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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菴集 (安鼎福)/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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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順菴集
卷六
作者:安鼎福
1900年
卷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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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權旣明哲身別紙庚辰[编辑]

惠來別紙。三復玩賞。精覈之論。超詣之見。誠爲欽歎。讀書須要有疑。有疑而後。可以進業。朱子曰。讀書大疑則大進。又曰。始讀未始有疑。其次漸漸有疑。中則節節是疑。過了這一番後疑漸釋。以至融貫會通。方是學。此爲讀書之一大斷案也。更無別法。而大抵聖賢言語。皆平易明白。不可探曲以求。自致纏繞于疑亂之中矣。退溪李子曰。讀書不必深求異意。當於本文上。求見在之義。此語的當簡易。試入思議也。經文固有兩般義。後人解釋時。必量度而取其最近者。今君讀書。有與傳義不同者。試就其不同處。劑量輕重。諷詠詳玩。則自有可別之道矣。我之私意。橫在肚裏。却以先儒之說。求合於己。是甚不可。若然則我去自做一般文。何必苦苦讀古書乎。蒙陋病廢中。知識昏昧。實無論於難疑答問之業。而盛意難負。逐條仰答。只見其不自量也。時有雅頌疑問。故先生逐條答之。有是書。

答權旣明改葬問目辛巳[编辑]

古者死葬無出鄕。塋域只用昭穆之制。又無靑烏錦囊某山某水之說。則其改葬。不過或因盜賊發掘。或因水潦崩頹。尸柩將露。不得不改葬而有其禮矣。大全朱子答程正思曰。遷葬重事。不宜擧動者。若得已。不如且已也。此其十分愼重意也。今世多以吉凶之說改葬。而舊壙安穩。則因而掩土。更封而不遷。若尼山尹相之葬其祖是也。若曰旣已開墳。則壙雖安穩。吉氣已洩。反成禍害。其勢不可不改葬云。則是於孝子之心。果何如耶。到此術士之言。决不可從。

喪服曰。改葬緦。馬註墓事已而除。不必三月。惟三年者服緦。周以下無服。鄭註服緦者。臣爲君子爲父妻爲夫。親見屍柩。不可無服。服緦三月而除之。王註旣葬而除。不得待三月之限。盖從馬說也。此後諸儒從馬從鄭。議論紛紜。丘氏儀節亦云葬後釋緦服。服素服。然而語類朱子答葉賀孫曰。禮宜從厚。當如鄭氏。此當爲正論。通典宋庾蔚之曰。改葬緦。若用始亡之服。則是死其親。故制緦以示變吉。其旬月而葬。則當如鄭氏。卒緦之限三月而葬。若葬過三月者。須葬畢釋服。服爲葬設故也。糓梁傳莊公三年。葬桓王。改葬也。改葬之禮。擧下緬也。註家謂改葬之禮緦。擧五服之最下者。以喪緬邈遠也。天子諸侯易服而葬之禮。以其交神明也。不可以純凶。况其緬者乎。據此則其服緦。但擧輕服。以示其變服之意而已。與齊衰三月自不同。親喪至重。古人豈不欲爲加隆之制乎。不當用齊衰之制。輕變古禮。

婦人服。禮無所言。而通典王翼曰。以鄭氏臣子妻之例推之。女子雖降父母。亦子也。今男女皆緦。於義亦通。據此則子之妻。古禮雖服舅姑朞。自宋以後。升爲三年服。則當依禮家應服三年者改葬服緦之文而服之爲當也。又按開元禮。啓日至墓所。主人衆主人妻妾女子子俱緦服。周以下皆素服。丘儀改葬緦。子與妻也。退溪先生曰。所謂妻。子之妻也。星丈亦言今也妻與夫斬衰皆同。則恐不可不服。

俱服當在破墓出柩之日。今世用術家言。前期破墓。未必開役。則須以素服行事。至穿壙出柩之時。具服設位似當。

古無改葬禮。而自開元禮詳定儀節。丘氏專用開元禮。當考而行。幷遷父母葬。則其禮似當用幷有喪之例。然而以布筵設同几之義推之。靈床設奠上食之節。皆傡設而行之耶。

告廟一節。金士純問。墓所遠。或云主人臨行告廟。或云主人先去墓所。及其葬前一日。子侄之在家者代行。二說如何。退溪曰兩可。然則當擇斯二者而行之耳。

答權旣明書丙戌[编辑]

見君與士賓書。不覺欣聳。當此吾道益孤之日。諸君果能與之觀感箴警。以至於大中至正之域。則何幸何幸。士賓之於君。忠告善道之意。藹然眞切。今世何嘗有此等事耶。君能聽受。則必當有效。而其中樞機之戒。尤合於君之病痛。明者亦應知之。玆敢因賓書而論之。君固有考究過中之弊。讀書有疑。固是美事。小疑則小進。大疑則大進。實是不易之定訓。然而惟疑之務而靡所底定。則心緖漸紛而實効難得。愚則以爲讀書雖以自得爲貴。先以自得之意橫在肚間。則其弊恐於先儒之訓。有洗垢索瘢之嫌。故當依其成訓。讀來讀去。沉潛玩味之久而疑終未已。則又自以爲我一時粗淺之見。豈有過於前輩者。是必吾見妄也。又讀之之久而疑終未解。則質之以義理。講之於先覺。以求其至當之歸。若使吾見不至甚妄。則亦可備一說。不可以此自足。有輕視前輩之習。學之一字。始見于書之說命。其言曰。惟學遜志。懋時敏。學必遜志然後。於古訓與朋友之言。易於虛受。無扞格之患。此萬世學者最初爲學承受之至訓也。竊觀學者若讀數十卷書。稍能講究數件義理而有得焉。則遂欲事事求過于前輩。至若訓誥篇章。斷斷分裂。未免撏撦繿縷之譏。此實痛徵處也。愚觀君與賓書。有不安之意。何者。賓言於君藥石。而君亦受而喜之曰藥石云爾。則君於此當引自己受病處。以示其致感之意。益求其警可矣。而君之書。更以賓友病處。論列以䂓之。此實古義然矣。而自其皮膜觀之。則有若互譏者然。此於遜志之義。有相背矣。君幸勿以此爲拘拙之見而試入思議也。向日君過時。深以陽明致知之說爲當。其時雖欲以拙見相告。而氣動未果。殆猶爲恨。陽明所以得罪先儒者。以其入頭工夫錯誤故也。朱子以物訓理。而陽明非之曰。理不可別在物上。吾心卽理也。心之所動。莫非良知也。不可分心與理爲二。遂譏朱子以告子義外之學。此豈非太郞當者乎。心之官則思。思主知。朱子釋致知格物。以心之知。格物之理。盖心有知之理。故能窮物理。則吾心所知之理。與散在物上之理。合而爲一。何必直訓心爲理。又以心之所知爲良知。夫人之氣質不同。聖人之心則固皆出於良知之本然。而衆人之心則爲氣所乘。流於偏塞。其心之知。多出於人欲。陽明此說。認人欲爲天理。其流之弊。可勝言哉。陽明年譜。嘗遭其親喪。敎其子弟曰。汝輩心欲食肉則當食肉。欲食而不食。是欺其心也。噫嘻。此何語也。聖人制禮。欲使賢者不得過焉。不肖者企而及之。此所以爲中也。陽明私心自用之弊至於是。可歎。又其釋格物致知。謂致吾之良知。則物各得其正。此亦倒釋經文。自不覺其說之矛盾也。又倡知行合一之說。以經訓言之。知行何嘗合一。而陽明之騁辯爲此者。欲破朱子致知之說。而亦不覺其說之混淪無辨。自歸於釋氏之見。此義公亦見知否。

答權旣明別紙戊子[编辑]

問。近因鄰有喪。取考禮。喪變除之節多疑。玆以奉禀。按禮。孝子飯含始袒。含畢還襲。至小斂憑尸後。始袒括髮。拜賓後還襲。凡齊衰期以下諸有服者。至是始去冠袒免。而今俗孝子自初喪至小斂皆袒。無還襲之節。朞服以下。皆去冠露䯻。恐未安。

答。始喪變服之節。詳于喪服圖及家禮易服條。好禮之家自當依禮行之。家禮初喪。孝子無袒。至含始袒。含畢襲。小斂後袒。至成服前。無更襲之文。此似是從簡之意。而此等節目。古禮亦不甚煩。從之爲宜。朞服之去冠。禮所未聞。此皆俗禮之沽畧者。何可從也。

問。按禮孝子袒。非國君大夫來弔。不過三次。飯含時小斂後大斂時。然則有事則袒。無事則襲。而檀弓曰。袒括。去餙之甚也。有袒有襲。哀之節也。且小斂袒。不在當斂時。而在憑尸後。何義歟。

答。喪禮袒。有有事而袒者。有爲去餙而袒者。細考儀禮。可知矣。小斂袒。在憑尸後者。所謂有事之袒。襲斂有司事。故孝子不袒。飯含奉尸。主人事故袒。

問。孝子飯含。在括髮之前。則古人笄纚而行之。今人被髮而行之。飯含禮重。不冠而行之似未安。按禮䟽曰。旣襲三稱。主人服素委貌。加環絰。然則飯含或在瓌絰後耶。

答。問喪註。始死去冠。惟留笄纚。二日乃去之。勉齋引用于喪服圖。其云二日則至于小斂前也。然則含時笄纚而已。古禮笄纚之時。卽家禮被髮之時。禮旣如是。不冠而行含禮。何未安之有。所引禮䟽。未知出於何處耶。更示爲望。

問。小記曰。斬衰括髮以麻。爲母括髮以麻。免以布。然則斬衰禮無服免之時耶。禮曰冠者至尊之服。不當加肉袒之上。故以免代之。然則斬衰袒時。獨不可着免耶。飯含袒。若在環絰之前。則是鷄纚而袒矣。小斂袒。在環絰之後。則袒時素委貌瓌絰自在耶。旣不居肉袒之體。則去之而袒耶。主人拜賓。襲絰于序東。襲絰之時。更着素委貌而襲絰耶。抑直加於括髮之上耶。大斂袒時。首絰及素委貌不變耶。母喪則襲絰時脫免。而大斂袒時。更着免耶。絞帶之受。在何時耶。

答。免之用尤廣。雖斬衰。亦有免時。如啓殯後。雖斬衰亦免是也。然則斬衰亦有免矣。小記註斬衰只括髮。母喪則括髮而免。其義不可知。豈非免是代冠之物。則稍有容餙矣。斬衰至重。故只括髮而無容餙耶。喪服圖小斂變服。有環絰素委貌。旣憑尸後。袒括髮免絰帶。然則首絰後環絰當去矣。素委貌則似當仍之。後來丘氏儀節。以俗用孝巾。代素委貌。而加首絰於其上。古今似不異矣。絞帶則士喪記。小斂憑尸後。主人絞帶云。則其受用之時可知矣。母喪襲絰時及大斂時着免與否未考。

問。雜記曰。小斂環絰。君士大夫一也。喪大記曰。君將大斂。子弁絰。卽位于序端。註弁絰。素弁上加環絰。小斂環絰旣去於括髮之時。而又襲絰于序東。則環絰之尙在於大斂可疑。抑去之而至大斂更服。如啓殯時耶。

答。儀禮與禮記。固多有不合處。儀禮是一定之禮。而禮記則合於古今前後不同之禮而緫以言之。故或有損益之不同而然耶。恐當以儀禮爲正。不敢湊合臆說。

問。士喪禮。侇堂後主人出于足。降自西階。衆主人東卽位。婦人阼階上西面。主人拜賓卽位踊。襲絰于序東。復位拜賓。在卽位之前。則主人拜賓時當在西階下。而衆主人已東卽位。何義歟。抑主人有不忍踐位行禮之心。而衆主人無此嫌而然耶。抑主人獨拜。而衆主人不拜耶。

答。曲禮居喪之禮。陞降不由阼堦。故侇堂後主人降自西階者。不忍踐主位也。衆主人先東卽位者。拜賓是主人事故爲然。而來諭無嫌之意。亦恐似然。此言主人拜賓。不言衆主人。則不敢臆對。

問。謹按禮。親始死。鷄纚徒跣交手哭。喪服變除曰。親始死。孝子笄纚徒跣。旣襲三稱服。白布深衣。素章甫冠。檀弓。武叔之母死。旣小斂。武叔投冠而括髮。子游曰知禮。喪大記曰。君大夫之喪。子弁絰。大夫素弁。士素委貌。若去吉笄。不當曰笄纚。若髮散而括髮。不當曰投冠而括髮。且冠者至尊之服。不加於肉袒之體。以免代之。豈以素弁素委貌。加之被髮之上乎。且去髦之文。見於大記。而在括髮之時。則不爲髮散而括髮明甚。而家禮疾書定論如此。誠所未曉。盖親喪被髮。疑永嘉以後胡俗。而開元禮因之。家禮從之。今成大同之俗。雖未可輕論。若逢制禮作樂之聖人。亟去似無疑。未知如何。

答。纚以韜髮。笄以固之。則去笄纚則髮當被面矣。然而禮無去笄纚之文。古時被髮有無。不可考。但左傳晉惠。羣臣反首茇舍。處之喪禮。則古有被髮之擧。而何必引西原蠻俗耶。雖云非禮。家禮斷然行之。以成大同之俗。不容更議。近者子中丈言此事之非。欲自自家身後行之云。雖相視而笑。此不可行之事也。雖聖王有作。無害於義者。不必改作。但今俗奔喪者。被髮而行。則已非禮意。示喩喪大記小斂始脫髦。爲不被髮之證。考出可喜。

問。左傳反首茇舍。雖以喪禮處之。反首二字。未見其被髮之義。去冠而露髮。如括髮樣。而亦謂之反首。未可知也。來敎以爲聖王有作。如此無害者。不必改。此恐未然。被髮終無先王之禮可據。則其爲西原蠻俗無疑。此制禮作樂之君。不待終日而去者也。愚嘗謂親喪被髮。舅姑三年。嫂叔有服之類。皆違先王之制。自我作法。開元禮與魏仁浦諸人。未免爲禮法之罪人。未知如何。

答。左傳有伊川被髮之語。反首若是被髮之義。則何必變文言之耶。愚亦嘗以反首字爲疑矣。此等條。每多自主張。語法欠穩。幸更留意焉。且更質問於長川往復後。亦爲示及幸甚。

問。士喪禮髽註。始死。斬衰婦人去笄而纚。齊衰婦人骨笄而纚。此無與於被髮之義也。笄是安固之物。而纚亦安固之物。若被髮則直爲被髮。何必去笄留纚。以爲自解之理耶。若使纚自解。則不當留之。况齊衰婦人骨笄而纚。則斬衰被髮。齊衰不被髮耶。此反爲不被髮之證矣。

答。齊衰婦人骨笄而纚。平日所疑。而公引爲不被髮之證亦好。公前書所引脫髦之語亦然矣。纚是鞱髮之物。無安固之意。恐欠考。

問。頂上安䯻。我國與中原。古今無異。據士冠禮可見。推䯻恐如今人之北䯻。蠻人不冠故用此耶。初喪。笄纚至小斂憑尸後始去。笄纚則髮自被。故不得不括髮。男子之括髮。婦人之髽。皆去笄纚以後事。而括髮之狀。恐如今人露䯻而以麻包而固之矣。

答。推䯻不敢臆對。其餘高見似然。漢書。衛滿,尉佗皆推䯻。此夷俗也。似今我人頂上作䯻環結之狀。且家禮冠禮。合䯻施掠。盖中國童子頂上作雙紒。齊詩所謂緫角丱兮是也。然則頂䯻與我人無異矣。更攷之。

問。旣夕禮。丈夫髽。男子亦稱髽。誠可疑。然小記曰。男子免而婦人髽。其義爲男子則免。爲婦人則髽。然則髽免同義。或可幷稱於男子耶。且婦人笄。而男子亦稱笄。斯則笄纚之稱。亦同矣。未知如何。

答。古者丈夫婦人纚緫等首餙。以內則觀之。小無異同。甚可疑也。髽字亦然。

答。殤立後一節。平日甚疑之。曾子問孔子曰。宗子殤而死。庶子不爲後也云。則其不立後明矣。小記爲殤後。以其服服之。陳註以父子之服釋之。與曾子問不同何也。若如國家之禮。則雖殤而嗣君。固有君臣父子之義。如以私家言之。則宗子雖有君道。豈得與國家之禮。比而同之乎。殤無爲人父之道而不立後明矣。其云丈夫冠而不爲殤。婦人笄而不爲殤者。言旣冠旣笄。則固有成人之道。故其服亦當以成人之服服之。非謂以此有成人之道。當爲之立後也。然則小記曾問二後字不同。當從䟽說無疑。○更攷陳註。終不襯切。丈夫冠而不爲殤。則下文何必更言殤字乎。此上下殤字似不同。而陳氏合而言之何也。丈夫冠而不爲殤。則爲之立後。猶或可也。婦人笄而不爲殤者。亦當立後乎。故知此節以服制言之。無關於立後與否也。此當釋之曰。旣冠旣笄。則有成人之道。不可謂之殤矣。然則其服當以成人之服服之矣。下一句䟽謂旣爲殤者。應服以兄弟之服。而以本服服之者。喪在未立後之前。不須追服。不責人以非時之恩。此意較陳註。甚於本節。無上下橫戾之患。而其與曾子問殤不立後之意同矣。

答權旣明書[编辑]

昏禮。無男家告廟之明文。故白虎通曰。娶妻。不先告廟者。示不必安也。左傳。鄭忽有先配後祖之文。朱子載于通解而註之曰。此與儀禮白虎通不同。疑左氏不足信然。而曲禮曰。齋戒以告鬼神。士昏記。凡行事必用昏昕。受諸禰廟。鄭註用昕使者。用昏壻也。䟽曰。用昕使者。謂男氏使向女家。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五者皆用昕。昏親迎時也。據此則男家告廟。雖不出於儀禮正經。而已有古禮之可言矣。是以杜氏先配後廟。註云禮迎婦。必先告祖廟而後行。遂因公子圍事。其所引禮。卽上曲禮士昏禮等屬耶。今則家禮爲後來禮家三尺。必從無疑也。

答權旣明書戊子[编辑]

細觀來諭。有未悉愚意者。請畧布之。公書云若一意反觀內省而脫畧於講討。則未免江西一偏之歸。又云一欲質疑。反陷罪過。又云義理頭腦處。寧容噤嘿不言乎。辭氣之間。太涉發露。有不平底氣像。前日愚書。信筆書報後茫然忘失。未知有何語句。敎公以江西之學。亦何嘗於義理頭腦處。敎公以噤嘿不言乎。嘗聞朱子語其門人。以讀書之法曰。文字寧看得淺。不可太深。寧低看。不可太高。又曰。公看文字。好立議論。是先以己意看他。却不以聖賢言語來。澆灌胸中。自後只要白看乃好。愚嘗觀公之讀書。每欲自主議論而必求其深高。故讀一書得一理。未及加沉潛縝密之功而先自主張。必欲求合於己意。若或於此不能亟回頭疾旋踵。則膠滯之久。自用勝而欠遜志虛受之義。未必不爲心術之害而有妨於進德修業之大功矣。當此世衰學絶。人心陷溺之餘。公輩數人。相携於寂寞之濱滄桑局外。自做冷淡生活。歌詠先王之遺澤。講論六經之遺旨。是何等大歡喜好消息耶。是以區區相愛之至。不量自己之有無。必欲其玉成而無一疵焉。前後盛問之來。不能言下領會而爲巽與之言。此所以愚昧之見。每見阻於高明者也。昔白樂天作詩一篇。必就問于鄰嫗。嫗曰能解則錄之。曰不能解則棄之。愚於諸公。若蒙不遐。思欲爲白氏之鄰嫗。公能肯許否。公每謂大學古本自好。不必改定。又謂格致章自存。不必補亡。又謂聽訟章似無着落。此非公自得之見。先儒已爛漫言之矣。愚意則常謂讀章句爛熟。其於朱子本意。一句一字。皆有下落。然後始觀諸說。觀其議論而已。今無積累專精之工。而客見新義橫在肚間。率爾曰此是而彼非。其於進學之工。有何益。而公所謂義理頭腦。似不在此等處矣。愚亦於少時。妄論格致章之不必補曰。經文物有本末之物字。已是格物之物字。知所先後之知字。已是致知之知字。而接上節知止之知字。下節末句云致知在格物。又接應上節。觀其文勢。少無罅漏。此足爲格致之文。不必更爲補傳。此又非先儒之言而所謂自得者也。後來思之。讀書如此。亦何所益。故只欲屈首於先儒已定之論。若小兒之受業于師。只當聽受而已。此果鈍滯無才者。依靠掩拙之計。而亦後學之義。惟其如是耳。然天下之義理無窮。而昔賢之引而不發者亦多。講磨習熟之餘。如有十分自得。可以質鬼神而無疑者。則或發之言語。著之文字宜矣。亦何必拘拘爲也。然此豈可易易者乎。大學之分經傳。自朱子始。而必以傳釋經。自傳之首章止三章。釋經文首兩節。聽訟章。釋物有本末節。其下諸傳。釋經文之八條目。其義犂然可觀。而栗谷亦以聽訟章爲未穩。此恐未解朱子釋經之例也。公又謂身有之身字。當如字讀。不當改以心字。力言不已。借如公所言。其於文勢文義。有何十分明白不疑者乎。或者謂中庸有靜存動察之工。而大學則只於動處用工。無靜存之工。此却不然矣。盖大學論心之書。誠意以上。皆於動處用工。恐其有躁擾不寧之患。故正心章。必言四有所。言心有此四者。則長在動上而鑑空衡平之體。不得其正而汨亂之也。故必欲去此有所之心然後。反其本原而得其正矣。心得其正。主靜之意勝而易流於昏忘。故又以視不見聽不聞繼之。以戒其無心之患。此二節。正如孟子勿忘勿助之意。而若能如此。則身之所謂修者。舍是無他矣。或問此章之末。又引孔子操存舍亡之訓及孟子求放心之語以結之。其意亦可見矣。公必欲以身字讀爲可。則願爲一通文字以示之。破此迷昧如何。

答權旣明書庚寅[编辑]

示諭縷縷。非公物我兩忘之盛心。何以及此。慰感難勝。鄙所以平日罕言此等物事者。非有他也。盖其才分不及。而實於此有隔壁之聽故也。然而尊信退陶。歸宿師門。不敢有異議者。是素所自許。而來書云士興見與士凝書。謂鄙說於岐貳之中。又有岐貳。看來。不覺騂汗浹背。所謂岐貳者。似指龍湖公喜怒同歸七情之說。其所謂又有岐貳者。指鄙說之何句而言耶。豈非文辭短拙。詞意未暢而然耶。請就砭敎中。畧言其所以然可乎。朱子曰。人心道心。旣以形氣性命之發得名。而合而言之。則言人心而道心亦在其中。李子曰。情之有四端七情之分。猶性之有本然氣禀之異。又曰。四端是道心。七情是人心。若其細分。則四七之與本性氣禀人道之別。實有不同者。李子豈不知此。而槩言其大體。故其言如是。愚祖此而爲之說曰。性一也而有本性氣禀之異。心一也而有人心道心之別。情一也而有四端七情之分。渾淪言時。只當曰性曰心曰情而已。四七之發。雖有理氣之殊而各自對立。然均是情也。則單言情時。四七固皆不在於情圈中耶。及其所發之不同然後。實有二路之分開而不可以相通矣。長川公喜怒理發之說。與禮運七情逈然不同。此義前日與公言之。公其忘之而又有此云云耶。大抵此等說話。易生枝節。雖云道理由講論而明。然人心不同。立言各異。辭說漸繁。氣像不好。此愚所以緘默而不敢言者也。四七別紙。實欲開發退陶及師門之意。以答士凝之問。而病中精力難強。未及搆出。旋自念之。此亦自費一說。所謂同浴之譏裸裎。姑止之。不敢屬筆耳。與蘇湖書。段段籤敎。是不過文句間疵病。因舊露拙。亦似無妨。且其末段過喜過怒云云一節。卽長川語也。所從來旣爲理發。則不可以其末流之或過中而指爲發於形氣也。此意無病。其云與高峯畧同者。謂以喜怒之有理發言也。非謂公喜怒與中節之七情同也。故不曰同而曰畧同。且注其不同之意。非有如公所慮。故不敢聞命。幸更回敎。

答權旣明書壬辰[编辑]

來書以九疇之取法於洛書爲可疑。至云自一至九之數。是童幼之所知。何待天錫而後知之。又云河洛出於緯書。戴九履一之數。有不足信。歐陽公嘗以河洛爲怪妄之書。不意公又有不信之語。其或掇拾歐公之緖論。欲求異於諸儒篤信之論而然耶。若是怪妄不信之書。則何以曰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云耶。伏羲則河圖而畫八卦。易傳可考。其曰天一至地十云者。與今所傳河圖。沕合不忒。此果爲怪妄而不信乎。大禹則洛書而布九疇。雖不經見。而大戴禮明堂篇。有二九四七五三六一八之語。且其自一至十。非汎然列數之也。天開子而一者數之始也。故一數起於北。參天兩地而倚數。故三其一而三居東。三其三而九居南。三其九而七居西。三其七而一又反于北。此陽數順而居于四正方。二居西南。兩其二而四居東南。兩其四而八居東北。兩其八而六居西北。兩其六而二又反于西南。此陰數逆而居于四隅方。此豈非位序起數自然之象乎。又履一戴九。一九合而爲十。左三右七。三七合而爲十。二八四六。皆相對而爲十。洛書雖數止於九。而十數包在其中。則亦爲五十五而與河圖合。且縱橫數之。皆成十五。是法象之自然。其可謂以人爲之。而指爲怪妄不信之書乎。伏羲仰觀俯察。大禹治水成功之際。將欲畫卦布疇。爲開物成務之業。而圖書呈瑞。其位數有可據而明之者也。故因寓其位數而則之耳。二聖人靈襟不測。睿視無涯。雖非圖書。豈無卦疇。適値禎祥之出而爲之耳。程子曰。觀兎可以作易。况圖書之位數。有非兔之可比者乎。公以自一至九。爲童幼之所知。是果然矣。然其位數。豈童幼之所知乎。如公之言。則孔子所謂天一地二天三地四之語。其無異於今世小兒星一我一星二我二之諺乎。後人或疑河馬洛龜之不必然。則天地間禎祥灾異之來。其變無窮。若綱目所書曹叡時張腋龜文。豈可以常例言之乎。幸公潛心密察于河洛之文。以求其至當之歸趣。勿遽爲率易快口之論而自歸好異之科如何。公書河洛出於緯書。系辭之外。又見於何等緯書耶。河洛爲數之宗。而讖緯之書。專主術數。故引而用之。亦不異矣。以緯書之所引。而指以爲不信。舍易傳分明之語者何也。

答權旣明別紙壬寅[编辑]

復有二義。平常死者。復之以衣。有招魂復魂。冀其復生之義。兵刃死者。復之以矢。死於道者。復之以綏。有引魂返歸之義。檀弓註云兵刃死者。無再生之理。用不亦誣乎。來示謂之誤者誠然矣。家禮高氏註曰。淮南俗有暴死者。使數人升屋及於道傍遍呼之。亦有蘇活者。此語果然矣。僕少時在南中山寺。寺僧伐木于砯崖之上。轉而下之。下有僧未及避。心慌俯伏。木跳過僧身。幸免碎骨之患。而因伏不起。諸僧就視之。則僧已死矣。一老僧令羣僧遍山而呼之。須臾其僧應聲而起。此與高氏說不異。冀其復生之語。豈不信哉。先王朝。鄭相錫五使燕道卒。返靷之際。若遇山曲路回。不相通望之處。則必擧旌而招魂云。此語聞于其時同行者。引魂返歸之意。實得禮意矣。未知五禮儀。有此儀否也。

禮運註。以見間二字。合爲覸字。尋常不疑。今引祭義及旣夕禮藏器加見之文。而明其不然。誠幸誠幸。

被髮之疑。自前言之數矣。且丘氏儀節。辨之詳盡。而末乃曰不敢自是。姑記于此。盖以大同之俗。不可猝變故也。然而左傳。晉大夫反首茇舍。秦穆姬免服衰絰。盖以國破君擄故。以喪禮處之也。注反首。亂髮下垂也。禮親始死鷄斯云。而吉笄必去之矣。去笄則纚解而髮必被矣。此語疾書已言之。考之如何。余在木邑時。聞湖中有金姓儒士。爲繡衣所按驗。首問親喪不被髮之罪。對曰。此是古禮。好禮家多行之。遂擧一二時宰家而證之。若然則今世亦有不被髮者矣。然君子行禮。不苟變俗。聖王不作。未定一王之制。則私家匹士。何敢斷然行之乎。

沐浴五禮儀。君喪用香湯。盖出於周禮大喪釁鬯之意也。士庶家用之。不其僭乎。以稷以粱。何害之有。

勒帛之爲帶屬明矣。家禮劉氏璋曰。若無深衣帶履。用衫勒帛鞋亦可。此以勒帛對大帶而言。則其爲常時所帶明矣。東史宋帝賜麗王冠服。有勒帛一條。不曰二而曰一。則非帶而何。丘氏不知以爲𮖐足之物。而沙溪又從之。盖古今物名之不同而有此誤也。

又答壬寅[编辑]

喪中改葬合窆。世必多有行之者。未知何以爲之。而以喪之輕重言。則父重而母輕。以服之輕重言。則齊衰重而緦服輕。兩者處義實難。若父喪中遷母。則斬衰喪葬前不敢變服。改葬時惟以斬衰行之。恐爲當然。禮曰。父母之喪偕。先葬者不虞祔。待後事。其葬服斬衰。先葬其葬。皆指母也。此以斬衰爲重。不敢服齊衰以臨母葬也。卑統於尊。其義然也。當破舊墳時。用緦服。下棺。先輕後重。則脫緦服齊衰。以臨母葬。窆後又脫齊衰服緦。以臨父葬。因行改葬。一虞後復脫緦服齊衰。題神主返虞行祭。皆以重服行之。情文似然。或曰。父喪遷母合窆。則緦服因不製耶。曰不然。所謂斬衰。但用於合窆之時。至若破母墳時及行母改葬一虞時。似不可因服斬衰而行之。家禮有重服中遭輕喪者成服之文。此可以旁證。雖在斬衰中遷母合窆時。緦服不可不製也。愚見如是。更示可否。

出系子本生親喪服未盡前。所後家祭祀。以凶服將事。實爲未安。而若單孑無他替行者。則勢將躬行。且今俗平凉子布深衣。爲喪人祭祠堂之服。卽古墨衰行祀之意也。出後子與嫁女不異。古雖有女子旣練而歸之禮。今世出後子將行此禮。付所後家事于誰人乎。此恐行不得。

答權旣明問目壬寅[编辑]

問。家禮虞祭亞終獻。哭與不哭。終無的論。故喪內祭亞終獻。今人或哭或不哭。禫祭條曰三獻不哭。則喪祭三獻皆哭可知。且虞祭初獻。惟主人哭。餘不哭。則亞終獻。只使獻者哭可知。今人引忌祭初獻。主人以下皆哭之文。喪內祭初獻皆哭。誤矣。

答。虞祭初獻。主人哭再拜。復位哭止。亞獻云如初獻。三獻云如亞獻。則亞終獻之有哭明矣。上云哭止則惟獻者哭耳。士虞禮。尸入哭止。尸謖時又哭。註哭止尊尸。是以中間許多節措。皆無哭。出於尊尸之意也。家禮依此。爲餘人不哭之禮耶。初獻惟主人哭。則衆主人若弟若子皆不哭。是甚可疑。忌祭初獻。主人以下皆哭。虞爲喪祭之始。而重於忌日。喪禮哭爲重。則今却不爲者何。鄙家前日虞祭時。讀祝後至侑食。而主人以下皆哭。盖出於禮不足哀有餘之意也。

問。讀祝時諸人無俯伏之文。而今世主人以下皆伏何也。願聞家間已行之式。

答。古人以俯伏爲尊敬之節。史多言羣臣莫敢仰視。則君前平時俯伏矣。蘇秦傳云俯伏侍。則亦盡尊敬之道矣。莫敬於祭。而祭先之際。無俯伏之文。是未可知也。亦無禁俯伏之文。則俯伏亦不爲大段失禮矣。禮雖無文。行之何妨。鄙家亦依俗行之。嘗觀忘不記誰人禮說。曰中國之人以立爲禮。東人以俯伏爲禮云。俯伏之節。東俗然也。

答權旣明書壬寅[编辑]

盛問之下。終不能緘嘿。畧陳鄙見。自古禮有因革。非苟爲異。以其俗尙之漸變而然也。故曰君子行禮。不苟變俗。苟其大體存焉。則儀節之稍變。從俗勢也。如殷人練而後祔。周人何爲而卒哭而祔。質家大事用日中。文家何爲而用朝乎。此皆無關于大事。而若是之類。似皆從俗而然也。秦火之餘。古經不全。漢儒掇拾成編。而其爲全經則未也。自叔孫通曹褒以後。一王之禮。雜用古今。而過於從俗。古禮之湮而無傳。職由於此。此識者之恨也。自此以後至唐。諸家箋䟽明白。而士大夫家所行之禮。皆不過因俗裁定而已。開元禮出而後。遂爲天下貴賤通用之禮。有宋諸儒皆不過因此增損。魏公祭儀。幷採七家。而亦不出於開元禮。溫公因之而有書儀。朱子因書儀而有家禮。其大義雖從古禮。而其間儀節則多未免從俗矣。此豈皆好異而然哉。今公以家禮之侑食在三獻之後。讀祝在初獻。大失聖人之本意爲言。愚以爲不然。古禮有尸。故未迎尸前。設神席陳饌。讀祝以享神。旣迎尸後三獻。皆有侑食告飽之節。後世無尸。則其勢不得不讀祝於初獻之後。開元禮已然。無享尸之節。則其勢不得不侑食於三獻之後矣。公以是爲非。則公之意其欲讀祝於降神之後。三獻皆侑。如享尸之節耶。願欲聞之。古禮甚繁。家禮省而從簡。不必以是爲非矣。灌焫之僭。溫公已言。而代以焚香酹酒。朱子亦曰。灌獻爇蕭。乃天子諸侯禮。丘氏曰。後世焚香祭神。雖非古禮。通用已久。鬼神亦安之矣。按開元禮。大夫士以下祭禮。皆有爇爐炭蕭稷膟膋之文。則自唐已許用之。固無妨。且焚香酹酒。卽求神於陰陽之義。其義精微。丘氏神亦安矣之說是矣。公能以其涉于僭而廢之否。至若魏公祭儀。十月朔燒。獻寒服之禮。必是當時謬禮而魏公行之。若是之禮。準于古而無據。適足爲後世巫祝之俗習也。則亟去之無疑矣。豈可以此之類。而一切麾斥而非之哉。公之好古之意。誠爲欽歎。第未知其能擺脫唐宋以後程朱子所行之禮而獨行之否。聖人寧儉寧戚之訓。雖未合于中庸。而至矣盡矣。區區末節之從違。何必一一從古而非今耶。今世俗節薦獻。古所無。公能一切反古而不行耶。以祖先之神道言之。旣安于此。則不可以一時好古之義而有所移易也。此等禮。有王者作。定爲一王之禮而後可也。然愚之意。則細瑣節目。不足恤也。本乏見識。凡所論列。不過依樣先儒之說。爲掩拙因循之計。自知其才之短拙而然也。然若有十分眞正之論。則愚雖鄙劣。何敢立異於同好之間而執迷不悟耶。此等說話。旣未相合。則無異於甲乙互爭。同歸未易。此後書䟽。只合道寒暄情素而已。若論禮論經等語。不當借視聽於聾瞽而試其然否也。君子誠實之道。亦如是耳。

答權旣明書甲辰[编辑]

原書云。向承談經論禮雲消霧散之敎。不覺惕然于中。哲前日之繳繞文義。無所實得。得爲大罪。自念朝夕救過不暇。何敢更有論說耶。以此向來迷見箚錄者。一傡毁棄。未死之前。惟嘿以自修。毋陷大惡。恐爲究竟法耳。

承喩公書。大異前日䂓模。頗帶伊蒲塞氣味。公何爲而有此言耶。聖遠言湮。惟有遺訓。後學讀此而窮其義。爲踐行之實。自是吾儒法門也。繳繞文義無所實得。是於明善誠身之義。不加實功而然矣。若知其爲病。則只當灑脫於考求訓詁之間。實然用力於四勿三貴之目。而積累之久。自當心與理一。心不待操而存。義不待精而明者。庶乎其近之矣。豈可以此而棄經學之功。而自分爲大罪耶。來書又云未死之前。嘿以自脩。毋陷太惡。爲究竟法。此何異於少林面壁。朝夕念阿彌陁佛。懺悔前過。懇乞佛前。得生天堂。求免墮落地獄之意耶。愚於此誠不知公之有此言也。

答權旣明書甲辰[编辑]

頃者公書。大異前日。此僕所以有伊蒲塞之語也。繳繞文義。自是儒學之所不免。公引以爲大過何也。終無實得。是自己之過也。旣知其病。則旋下其藥。自是吾家法門。以公善究覈善辨析之才。不爲回頭於明善誠身。交致其工之業。而有此默以自脩。無陷大惡之語耶。頃者聞嶺儒之言。復見士興來借七克。心竊疑之而謂之曰。七克是四勿註脚。雖或有刺骨之談。何取於斯耶。其後轉聞洋學大熾。某某爲首。某某次之。其餘從而化者。不知幾何云。不勝驚怪。旣已浪藉於人。則不必掩遮於相好之間矣。老佛楊墨。以其道之不同於吾儒。故其弊也歸於虛無寂滅。無父無君之敎。此所以爲異端也。今所謂天學。是佛氏之變其名者爾。愚亦畧觀大意。天堂地獄一也。魔鬼一也。齋素一也。無君臣父子夫婦之倫一也。十誡與七戒不異。四行與四大亦同。其餘不能枚擧。而大抵以救世爲言。鳩摩羅什,達摩尊者。皆以救世。涉重溟到中國。以宣其化。利瑪竇等。亦不過如是而已。古人謂釋氏自私欲超脫生死而然也。今爲天主之學者。晝夜祈懇。祈免墮於地獄。是皆佛學也。諸君平日常斥佛而今束手於此。則必有別般文字可以動人者而然也。是故前書之請有以也。今聞德操抱多少書而進去。今者過此不見。未知其故也。豈以其道不同而不相謀耶。天主導人爲善之意。必不如此也。然聖人明明德於天下者。其救世之意。爲如何哉。何必捨名敎之樂地而求生天堂乎。所謂聞用夏變夷。未聞變於夷者此也。幸諒更敎之也。

與權旣明書甲辰[编辑]

不審辰下侍履如何。日前再度候書。畧攄鄙意。或見答而不答所問之實事。或不賜答。似以事故之悤悤。行人之忙遽而然也。竊有微意。又申前見而索言之。亶出箴規之意。不以老耄之囈語而麾斥之。試屈意而垂聽焉。朋友之義。貴在䂓箴。若不䂓箴而徒以諛佞爲意。則是果朋友相與之義耶。世所稱朋友。所謂面朋。非同志爲友之友也。僕之於公。安忍以面朋爲期。而惟其言之是從乎。僕本不才。知見鹵莽。不敢與論於講討之末。前已與公言之矣。豈敢復此煩聒。而盖有不得已而爲也。公自少爲學。至此已多年矣。可謂年高德卲而終無定䂓。務出新意而少信服先儒之意。考究同異而無沉潛縝密之工。不用力於涵養之實而本源不固。不遵行於已定之訓而私意橫出。以是之故。隨遇而變。見物而遷。人曰主敬之義非也。公亦曰非也。人曰未發之訓非也。公亦曰非也。人曰人心道心之語。非舜辭也。公亦曰非舜辭也。聞人好異之論。不復深究體察而從而和之。公之受病。全在於以主敬未發爲非而不能致力於本源之致也。今又聞西士之學。公未免爲浮躁諸少輩之所倡導。今世斯文之期許。知舊之倚重。世人之屬目。少輩之宗主。捨公而誰。而忽焉爲異學之歸。是果何爲而然乎。以愚觀之。西士之言。雖張皇辯博。而都是釋氏之粗迹。半不及於禪家精微之論。寧從達摩慧能識心見性之言。豈可爲西士晝夜祈懇。無異巫祝之擧乎。爲此而果免地獄。志士必不爲也。况爲吾儒之學者乎。是爲聖門之怪魅。儒林之蟊賊。亟黜之可也。今聞某某輩。相與結約。攻習新學之說。狼藉去來之口。此皆公之切友與門徒也。公如有禁抑之道。豈至此橫騖。而不惟不能禁抑。又從而推波助瀾何哉。向者菊孫過此。畧道此事。余語其不然而強辨不已。余已知其出於家庭之論耳。夫道家之尊老君。釋氏之尊釋迦。西士之尊耶蘇。其義一也。三家之學。皆當其人爲之耳。非吾儒之所學也。西士之學後出。而欲高於二氏。託言於無上之天主。使諸家莫敢誰何。挾天子令諸侯之意。其爲計亦巧矣。余畧觀其書。瘡疣百出。書中言論妄誕。詆斥聖賢之意。不一而足。以爲皆不識眞道之所在何如。是無忌憚也。爲吾儒者。不能明辨而痛斥之。乃反斂衽而束手焉。未知有何實然的知之理而然乎。盖其人固多異類。聦明才辯。技藝法術。非中國之所及者。故人多屈服於此。幷與其學而信之云。豈其然哉。其學之荒誕靈怪。實與二氏無異。今之儒者斥二氏爲異端。而反以此爲眞學。人心之惑溺。一至於此。此正世道汙隆。士學邪正之一大機也。噫。天下之生久矣。氣化嬗運。醇漓樸散。治日少而亂日多。君子道消。小人道長。正學冺而邪說張。世愈降而漸趨於下。豈不可悶。西士耶蘇之名。卽救世之義。而所尊者天主。勸善懲惡。而有天堂地獄之說。與二氏同。其誦言誘導者。天主也天堂也地獄也。大義只此而已。余依其說而解之曰。彼曰有天主。吾亦曰有天主。天主卽上帝也。詩書之言上帝。聖人之言天。明有其文。則豈無其實而假託以言耶。彼曰有天堂。吾亦曰有天堂。詩云文王陟降。在帝左右。又曰。三后在天。書曰。多先哲王在天。旣有上帝。則豈無上帝所居之位乎。彼曰有地獄。吾乃曰地獄之刑。異於聖王制刑之義。甚可疑也。聖王之刑。制之於未然。何如其仁也。地獄之刑。生時任人爲惡。死後追論靈魂。不幾於罔民乎。今見其書。所謂地獄之刑。殆非人世可比。豈以上帝至仁之心。何如是慘毒乎。且言人之靈魂。終古不散。受善惡之報。此理茫昧。不能質言。先儒散有久速之說。似然矣。若如其說。則寅生以後人類至多。地獄天堂。雖云閒曠。何處容其靈魂乎。以人道推之。則自古及今。人皆長生不死。則人數至繁。其能容於此世乎。嘗見佛書。一鉢上。容六十萬菩薩。其果如是耶。是其說之妄也。然姑因其說而不斥之曰。旣有賞善之天堂。則亦有罰惡之地獄。其或然矣。然天堂地獄。誰能見之乎。至若傳記之所存。氓俗之所傳。終歸荒誕。闕之可也。晉書王坦之與僧竺法師。爲名理之交。嘗疑天堂地獄之說。約以先死者來報。一日竺師來見曰。我已歸化。地獄之說不然。而但當勤修道德。以躋上昇耳。此亦以地獄爲無也。然而此不足說也。其有無。不必多辨。但聖人不語怪力亂神。怪是希有之事。神是無形之物。指希有無形而語之不已。則其弊何所至底耶。是以聖人不語也。以吾儒事上帝之道言之。上帝降衷之性。天命之性。皆禀於天而自有者也。詩曰。上帝臨汝。無貳爾心。曰對越上帝。曰畏天命。此非天地有形之天。卽天主之天也。無非吾儒戒懼謹獨。主敬涵養之工。尊事上帝之道。豈過於是。而不待西士而更明也。所可痛者。西士以上帝爲私主。而謂中國人不知也。必也一日五拜天。七日一齋素。晝夜祈懇。求免罪過而後。可爲事天之實事。此何異於佛家懺悔之擧乎。吾儒之學。光明正大。如天地之高濶。日月之照耀。無一毫隱曲怳惚難見之事。何不爲此而反以彼爲眞道之所在耶。其學曰。此世現世也。現世之禍福暫耳。豈若爲後世天堂地獄之禍福。萬世之受苦樂乎。愚於此亦有言曰。天主上帝之造此三界。有上中下之分。上界有上界之事。中下界各有其事。所謂上界下界之事。非人之所可測量者也。如以中界人事言之。爲人之道。不過修己治人而已。修己治人之事。具在方冊。若依而行之。則自有可行之道。所謂西學救世之術。豈過於是哉。名雖救世。其實專爲一己之私。無異道佛之敎也。其所謂救世。與聖人明德新民之功。公私大小之別。爲如何哉。其流之弊。必將指無爲有。指虛爲實。擧一世而歸於幻妄之域。人心煽動。後世所謂蓮社彌勒之徒。必將接迹而起。爲妖賊之嚆矢而亂未有已。作俑之罪。其必有歸矣。吾人旣生此現世。則當從現世之事。求經訓之所敎而行之而已。天堂地獄。何關於我哉。日前于四來宿。語到此學。乃曰。西國嘗禁此學。誅殺不啻千萬人。而終不能禁。日本亦禁此學。誅殺亦數萬人云。安知我國亦無此事乎。况此黨議分裂。彼此伺釁。掩善揚惡之時。設有人爲一網打盡之計。而受敗身汚名之辱。則到此之時。天主其能救之乎。竊恐天堂之樂未及享。而世禍來逼矣。可不愼哉。可不懼哉。公輩旣溺于此。則不能洗心旋踵。以祛此習。反謂之曰。地獄之設。正爲某丈。愚於此甘受而不忍爲此態也。昨日柳玉卿錄示錢牧齋景敎考一節。其言曰。大秦今西洋夷僧之黠通文字者。膏唇拭舌。妄爲之辭。雖有妙解可取。其所行敎。不過西夷之事。明是竺敎之一支下乘最劣者。其言正與鄙說合。錢是當世人。則豈無所見而云然耶。以此言之。中國儒士必不尊信此敎可知。而其所信從者。不過市井閭巷之愚氓也。公輩不能從中國儒士之學。而乃與其愚氓同歸。豈不羞吝哉。此正大是非大利害間。故不憚煩而求敎。幸夬賜至論。以破愚迷之見。至可至可。天學設問。欲爲錄送。而書出甚難。不得送呈。于四謄去。則似有可見之路。然皆妄說。何能動公輩已定之成學耶。士興之聞問久阻。或有安信之可聞耶。如有便。此書胎送。見後焚裂之意。亦告之如何。不宣。

與權省吾日身壬寅[编辑]

向者古文尙書一節。令伯有言。深以皇甫謐僞撰爲言。而從古儒者皆爲謐所欺云。其時畧有所辨。而今見來書。紙頭所錄。是令伯筆也。終守舊見。人見之不相合如此。豈可強以同之乎。大抵書經源委。吾頗詳知之矣。三墳五典。尙矣無徵。孔子刪之。斷自唐虞。以訖于周凡百篇。遭秦火燬滅。漢文時伏勝以周末遺民。猶說舊文。使鼂錯受之。得二十八篇。是曰今文。其後僞泰誓出。合爲二十九篇。太史公所引。皆是僞泰誓也。武帝時魯恭王毁孔子故宅。於複壁中得古文書及禮記論語孝經等文。孔安國校正。於書得二十五篇。又別出舜典今文合於堯典。益稷今文合於臯陶謨。盤庚今文合三篇爲一。康王之誥今文合於顧命。共爲二十九篇。合今文爲五十八篇。今所傳是也。古文卽孔壁所傳。而司馬遷問於安國。此出於漢書。可攷而知也。後以巫蠱事。未遑傳焉。自此以後。漢儒但聞尙書有五十八篇。而孔壁所傳。未及見矣。其時有張覇者。造僞書二十四篇。稱爲古文尙書。兩漢儒者所傳。皆覇僞文也。杜預左氏註。韋昭國語註。趙岐孟子註所引書。皆出於孔壁古文。而覇書亦不存。故皆指爲逸書。其實末嘗逸也。後來劉歆移書讓太常博士。不立古文。然歆所見。亦覇僞文也。是以賈馬鄭服之輩。皆不見古文。令伯所云鄭玄初不見古文云者是矣。但此無十三經註䟽。無以覈破。是可恨也。東晉時梅賾奏上古文。始行于世。而齊明帝建武四年。姚方興於大航頭。得古文舜典。至隋文帝開皇三年。求遺書。於是而古文大備。唐天寶間。詔衛衡刊行古文。遂大行于世。今所傳。皆天寶本也。蔡邕石經。皆伏生今文也。書經源委之見于正史者如此。未知後來中國人於正史之外。求得何許別般文字。而要不出妄人之謊說也。明人好詆宋儒。而其所詆者。皆是文人之輕薄者也。無異於廊奚之罵主。其中雖不無可取之言。而豈可以此而尊信之乎。晉書皇甫謐傳。少時亦見之。但記其所著文字。而所謂僞撰古文尙書則未之記焉。恨不能更見。定其然否也。且鄭註之非古文。則信如令伯之言。而孔䟽之見于今蔡傳。若蔡仲之命,伊訓,太甲,君陳等篇。不一而足。則孔䟽之見古文信矣。而終不斥謐書之僞者何也。至於孔子所引君陳。及左傳國語孟子禮記所引許多文字。皆非古文。而何假使謐剽竊此等文字而爲之。謐之文。傳于世多矣。其論說義理。文章筆法。豈謐所能窺其彷彿者乎。今不信前古儒賢傳信文字。而突然聽信新學後生輩之妄見。指以爲信。而推波助瀾曰。從古諸儒。皆爲謐所欺云。從古諸儒。有何等見識。何等博覽。而幾數千年。昧昧見欺而莫之察乎。顧此愚昧惟有篤信古賢之意。所謂宿習難忘。舊步難改。而革舊從新。非大勇而能之乎。終不能爛漫同歸。奈何奈何。昔在湖邑。有一士人來問某丈以人心道心之說。非聖人之語。聖學無涵養工夫。涵養之說。是後儒妄論也。聞之不勝驚駭。以不知答之。今者若此等論。無異於是。竊觀近來諸君經學。實有透得新義。發前未發者。而若徒致力於此。未免能言之歸。而向後驚天動地之論。愈出愈奇。而六經無全文。此豈成說乎。君子之學。雖在明經。而師心自用。則經亦何用哉。以近而易知者言之。家有賢父兄。其言行可爲子孫之法則。而不無一二之錯誤。則以其一二之錯誤。掩其大體可乎。程朱是後世之亞聖。而斯文之父兄也。人若詆訿其賢父兄。則是果爲良子弟乎。愚見如是而已。

與鄭君顯赫東[编辑]

久阻良菀。定省之暇。讀詩有味。能有新意否。讀詩無別意。古人已言之矣。不過曰求其性情之正而已。夫子論詩。數語盡之。當體其意而讀之耳。四書性理之書。則有可以字字句句求之者矣。詩則不如是。統看大意及比興之義。次看分章立言之淺深。次看每句志向之所存。則其人情密察。庶可無所逃矣。然而詩貴諷詠。上下而求之。若卒乍急迫而讀之。則亦不得其眞味矣。古者專對。無詩才則不能。看於左傳可知。盖酌人情審風土。論政事察物理。無過於詩。故其所詠之事。雖引物比興。似爲不緊。而若引歸於實地人事而觀之。則言意之外。自可有覺得者矣。所謂諷諫詩是也。言者無罪。聽者不怒。此意思却好。亦不可不知也。

東山二章。槩言丈夫出征。家人獨居。室宇荒廢。不能脩理。故其言如此也。家中雖有婦女。安能事事不愆。如男子時耶。婦人惟能主饋。井竈之任。容或爲之。其他非所能也。且男子不在家。則無人往來。簷宇不除。室堂不掃。果臝之施。伊威之在。皆所不免也。古者上農夫八人。其下則至于一夫一婦。而一夫出征。則家中惟有一婦在矣。假使有餘丁。凡師旅之大者。則必竭作。竭作。盡赴征役之謂也。然則家無男丁者亦多矣。大抵此詩。在上者爲之。代言其室家荒廢。家人思念之狀。以盡其情而已。安可必謂之有是事然後爲是言耶。孟子所謂不以辭害意是也。周餘黎民。靡有孑遺。若言人民多死。戶口耗縮。則可謂之靡有孑遺可乎。讀詩大體。求詩人性情所發而究其旨意之所存。次之諷詠。以審其比興之體。次之名物。以覈其物理之然可也。若致意於字句。如四書性理之說。則大段不可。

與鄭君顯書庚申[编辑]

古昔有志士每云悲秋。嘿思其意。則信有可悲者存焉。光陰迅速。爲可悲也。氣候蕭條。爲可悲也。有志未就。爲可悲也。今適節近重陽。亦念今人與古無異矣。足下年富。前塗儘遠。非如鄙物到下舂之勢而有難瘳之疾者矣。然而風光不貸。少者易老。健者易病。無志則已。苟有志焉。盍於少而健時用力。雖至老病。不使有仰屋之歎。如鄙物爲也。年前與君相從。樂善意多而向學心切。私心喜仰。近來或相見過。似與前日少異。氣貌言辭之間。或未免有流浪之漸。亦似無慥慥喫緊之意。私心悵然。不任區區。豈非悤悤相見。有未及知而然耶。若使吾言妄也。妄在我。誠爲可喜。若有一毫不妄。其能加意否。心有所存。不敢藏於相愛之間。無以病裏囈言觀則何感。

答鄭君顯書[编辑]

南渡以後。朱子之學行天下。我東則事元以來。畧知有濂洛文字。而牧圃諸儒。始倡性理之說。至退陶子。集其大成。而其平生爲學也。步步朱子。心心朱子。亦東方之一朱子。而節要一書。盡其精力。則誠學者之最初用工。終身受用者也。然而近世人多不讀之。是以實學漸晦而俗學漸勝也。今聞讀此書。不覺喜悅。每見人勸讀此書。亦以勸兒曹而未見其從。何幸吾人之有是工也。願勞力。無致意於文字之可法。而究其心術用功之源。如何如何。

與鄭君顯書[编辑]

歐公詩云天下至樂事。終日在几間。後人以至樂名其堂。而朱子記之。周公豈欺我哉。每以此欲告相愛之間。舍君顯而誰哉。幸須勤苦其業。恢拓其心。且謙謙自持。不徒外爲恭遜而已。內亦與之俱化。則其進豈可量也。

與鄭君顯書[编辑]

近來常竊觀左右神氣未叙。有若隱憂深慮者然。未知有何關心而見於外耶。古人雖曰心欲小。張子亦曰心要弘放。盖弘放則心界恢拓。多少物累。不能以撓之。中庸素位之效。亦自此中出來。鄙物雖不敢以是自許。而居窮處困。隨事應之而已。未嘗係累。故積病在身而撑度至今。未必非其效也。大丈夫七尺之身。爲瑣瑣物累所牽。致失我和平之氣。豈不可惜者乎。

與鄭君顯書[编辑]

嘗記古賢告君之語曰。人君接賢士大夫之時少。接宦官宮妾之時多。近習之害。不惟人君爲然也。匹夫亦然。雖欲有意于此事。衆楚之咻。未免牽己而動心焉。凡儕流之握手把臂。謔浪笑傲。莫非害吾之德性處。此甚難矣。幸諒之焉。

書贈鄭君顯[编辑]

古人常鷄鳴而起。詩云夙興夜寐。無忝爾所生。周公思兼三王。坐而待朝。可見矣。杜詩居家常早起。治家不早起。事務叢脞。治心而怠惰其身。使曉朝淸明之氣。爲睡魔所困何哉。

身者親之遺也。一毛一髮。非我所私。苟知此意。當識事親之道。舜聖而瞽瞍惡。舜事瞽瞍。曷嘗知己之爲聖哉。恭爲子職。瞽亦允若。後世人父豈更有瞽瞍。而人子不能盡其職。陷身不孝。其禍始於恃恩。中於不順。終於自私。可勝歎哉。昏定而晨省。冬溫而夏凊。生養病憂。喪哀葬祭以禮。惟無違而已。

吾心之靈。萬善備具。諦思則立名而止。然而公私義利之間。天理人欲。與爲消長。非以聖賢義理之說澆灌心源。則靈明之體。有時枯滯矣。故必讀書。以求義理之所在而體行之。

心身之君也。興身恒於斯。敗身恒於斯。敬謹以守之。猶周召之輔成王乎。怠荒以失之。猶蜚惡之助受辛乎。

人生斯世。與衆人共處。何處多得賢師畏友以處乎。嘉善而矜不能。皆爲我師。無論親踈貴賤賢愚。皆當謙恭而待之。詩云溫溫恭人。惟德之基。易曰謙謙君子。卑以自牧。若貌溫謙而心不溫謙。是僞也非眞也。德之賊也。此當驗之於心。不可須臾忘。

客散事歇。心身俱閒。萬境皆寂。此時私欲易乘。當振拔精明。瞋目猛省。克敬克畏。以保虛明之體。若心無主宰。浮念乍生。乍生不已。至于煩擾。攘却不去。漸流于惡。不能禁止。凡制治者治于未亂之前。治心者治于未接物之時。

心有所欲。當思之曰。是天理乎人欲乎。天理則擴充之。人欲則遏絶之。預察而審防之。

學之不進。由於姑息也優游也遊戱也。三者爲陷人坑。一墮其坑。終身不能自拔。學之不進。由於自畫也自足也。二者爲鬼門關。過此則有無限好光景。

猛將用兵。不勝不退。酷吏斷獄。不决不止。學猶是也。日誦夙興夜寐箴,敬齋箴。日玩小學家禮。

讀書次第[编辑]

大學,論語,孟子,中庸,心經,近思錄性理諸書。兼致其功。

答鄭龍卿顯東庚子[编辑]

令胤傳致手䟽。此非等閑情分。示諭稅服一節。檀弓曾子曰。小功不稅。音堆追也則是遠兄弟終無服也而可乎。然則小功聞訃後時。可以聞訃日計月爲服。只服殘月。似不可矣。以禮言之。則小功不稅。而曾子言如此。以情而加厚之也。况緦是服之輕者。却不稅矣。如此服則只當如服小功之例耳。人家有事。則必告于祠堂。喪是何等重大。而古今禮。皆無所言。盖以宗子言之。攀擗叫遑。無暇於告。他人攝告。亦不可故也。自創無於禮之禮。非後人之所能。此亦君子謹禮之一端。哀意如何。旣告于家廟。則事在旣往。不必言。若宗家未告之位。似不必更告矣。

與鄭龍卿書[编辑]

望日之會可樂。而禮節草草可欠。亦涉擾擾。實不如靜地穩晤也。僕一無猷爲。衰病作祟奈何。聖人晩來讀易。韋編三絶。且曰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後人其敢以衰病自廢耶。三復諷吟。不覺汗背。公之窮窘甚矣。亦以此意培埴自有之樂。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