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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菴集 (安鼎福)/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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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 順菴集
卷五
作者:安鼎福
1900年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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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李輝遠問目乙亥[编辑]

問。禮記集說。陳澔是何人。能不染迹於元耶。

答。陳澔字可大。宋南康郡之都昌縣人。其父受業于饒雙峯。雙峯卽勉齋門人。以此有家庭之學。元初被徵與否未可知。輿地備考人物。係之宋。然則不仕元矣。

問。曲禮祭祀不爲尸註。必用主人之子。則其父北面事之。勢所不已。而今云不爲尸。則何人爲尸乎。爲尸者能知不爲尸之義。則是稍知人事而非幼稺之童矣。然則古制。尸用幾歲以上耶。

答。尸神象也。古禮讀祝饗神後。有迎尸之節。盖鬼無形。因尸以節醉飽。孝子之心也。尸必以孫。孫祔祖之義也。孫幼則使人抱之。無孫則用同姓之孫行。故註云取主人之子行。非謂取主人之子也。鄭康成云尸卜筮無父者。盖避父也。用尸不必以童。而必稱尸童者。意者尸用孫行。必多未成之人故也。古者天子以卿爲尸。諸侯以大夫爲尸。周公祭泰山。以召公爲尸。周禮祭亡國之社。士師爲尸。大喪告后土。冢人爲尸。則古禮用尸之制。可知矣。恐無年限。

問。遭先生於道。趨而退。遇先生於道。雖不與言。旣不有命而無端趨退。揆以人情。豈不踈忽耶。

答曰。於道則彼此俱在行路矣。趨進拱立。以俟其有言。而先生若不與之言。直爲經過。則亦當趨退。有何踈忽之義。

問。入戶奉扃。向聞星湖謂以扃爲門關橫木。而入門之際。奉之以入。似涉苟且。註說穩當。更乞示敎。

答。扃門關木也。夜必橫揷以固之。晝必放下以通行。若放下則必偃掛在戶之或左或右。而令人可行矣。然而入戶之際。若不審察。則當有蹉跌之患。故開戶之時。必以手奉扃。卽致謹之意也。註說出於孔䟽。以爲兩手當心。如扃之橫云。求之經文。何嘗有拱手如扃之意耶。若如註說。經文當曰入戶如奉扃。下文奉席如橋衡。可以旁證矣。古文雖云簡質。豈若是斷澁乎。若以目前所行言之。到人家。其戶闔則必開戶而入。闔而旋開。開戶而旋作拱手形。其貌樣果何如耶。星丈嘗於語次。言及此說。愚見適與之合。故曾向吾兄說之。今見辨斥。人之所見。各自不同。不可強合也。此丈平生謹愼畏約。雖一句文字。若爲人稱道。則必惕然而驚懼。况此行語間說話。不必謄諸文字。惹人唇舌也。

問。請席何向。請衽何趾。凡室向背居處有常處。則居處之宜南宜北宜上宜下。當隨地勢而爲之。每每頻請。亦涉未安。如何。

答。上云奉席。則此似奉席而從之者。非謂平常恒居之處而言也。然則其向其趾。當禀而爲之。安敢以己意徑行耶。凡在下之道。每事當禀。若以煩請爲嫌。則其流弊實多。

問。席間函丈。䟽曰。席制三尺三寸三分寸之一。兩席幷中間空地。共一丈也。盖兩席共長六尺六寸。而幷空地爲一丈耶。若使兩席之外。空地一丈。則豈不稍遠而有違於毋餘席之義耶。三分寸之說。亦願示敎。

答。按函容也。賓主兩席之間。其寬容丈也。然後可以指畫而講受焉。可以周旋而揖讓焉耳。凡室二筵。筵廣九尺。則室中爲十八尺矣。席廣三尺三寸餘。則分布二席於室內東西壁下。占地六尺六寸餘。中間空地。爲十一尺三寸餘。言函丈者。擧大數也。若如䟽說。則中間空地。纔三尺三寸餘。古尺甚短。三尺三寸之地。隘窄難容。其何以揖遜回旋。不至相迫耶。臆說如此。更賜敎焉。毋餘席。指尋常侍坐之時。非謂講論而言也。三分寸之一者。一丈爲十尺。而分而爲三。則各得三尺三寸而餘一寸。故云三分寸之一。此數書之分法也。

問。君子欠伸。請出矣。此以事勢言之。似在家之時。以文勢觀之。似適人之時。若使在家。則杖屨非室中所持。而若適人之時。則侍者請出。不免徑庭。未知如何看耶。

答。來諭推說似好。然尋常疑此節當作兩段看。若君子氣乏體疲而欠伸則請出。又君子如有出入之事。而以客之在座。故未卽起而撰杖屨。視日蚤暮。則亦請出。如此看似好。而與註異。不敢質言。

問。離立離坐。不出中間。若遇離立離坐之時。則將奉身而退耶。旣曰離立。則可以知其非參。而又曰不出中間何耶。

答。離坐離立。指人而言。往參。指己而言。言於人之兩相麗而立者。己不可出於其間也。若參而出其間。則散而不成列故也。

問。諸母不潄裳。註云敬父之道者何耶。

答。裳卑褻之服。故不使潄裳。敬之也。敬諸母。所以敬父也。

問。三飯辯飯。三飯然後。始食胾辯殽。則初飯再飯所食何物耶。

答。註中所引䟽說分明。不必有疑。公食之禮。有正饌有加饌。正饌。卽葅醢牛羊豕魚之類是也。加饌。是庶羞而牲肉之胾者兼進之是也。觀此則初飯亞飯時所食。卽正饌之設也。

問。水潦降。不獻魚鱉註。水涸。魚鱉易得。不足貴故不獻。與經文相左何耶。

答。註說水涸之義。釋經文降字。猶云水落也。然按月令季夏。命漁師登龜取黿。或者水潦降者。潦水方盛之時。旣賤。且易腐敗。故不以爲獻。而以降爲霜露旣降之降讀。如何耶。

問。犬馬不上於堂。馬於堂初無上下之理而此云何耶。

答。犬馬本是庭實。而時或有合幣升堂致之者。故爲戒如此耶。古人堂室廣大。將事之際。或有如此等失禮耶。

問。僕御右手。此疑謂進轡之禮。而男女授受。禮之大防。况主僕乎。

答。御謂御車也。非進轡之謂也。古者御者執轡。立于車前。尊者在左。此爲婦人而御。則婦人在左矣。御者先以左手執轡。則與婦人之位正相背也。䟽云遠嫌是也。

問。童子委贄而退。童子不言所贄。此以何物耶。

答。按玉藻。童子見先生。從人而入。則似無執贄見人之禮。而春秋之世。人君或未冠在喪。因赴於朝會。故末俗因襲。而有童子委質之禮耶。若果有之。恐各隨其類。如庶人執匹。士元子執雉也。

戴記一書。諸說各出。終難合一。三禮中最爲難讀。盖周室衰。天子失禮。而禮樂征伐。自諸侯出。各有典禮存焉。漢儒掇拾於焚坑之餘。其何能整齊不紊耶。註䟽家求其說而不得焉。則必曰夏殷之異禮也。此從古諸儒之所不免也。雖爲經文。而其不合處。讀者當自斟酌。必欲一一從之。則必有泥文之弊。未審以爲如何。

問。中庸十九章第六節小註。胡雲峯說通上下云云者。似是祭天祭先而言也。所謂別是一意者。緊要在於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一句。盖人苟能使此心渾然天理。無一毫人僞。則祀天天神格。祀先人鬼享。推此心以治天下。如反諸掌。

答。通上下云者。天子與諸侯也。郊祭惟天子得行。而諸侯不得行。只祭社而已。禘是王者大祭。而諸侯不得行。只行四時礿祠烝嘗之祭而已。祭祀之禮。通乎上下。仁之至也。雖通乎上下。而下不敢僭上。名分截然。義之盡也。仁至義盡。治國自易。胡氏之意盖如此。來示此心以下。於本文意。似甚泛然。幸更思之。

問。九經章第十二節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論語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之意相同。

答。說得好。

問。十四節六勸字。是振作之意。遠人。諸侯行勸不得。故所以下懷柔字。

答。有內外遠近緩急之分。

問。章下註包費隱兼小大之義。

答。先儒曰。兼者兼擧爲二。包者含容爲一。皆本章自有此二義也。此章雖詳言達道九經。而義不越乎誠之一字。誠無所不包。凡人事之當然而謂之費。天理之所以然而謂之隱。莫非誠之所在。而費隱皆包于其中。故曰包費隱。三近之屬是小。九經之屬是大。言學者事是小。言聖人事是大。故謂之兼小大。此當與十六章兼費隱包大小之言。究其異同。

問。鬼神章註昭明焄蒿等說。似是人鬼上說。而又曰百物之精。然則昆蟲草木之死。亦有焄蒿悽愴等氣像耶。

答。祭義本文曰。衆生必死。死必歸土。此之謂鬼。其氣發揚于上。神之著也。上一節。言鬼之義。下一節。言神之義。皆指人與物。並生天地間。有氣者而言。不獨就人鬼上說出也。此云百物之精。與易精氣爲物遊魂爲變之意相同。可以參觀。鄭氏玄云焄謂香臭也。蒿謂氣蒸出貌。上言衆生。此言百物。明其與人同也。不如人貴爾。唐孔氏曰。百物之氣。或香或臭。蒸而上出。其氣蒿然也。悽愴者。謂此等之氣人聞之。情有悽愴。人氣揚於上爲昭明。百物之精氣。爲焄蒿悽愴。人與百物共同。但情識爲多。故特謂之神。此因人神言百物也。觀此註䟽所言。亦甚分曉。然則自其氣昭明爲一句而屬之人。焄蒿精也爲一句而屬之物。小註朱子之言。盖亦畧出於此矣。兄若熟觀此註䟽。則可以知昆蟲草木之有氣矣。人與物。雖有貴賤大小之分。同是有生之物。則其理豈有異哉。章句引孔子之言。只論其神者。以下文所引有神之格思之文而不言鬼故也。

問。十九章宗廟之禮辨賢也此以上。言祀享之時位次。而旅酬序齒也此以上。言祀享後受胙底儀節耶。所謂旅酬之禮。未可知也。有事爲榮。亦何義耶。

答。序昭穆。謂昭與昭齒。穆與穆齒。是同姓子孫之與祭者也。辨貴賤。謂祭祀之時。公卿大夫士。各以其爵位齒列而助祭也。此二節。論其位次也。序事。謂所供祭祀之事。若司徒奉牛。司馬奉羊。宗伯供鷄。是分別賢能。堪任其官者也。此一節。論其薦羞之事。與位次有異矣。旅酬。是受胙以後事。旅酬下爲上者。儀禮特牲饋食禮。祭末飮酒之時。主人洗爵。獻長兄弟。獻衆兄弟之後。衆賓弟子于西堦。兄弟之子于東堦。各擧觶於其長也。弟子等皆是卑賤而得擧觶。是有事於宗廟之中爲榮也。旅酬者。言衆人皆爲其長擧觶而導之使飮。故曰旅酬也。盖由親及踈。自尊達卑。皆受神之賜而各伸其情禮也。

問。此節註左昭右穆。曰左曰右。指神位而言歟。指人而言歟。

答。太祖之廟東向。而昭廟居左坐北而向南故言昭。取其向明之意。穆廟居右坐南而向北故言穆。取其陰幽之義。左右指太祖之廟而言也。

問。註中申其敬三字。似是旅酬之禮小註朱子曰云云。以次獻。至于沃盥。所謂逮賤也。其曰沃盥。無乃祭祀耶。如此看則申其敬之義。似瞭然矣。

答。宗廟之中。以執事爲榮。賓主人皆有事。而其弟子等皆是卑賤無事者也。祭畢飮酒之時。亦使卑賤者。皆擧觶導飮於其長。以申其敬禮。此非謂祭祀而言也。小註朱子說。卽引鄕飮酒禮。以明此節逮賤之義。禮記鄕飮酒義曰。賓酬主人。主人酬介。介酬衆賓。少長以齒。終於沃洗者。沃洗者卽沃盥者。滌濯器物。執賤事者也。觀於此則沃盥。不可以祭祀看也。

二十章脉絡相貫處所論槩好。此章以修身九經二章爲綱領。章內皆引此而推之。各以行之者一結之。爲政在於君身之修不修。自爲政在人節。至君子不可以不修身節。其要不外乎修身以道一句。道者五品人倫也。故繼言天下之達道。知仁勇三者。皆脩之於己。有得者。所以爲行此達道之本。然無誠實之心以行之。則私欲間之。故以行之者一結之。而達德又有等分之殊。能知其等分之殊而知所以修身。故知斯三者節。又結上文脩身之意。以起下文九經之端也。凡爲天下節。九經之目也。脩身則道立節。九經之效也。齊明盛服節。九經之事也。九經如此之大。而無誠實之心以行之。則皆歸虛文。故以行之者一結之。然而誠非可以應卒者。必也有素立之功而後可。故以凡事豫立言之。欲其先立乎誠而推言明善誠身之功。以至變化氣質之竗。此一章之通旨也。

答南哀眉老問目丙子[编辑]

問。內艱後十一月而行練祀。至初朞之月。未行祥事。而又遭外艱。過卒哭後始擇日。依父在母喪之制。追行大祥。而權設几筵。未得祔廟矣。今前喪再朞隔日。旣行大祥。則祝文固不當以備要所載大祥祝辭書之。而若只如喪餘忌祭之無祝設行。則又甚觖然。未知何以則合於情禮耶。

答。十三月之祥旣行。則再期不可用大祥祝。以喪餘忌祭處之云者當矣。凡三年之喪未畢。則家廟之祭。雖不敢專然廢之。不可備禮。不用祝。卽以古者喪三年不祭之意推之。而後儒之所行也。以此觀之則似無祝矣。

問。入廟時告先廟祝文。先儒雖有祭稱孝子孝孫之論。外喪三年之內。象生時而旣未改題。則祝書孝曾孫。恐似如何。而大祥已届。禮當祔云云。亦似有碍。當有別般措語耶。此事未得可據經文。故玆用奉議。幸望回敎。

答。祭稱孝喪稱哀。雜記之文也。此指喪中之祭。非謂家廟也。孝字有主祀之意。未改題之前。恐不當稱。然而今此所遭祔廟之儀。旣未行於祥祀撤几筵之日。則似不可以再朞之日。依大祥之例而入祔也。我朝前輩所論書告耳。

盧亨運問。母喪以父在。不敢先祔而未入廟。則父喪未畢。先妣神主。先入廟乎。鄭寒岡答曰。不可先入廟。當仍奉於父在時所安之處而偕祔入廟。

更思之。內艱祥後。卽當依例入廟。而旣不如此。又將因以至於後喪喪畢。似有拘碍之端。然則祝文曰曾孫某敢昭告于云云。先妣祥事已過。未行祔廟之儀。今於再朞之日。入祔于顯曾祖妣云云。未知如何。

答南君王甲申[编辑]

示諭勿論貴賤。須友以成者。誠不刊之語也。信於五行屬土。土寄王於四時。而信亦通行於仁義禮智之中。欲其有誠實之工也。朋友屬信。而四倫之明。又待朋友講磨而得。則其義固不重耶。然而世道交喪。所謂相知者。不過面交勢交而止。心交情交。亦難望於斯世。况於道義之交乎。今世又有一種俗弊。朋友相交。惟以媚悅推奬爲意。不聞有䂓箴之義。一或規箴。便謂之訕己。膠漆者解而不復合。豈不寒心哉。執事旣以友道爲重。先爲敎告。何等感幸。奄失賢師。依仰無所。吾儕年紀。皆在暮境。惟當胥敎胥誨。保守此一縷未冺之心。誠大幸也。未諗如何。四七之辨。自師門新編之出而無遺蘊矣。頃日旣明自星中還言。景協以聖人之公喜怒。謂不涉於氣而出於理發。元陽亦謂先生晩來定論云。故尹丈移書。力辨其非云。雖不見其往復之書。而先生之易簀未幾。同門之議論携貳。有此一番辭說。亦爲之興歎不已也。

與韓咸之德一己卯[编辑]

歐公事。檢自警編。果是夷陵時也。上文有開封時語。故憶得錯了也。以此知聦明之不可恃。而平日熟習之書。易至差忽也。兄累典州郡。今則民之情僞。亦幾盡知而可謂目無全牛也。然手段旣熟。處事多快。易至差忽。或不無如熟習之書。信口疾讀。至於失誤。若弟之誤認夷陵爲開封也。未知如何。昨別有問。率爾奉答以讀書相勸者。此非如秀才講學也。爲守令者。民社事繁。實無餘力及此。然若將聖賢文字。常常諷誦。使義理浸灌胸中。則臨事之際。客氣或能退伏而知所警矣。世間作宰者。豈可人人而望此乎。兄旣自處不草草。且有所問。故不得不以一得相浼。是亦老生之常談。亦覺一笑也。

答韓咸之書庚辰[编辑]

窮寂中冠盖臨枉。半晝淸誨。開發良多。慰幸何已。玆奉俯存。更審夜回。寓履珍重。仰慰。陰竹獄事更思之。深有不然者。律官所云律有告父母者處斬之文者。此以大綱說也。若無繼母雖失行。子告處斬之文。則不可以此蒙上文而斷以死罪也。繼母者。以父而母之也。若果失行。則失行之日。已與父絶。何處更討母子義看。故曰。爲伋也妻者。爲白也母。不爲伋也妻者。不爲白也母。又曰。繼母者如母也。如母之義。比母較輕矣。此事當詳覈其繼母失行之有無然後。論其子之罪耳。遽然徒執母子之重名而施之以處斬之律。則其於明愼欽恤之道。恐不如是也。彼律官徒能誦習律文而已。烏知其義哉。三尺之法。雖當敬守勿失。而至盤錯處。必以義理經義相參然後。可以得當矣。大抵世道日下。人心巧惡。有難盡信。其繼母果饒財産。其前子欲謀害而幷其財。招誘鄰里。啗之以利。則其間巧僞。亦無所不有。所謂鄰婦之立證。間夫之自稱。皆不可信也。亦不可不詳審處之。若繼母失行。而罪其子之證母而殺之。則子豈不寃乎。若繼母曖昧。而徒信鄰婦之立證。間夫之自稱。而治之以失行之律。則母豈不寃乎。此甚難處。都在十分詳愼。不可以一時夬斷之爲能也。餘不宣。

答韓咸之書癸未[编辑]

前書頗示爲政䂓度。病中奉讀。殊以爲慰。嶺外民俗之大變。誠如來諭。都在賢良究源制治之得宜矣。大抵邇來上下之不信久矣。是以胥殘轉輾沉痼。遂委以人心之惡。欲以一切之威力治之。是豈服民心之道乎。戰國之世。尙戰伐崇詐僞。人心之惡。必有不可勝言者。使今之有氣性者當之。必有一椎打殺之心。而孟子說齊梁之君。必曰行不忍之政。然則雖恩威幷行。寬猛交濟。而其要不出於愛民二字而已。嶺俗雖甚乖悖。未有若戰國之甚。是都由於前後導帥之失其道。而俗習隨而不正也。

與韓咸之書甲申[编辑]

間有人自南來者。聞兄政聲穆然。可知其惠化之流行矣。今見兄書。詳知其始末。盖有節度之布置而然也。不勝溯慰。大抵爲政。無論王伯。惟在順民心而已。近來一種議論。如有順民之事。則自脩之士。或慮有要譽之道而曲避之。此所謂君子避名。無爲善之路者也。奈何。有心於其間乎。或者以爲末俗頑悍。惟以威令脅之。欲與人心力戰。拂人心而有爲政之理耶。堯舜之所以爲聖。順此民心也。桀紂之所以爲惡。不順此民心也。是以民心之所向。夏育失其勇。烏獲失其力。干將莫邪失其利。沛然若江河之决而莫之能禦。推此言之。則民心之不可與戰明矣。試以兄所莅之地言之。大家右族。世執鄕權。若能導此世族。以爲之敎。則至於下民之歸化。實同破竹之勢。而前後爲官者。每以色目之異同。而行扶抑之術。令右族懷怨懟之心。而下民亦從而難治。今兄之爲政。能辨此大脊梁。孔子所謂爲政乎何有之訓。寔兄之謂也。此皆老生陳談。而前後瞽說之仰煩者。欲以古義有望於吾兄。而兄亦不以爲笑。許其一得之見。何感何幸。吏竇之難塞。實非聦明之可及。彼雖習於爲奸。是亦人也。若以至誠爲國爲民之意責之。雖素愛任之人。一有干犯。不少饒貸。以示我公正之心。武侯曰。我心如秤。不能爲人作輕重者此也。兄以爲如何。至若簿書之弄奸。最爲難卞。而隨事隨察。亦自有可辨之道矣。不宣。

與樊巖蔡伯規濟恭辛丑[编辑]

不通起居之問。已多年矣。傾慕之懷。何時暫弛。伏惟新正。體元履端氣體康福。慰賀慰賀。鼎福本以癃廢之質。六七年來。喪威重疊。窮獨益甚。而西暉將迫。鬼事日近。唯俟遊魂之一變耳。自憐奈何。鄙生之於閤下。相聞之熟。逾四十年。而雲泥路殊。奉際未易。辛巳秋廵宣之暇。幸蒙枉顧。壬辰夏書筵講次。復瞻威範。前後惟此二度面奉而已。年前在京時。實欲穩候門屛。而老蔭蹤迹齟齬。竟失一拜。拘儒拙態。閤下想必諒知而莞爾矣。今則閤下蒙恩就閑。杜門自靖。正宜乘暇進候。以攄平生未盡之意。而老病未果。此生恐無奉拜之路。嚮風長歎而已。餘伏祝若時愼重。以慰公私。不宣。

與樊巖書壬寅[编辑]

鄙人之於台監。分雖踈矣。其於事之有是有非。必欲聞之。向者落于坑塹。至於擧朝爭執之境。台監平日以忠孝大節自許。而知舊之所共許也。未知何修而至於斯耶。伊時欲以一書候慰。而世情危巇。恐有如南冥所謂大黨所引者而止焉。此亦淺之爲丈夫也。好笑。不審日來寒沍。台候萬重。鼎福三十年積病餘喘。更以窮獨無依。家事只憑小孫與其婦。隨分捱過。朝晝之麤糲不繼。糴稅之徵督難酬。而一任不知。但於南簷橡屋下。隨意卧起。有富貴不易之意。此可謂夜郞王之自大。是亦腐儒之妄想耳。江南萬里野花發。何處春風無好山之句。台監必知之矣。聖明在上。雖不忍便訣。而當以一退字爲主。然後君臣之義。可以兩全也。此近於交淺言深。而鄙生之於台監。以心相許。豈在于交分之淺深耶。強聒至此。此是迂措大不解事之致。幸在恕諒。不宣。

與樊巖書癸卯[编辑]

不審風雪沍寒。台體萬重。鼎福扶疾就直。盖以聖諭勤摯。故微末小臣。惟當承命。粗修臣分。或以不卽决歸爲非。此乃高尙之士所以自潔者。非鄙人輩所可爲者。今則已滿四朔。將欲呈遞。而未知能如意否也。大抵處心。都以內省不疚而已。惟人言之是恤。則無異於隨矢立的。不其勞乎。東坡之言曰。惟此一心。上可以事玉皇上帝。下可以使卑田院乞兒。竊想台監平日白直做事。崛剛少曲折。故屢憎於人。然上天知之。聖主知之。親朋知之。禍患之來。非閉門塞竇所可免。只當守分任命耳。未審台意如何。朝起。積雪滿山。萬株松檜。挺然獨靑。此際懷仰。不下於蟬聲之益淸矣。歸期未定。瞻候未易。臨紙悵惘。

與樊巖書丙午[编辑]

前歲。嶺儒黃君泰煕來傳斥天學老益壯之敎。今春。洪上舍錫疇又傳軒記推去之諭不衰二字。台監何以聞知耶。此果出於聖上之寵褒。當日盛禮方行。羣臣職姓名。告退之際。獨於賤臣。有慰問之諭。且褒以二字。退而同僚齊賀。鄭台子尙及曹星州書扁額而送之。歸後思之。顧此衰癃孱質。更無餘地。而聖諭如此。終非實事。旋念有可言者。故妄有拙句曰。自歎筋力逐年衰。天語丁寧諭不衰。不是臣身能不衰。要令志氣不隨衰。今之所自勵者。唯在志氣。而志氣亦衰。此將奈何。幸乞次示。以生蓽門之光色也。近來吾黨小子之平日以才氣自許者。多歸新學。謂以眞道在是。靡然而從之。寧不寒心。不忍目睹其顚倒陷溺之狀。畧施䂓箴於切緊之間。是出於赤心。反以禍心言之。至有不敢絶而敢絶者。勇則勇矣。亦一世變。同室之闘至此。當此黨議橫流之時。安知無傍伺而下石者乎。其勢必亡而後已。今則任之。而硯匣面。書磨兜堅三字以自警耳。向聞吳聖道言。台監以記中有斥天學之語。恐爲少輩之所指目而不輕出云。果然否。噫。是何言也。非吾二人斥之。而有誰爲之耶。爲長者當痛斥而禁呵之。何必爲顧瞻畏屈之態耶。豈非風霜震剝之餘。恐又生一敵而然歟。大無是也。大無是也。伏枕艱倩。不宣。

與尸菴權孟容丙申[编辑]

自聞協友之死。神精忽忽惘惘。如有所失。殆難自定。此友之精力元氣。豈意止於此而已乎。尹丈逝矣。此友又至此。此後益覺無聊。無以爲懷。自念平生踈拙。且罹奇疾。相識絶少。而相識而可以意許者。又有子高而憲。而今皆無存。夜書之理。固自難免。而但人生多苦。歡樂無日。雖復生存。餘景幾何。遨遊此世。未知爲幾許歲月。而生者又復睽離。會合絶罕。雖有一脉心線。徒自往來。抱病窮巷。瞻望雲樹而已。思欲與兄盍簪。擺脫俗間寒暄細瑣說話。終日白髮相對。今日如是。明日如是。積累十日而罷。雖無一言所可言者。可一相視而盡之矣。何以言爲。如有所騎可日行十里或二十里。則三四日而可至兄所。亦自念之。奇疾在身。或値狼狽。則主客俱妨。是可慮矣。以是咨且幾二十年。而終不知兄之門庭。是亦未死前一恨也。少時得蓍筮命蠱之上九。其辭曰不事王侯。高尙其事。又以康節推命法作卦爲大過。其象曰獨立不懼。遯世無悶。此二卦。豈此眇劣所可當者。而自念平生。其亦異矣。人之賢愚。不必論也。平生持心處身。不過謙愼簡拙四字。不意虛名溢世。釣得一命。中間病廢數十年。又爲媒名之端。年前冒出。實欲使世人覷破踈訥之狀。事不如意。又爲當路大臣所薦者至再。是亦自己秉公釣名之一端。而於我不幸甚矣。今則此等事。都付先天。只待造化處分。而但懼生世之支離如是也。死不足惜。而唯有一念未歇者。若干著述及胸中所存。皆未寫出。是可恨也。然此亦是世念未祛也。使知道者聞之。當復一笑。而渠亦伎倆所使。雖云如此。且當付之於烟消霧滅耳。亦何關心。兄我相知。豈可以不平之言。如是縷縷而自不能已。則兄亦一笑矣。意到胡草。可以意會。不宣。

與聾窩朴子中思正丙午[编辑]

天禍我東。前星掩曜。痛纏臣民。况不死老臣。曾忝舊僚者乎。宗社之孤危至此。此將奈何。聞朝家有問禮儒臣之擧云。我朝前例。有四處可考。德宗,順懷,昭顯,孝章。而景慕宮不論耳。以禮意言之。通典。晉惠帝以庶子爲太子。及其逝也。王堪議告于天地。謁于祖廟。明皇儲也。正體承重。豈復是過當服三年。王接議庶子雖傳重而非正體。天子諸侯不爲庶子服。當無服。其後庾蔚之議大意。雖云庶子異於衆庶。而冊爲太子。則當伸其本服期。而以右二說爲非。未知此等議論如何。鄙意則旣冊爲儲嗣。雖云庶子。正體傳重。自在於是。到此嫡庶二字。不必論矣。王堪之議似爲當。然向來喪制補編。有長子三年之說。而未見其書。其中或有無論嫡庶之言耶。先王戊申。孝章服制。殿下及王妃齊衰期年。宗親文武百官。同生進生徒。白衣笠帶。卒哭後黑笠白衣帶。期年而除。庶人惟以白衣帶黑笠。期年而除。今番禮節。亦當如此矣。十一日變出。而昨日官令始到。只有薨逝二字而已。無坊民輩擧哀一節。似是該吏不察而然也。于今幾日而儀注尙不頒布。或者儒臣輩議禮未及出而然耶。末由面奉。玆以相告。用賜至論如何。不宣謹狀。

答聾窩代喪疑問[编辑]

通典。賀循云父死未殯而祖父死。服祖以周。旣殯而祖父死。三年。庾蔚之云不敢服祖重。爲不忍變於父在也。虞喜曰。服祖但周。則傳重在誰。庾曰。父亡未殯。同之平存。是父爲傳重正主。已攝行事。事無所闕。按鄭李二先生專主此說。以代服爲非是。不忍變在之義也。喪服小記曰。大功者。主人之喪。有三年者。則必爲之再祭。再祭練祥也。大功猶主。則况孫之於祖乎。庾氏所謂已攝行事。事無所闕者。恐或然也。以是鄙意更無所疑。且於題主及祝文等節。皆孫名行之而去孝字。不曰奉祀而書攝祀。告于新舊兩筵而行之。父之喪服。限三年置于祖筵之前。期服闋後。以墨衰之義。用東俗深衣方笠出入之服。將事於祖筵矣。後見李桐湖與尹明齋書論此節。其言代喪爲重者。辨析明快。盖以恩則父重。以義則祖重。然而恩或揜義。義或奪恩。不忍死父之義。以一身之私恩言。代服傳重。出於重宗統之義。到此地頭。義實奪恩矣。自此雖欲改前見。而二先生之論。皆以不服爲主。親舊之從而行者亦多。則鄙何敢更有所論列耶。前日洪子三問此事。亦以二先生之意答之矣。

與洪參判名漢庚寅[编辑]

編輯之役。至于何境耶。向來俯問之意。實仰則裕之美。但此空踈。無以盡意搜檢。畧草仰報。慙歎則深。不諗或有可採之語耶。末由合席商論。悵歎奈何。東方文獻。盖皆無傳。而台所掌經費之屬。尤無所傳。經費出於國計。盈縮在時君之奢儉。新羅賦稅。一結出租三十斗。麗祖因之。後來多增定。而至麗末。一結出米二十斗。無他雜役。域內田結。六十餘萬結矣。以此推求。則當時一歲經用。畧可知矣。捄此之術。專在於量入爲出。唐李吉甫簿國計之意。誠得矣。未知成書果如何耶。

與洪參判書庚寅[编辑]

日蒙辱覆。仰審台候萬重。慰瀉何勝。比來溽熱轉酷。起居更復如何。編輯之役。聞幾了當。爲此無前盛擧。作千百代傳信之書。而將畢於時月之間。天下事多因忙後錯了。未盡善之歎。果如來諭也。還上之法。原其始則出於句麗之故國川王。以至勝國。皆爲賑民之資而無弊之聞。亦只曰賑貸而無還上之名。還上之名。盖我朝所定。而稱號已不雅矣。大典無此名。續錄有云還上依數收納。方許解由。專不收納者罷黜。續錄之頒。在弘治癸丑。爲我成廟卽位之二十四年。則還上之名。其來已久矣。今稱爲糶糴。糶糴本因常平糓出入而言。移稱還上。名同而實不同矣。還耗之爲公用。前日考之未得。僻居窮谷。書籍未備。雖不能遍閱。畧考諸家文集或野乘。皆無見。則其出盖不久矣。或云孝廟議北伐時。添補軍餉。或云肅廟甲寅後所定。此出傳聞。雖不可信。要是近代事也。大抵聚斂之臣。不識國體與民弊。爲媚上衒能之計。而竟爲不刊之典。誠可歎也。耗之名。見於五代史。舊制一斛。十斗爲一斛。加斂二升。名曰雀鼠耗。恐稅糓原數。爲雀鼠所耗而有此擧也。及王章爲政。加收二斗。民皆愁怨。周世宗量定一斗。卽十一之義。如今法也。然周法爲稅米遠地漕運。耗縮常多。網吏罪死。故爲此法。以救其弊也。高麗初。稅米一石。麗制十五斗爲一石。如今法。收耗一升。文宗增收七升。明宗時至二斗。時嬖倖用事。冗費甚濫而然矣。古之耗。直充其所耗而已。今之耗。爲公用而不歸于民。所謂耗者。非耗伊益。未幾歲而與本糓等。又墨吏加分取贏。潤其私槖。情甚可惡。耗之名。始於雀鼠。雀鼠微物之賤惡者。人罵穿窬之甚者曰鼠竊。豈以堂堂千乘之國。而取雀鼠之耗而用之乎。此誠不可使聞於天下後世者也。今之耗糓。爲常平倉戶曹及本官之用。此等署或有可考者耶。昔年見兩倉謄錄。有可觀者。其已取考否。當今民産之竭。專由於還上。柳磻溪先生嘗論其弊。以爲甚於靑苗。憶昔辛未歲議均役時。自上廣詢臣民。時有湖南番軍進奏二疋之害小而還上之弊多。請罷還上。上問還上爲軍國之用。罷之奈何。對曰。當行耿壽昌常平法。其時人皆笑之。至今思之。其說十分是當。安知此非抱才而沉屈庶賤中者耶。我國尙閥。故凡言議之出於卑賤者。位尊者必忽之。彼位尊者遭運適會而然。其才智未必過于卑賤者矣。是以聖人詢蕘之意。恒有不自多之心故也。可不取以爲法哉。文獻是有國之所必務。古者史官專掌文獻。天下文書。副上太史。其義至重。自唐以後。別爲一書。爲大唐會要。繼此而皆有焉。若大明會典,大淸會典之類是也。人主之賢否。臣僚之邪正。國事之治亂。雖書于國史。而至若禮樂刑政一切爲治之道。及宇宙內事。莫不分類記載。此中國文獻之所以纖悉備具。雖以天下之大。而可坐而策其利病。雖在百世之後。而亦可以按驗不錯矣。今者此擧出於聖斷。爲曠世稀有之事。則豈可草草䌤縫。爲擧子對策之樣乎。我人本不尙文獻。私家文獻難徵。而其可考者莫尙於實錄。此若臣民私撰文字。則國史秘藏。有非外臣所可得見。旣已奉敎修撰。則何不啓達禀定乎。今所撰。或有與實錄相左。則其爲後人之笑侮不鮮。亦不足爲傳信之書。此豈非可惜者乎。適有微見。信筆漫及。今則晩矣。奈何。新冊印頒後。雖未得全帙借觀。或半帙分借。速速披閱。卽當專伻奉完。幸更諒之。今見目錄。儘多有商量者。又甚草率。誠可慨歎。然成事勿說。奈何。

與洪判書書庚寅[编辑]

秋霖乍止。風露凄冷。台候起居萬重。傳聞陞資。特除宗伯。曷任慰賀。然而跡畸而名位漸高。時艱而君恩太隆。不審何以堪處。文獻書。想已刊布。東方典故。賴此而傳。誠曠世盛擧也。亡友李醇叟嘗撰春官考四卷。䂓模儘好矣。朝家因此撰輯之役而仍存其名。令玉署諸臣或史官兼帶。內而六官諸衙。外而各道營鎭。其有關於軍國文字。每歲抄集錄。倣中國會典之例。則在當時。有取考之實效。在後世。爲憑據之信史。豈不幸哉。聞編輯後又別修地圖。觀者來傳域中山川。分毫不錯。關防道里。瞭然在目。誠爲奇寶云。愚竊思之。自國人觀。固爲奇寶。我國邊禁不嚴。國中禁秘之書。多流于異國。今此地圖。亦安知不爲奸人所資。爲媚敵受賂之計耶。昔辛未歲。刊行京城圖。三闕之外。諸衙列肆。委巷曲逕。指點可得。其時觀之。不覺驚心。夫王都謂之禁城。闕中謂之禁內。禁字之義。可以想知其爲禁秘之地。而不可宣漏於外也。近觀淸人所撰盛京志。遼界疆理。十分詳載。而至若寧古塔所統。則一不開錄。使人莫知其端倪。盖慮患之意深矣。我國地圖爽實。固當釐整模出數十本藏之。不當刊刻流布。此意或於筵對之際。不可以禀定乎。閑思所及。漫以相告。不無出位之嫌。亦犯饒舌之譏。幸有以諒之。不宣。

與洪判書書庚寅[编辑]

備考果蒙俯借。使得一玩。受賜大矣。然而忙裏做成。闕漏多而錯誤繁。旣有籤付之敎。故心眼所到。畧有標識。考視如何。大抵是書無凡例。一恨也。諸公分撰。則各考篇首。當書某官某奉敎撰。而混稱不分。二恨也。凡校正之稱。必有古人已成之書然後。後人釐正者。謂之校正。今突然書以崇政殿校正五字。有若先有是書者然。三恨也。最可恨者。是書之編輯。搜取公私文籍而成之。則凡例當錄採據書籍。每書下。書所撰人姓名爵里而不沒其實。則是亦一副當文獻。而使著書者之姓名。傳於後世。則其於揚善之義。爲如何哉。古人重三不朽。立言著書。雖有輕重淺深之不同。而莫非其人精神心術之運而思欲以成名者也。近世淸道郡雲門寺僧。夢高麗林椿指示其文集所藏。覺而覓之信然。此果實有之事也。推此言之。著書傳名之意。豈有古今之殊哉。今皆沒其名而用其言。則豈不謬哉。

與鄭輔德孝先述祚乙巳[编辑]

不審潦熱。令候萬重。聞兄將欲爲東宮。撰一部冊子云。其信然否。弟前日屢入桂坊。不無獻芹之意。欲裒集經傳中史東史之語。及儲位有善可爲法惡可爲戒者。及本朝祖宗在儲時言行。爲一書而獻之。篇目旣具。而更思之。有絢名媒進之嫌而止焉。兄則所居之職。異於弟矣。此事若成而如有採納之道。則宗社之幸大矣。弟家傳來日錄。有肅廟在儲時言行數條。此必國史之所不記。野史之所不存。玆以別紙錄呈。或於進見之際。若有所達。則自上有欣納之道。而亦可爲後王之所可法。未審如何。葱竹舊交。意無間隔。如是煩告。兄亦諒弟之心事矣。

別紙[编辑]

肅廟丁未年。年七歲。在東宮。適有疾。辭以不欲講。輔養官趙復陽再三勸請曰。古有一日不讀書。口中生荊棘之文。文不可一日闕讀也。世子終始辭之曰。我當於異時。重報今日不敎授之恩也。復陽曰。以何事報之乎。答曰。將來身逝後。以壽器報之。復陽不敢強勸而輟講席矣。及辛未正月初十日。復陽卒。年六十六。世子告此意于顯廟。得給歸厚署板一部。朝野驚歎。

講官洪萬鍾之子石鐵。亦辛丑生也。世子知之。出給史畧一帙曰。歸給予同庚之子云。其氣像可見矣。

顯廟己酉正月十五日。上謁宗廟。世子隨行。過廟門後。講官請乘輿。不從。過廟門稍遠後始乘之。

肅廟爲世子時。養鵪鶉致斃。命埋之。宋浚吉曰。聞有埋鶉之語。誠然否。曰有之。浚吉曰。此實仁德。恐啓禽荒之漸。世子曰。當戒念矣。

一日謁大殿而還。宦者一人。牢睡於世子席上。世子謂內侍曰。此席撤去。因令除下其宦。不令入屬。首䆠請其罪。世子曰。此非可責之人。何必罪之。

世子開筵時。上或潛聽於門外。世子知之。令宦者設四重席於其處。上問而知之。喜動顔色。

顯廟戊申。世子年八歲矣。岐嶷之資。神明之智。異於凡人。一日聞犢聲曰。此何聲耶。宦者曰。將取牛乳爲酡酪。故其雛隨來矣。世子曰。予不見牛形。牽來可也。廚人牽入。則小犢口結網。世子問其故。諸宦對曰。恐犢嚥乳故防其口也。世子曰。見此。不忍喫酪粥。此後東宮勿令進之。贊善宋浚吉聞之。引觳觫章告之云。

世子聞諸宦私語昭顯世子第二子窮困之語。世子惻然曰。予無私財。儲我幾日水剌物膳。則可以助給乎。對曰。五日可矣。卽命儲置五日後馱送。而無馬可載。命用太僕馬。卽入內請罪曰。臣任用太僕馬矣。上下庭執其手。撫背而喜動玉色。

答大山李景文象靖戊子[编辑]

師友道喪。此學日孤。自嶺以北。尤無可言。加以黨議橫流。利祿奔波。人心之陷溺甚矣。竊聞執事潛光屛處。講授有年。天其或者使斯文一脉賴而不墜耶。鼎福初非全然無心者。志業未就。因以病廢。今則精神內爍。齒髮外變。徒自撫躬興歎耳。惟乞益懋大業。以幸吾道。門下從遊之士。亦復幾人而有擔道之望耶。苫塊殘喘。唐突書候。深爲不安。幸乞諒恕。無由面承雅誨。或賜良箴。以警昏愚。道里脩遠。憑信無堦。不勝哀慕之至。

與李景文書庚寅[编辑]

二月下答。不勝感慰。縷縷垂諭。警誘俱至。殊非陋劣所堪承當。三復莊玩。益歎古義友道之復見於今日也。同在旋磨。尙阻一面。寤寐興懷。能不依依。僕之所以區區傾溸之不已者。非徒然也。昔歲戊辰。江左權丈歷訪道執事。娓娓不倦。續與南敬仲遊。益聞其所不聞。後又聞於李木川丈。謂言吾鄕有李某,金某樂行者。斯文一脉。賴以不墜。密城安正進雅士也。尊慕執事。義足動人。當此道喪學絶之日。稔聞高風。豈無興感之心乎。是以不揆愚拙。妄以書素一再干冒。聊暴微忱。辭不達意。執事錯認以病廢之實事。委之於過自貶損。以嚮慕之實情。歸之於遊辭費說。有若末俗脩邊幅餙辭令者然。讀來不覺赧然失圖也。執事不與相面。故不知僕病狀之如是駑下之如是。而前書曰充積有素。今書曰直諒多聞。此實過情之褒。而不敢有所分解者。旣不詳悉。則辭語之過中。勢所固然。雖自歉愧。奈何奈何。奉讀來敎。諭以一言之重。以警昏惰。好問之意。甚盛甚盛。竊念朋友切偲之道。必於言行事爲上得失有可言者然後施之耳。是以酒酣氣張。悲歌慷慨。朱子之失或然。而南軒䂓之。口談天理。盜名欺世。南冥之言過中。而退溪辨之。今僕之於執事。徒以聲氣之相感而愛慕之而已。未曾承誨於講討之末。周旋於應接之際。則不知何言之爲得何事之爲失。而謾施無實之箴警乎。此愚昧之願爲他山之石而不可得者也。至若性理之義。素有隔壁之聽。四七理氣之發。唯知從老先生定論而已。不知有他義在。近來此中有公喜怒理發之說。其言曰。見孺子入井。有惻隱之心者。旣爲理發矣。見孺子之攀援出井。則必有欣喜之心。若見人擠而落井。則必有憤怒之心。是喜是怒。察其所從來。則與惻隱何異其所從來。苟發於義理。則雖過喜過怒而動了血氣。不害爲理發。此與高峯之論畧同矣。高峯則並與七情之中節者。並爲理發。與此少異。高峯後論末端所論。退溪有鄙說未安。敢不致思之語。後來性情中圖及答李平叔書。從高峯善一邊之論。尋常抱疑。無從質問。而嶺南是先生藏脩之所。淵源授受之際。必有承聞於文字之外者。故前日禀問。欲聞至正之論也。今承示敎。實愜淺見。何幸何慰。而公喜怒理發之中否。亦爲砭敎。受賜多矣。但畿嶺隔離。便使稀濶。悵歎何喩。朋友之義。惟在於相期許相勉勵而已。至若尋箇是處。做得實事。專在自家手裏。有非他人一兩句冷淡言語所能輕重者。而自念年紀衰邁。志氣摧頹。常懷古人晩節之戒。敢以此獻之左右。用副俯詢之盛意。而斯覺僭耳。千里裁書。合幷無期。不覺愴懷難抑。傳聞退溪,西厓兩先生皆有別集。何處刊行。而凡各幾卷耶。西厓,寒岡,旅軒三先生。皆有年譜刊行者耶。又聞曹斯文善迪丈輯其先祖芝山公與陶山往復。附刊爲續集。其果然否。此係斯文事。而僻居無聞。歎如之何。餘只伏祝若時增重。不宣。

答金榮川百鍊辛卯[编辑]

竊覸朋友敵讐之句。帶些不平之氣。老兄旣欲混物我合彼此。有一視同仁之意。則此等光景。無異蠻觸之爭。只當附之眼前一塲戱事。何必芥滯胸中而至發於吟咏耶。盖其平日有不能忘之者而然矣。在我只當自修。用舍行藏惟其時。而全此天賦之衷而歸之可也。日前奉承老兄言論。廣大宏濶。有驚天動地底氣像。而憤世嫉邪之心太過。抵掌慷慨之習未除。律以中正之道。恐不如是。未審老兄以爲如何。交淺言深。古人所戒。傾盖如舊。此義猶存。老兄誤聞陋劣之虛名。一再臨訪。今復垂問不已。則豈敢以邊幅小節。過自修餙而已哉。然而腐儒拘曲之見。到此呈露。老兄見之。又必大噱之矣。頃者奉晤時。惝怳儵忽之語。此皆刱聞。而老兄言之不已。則其自信深矣。自信深。而其所從來。有的實可言者。則何不著爲一書。如張茂先之博物志。王子牟之拾遺記。以遺後之好事者耶。或者以爲老兄見世道迫隘。戱以此等語。玩侮一世。其意出於張留侯赤松子,李鄴侯麻姑仙之餘智云。其果信否。信筆奉答。語不裁擇。想大度有以容之。恃此無恐爾。向諭低孱二字。實是弟之好題目。從今受以自號耳。

答艮翁李參判夢瑞獻慶己酉[编辑]

俯示天學問答。莊玩重複。辭嚴義正。文章簡潔。不任欽賞。彼所謂不知其妙處者。妙處指何事。不過堂獄現世後世而已。吾聖人不語怪神。何嘗有此等說話。而吾儒之學。光明正大。當於現世。爲所當爲而已。曷嘗爲惝怳儵忽之言。塗蔽愚俗乎。大抵氣數流行。已過午會。天壤之間。陰氣漸盛。別種異端之賊吾道。固其然矣。所可惜者。聦明才學有擔負之望者。率入其中。迷而不悟。牢不可破。至以爲吾先生亦嘗云爾。誣及師門。豈不寒心。是何異於伊川學靈源。退之師太顚之語乎。今則不必與之呶呶爭辨。姑置之度外。莫若歐公所謂脩其本而勝之而已。盛諭謂右此學者。非但害道賊義。又非養壽命之道。此意誠然。常常注心於蕩蕩虛空之地。與吾儒操存之工不同。可謂魂不守宅而壽命能久乎。亦有一二人力行此學。學未成而竗年奄忽。兄言驗矣。弟果有斥此學文字。徒取人言而無其效。旋自悔恨。後來正本嶺儒借去。初本在此。故玆以奉呈。可知其槩矣。示諭丁先生論性理云全體中流行者備焉可。流行中全體具焉不可。台兄之不以爲非者。果與鄙見合。朱子曰。觀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此二句。可以一言劈破矣。所謂理同者。指人物之生同禀於天而言也。氣異者。指淸濁粹駁偏全之不同而言也。氣猶相同者。指飢飽寒暑喜怒哀樂趨利避害好生惡死而言也。絶不相同者。指人禀全氣故具五常之性。而物得偏氣故或通一路。以此言之。則愚潭之言。可謂得其實。而徒以萬物各具一理之語斷之。則未免混淪說去。萬物雖各具一理。而以其禀生之初而言也。其後則人物懸殊。似不可比而同之也。弟於此等事。豈敢曰有知。而旣有盛問。有不可孤。故玆以平日迷昧之見仰復耳。大抵東方理氣之說。甲是乙非。各有立說。以不知爲羞吝。反成後來之弊。弟則實不欲一言干涉。若有後輩之可言者。則但以下學日用之久。自能上達爲言。才高者聞之。竊笑而去。果未知何者爲是。好笑。

與海左丁法正範祖[编辑]

鼎福頓首白。今世詞伯。非令兄與艮台。有誰當之。至於左相則位尊。不敢言耳。俯惠先狀。感恩大矣。第念人家身後之文。狀則務其詳。誌次之。碑碣務簡。今盛撰施之於碑碣則好。而謂之狀則似涉歇後。文章家體格。或有如是者耶。敢於各節下。畧存微見。付標奉呈。幸望更添一二語如何。弟嘗聞星湖之言曰。有人受墓文于眉翁。有所不足。請改中間數句語。眉翁答曰。文章如布帛之成疋。若以一二縷之不如意而改之。是全疋皆棄。終不許改。是果如是耶。文章體格。弟所不知。幸更商量而處之。餘不宣。

答崔宗運書癸巳[编辑]

追喪之禮。禮無所言。從古儒賢無一行之者。其禮盖出於後世孝子之有篤性者。徑情直行。不顧禮意而行之也。以執事所遭言之。則年已六歲。雖不能制衰居喪。一如成人。而旣有知識。含哀抱痛。以經三年。則與遺腹子或一二歲。全無知識者。有異矣。况侍繼夫人。則制衰行喪。實有所嫌矣。來諭謂如遷葬之服。當日祭時。衰絰暫服須脫。又謂因設虛位。數三朔設祭。少伸情禮。竊仰執事孺慕之至意。而然而以喪禮而言。則當爲齊衰三年。而暫服須脫。設祭數三朔。其於禮節。似無所據。不敢妄自論列。且諭以欲心喪三年。心喪之制。卽父在母喪。朞後之服。執事旣非嚴侍下。則此亦有所掣肘矣。大抵幼失父母。不識父母之顔面。則生世之日。無非痛心罔涯之時。而六十年後。猝然以喪禮處之。實非禮意。故古人無行之者。非誠孝薄而然也。不敢廣引古昔。但以退溪先生答金而精書觀之。亦可以知其非禮矣。其書曰。朱先生以爲意亦近厚。朱子答葉味道書。觀亦近二字。其非得禮之正明矣。旣非正禮。則又豈有立法而使之通行耶。盖旣失其時。而從事吉常久矣。一朝哭擗行喪。已不近情。其於節文。亦多有窒碍難行處。故先生亦生於辛酉歲。而二歲壬戌。遭其先人喪。後値周甲之壬戌。不行追喪之禮。先賢之所處。盖如是矣。幸乞博訪而處之。

答李士賓寅爕辛巳[编辑]

入春以後。音便絡繹。豈不欲一書替申。而病倦不振。徒用慕菀。不意承拜惠䟽。溢幅辭旨。誠意欵欵。惜陰勤學之志。藹然辭表。不任欽歎。曾聞君子之學不在他。惟此一種心地。平易明白然後。眼前百事。次第可做。所謂繪事後素是也。知旣有此好心地。文學之美。亦立幟吾黨。而顧不以自多。勤問至此。甚盛。但所問非其人。若以是心。求之於有道。而講磨于四方之學者。其進何可量也。鼎福命與仇謀。奇疾纏身。杜門不出。今已八年。虛送光陰。已至五十境界。鬢星眼花。精魂凘剝。少來些些自期者。到此雲銷霧歇。經卷工夫。雖不能盡意硏究。攝心檢行。庶有望於寡過。而此事甚難。咎悔日積。直爲此懔懔耳。

答李士賓書辛巳[编辑]

東史見敎精切。深以爲幸。而向者旣明言足下於原書紙頭。逐條論列。儘多可喜。聞來亟欲取視。以警昏謬。玆見來書。以謂於道理未安。一一摘去。是何足下前後誠僞之不同耶。一言相契。期望不少。則邊幅體面。不當施於相愛之間矣。幸望從便示敎。以卒大惠也。國以言路之開而治。學以講磨之熟而明。大小無異道也。天下之義理無窮。當局者迷。自用者小。則豈可以私智小見。而距天下之正論乎。星湖先生盛德高才。精微博大之學。今古罕比。然於其所著述。或有言句之可疑者而禀質焉。言若可採。則曾無吝情。改舊從新。是平日所願學而不能者也。幸足下念之。省吾三夏蒙吾友扶竪之力。容貌辭氣之間。儘有所進。今番歷過。頗異前度。此必欽艶於月露風烟之句而然也。古人言。讀遊俠傳。便欲輕生。讀貨殖傳。便欲營産。所習信不可不愼矣。渠歸忙甚。故未及相䂓。玆以相告。欲爲後來箴敎之一端耳。

與李士賓書壬午[编辑]

向來除命。寔出公議。其在親知。孰不爲賀。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正是爲足下今日言也。未知其已肅命否。一日看除目。三年損道心。此古人格言。熟知足下雅意堅定。豈有是憂也。鄙人亦嘗入此路矣。一入此路。動與俗接。實有多少難處者。都在不失素心而隨事求中之爲可也。是以嘗得善涉世之譏。至今思之。亦覺慙歎。

與李士賓書戊子[编辑]

每念賢者美質高才。思欲源源而不可得。能於卯申奔汨之餘。有講習之樂。何等欽歎。嘗觀秋淵日記。仕進之暇。日課不廢。前輩之勤讀。盖如是矣。柳公隨錄。曾所一覽。推明皇王之道。發揮洛建之議。要占得第一義。粹然出於天理之正。無分毫苟且彌縫之意。誠宇宙間有氣數文字也。李畏菴曰。磻溪我朝之通儒。朴敎官繲亦曰。本朝有大儒。趙靜菴欲行王道而少施焉。柳磻溪窮而在下。論說王道。爲千古不刊之典。斯兩言者。盖已得之矣。今見足下所謂志似橫渠而惻怛過之。才似孔明而醇正勝之云者。亦可謂後世子雲矣。此書之行世旣久。當此黨議虧貳之際。無論彼此。一口稱善。超然爲局外之完人。亦云奇矣。公於此書。爛熟而求其意。則若大節難於敢遵。而小小節目。實多有擧行不錯者矣。未審如何。向者士興有書。文理見識。果是後來之秀傑者。但其言語之際。欠安閑穩重氣像。是年少才高之致。閱歷之久。渠當自知稱停矣。相遇時自相勉勵。使斯文有托。何大幸也。公每每流俗自處。好爲彌縫推委之語。私切憂歎。

與李士賓書戊子[编辑]

日前省吾來留累日語。未嘗不及于公。愚謂某之久滯劇司。亦可以觀世道矣。省曰。賓也安得不然。今世仕宦。莫不有徑。雖滿瓜當遷者。必有鑽徑而後得。賓也以是爲浼己而不爲。則渠何以得遷也。愚聞之。不覺起而斂衽曰。有是哉。家貧親老。不爲祿仕。古人謂之不孝。故世人藉口於此而不知命者多矣。某能如是。則其高人數等矣。因是而念之。公之先代掌令公。卽我先祖翼憲公之孫婿。而永膺先生。我安之出也。掌令公之忠直。永膺先生之學問。胤氏蓮峯先生之至行。及其後世參知公之抗䟽。懿德高行。必將百世不磨。而公王考府君。亦嘗受業于我祖考。世代漸遠。戚屬雖踈。而其景慕嚮𨓏之誠。不敢少忽。是以與公相逢雖晩。而一言托契。期許不淺矣。今聞公能自靖任分。不襲俗套。則欽愛之心。烏可已乎。向者公書有被人疑謗之諭。處此不難矣。古人云止謗莫如自修。自脩之久。自當渙然氷釋矣。公於大處立定如是。則一時疑謗不足畏。而亦不必屑屑分䟽爲也。嘗觀公寬厚有餘而剛毅不足。䟽通有餘而謹嚴不足。人言之來。亦或以此而致之也。從古聖賢相傳心法。不過一箇中字。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名。非天下之大勇。不能辦此矣。故孔子曰。守死善道。曾子曰。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子思曰。至死不變。強哉矯。孟子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故爲士者其器局力量。雖有小大淺深之不同。而必也常存此意思。念念不忘。然後心地恢廓。脚跟堅定。庶可以俯仰無愧。搖手動足。有餘地而無局促底氣像矣。後人不達此義。每以樂觀時變。隨俗低昂。謂中在此。是所謂胡廣之中庸。蘇味道之模稜。非君子時中之道也。近與省吾讀大學。覺得一義。䂓矩。法度之器。而必曰挈矩而不言規。䂓圓而矩方。圓者轉而方者止。轉則易差。止則有定。天以圓轉。故行度有畸贏之差。而寒暑易候。地以方止。故道里有一定之限。而古今不異。觀於此。亦可以知處世持身之道矣。相愛之深。亂道至此。此非自家能行而用而告人也。天下有可廢之人。無可廢之言。公若不以爲罪而虛而受之。則未必不爲玉成之一助矣。未審如何。抑或近於處士之大言。而不知時義而然歟。

答李士賓書辛丑[编辑]

向書問後進輩相從之有無。有若以此物爲有知識者然。慊媿多矣。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此有知覺之實而後可矣。鄙人資性庸凡。出人下。讀書只合依靠傳註古人說話影響。非有新義獨見可以動人者。則後生輩何所見而相從乎。逐臭者自古稱海上一人。此豈可多得乎。孟子言道欲其自得。自得云者。義精仁熟。洞見本原。發之於行而無不善。此卽眞知實踐。而義理之悅於心。若芻豢之悅於口。欲罷而不能者也。蘇子由古史序云聖人之爲善。如火之必熱。水之必寒。不爲不善。如騶虞之不殺。竊脂之不糓。亦此意也。讀書體驗。其於言行喫緊處。忍耐用工。積習之久。庶有自得之竗。而今之所謂自得。有異於是。必致力於一字一句之間而决摘穿鑿。如見一義。則謂之自得。其於大本達道。未暇及焉。此爲今世有志者之通患。而前賢之所望於後人。實不在於此矣。從前畧以齟齬之言。發之於一二相知而不信及。則只當含嘿。不徒爲掩拙計也。然此皆年前事也。今則衰廢無可言。才退思竭。有何精力可以及此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