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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卷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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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五 南塘先生文集
卷十六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卷十七

同門往復[编辑]

答沈信夫庚申二月[编辑]

靜與至靜。來說大槩得之。但所謂至靜二字。惟聖人當之者。爲未免小差矣。至靜然後方中。而中則雖衆人亦有此時節。不可謂聖人獨能之也。至於致中二字。又與至靜有別。其守不失然後。方謂之致中。衆人不免有失。故不得謂之致中。而其效至於位天地而育萬物。則惟聖人能之矣。至靜。以中之地頭而言。致中。以中之極功而言。所指亦自不同矣。中之極功。以其守不失而言。非謂中之體段有至不至之不同也。至靜致中之不同意亦如此。至靜而中。中而不失爲致中。故有時而中。亦謂之中。而不可謂之致中。此其不同者也。非謂致中之中。又超乎至靜之中矣。章句曰。至靜之中。無所偏倚。此句指中而言聖人衆人之所同也。曰其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此句指致中而言聖人衆人之所不同也。盖靜與至靜。中與致中不同。而至靜與中則不可分矣。章句之意甚明。更詳之。中與致中之不同。章句已明言之。靜與至靜之不同。章句於靜上加一至字。可見其有不至之靜。不得爲中矣。經文上言中和。而下復言致中和。則中與致中之不同也。上言未發不繫聖人。則通指衆人矣。下言致中和之極於位育。則專指聖人也。未發爲中。至靜與中之不可分也。中與致中之不同。又是至靜與致中之不同也。章句之旨。悉皆本於經文又如此。

道心惟微。故常患於不及而不患其過。人心惟危。故常患於其過而不患其不及。然此以大體之分言之。若細推之。則二者皆有過不及之差矣。好善惡惡道心也。而好而不知其惡。惡而不知其美。則豈非其過耶。食色人心也。而以禮食而不得食。親迎而不得妻。則豈非其不及耶。又如嗟來之食。其嗟也宜辭。其謝也宜食。謝而不食。至於死。則是羞惡之甚而食欲之輕也。以道心言則爲過。而以人心言則爲不及矣。序文無過不及此一句。通結上文。則恐不可以分屬於二者矣。

圃隱事。來諭所謂不知爲辛則事之。知其非王則廢之。如此。在圃隱分上。誠無一疵之可議。然其事之廢之。非一朝一夕之事。則當時事情。恐未必如來諭矣。

答沈信夫別紙六月[编辑]

朱子言綱目。系荀彧死於曹操。擊孫權至濡須下。此所以著彧之罪也。系之於此。著其死之晩也。著其死之晩。著其不死於漢也。著其不死於漢。著其附賊之罪也。使彧眞有爲漢死之意。其可死之時多矣。何待至是而後方死也。此所以著其罪也。

宋齊愈受虜人指。倡立邦昌。其罪當死。與邦昌同。李公若以私讎避嫌不誅。則是以私廢公而縱賊後君矣。其不可大矣。小事或可避嫌。而大事不可避嫌。周公爲國討賊。雖兄且不敢舍。則况避嫌而縱賊乎。此事是非。本不難知。而至今論者猶以李公爲修郄人。是非之難公。若是甚哉。張公不除曲端。則全蜀必不能保而宋室危矣。當此時。人之咎之者。又豈止如一人之枉殺者哉。大抵先事而爲之者。每患於疑謗之來。後事而圖之者。又不免於迷誤之失。此自古任事者所以難於成事而多蒙其罪咎也。然疑謗之來。罪當於己迷誤之失。患遺於國。此忠智之士所以寧受罪於己而不忍遺患於國也。鰲城之請從內附之行。只以朱子所謂社稷大臣守國於東。左右近臣從君於西者觀之。則可知其所處矣。而况當日內附之計。又非如魏君之去東就西。猶在其國之內者。所當從行者。不過左右近習僕御之流耳。曾謂大臣不知諫止而反請從行耶。武侯不用魏延計。不諫東征事。及壬辰請兵之得失。其意深遠難見。有難質言。然推事考跡則亦有可知者矣。

答沈信夫閏六月[编辑]

儀禮通解。近才看畢。更俟反覆。當有禀請也。區區竊有僭妄之見。敢先布聞。朱先生之編是書。正經之外。多有別立門目。以補其闕。天下義理。槩無不擧。至於聖學工夫之始終。王朝法制之大小。尤爲纖悉備具。此皆正經之所無也。因此編書。以立一王之制。以垂萬世之訓者意可知矣。然此只爲編輯古書。塡補節目而已。若其損益前代。折衷羣言。以示人不易之制者則有不及也。據先生自言。曰禮時爲大。使聖賢有作。必不一切從古。觀孔子欲從先進。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便是有意於損周之文。從古之朴。今所集禮書。只是略存古之制度。使後人自去减殺。求其可行而已。見語類禮綱領門僴錄。然則述夫子之意而酌古今之宜。立爲中制。固先生志也。而平生所論著文字及其與門人講論及此者。其說亦略備矣。然於是編。不少槩見。何哉。此盖中庸非天子不議禮制度考文之意。而又不欲以聖人制作之事自居也。自先生言之。其義固如此。自後人言之。則因先生之志而輯先生之說。附入於是編。以成千古之定案。又豈有不可哉。故愚竊不自揆妄。欲悉取先生所著文字及他言論及此者。隨其門目編入。以就完書。庶幾使後人開卷瞭然。不迷於所從矣。未知如此。果不獲罪於前聖而取議於來世否乎。幸賜指敎。使得奉而周旋。如何如何。仍念此事工夫浩大。非有衆賢之相助。無以就之。而所望於老兄者。尤有深焉。不知肯許否。義理天下之公。想不以爲外矣。

至靜與中之不可分。來諭旣以章句爲正。更無可論矣。或問所謂靜而無一息之不中。承上靜而不知存之之靜而言。盖通聖凡而言。靜在衆人則靜有時而不中。在聖人則靜無時而不中云也。所謂靜者在聖人則固是至靜而謂之無一息之不中者。盖亦言其聖人至靜之無時不然也。非謂至此而後方謂至靜也。此句恐亦無可疑矣。

答沈信夫七月[编辑]

示諭靈字說。周子太極圖說。先以靈字單言之。後以形神對言之。又於通書。先以彰微對言之。後以靈字單言之。是皆以靈字當太極地頭。然靈非理也。只是理之所存主處。朱子恐人錯看。有認氣爲理之弊。故到底必以人心之靈言之。以分解周子之意。盖要人就此靈字上。見得太極之理爲主。不要將靈字。直喚做太極也。其指亦微矣。常夫所傳鄙語救其失云者。似是於語脉間少差。謂之失。則何敢盖謂補其未備云爾。來諭所謂心爲太極之意者。已是十分見到。濂翁政須莞爾。更何容言哉。通書註非人心太極之靈。孰能明之。靈字明字。皆貼人心字說。若曰人心具太極而靈云爾。靈字雖在太極下。其意實從人心上說來矣。

人心道心說。聖游以書來辨。纔已答去。略如來說矣。然來諭並疑栗翁說。則似亦未悉栗翁之意矣。朱子曰。鄕黨所記。本是人心之發。而在聖人分上。渾是道心。栗翁之說。盖本於此矣。人心道心。有合言者。有分言者。合言之則人心之善者。亦道心也。鄕黨所記云云是也。分言之則人心雖善。依故是人心。而與道心相對矣。庸序所謂危者安微者著是也。合言者本非不是。但聖游只知有合言者而不知有分言者。此其爲非也。栗翁之說。則但曰人心亦道心。而不復言人心之善者。非人心云爾。則此何甞如聖游之說哉。來諭以橫準竪。而並疑先正之說。恐亦未免過矣。

朱子太極圖。傍無語類。不得更考其詳略。約記得第一圈直書元亨利貞。第二圈對書元亨利貞。直書對書。一原分殊之義。煥然明白矣。盖第一圈太極。卽只是元亨利貞之理。但於此時。元亨利貞之體未分。其名未立。故一直書之。以明其渾然之中燦然者具。而實非有對待而並立者矣。第二圈。陰陽旣分。其理始分。而其名亦立。故左書元亨。右書利貞。以明其陰陽各具一理而不可復易矣。上圈着元亨利貞字。下圈着元亨利貞字。以見其太極不是空無一物。而一原分殊。一理貫通。又以直書對書。明其一原分殊之義。其指義曲折。微妙無窮。非先生。不可以及此矣。先生著太極圖傳。乃在乾道癸巳。而端蒙之錄。又在其後。則先生此時義理大原。豈復有未定之論哉。經義皆是他人言語。他人言語。非如自己胸中說出者。其意有難盡知。故至於晩年。猶有修改者。不可以此而槩疑其他也。至於健順五常之性。乃在禀賦以後。則當言於第二圈分殊對立處。不當言於第一圈一原無對處矣。彼爲無分之說者。直是不辨一與二與五之名數矣。名數粗粕。且不能辨。則義理精微。非所可與論。寘之不復道可矣。

答沈信夫庚申十二月[编辑]

曲端事。其心不在王室。而意在專制一方。跋扈難制之狀。見於續綱目所記。更考之如何。來諭以殺端。比之於殺不辜得天下。則恐擬倫之失當也。孟子所謂殺不辜。是眞不辜也。張公之殺端。端實有罪。殺之爲過。容或有之。安可謂殺不辜乎。馬謖違其節度。而武侯誅之。睢陽城陷。而張鎬誅其不救者。二者之罪。端皆有之。武侯,張鎬之軍法得行。則端不可免矣。而况春秋之法。人臣無將。將則必誅。項籍之將心。已著於卿子冠軍之殺。當此時誅籍。則其誰曰不可。端欲殺節使不果。則拘其官屬。奪其使印。又欲殺王𤫉而幷其兵。此其將心之已著也。其可誅。何待於異日之爲患乎。張公有光復帝室之勳。以宰相出爲大帥而來鎭一方。故端不敢動。受其銜勒矣。若使如王庶輩人相繼來鎭。則端必䝱制。大帥以下。或逐或殺。專據一方。固已久矣。張公若去。則端必爲患矣。先事而除之。又豈爲過矣。

王庶受節制陝西諸軍之命。則是爲一方之大帥也。端爲其統制。則是庶之部將也。而不受其節度。又欲殺之。此與項籍之殺卿子冠軍。其心何以異哉。王庶雖爲統帥而無兵。涇原精兵。盡爲端所統。延安危急。王庶檄端使救。而端不行。王庶自收散亡赴之。則延安已陷矣。然則延安之陷。端之罪也。反欲歸罪於王庶而欲殺之。此其心何所不至也。張公未來。端甚肆。張公旣來。端不敢肆。盖知其力之不足以制張公也。及其張公不用端言。輕擧敗事。西人方咎張公而思端之復用。張公旣去而端復得兵柄。則其肆必有甚於前日矣。豈不爲全蜀之患也。前有可誅之罪。後有必肆之形。則雖使聖賢當之。必有所處矣。

答沈信夫壬戌十月[编辑]

易服條。服人無去冠之文。而世俗無論服之輕重。皆去冠。先師於此甚加非斥。而謹按問解。則曰豈有祖父母及妻喪。不去吉冠之理。尤翁亦曰。期之重服。終着吉冠則駭俗。旣有沙,尤定論。依此期服則去冠。大功以下不去冠。爲穩耶。

家禮旣無去冠之文。則先師說恐是。但不可着華美之冠。若緇冠布笠之屬。恐無可去之義耳。

曲禮。知死而不知生。傷而不吊云云。推以註說。則似謂哭與不哭。只施於死者。而生者則只慰以辭無哭。而家禮則不分生死之知不知。但曰賓主相向哭盡哀。而且無婦人喪不哭之文。據此。雖婦人喪。吊時哭而慰之。男喪之無分。亦然。恐或酌古今而得宜耶。

家禮曲禮說。皆是大綱說也。大綱如此。則行之者自當視其情義厚薄而斟酌行之耳。家禮言奠賻。惟親友分厚者有之。下言伏蒙奠酹。幷賜臨慰云云。則所謂相向哭盡哀者。是言親厚之人。未必人人而皆然也。檀弓曰。朋友喪明則哭。喪明猶哭。况於朋友之有親喪乎。吊生者。未必皆是朋友也。若是朋友情契重者。則雖不知死。雖是婦人喪。豈可不哭乎。鄙於玉溪母喪。哭而吊之。玉溪於我。亦然矣。

按問解。婦人喪不哭。不知死不哭二條。竊詳問解。有若知死則於生者。亦哭而吊者然。似與曲禮之意不同。抑曲禮之意。亦如是耶。愚意則恐不如是。未知如何。

曲禮問解。皆只言生死之知不知。而不復論情義之厚薄。此其說難可一切依行也。若是於死者情契重者。雖不知生。旣哭靈座。哀情未已。出見孝子以故人之子。纍然在憂服之中。向賓而哭。則亦安得無哀情之動乎。如此者哭而吊之可也。不可但以知死而皆哭也。雖於死者情契不重。而又不知生者。則旣哭靈座。出見孝子立於階下。向賓而哭。而不顧而出。亦非人情也。以聖人式凶服者觀之。則哭之雖過。吊之可也。曲禮問解之說。恐皆有曲折之未盡者。而二說又自不同矣。大抵知死。則無論分之親踈厚薄。而其死可悲。故皆入哭靈座。至於吊生。則或哭或不哭。隨其分之親踈厚薄而不同矣。此其大略也。知死而不知生。則其吊不哭。而死者情重則哭之。知生而不知死。則其吊亦不哭。而生者情重則亦哭之。生死俱知。則分雖不厚。皆哭之。此其曲折之變不同者也。

答沈信夫十月[编辑]

所論性命諸說。大槩皆得之。無偏無全。不若言無偏全。認理爲性。不若言以理爲性。此則語病也。循物無違。信之用。以之訓全體之信。性自性道自道。亦若以性與道爲二物。如理氣之爲二物。此則見處微有未瑩也。然命辭無差。自非養深積厚。理融辭達者。不能也。無恠其如此也。更願益加浸灌培養之力。訒而後出之。如何如何。曰無偏全。則謂無偏全之不同也。曰無偏無全。則若曰旣無偏者。又無全者也。故曰語病也。以孟子之言性。與告子之認氣言性對言。認字亦不免爲語病也。

答沈信夫癸亥二月[编辑]

示諭浩氣夜氣。推其本原。則固皆是天地之氣。而孟子所言。則皆只就人身上說。今當先就人身上。究見得孟子本意而後。又推其原於天地可也。今以浩氣與夜氣。分屬於人身天地。恐失照勘。集註氣化流行。統指天地流行之氣。非專指夜氣也。語類兩條。皆言人之夜氣。能存得良心也。非謂得是氣於外而養是心於內也。高明將此夜氣。看作身外之氣。而屬之天地。甚誤甚誤。此章之旨。本以良心爲主。夜氣爲存養良心之助。而學者往往渾淪看去。或至於反易賓主之分。故朱子曉之。不得不分開言之。雖則分開言之。亦只就一身上言之。非以此氣屬之天地而爲身外之氣也。來諭又謂吾之氣浩然而塞乎天地者。是矣。而天地之氣好時。吾之氣亦好者。又未免失之矣。夜氣淸明。良心發見。自是吾之氣如此。何關於天地乎。天地之氣雖不好。聖人之氣。何甞不好。天地之氣雖好。違禽獸不遠之人。其氣何甞能好乎。氣之在人者。皆以我爲主。故吾之浩氣。配義與道。則可以塞天地。吾之夜氣。能存良心。則亦可以達之天下矣。初不以在外之氣而有所加損也。山木之說。只是引物爲喩。非有關於人事者也。高明合而論之。所以多失。幸更商之。

堯舜性之之說。已具於常夫書中。當經一覽。更詳來諭。專以湯武身之五覇假之。證此性之爲本然。區區之見則以爲只此可以證此性之爲氣質也。孟子以性之身之假之。對擧言之。以明聖賢王覇之分。而身之假之。皆屬氣質。則性之之當屬氣質。亦可知也。本性之人所同得者。未甞說出。而只得帶說於三言之中矣。性之者。性其本性也。身之者。身其本性也。假之者。假其本性之德。以爲名也。此所謂帶說也。至於性之身之假之。則乃是人事之不同而氣禀之使然也。若如高論而性字直作本性說。則身字假字。亦將直作性字看耶。且以能所之分言之。則本性所也。性之身之假之能也。所爲地頭。能爲人事。名位界分。不可混也。高明將此性字。不與身之假之一例看。而別作一義看。此於三言之中。義例徑庭。而能所之分混矣。孟子立言之本意。果若是哉。高明所主。專在於此。故特於此詳論之。幸望更考其本文如何。

心制中遭朞大功重服者。當服朞大功喪服之帶。盖心制以心而無服。心制從心。服制從服。義各有當。本不相妨。况心制黲帶。亦是黑帶。重服黑帶。豈不駭人所見耶。

婦人題主。出於周元陽祭錄。此恐是無子與孫而只有婦人者也。旣無子孫。則婦人自當主祭。旣自主祭。則自當題主。事勢固然矣。後人因此。雖有子孫。苟非嫡長。則婦人主祭題主。此雖出於嚴嫡之義。恐或推之太過矣。愚意婦人不敢專家。人臣不敢僭上。天地之大義也。婦人而專制國事。武瞾是也。人臣而僭居尊位。新莽是也。家有男子而婦人主祭。亦此之類也。斷以大義。恐不可如是。嫡子死無後。次子奉祀題主。嫡長立後。復歸宗祀。理順事便。有何不可乎。婦人主祭。大義已失。故節目之間。事事窒礙。婦人旣主祭。則當爲初獻。而諸子亞獻。則是嫂叔共事。而有內外官之嫌。若引此而諸子不得奠獻。則亦非人情也。婦人主祭者。仍就西階之位。則豈有主祭而在西階之賓位者也。若就東階之位。而衆婦女隨之。諸子就西階之位。而衆男子隨之。則男女易位。又不可之大者也。次子主祭初獻而仍在東位。次婦亞獻而乃在西位。嫡長婦位於次婦之上。則位序名義。秩然不亂。而無苟且難便之患矣。然近世諸老先生之言。皆不如此。豈愚見誤入而然耶。望賜剖敎。

書成後更考通書小註。問性者獨得於天。如何言獨得。朱子曰。此言聖人合下淸明完具。無所虧欠。此是人所獨得者。此對了復字說。復者已失而反其初。便與聖人獨得處不同。安字對了執字說。執是執持。安是自然。又曰。性此理而安焉者聖也。復此理而執焉者賢也。據此則可見鄙說之不至甚謬。而高明之將此性字。不與身字假字反字復字對說。而直作理字說。恐不得爲的論矣。

答沈信夫。兼示金常夫。癸亥七月[编辑]

示諭爲所後子服三年。鄙見亦同於諸賢。所謂爲父子則體也。非庶子則正也云者。極是極是。然諸賢之說推之。有不盡而間亦有未安於鄙懷者。故敢具淺見。以備僉裁。禮。爲人後者著服何也。爲人後者。本非父子而爲父子者也。本非父子。則疑於其降之於所生。故特著之。以明其同之於所生也。然則不爲所後子著服何也。所後子爲其父。同之於所生。則其父爲其子。亦當同之於所生也。此不待特著而後見也。爲人後者爲之子。則同其所後於所生固也。父於子。亦同其所後於所生何也。父子一體也。父之視子。子之視父。其義一也。父之視子。降之於所生。則子之視父。亦將有間於所生乎。父子相視。不如其所生。則是有父子之名而無父子之實也。非所以盡父子之親而極人倫之至也。父之視子。旣同於所生。則無長子而爲後者。服長子三年。長子死而爲後者。服衆子期。亦不待別著而見也。父子之服。禮之大目也。爲人後者。又是禮之變也。豈有闕而不著之理哉。特著爲父之服。以見其爲子而同入於子服之條矣。不別著者。乃所以深著父子之義而非有所闕略也。賈䟽於此有所未察。而徒以世俗之情度之。意其所後當降於所生。而四種之說。只據其所生而言。故又爲其所後而言之。所謂養他子爲後者是也。何以知其爲所後而言也。賈䟽於爲長子條。捨其明白之傳文。而創爲別說。必其四世正嫡而後許服三年。則其爲三年者。盖已寡矣。中間有支庶繼承者。亦不許三年。則其直取他子以爲後者。其果許三年乎。此其意不難知矣。䟽說此等處。直可斷之爲非。何可曲爲之說。以捄其失乎。尹君所謂嫡母養妾子爲後者。爲嫡母後者。卽其爲父後者也。爲父後而稱母後者。固已非正名之義。自父而言則乃是立己子爲後也。何可曰他子乎。立妾子爲己後。包在立庶子爲後之中。又不容別說也。常夫所謂收養子爲後者。所養若是同宗子。則此卽是所後子也。若是異姓子。則異姓爲後。乃是後世謬俗亂倫悖禮之事。初非禮經之所許也。傳曰。何如而可爲之後。同宗則可爲之後。賈䟽雖有誤處。本皆據經傳而爲說。則其說之陋。何至若此之甚哉。尹君與常夫又皆言養字不可言於所後。此一句重在爲後二字。養字只是言爲後之事。如言立他子。取他子之云耳。本不可深看。大學曰。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所生子亦言養。則所後子。何爲不可言養字乎。高明之言收養子無服。此與繼父之無服於子同。二子之爲其父服。只爲其有養育之恩。二父之於其子。亦有恩之可言耶。是以禮只著子爲父之服。而不著父爲子之服。盖只視其恩之有無耳。聖人於此。果無義意而然哉。若以同居之情。欲爲報之。則亦只當用同爨緦之文耳。高明之謂無服甚是。而常夫非之。亦誤矣。尹君又以正體之體。爲繼體之體。而非父子爲體之云者。亦甚誤。父子爲體。故孫不得爲體。若是繼體之體。則立孫爲後。獨非繼體。而子之不得爲後者。亦謂之體何也。正體二字。本皆指子之身。謂之繼體。則體字屬之父。尹君嫌其如此。謂之繼承之體。則體字雖屬於子。亦不成言語矣。旣爲父子。卽同骨血之親。何爲必分骨血非骨血而強爲之說。反使其父子相視。猶有所間隔耶。諸賢之說。於其大者。旣皆得之。小小出入。不必深論。然朋友講論。政好反覆。務歸至當。故僭易論之。不避煩絮。更賜證敎幸甚。後考語類禮六喪服條卓錄曰。爲所生父母。齊衰不杖期。爲所養父母。斬衰三年。朱子盖亦以所後父母。爲養父母也。卓錄下楊錄三條。皆論承重所謂庶子之長子。死亦服三年者。盖謂庶子之承重者也。不言承重。蒙上文也。據此則䟽說適適相承。而後長子三年者。可見其非矣。

禮統於尊。姑雖在心喪中。隨舅同坐受幣。恐無未安。君臣服議。君喪中許行昏禮。則其許行冠禮。可知也。冠日。主人與賓同行吉禮。主人於期服中。不得行吉禮。則賓亦安可以重服。莅吉禮乎。此與國服有異矣。

答沈信夫九月[编辑]

前書承問星溪事。忘未奉對。玆敢追復。星溪姓。名汪佑。字啓我。康煕時人也。其學專以編書爲事。而內無實得。名宗朱學而實染禪旨。文亦甚拙而效嚬明人。殆不足以徵中國之文獻也。然近日文獻來自中國者。皆此之類。未有能得朱子之正宗者。豈中國學術。盡如是耶。天方以中國棄之夷狄。宜其儒者之不出也。抑或深山之中。有不剃頭儒者。得其正宗。著書以竢河淸。而世莫得以傳之耶。此之有無。不可知也。而吾東近日學術漸訛。不知天意又將如何也。深使人憂懼。因筆及此。語不覺其支離。豈少日習氣猶未盡除而然耶。星溪隱居不仕。所編書自序。不書甲子。只書姓名。豈其聞靖節之風者耶。若然則非吳澄,許衡輩之流。深可尙也。

答沈信夫甲子二月[编辑]

精粗本末四字。就氣上言之。則氣自有精粗本末。以理與氣對言。則理爲精而氣爲粗。理爲本而氣爲末。言各有所當。不可以相廢也。朱子答劉叔文書。氣之精粗。就氣上言者也。太極圖解精粗本末。以理與氣對言者也。二說本不相干。或者之以此相難。於答是也何有。先師晩年精義。多有與初年說不同。記聞錄所記。皆是晩年定論。而又是親自勘證者也。凡有異同。皆當以記聞錄爲正。朱子自贊仁義之府。擧仁義二字。理無不盡矣。且與禮法字對下。故不曰義理而曰仁義也。

答沈信夫四月[编辑]

三年內立後者。再朞雖過。几筵不可撤。而上食則似無仍行之義。以此問于玉溪。則答云几筵雖不撤。上食則當停廢云。近聞寒泉以上食亦不廢爲當。二論得失何居。

几筵亦不可不撤。只於舊日几筵所設處。設虛位。朝夕哭臨。變除之節。亦只哭而除之。神主旣入廟則服喪而已。祭則無謂也。士能以爲几筵撤後。廬墓以終三年。其言尤是矣。神主久不入廟。固非神道之所宜。而神主在位。不上食。亦豈人情之所安耶。三年入廟。神道之常也。服喪三年。子道之常也。而皆禮之大閑。不可踰越者。各盡其常。無違大閑。不亦可乎。愚見如此。未知是否。

與沈信夫九月[编辑]

前書所論三年內立後者。有未盡其曲折者。玆復論之。三年內立後者。母在則母自行其練祥禫祭。子不可復行。若母亡則無人主其祭。初再朞。只行忌祭。待子之喪期滿後。方行練祥禫祭。而告廟出主祭之。似或得宜。三年內。旣不行練祥禫祭。而子服變除。又不行祭。則是終不行練祥禫也。恐於人情禮意。俱有不安者。如上處之。未知如何。幸詳敎之。

答沈信夫丙寅五月[编辑]

本生父母爲出繼子不杖期。經文則未有見焉。無乃因爲人後者爲本生父母報之文而推之耶。報字何其無來歷耶。家禮則只曰爲人後者。爲私親降一等。私親之爲之也。亦然。似與儀禮不同。未知如何。○未廟見之女。古禮不遷於祖。尤菴答金延之書。後世婦或有生子而尙在其室者。豈有生子而未成婦之理云云。雖未廟見。生子則成婦。而未生子則雖年久。不可以婦論耶。

禮說二條。當從朱子尤菴說。報字不必泥看。無論降不降。相爲之服。則謂之報矣。婦入門三月而廟見者。未三月則未定其善惡。可以不得罪於祖先也。過三月則善惡已定。限以三月。意有在也。過此則當爲成婦。何可以世俗拘於形勢。不能如禮者爲經耶。

答沈信夫[编辑]

所詢出繼子服前所對。未明矣。子降其父母。則父母安得不降其子也。此家禮之意也。然出繼子爲其本生父母。以伯叔父母服之。故本生父母亦以兄弟之子服之。子與兄弟之子。其服本同故也。服雖不降。義則降也。

答曹雲擧世鵬○壬戌正月[编辑]

忽於遞中。承拜手畢。於是而知高明之於賤陋者。亦未甞忘焉。而其所以慰撫而奬勵之者。有踰於尋常。則又有以見君子愛人之心無已也。三復感歎之餘。復有所慶於私心者。一自山頹樑壞之後。同門舊人。次第淪謝。存者無幾。又皆散處。不得合幷以講其舊聞。而往往有忘其初心。安於怠棄。書䟽及面。罕有及於此事者。法門衰敗。未有甚於近日矣。今奉來書。獨以舊學爲言。雖其自謙之過甚。須人之太勤。因是亦有以見嚮道不已之盛心也。斯學之傳。庶其有托。而忝在朋遊之末者。亦將與有榮矣。甚幸甚幸。至於惠規治病之諭。竊恐高明有所未察於愚陋實狀。而有此易言之失也。僕自早歲。從事師友之間。人或歸之以學問之名。其實則材資駑下。爲之又不力。方在盛時。了無所得。及此衰暮。昏廢益甚。向所謂忘其初心。安於怠棄者。政自謂爾。豈有一知半解。可以仰助於高明之地者哉。抑又念聖學規模。入德門路。若所謂致知力行。居敬集義之類。聖賢言之備矣。經傳載之悉矣。固無待於他人之指告也。若其隨人氣質之所偏而攻治異法。因人病痛之所在而用藥殊方。則固有之。然此在當人自察自知而自用其力矣。亦非他人未甞與之共學。知其短長者。所可與有力也。學者所患。惟在立心之不誠而用力之不篤也。立心之苟誠也。用力之苟篤也。大路在前。直指堂奧。擧足而趍。人莫禦之。夫何遠之不可届也。神丹妙劑。各對其證。探袖取服。其用不竭。亦何病之不可治也。惟其不誠不篤。是以有路而不由。有藥而不服矣。縱有明師良友守而告之。亦有何益哉。僕之名爲爲學四十餘年矣。猶未免爲鄕人者。其咎政坐於此耳。今因來諭。敢此布聞。非敢以是奉規於左右者。將以自發其病。冀得蒙其鑪錘之化耳。

始祖設壇之祭。古無所據。乃是義起之事也。義起之事。非大賢以上。不能爲之。顧愚淺陋之見。何敢輕議。所須二書果有之。朱書同異攷。尤菴先生晩年始功。未及卒業者。僭不自揆。續而成之。庸學太極啓蒙之書箚記。乃是錄先師晩年講解之說。而間亦有以鄙說補之者。二書盖用十年之功。而亦何能保其無失也。雖靡俯索。固欲就正。而窮居。乏紙地書手。只有草藁一本。更無別本可以寄呈者。玆不得奉副勤須。甚恨甚恨。

答鄭公理彦爕○辛亥三月[编辑]

來書深以病殘生踈。智計不足爲憂。此雖兄自道。亦見受任圖效。臨事知懼之意。今世爲官。能以此爲言者幾人。深庸感歎。地與倭接。賊來初頭。帆風一日。萬里咫尺。則南門鎖鑰。責任之重何如。兄起自書生。猝當此任。固宜其兢兢。而其可以處此之優者。亦非別有智計之可求者。登臨郡樓則追懷泉谷公之忠節。俯瞰滄海則想像忠武公之偉績。常以二公之事。存諸心而不忘。以爲立心制事之本。而若其措置之方。須以撫愛吾民審察敵情。修城池精器械積蒭糧爲先。先爲備禦之方。如在敵至之日。則及吾之在。雖不見敵。異日當事者。卽必深賴其力矣。然於措置之際。又須擇人而任之。要之天下事。當與愛惜名節。致遠自期者同之。不可與苟求一時口腹之利者共之也。此非天之降才爾殊也。矢人凾人用心不同故也。竊觀世之爲官者。但思苟過目前。而不爲國家久遠計。名官出外者。又多以優游廢務爲高致。以恪勤奉職爲俗吏。以此郡事不理。民受其病。良可歎惜。又見世之士大夫平居論事。每以踈棄忠良。任用憸邪爲恨。而及其自受藩閫之任。置人於幕府。則率皆以顔情請托取之。不復問其人之能否。耳目之用。專寄在此輩。而不擇如此。其何以審察物情。措置方略。以毋負九重之委寄哉。內而朝廷。外而藩閫。事體無二。而所論所行。若是其判異。亦可恠耳。感來書之意。率爾及此。倘蒙恕諒否。弟年衰疾甚。無復有當世之志。方搆數間屋子於先人墓下。粗得就緖。將與一二釋子。相守以老。生而瞻依松楸。死則葬於其側。此外更無餘念及他耳。

知舊往復[编辑]

上丈巖鄭公澔○辛卯四月[编辑]

去晦在江門。敬拜元月小晦所賜下覆書。滿紙諄諄。無非奬勸以進者。奉讀圭復。如承面誨。自顧無狀。何以獲此於長者也。感惶之極。不知所諭。仍審其時絶塞苦寒。尊體起居萬福。又能理遣慘慽。不至傷損。惟以日力有限。義理難窮爲憂。而慨然興歎。愚於此竊有以窺閤下進德之功。望道之心。無間於一日也。慰賀萬萬。殆不可以名言。又甞竊聽於傳者之說。謫廬之下。學子坌集。而其間又多有長進可畏者。將使一方數百里之間。絃誦相接。則閤下之道。雖不行於朝廷。亦能行於一方矣。此殆天意之不可誣也。其或致憾於閤下之遠去者。固知非君子通物我一內外之公心也。然念窮荒風土。飮食居處。皆極殊惡。絶非老人之所可堪。則區區不瑕有傷之念。又安可以自已也。伏乞爲國家爲世道。深自愛護。以俟恩放之不日。而不但偏幸北方之士幸甚。就悚。元震曾祖有贈元震家親詩。而曾祖平生之志。亦略見此。故曾以此請跋於師門。而已蒙見副矣。家親又取詩中勤修二字。以名居室。而以寓桑梓之感堂構之志。此不可以無識也。第念古人求所以闡揚其先之行義者。不於文章大手。而必於當世所謂大人君子者而求之。盖以發揮潛德。取信來世。因彼之言而不朽其先者。在於人而不在於文故也。小子以無似。猥蒙幸於執事者久矣。而平生仰德慕義者。實不下於古之所謂大人君子者。則小子求所以闡揚先祖之德者。不于閤下。而伊誰之望哉。玆敢不避僭猥。仰瀆尊嚴。伏乞不惜數語。記其始末。以示來後。則小子一家幽明之感。當如何哉。家親本欲直請命於左右。而未甞一者蒙誨。猥越是懼。俾小子替陳。伏乞幷照此意。先祖志行梗槩。家親名堂之由。錄在別紙。伏希垂察。且念朱夫子在黨禁中。雖不肯爲人作文字。亦不能盡辭矣。閤下今日雖在罪籍之中。似與黨禁禁其學術者有異。恐不必以此爲嫌而辭之也。鄙家之欲得閤下之文。亦非爲誇耀一時計。將以垂示於永世也。閤下如或以作文與人。宣掛屋壁爲嫌。謹當藏之篋笥。以俟後日矣。幷望照察。

別紙[编辑]

曾祖諱必廸。字廸夫。丁卯之亂。公年二十九。扈駕江都。朝廷欲除職。辭不受。丙丁之後。廢擧不赴。時年僅三十餘。築室于燕岐之老彭亭以終老焉。盖公天性峻潔。制行孤高。平生用心。只在讀書飭躬。敎誨子弟者。而世間名利産業。一切身外之事。未甞少留意焉。經傳史籍百家之書。無不淹該通貫。而尤喜讀孟子書。以是爲文。汪洋閎肆。操筆立就。筆藝精絶。古人各體一習。便得其妙。而不欲以此成名。故亦未甞着意爲之。少時甞一赴擧。魁多士。丁丑後。遂謝公車。而平生未甞以微意示人。故雖子弟。亦不得以聞而知其志矣。然公之詔勉子弟者。每以出身事君爲重。而少時自爲者。亦甞在此。則公之不果於忘世也亦審矣。然而富有文詞。年未遅暮。而遽棄科業。則其志之所在。亦不待自言。而已可知矣。今以贈家親詩觀之。則其傷時歎俗。孤遯自守之志。亦已全露於此矣。盖亦托此以自見其志。而非尋常贈別之比也。此又不可全無微意之可見者矣。倘使知德者觀之。雖在百世之下。其所以想其志而得其人者。只此一篇足矣。何待於盡觀其書。親聞其言而後可哉。家親幼時最爲先祖所鍾愛。自在弱冠。已鳴於塲屋。先祖每以立身顯揚屬望。眷眷焉敎戒者常切。故於其遊京之行。作此詩以贈之。而其末二句。致意尤切。修身俟命本末殫擧。而不悖於古聖賢相授之旨。則其所以敎訓子弟者。又豈或出於天理之外哉。其視世俗父兄子弟專以祿利相勸勉者。盖不啻不同矣。家親屢擧輒屈。竟未小成。盖亦命也。十餘年來。屛處江湖。專意以先祖之所敎者敎子弟。遂取先祖詩中二字。扁其所居之室曰勤修。盖欲以是寓羹墻之慕。而使子弟者知所繼述焉。此其先祖志行。家親名堂之大略也。先祖詩及凾丈跋文。幷以呈似。幸望註易之暇。留意撰記。尋便付來。千萬至祝至祝。

上丈巖別紙壬辰三月[编辑]

堂記請改處。伏承開釋備至。感認則深矣。第詳一篇指意所存。益見其有不敢當者。盖於篇首。旣引積累創垂等語。而仍復提出賤名於其下。則語意隱然若有所歸重者。此豈但蒙騃之所决不敢當。抑恐見者或有以議大君子立言之失也。乞將此段全行刪沒。實區區衷曲之望。而如必不欲全沒此意。容或略道後世子孫必有承訓興善之語。以承前段之意。則語旣渾厚無迹。而又有俟後無窮之意。其比前者下語旣露而命意反狹者。似或有間矣。以此易之。未知如何。因此愚分之未安。未免議論之敢到。不勝惶悚之至。

上丈巖乙巳七月[编辑]

某謹齋沐再拜。奉書于丈巖先生下執事。伏惟皇天祖宗。默佑邦家。世道陽復。朝著鼎新。大監起自湘澤。首登廊廟。一言而辨國誣。再箚而伸羣枉。其爲明天理正人心。樹國家之元氣者。盖已八九矣。於是告老謝事。浩然而歸。其昔退而今進。旣進而復退者。磊落光明。動合於聖賢之法門而有辭於百世矣。仍竊惟念天之憂患世道。可謂至深切矣。方其否也。必生一大人。以存其幾墜之人紀。及其泰也。又出一大人。以濟其方亨之世運。而擬之於否者。未必見其泰。擬之於泰者。未必及於否。至於今日之否泰也。則其所以擬之於前後者。皆在於大監一身。然則天之憂患世道。固未有古今之殊。而其所以眷眷於大監者。則可謂至隆厚矣。向日從者自北而南遷也。元震固已引劉元城事。以奉喩之矣。今則元城之只有大監之前日。而未有大監之今日者。又不可得以比矣。不知古今何人復有可以喩之也。旣又竊聽於士友之所傳。雖於絶塞風霜。炎海瘴癘。備甞險苦之餘。而氣貌髭髮。視聽飮食。無一所損於平昔云。此又可見誠敬之所獲而神明之所扶也。區區慶祝。何可言喩。元震抑又念大監之道德風節。出處言行。在前日。固已服國人之心矣。至於今日而又有大焉。則一言之與奪。皆有以榮辱輕重。而標幟乎斯世也。故士之憂道抱志者。固將日歸於門下。而其懷私求名者。亦必親進於其間矣。伏願親忠直遠奸佞。持爲山之戒。愼樞機之動。使一世無終失於山斗之望。而後雖有工訶人者。亦無得以間焉。則豈不爲吾道之幸也。此實區區肝膈之望也。目今世運雖復。朝著雖淸。國賊猶未討。忠賢之寃。猶未一二報。人心抑欝。國事靡定。竊恐有橫潰震驚之患。出於意外而莫可收拾也。不知居廟堂之上。立殿陛之下者。將何以善於後而盡其責也。其得失之議。安危之責。雖不復及於山林之鼎席。竊計忠不忘君。義不忘世。隱憂而浩歎者。當不以進退而有間也。嗚呼。今日之天意。其終如何也。第伏惟令胤之喪。出於旅邸。往與同往。以喪而歸。情理慘傷。令人隕涕。而天之報善至此。而亦不可知矣。竊想通於晝夜。以理勝情。有以安之。而區區過憂之私。更願加勉耳。元震今春寒食。往省燕歧先隴。伏聞御者方留樓巖。前進擬拜矣。及至。御者離次向京。才數日矣。瞻望門閭。悒怏而歸。御者入京之後。又不敢以微末姓名。自通於鼎席之下。一書仰候。亦且久闕。今則御者已返山林。無他可嫌。敢此奉書。以入京裭。以冀早晩關聽。舍弟啓震方從宦在京。若賜一言之答。只付京便。可以轉來得奉矣。地遠身病。趍拜床下。姑未易期。嚮風馳慕。不勝忡悵。秋炎尙熾。伏惟道體萬福。更乞爲道保重。以慰瞻仰。

答金關東伯鎭玉○丁未六月[编辑]

連伏奉下書。仰審體度一向增毖。伏慰伏慰。第伏承傷暑餘毒有頓發之憂。誠不勝仰慮。然爲一方人神之所依。豈無陰護之力耶。以此恃而無恐耳。某依前遣免。知荷盛庇。辭䟽凈寫有日。而今書恐有宜復。遅待數日。今始拜送矣。舍弟果有陳䟽之意矣。大指旣不可爲今日朝廷言之。欲度其可行者而言之。則瑣瑣又不足言矣。以此趑趄。又不欲爲之矣。今日爲道臣者。未見其有留意於國事者。而每承下書。深以坐費官供爲憂。可見其以一方休戚爲己之憂也。今又承詢蕘之敎。益見其博謀取善之至意。竊不勝歎仰之私也。第念今日國事。無一可着手處。小小變通。無大利益。而徒貽煩撓之患。大者則又非一道臣一守令所可得爲也。孟子所謂格君心。朱子所謂選任大臣經歷後。益知其爲眞切語也。前此非無一二愚見之可陳。而不敢發者。意盖如此耳。今承下詢之勤。宜不敢終默。而些少弊瘼。邑各不同。固非某所可盡知也。至於良役屯塲盜賊三者。實爲今日生民之大患。而屯塲盜賊之患。峽中尤甚。屯塲終不能一切防塞。一切革罷。令本官收納。則可除中間憑藉暴橫之患。而京司差送監官。亦非不知此弊。本爲監官輩做人情。則道臣守令。雖欲變通。京司豈肯聽從耶。消弭盜賊之術。亦只在使斯民樂其生。本不在於嚴法督捕。而或反如漢之黃巾。先行分捕。反促其叛者。未可知矣。今日使民樂生。旣非一道臣所可辦。則此亦只得循例處之。苟冀無事而已矣。凡此皆長者之所已熟知而深憂者。豈復有待於愚者之言哉。頃聞舍弟所傳盛意。欲於嶺東西。各置防禦之所。此則非常慮之所及也。關東一道。古稱獩貊。而嶺東爲獩。嶺西爲貊。分爲二國。盖亦以地理分界。自有天限故也。若不各置防禦之所。則一處有變。其何能接應耶。愚謂盛筭所在。無可更容他議也。竊伏見今日到縣關文。廟議令外方諸般上納之錢。皆令作木。此係民間切急之患。行之數年。民必不能支堪矣。大抵米布。民之所衣食而爲生者也。上苟盡取。則下必不能自給矣。錢歸於上。米布留於下。未必不爲自然之惠政矣。今若一切取布。則民何以資衣食耶。其他民間難辦。吏胥刀蹬之患。其弊又不一而足矣。此等利害。本非難見者。而廟議不及於此。他尙何言。廟議皆以錢貴爲患。今日殘民之猶得以支保者。實賴於錢貴。錢貴非所患也。然太貴則傷農。略爲變通。勿使過於太貴可耳。此則又非造次。可以說盡利害矣。猥承鄭重之敎。不敢自外。略陳愚慮所及。言無倫要。且涉僭易。竊深悚惕。

答李薰伯𫗽○丁未三月[编辑]

禮曰。飯於牖下。小斂於戶內。大斂於阼。殯於客位。祖於庭葬於墓。所以卽遠也。故喪事有進而無退。有進無退。謂有進而向外。無退而返內者也。故改葬之禮。直自舊山奉柩就新山。而無返家之文。雖或拘於形勢。不能卽往新山。別設祭廳於門外以待日。容或可也。今舊喪奉還室中。與新喪同殯。未免失之矣。旣已同殯。則一祖一不祖。情理固爲未安。然同殯旣失之。而因此又設無於禮之祖奠。則是又因誤而重誤之也。舊喪祖奠。恐不可行也。愚意葬前一日因朝奠。只以遷柩告舊喪。載轝設奠。往卽新山。幕次留人守之。是夕。依禮設祖奠於新喪。翌朝。發靷就墓所行窆。似爲得之矣。

答權調元爕○乙卯七月[编辑]

四月惠書。訖用感慰。時序易邁。忽已及秋。不審靜候近復如何。區區瞻溯。不自勝任。某衰病日甚。而兩目俱昏。盲廢不遠。世間人事。皆不屬我。自此頗覺省事閒便。而只以無所聞而止此爲愧耳。示諭縷縷。謹悉文集謄本。已至三件。雖未卽入刊。藏之名山。可無他虞。其幸何可言。若非執事用心之勤。何能致此。尤令人感愧。書札至今未聚者。雖復遅待。亦不可聚。且其未聚者。想不多有。而可入刊本者。尤不多矣。何可以此爲拘而緩於成書乎。縱有之。亦不妨追成續別集矣。只將見今已聚者。編摩校勘。速就成書。如何如何。年譜盛籤。姑未與瑞膺對商。而於鄙意則皆見其是矣。只有庚子大喪成服一條。舊說前後相承。亦自分明。不必改下語耳。冠戒山長二事。旣無所關於義理。而前賢之譜。亦未有此例。故鄙意全欲刪之。若存之。皆存如來敎。亦爲是矣。此數段在所更商者外。一依來說改正。似好耳。大抵紀實文字。由詳就約則可。而從約致詳爲難。故當初譜草之編輯。惟以詳悉爲務。初本旣成之後。又專以刪約爲主。一番瑞膺相對刪定後。鄙意則猶未已。前所云冠戒山長之外。所欲刪者。亦多有之。未知於盛意如何。世人編譜者。以多爲勝。閒漫瑣屑皆錄。愚竊病之。他人如此。猶或可也。而若在大賢。則盛德大業。至言懿行。一一關世敎者外。不能盡書。盖其大者可書已多。故小者不得不略耳。此非面論。難盡彼此所見。免喪以後。每擬一進。而身病旣深。且乏行具。訖未成行。而今則敬仲又不在家。不知何日可成此會。歎極歎極。譜冊非不欲更呈。而難逢的便。又欲與瑞膺更商故留之。彼中想有別本來籤之說。自可移錄而有所當商者。不妨以書往復耳。因驪湖金汝仲行附此。眼暗艱草。不成字。餘惟加護。副此區區。

答權調元論師門行狀丁巳四月[编辑]

自幼重厚聦明。識者已知其爲德器。

先言重厚。下應德字。且先生資禀重厚爲主。而聦明內蘊。亦言之序也。

稍長。志氣不羣。慨然以功業自期云云。先生時年十八。有詩云云。

先生少時。志氣不羣。慨然以功名自許。橫渠狀中語也。伊川十八。上書仁宗。請行王道。橫渠十八。上書范公。論兵事。先生作詩之年。適與程,張同故著之矣。

所居。以北窓淸風羲皇上人八字。書之壁間。以自比於靖節。

北窓淸風羲皇上人八字。始謁先生。請問曾聞以此八字揭之壁間。今無所見何也。先生答曰。始以此揭之。爲其尤菴之筆。惜其塵弊。還撤而藏之。事實盖如此。而孔子竊比老彭。諸葛自比管樂。此意甚好故著之矣。

甲戌以後出處。

人之出處。與其平生履歷相關。故因其履歷之叙。幷著出處之義。狀體皆然。朱子行狀可考也。且以丙丁事。爲出處之義。自古天民之出處則固如此。若孔孟程朱之出處則未必如此。齊梁。僭王之君。而孟子見之。高宗臣事仇虜。孝宗以後。雖正敵國之禮。亦與仇虜講和。而朱子皆仕於其時。其意盖謂得其君而行吾道。則僭王之名可正也。仇虜之讐可復也。惟其無得君行道之望然後不就。就之而亦旋去耳。狀中先言大義。後言時事。盖以備著出處之義。以見其以此以彼。俱無愧於聖賢出處之義耳。甲戌改紀。壬辰筵敎。丁酉賜對。皆爲出處之端。而甲戌壬辰之不出。以時事爲主。丁酉之不出。以晩遇過時爲主。逐段所繫之語。以著隨時之義者。皆有深意。所謂大義已有朱子之所處。不可以是斷爲不出之正義耳。

尹拯事。

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尹拯之事不明。先生之道不著。此拯之事。不可不明著也。且先生之䟽。旣因序文墓表事發。而又幷論拯前後背師之事。則不可不先著拯前後事。以爲䟽事張本。又與墓表序文相應。文字之體。又不得如是矣。

不甚用力於矯揉。而査滓易至融化。

此處始依來籤改之。更考同春誌文。適與之暗合。故還存之。且去易至字。則與聖人無別矣。此段政論先生資禀氣像學問道德之全體。而字字勘過。無一毫過溢之辭。且以平日目習而心熟者記之。故無一語套襲陳言。人人皆髣髴之說。始用査滓渾化之語。必下易字於其間。極有斟量瑩澈無瑕之語。始亦嫌其或過。以其用於延平故用之。區區之意。本自如此。何敢挾阿好之私而爲過溢之辭。以誣先生而欺百世哉。所記論道之說。亦可據其手筆文字而著之。獨辨異端論許衡二說。不見於文字。而此皆平日所雅言也。至於許衡。則晩見一文字。尊衡甚至。故辨之尤力。追記平昔。恍然如昨矣。

論理氣諸說

來籤之說。正與鄙意相合。而於論撰曲折。則又似有未悉者矣。所記諸說。皆在於經義問答。而文字甚略。不若平日講說之詳盡。其說備見於鄙所編記聞錄。而先生末年手筆勘證者也。今此所記大旨。皆據經義問答。而其詳參以記聞錄。正與來籤所謂擧其綱要。直述所聞者合。而皆是親經勘證者。則又與泛然直述者不同矣。記聞錄所記。只錄其庸學太極啓蒙之書所聞之說。故性善之說。不見於此。而其見於書札者。比他說。最爲明備。故狀中所記。雖參以平日講說之詳。亦無所加於書札所言之旨矣。

沙溪行狀格物戒懼之說。不過論文義訓誥之得失而一一詳著之。况先生所論。皆是闡性命之微蘊。關世道之大端者。則安得不詳著之。必詳著之然後。可使學者曉然見得先生指意之所在。而有以知先生之所以爲先生者矣。

古之聖賢。不能行道於世。則明之於言語文字。故孔子以空言配大禹周公是也。故後世賢者之狀。皆詳記其言。明道,延平,朱子,沙溪之狀可考也。先生終身不出。故無做事之可記。又於言語。不爲盡著。著之。又復略略提說。寂寥沒實。則何以稱大賢狀德之文乎。故於論道之說。以詳記爲主。而其間實有太長傷繁者。故依來籤所示。刪節之。此外則似難更加削約矣。

任傳道之責者。不過一二人而止耳。

朱子行狀曰。自周以來。任傳道之責者。不過數人。又曰。一二人而止耳。盖用此語。而見者不知出處。則或深見罪。故改之矣。只擧兩先生。吾東道統之說。前賢碑狀。已屢著之。不必每每叙之。以襲陳言。且承上文所論兩先生明道之言而結之。文字之體。又不得不然矣。

發其精蘊。

發前人之所未發。則謂之益發。程子言之於孟子而不嫌於孔子。朱子言之於南軒而不嫌於程子。故古人多用此語於後賢而無所忌諱。然他人見者。亦有如來籤者。不可面面說破。故改之矣。

與成虛中別紙辛卯八月[编辑]

凡人之有罪無罪。自有公論之不可誣。本不是係自家喑默與分䟽也。官家旣以爲有罪而罪之。則被罪者但當引咎自省而已。豈可輒向人說寃說痛乎。况哀之所遭。事關父子兄弟間。則尤不可向人分踈也。若有親愛之人。欲聞其曲折。則亦當直告之。其間雖不能無一二可羞吝者。若欲盡諱。人必幷與其大體而不信矣。

救飢禦寒之道。雖不可不經理。僅免於死則已矣。不可妄有作爲。以生怨而召謗也。

杜門讀書撿身觀理之外。不可妄有出入。妄有交游。若與不逞非類之人相通。則終必有累己之患。亦不可顯示相絶之意。以招怨怒也。來見者隨問隨答。泛然而已。躬不與之往來。則自然相踈矣。若有忠實可信。樂善好學之人。則可與之游。此必有益於寬愁慰窮之道矣。

始與人見。切不可輕與之許心開懷。一見再見。聽言觀貌。熟察其心之無他然後。方與之深交。

或有贈遺周急者。此無可辭之義。但不可全不照管。全無斟酌。不然則或不免於傷廉傷義也。

凡接人。無論貴賤大小。一以恭敬待人。卑遜自處。不但客寓之中防患遠辱之道。當如是。罪謫之人。自不可自同常人也。

吟咏游賞等事在服中。固不容議。而雖非服中。切不可喜爲之。吟咏多則寫情抒懷之間。或不免有怨尤誹謗之語而邂逅生事也。游賞多則觸物感懷之際。易以流於悲愁放曠之域而志不可持矣。切宜戒之。當在服中。朝夕設位哭臨。不可廢。若有病則雖不能每如是。朔望哭臨。尤不可廢也。

文王囚羑里。孔子畏於匡。程子編管涪州。遇風舟幾覆。劉元城安置嶺外。轉運至則將殺之。蘇屬國十九年處海上。文宋瑞三年在燕獄。其他如此類甚多。不可枚擧。而大抵患難之至。聖賢所不能免。但吾所以處之者有道。故彼皆徒然而不足爲吾之患也。今哀之所遭。若比之文王以下諸聖賢所遭死生在卽者。則直是尋常耳。延平李先生曰。若大段排遣不去。只思古人所遭患難。有大不可堪者。持以自比。則亦可以少安。此誠處患難之要法。須依此法。常思文王以下諸聖賢事。持以自比。而思所以跂及。則其於安心進德之事。大有益也。

後之學者。終不能得到古人地位者。其病有二。非助則忘也。今哀之病。專在於忘。而助則非所慮也。須常以忘爲戒。無患其有助。必做刻苦奮厲之功。當有進益也。

夫子曰。法語之言。能無從乎。改之爲貴。巽與之言。能無說乎。繹之爲貴。從而不改。說而不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竊覸哀於人之善言。非不樂聞。而殊欠着實承用之意。自今以後。痛革前習。雖如我淺陋之言。如有可擇者。必留意服行之。如何如何。

事之至者無窮。而吾之所以應之者。亦隨而不同。今不可懸度而預言之。誠能臨事而必致思。思而得之而後方應之。則庶乎其寡過矣。

答宋景徽㜈源○乙卯七月[编辑]

杳然瞻望。無計一會。書亦難傳。徒勞夢想。意外手翰忽入手中。其所以撫存期予者甚至。披復再三。感不容喩。仍審溽暑。靜候安吉。尤以慰沃。弟去喪不死。又忽經年。孤露含痛。不如無生耳。老先生墓道之刻。尙此遷延。士林同歎。今承石役已始。刻竪有期。其幸何可言。因此有事。趍省壽藏。仍相其役。實吾黨之所同願者。况承辱速。豈敢後也。而顧此十數年來眩病沉痼。當暑尤劇。草土以後。兩目俱昏。幾至盲廢。病故如此。無由遂誠。人豈諒之哉。只用慚恨知罪而已。蒙諭表文相議事。此是大事。固非淺陋。所敢與論者。且於鄙意。有所未安。玆敢略布。幸加察焉而勿遽見罪也。前人文字。已成完本。則雖有未盡者。實非後人所可追改。朱子四書輯註。引用程說處。或有添刪者。此以解經爲主。故不害有所損益。以就至當。然於本文則未甞敢動一字。此其意可見也。至於金石文字。事體又別。故其於變動。尤無前例可據。盖以此路一開。後弊不可防。而前人文字。殆無以傳信於後世故也。若其所失。關係大義。不可不使後人知之者。別爲文字。以附其後。未爲不可。此則有前例之可據矣。朱子易簀前三日。所改大學文字。乃經文誠意註。非誠意章註也。此係先生絶筆。則所關亦大矣。而勉齋所撰行狀。門人所共編輯之年譜。皆以爲誠意章。則其失亦不輕矣。然先生嫡孫鑑。只就祝氏最後定本。書其卷端。以明其絶筆所在之可據。而於行狀年譜則不敢變動一字。此何故耶。豈非前人文字。有非後人所可追改者耶。今此表文之中。果有大段誤處。則老兄只依朱鑑故事。別爲文字。以著其實。或附刻於表陰。或附見於文集年譜附錄之下。皆無不可。至於刪改本文。則决知其不可矣。然老兄所指議處。因家弟所傳。得其詳。則其中禮參一條。不免小差。而此是文字小疵。不必深拘。其餘則似是高明之見有所未到。非本文之有可議也。略以鄙見錄在別紙。幸視至焉。然看文字論道理。人各有見。弟亦何敢自以爲必是耶。且聞老兄之意。若不有改。不欲入刻云。此恐思之未深也。先師此文字。始以孔朱起頭。卒以栗翁幷論。其於老先生引重至矣。中間排布。辭約而理該。言簡而義嚴。若使他人做者。文不殺則事必遺矣。雖以文章體格言之。近世文字。殆未有可比者。大體旣好。則雖有文字小病。不可以此爲拘而棄之。况以他人所見。則又未有文字之可病者耶。老兄平日意思論天下事。少有不合於己見者。輒以爲非。而不知其不合者之未必皆非也。此實今日士友所同竊議於老兄者。而以弟狂僭。敢直言之。倘有以察之。庶幾知其忠愛之心。有踰於不言者矣。前此老先生年譜。妄有籤論。獲蒙徹覽。俯賜還答。而其間亦不無見擇者。此足見擇蒭之盛度。而區區愚滯之見。則猶不能無恨於未蒙盡察也。所欲面論者甚衆。而彼此俱以衰晩之年。加以疾病侵尋。未死之前。一遭面罄。恐無其日。向風引領。只增悒悒。千萬自愛。以副士友之望。

別紙[编辑]

天之憂患後世。

後世後字。與上周末宋末字相應。盖天之憂患世道。不在盛時。而在於衰世。若其盛時。則何憂患之有哉。故天之生孔子朱子。不於周宋之盛時。而乃於其衰末之時。此所謂憂患後世者也。自其盛時。視其衰末之時。則謂之後世。後之一字。何可爲病哉。且憂患二字。本出於易大傳。而正指文王之時。故後人承用此語者。皆謂憂患後世。已成典故。竊恐考之有不詳矣。

戊戌。以禮曹參判入朝。

此處下語。少欠明白。然禮參辭遞之後。更未有他職名。而仍以禮參前銜入朝。則如是下語。恐亦不至大段差爽。

三入黃閣。

名入黃閣。亦可謂之入閣。不必身入而後可言入也。

神德之復位。

太祖之徽號。孝宗之世室。皆自先生發之。天常賴而不晦。可謂千古之大業。聖人事業。不止一事。而語其大者。則莫大於春秋。故孟子專以此一事。爲一治之大業。先生事業。亦不止此數事。然平生事業之大者。莫過於春秋之義。而此數事皆屬春秋之義。則以是爲大業。實得孟子之意。於此生疑。則亦將無處不疑矣。

如有助䥴而左右者云云。

高明所疑者。無大於此段。而先師用意深處。亦莫過於此段。尤未可以輕議。此一段。正說先生甲寅己巳之禍。而前後之禍。皆原於斥鐫一事。甲寅之禍。宣擧未必有力。故於此略之。而捴以鐫黨言之。己巳之禍。拯實助成。而事關其父。故於此始表出拯之父子。此則叙事之體然也。甲寅以前。助鐫搆禍。若以宣擧爲主。則此果爲論事得實者乎。始言助鐫。所包甚廣。而宣擧亦在其中。以見先生之斥邪。其意至嚴。其事至公。不專在於宣擧一人。卒乃言拯之父子右鐫修㕁之實而直斥之。則又以見拯之父子黨邪害正之爲最。而申復言之。其事益著。此則文字之體然也。何必始終專言宣擧一人然後。方見先生斥邪之功爲大。而拯之父子負罪之爲著耶。不能深見作者之意而輕議之。竊所未諭。

假禮論而搆禍。

禮論固是大欵。此等處皆欲詳著。則此非表文之體。只提題目。不著其詳。自書言葛伯仇餉已然。而後世碑誌等文字無不然。今何可爲疑也。

治喪之節。入道之要。托付於門人。

托付二字。本爲入道之要言之。治喪之節。只是夾帶說過。不必深論。前輩文字。多如此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