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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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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六 南塘先生文集
卷十七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卷十八

知舊往復[编辑]

答宋景徽乙卯十一月[编辑]

自承前書。若親謦欬。區區馳仰之懷。益倍於前日矣。此又伏承惠覆札。其所以撫念賤疾而慰勉之。矜憐愚迷而開曉之者。皆出於眷厚之意。三復以還。不勝感荷。且審尊履所處而安。尤以慰幸。示諭墓表事。屢承誨諭。豈不知盛意所在。而顧於鄙意。終有所未安者。不能於言下領悟。竊自悼愚滯之性猝難開惑也。竊觀盛意。槩以承敎許改。前例有據爲執。而此實有不然者。執事之始請修改。乃在癸巳。其再請。又在丁酉。癸巳之去丁酉。乃五年。丁酉之去辛丑易簀之歲。又五年。前後九年之間。終未修改者何也。頭辭旣改。而他不修改者。又何也。微旨所在。雖不敢妄揣。而意者執事之請旣固。而亦不爲全無所見。故始欲勉從。而其卒不改者。又以其本文之未必可改也。後人安可徒循一時許改之敎。不顧九年持重之意而容易變動耶。在他人。雖或容易。在僕等。尤何敢乃爾也。前例有據之云。盛意所指。僕亦知之矣。此則前人文字。語有未明。使人難曉。故因其意而改其辭。以暢其指之未暢者。本非幷改其意。別撰文字。以誣前人也。今執事之所欲改者。非辭也。乃意也。則此果可以援例於前人耶。雖只其點改其辭。亦豈可人人而爲之哉。執事則未敢知。而如僕輩安敢乎哉。別紙垂諭。尤荷牖迷之勤。敢對以別幅。玆不重陳。獨於來諭所謂原其本心。只欲獻誠於凾丈者。竊不勝感歎焉。此實執事肝膈之言也。若又推此心以及於人。則亦有以知僕輩之所爲。原其本心。只欲獻誠於老先生耳。先師之於老先生。卽是一體人也。半體之不良。實爲全身之病。則先師之有歉德。亦豈爲老先生之光耶。韓子之言曰。舜不得以傳禹。堯爲不知人。禹不得以傳子。舜爲不知人。今世名尊老先生者。或不知此義。愚竊惜之。執事以爲如何也。千萬非紙札所可盡。只冀自愛保重。

別紙[编辑]

掌令禮參云云。

表文中記其出處一欵。其出之擔當國事者書之。不如是者不書。此卽撰述之大意也。己丑初召。出於賓廳啓請。而旣入請對。又不蒙許。卽爲退歸。故略而不書。及其再出。方是任職當事。故於此始特書之。其赴召也。無他職名。只以前掌令造朝。故遂以掌令書之。其下書禮參入朝。意亦如此。雖其以前銜爲若見帶者。未免小差。其記出處大欵則無所失矣。何至爲不可。置之闕失耶。

退居懷德。

昔甞登拜雙淸睡翁之墓。見其雙淸墓表。書以官爵。旣是有官爵者。則書以退居。恐無不可。其叙述所稱處士隱居不仕云者。似皆從不仕以後言之。至於謂淸風峻節震耀百世者。又似不專指隱居而言也。著其所居之地。世間碑誌。率多如此。初不論世居始居也。若是世居而不可著。則人人世居之地。後人安得以盡知。而碑誌中人存歿所在。卒不可考耶。春翁墓誌。首著易簀之在懷德。歿而在世居之地旣著之。則生而在世居之地者。獨不可著耶。大賢所居。不可不著。而因是而著。則恐不無其意也。

三入黃閣。

拜相之謂入閣。前無此事。故亦無此語。自皇明始。明朝不置三公。以列卿中入閣辦事者。爲行相事。故遂以拜相爲入閣。此是天朝官制史冊文字。何謂俗用諺語乎。

神德復位云云。

來諭以爲凡文字。例爲上下照應。此文旣以尊攘起頭。下當有結語。如寧陵誌云云。誌表文體。詳略自別。不顧文體之不同。惟其文之相準。恐非其宜也。起頭結語。上下照應。古人文字。不必盡然。雖以老先生文字言之。亦多如此。文字變化無窮。何可一例斷之耶。

助䥴左右云云。

來諭謂不如高井告文之語。似亦未覺兩文之爲異文也。高井告文。本爲二尹事而發。故二尹事外。無他說。此文非爲二尹事而作。則其論尹事。安得如告文之詳乎。若使先師只撰搆禍文字。則亦必如告文之詳矣。且以其不出宣擧二字。爲不能無疑者。似若以是爲有意顧藉者然。全文在耳。以是爲顧藉。彼果德之耶。拯之父宣擧也。何待於別著其名也。

禮論云云。

前書以葛伯仇餉爲喩。本爲論事提綱而言也。非以客諭客也。禮論之於此文。雖非客也。而以其非客事事詳說。則當作大碑。何以表爲。墓表之作。莫尙於明道墓表。而只是寂寥數行。老先生之作諸名公墓表。只稱其大體。不詳其事目者。往往有之。此何爲也。

治喪之節云云。

朱子臨歿時。授門人以直字符。此是心法至訣。殆與舜禹相授精一二字同。而行狀不著之。只書堅苦二字及治喪之節。此其文字所傳。不只行狀一文而已。故不盡書也。表文旣書治喪之節入道之要。則中間一語雖不書。何闕也。此一語若欲書之。無如治喪入道題目可提之語。不得不盡載全說。此語旣載全說。則治喪入道。亦不可只提其綱而盡載其說。若是則豈勝其說之長乎。此則恐又未詳乎作文曲折之間也。

逌然不變。九死靡悔。從容靜暇。無異常日。

逌然不變。九死靡悔。卽中庸至死不變之意也。中庸之勇。旣以此言之。則以此言之於老先生。有何未安乎。朱子行狀。論浙東事曰。當倥偬不暇給之際。而憂深慮遠。從容整暇。吏事倥偬之際。猶且以從容整暇。爲盛德之符。則况當死生之變罔極之禍。稱之以是。而又加以無異常日之語。則有何不可之尤者耶。處於死生之際者。過是則釋氏之坐化也。不及則常人之怛化也。從容靜暇。無異常日。此政是聖賢處終之道。而所謂動容周旋中禮者。殆庶幾矣。不知此外。更有何語稱之。方爲盡耶。此等義理。如愚蒙昧。竊所未諭。

尼事問答云云。

果如是也。先師之不信師敎。扶護尹家。殆無異於尹家之扶護賊䥴而反有甚焉。此誠僕輩之所不敢聞者。而且與僕輩平日所聞者。不相似然。然執事非妄言者。而言之如此。則僕輩雖有三尺之喙。其何敢復開。只俟早晩歸拜。奉質於泉下耳。然先師此文。其記己巳之禍。先言尹家父子。緫結之曰。卒之䥴黨復起。駭機交煽。遂有己巳之禍。觀其立論指意。則實將䥴與尼尹不分首從。幷按之以同惡之律。世之論尹事者。雖復有千言萬語。其嚴正痛切。孰有加於此者哉。筆之於書如此。敎之門人又如此。而獨其言之於執事者。乃如彼。此尤所不敢知者。早晩歸質之外。更有何說。承有錄藏。欲爲投示。想其所錄。不出此紙。僕誠不願見也。且執事之爲此錄。意非偶然。則僕何敢可否於其間哉。只得各記所聞。以竢百世耳。至於附刻云云。此則惟執事意耳。然僕之前書所云。盖謂眞有大段脫誤者。非謂無可論而論之者耳。且念此文之作。實老先生之親托也。執事今日逐條駁論其某事之失實如是。某事之闕遺如是。臚列而刻之下方。則先師之不能任其所托著矣。諸葛之付托不效。獨不爲傷先帝之明耶。朱子行狀。不著直字之付授。誤記誠意之改註。其他所記辭受去就之間。月日差爽者。亦頗有之。而本家子孫。未有附記狀後之事。此何故耶。豈亦古人不及今人而然耶。又承諭。以愚之前書引重之語。爲出於疑執事之不滿者。此又意外之敎也。此特論其表文大體之好。非有他意也。比擬孔朱。猶爲不滿。人之所必無也。疑人之所必無。亦必無之事也。執事乃疑人以必無之事。則發言於執事之前。誠亦難矣。大抵執事所論表文之病。皆是他人所不知其爲病者。則執事之看文。未免太苛矣。執事旣疑先師以不嚴於邪正之辨。又疑愚以疑人之所必無者。則執事之疑人。未免太深矣。執事所論十條內說。或有一二見處。亦豈至於節節皆是。而執事自視以爲皆是。不容他言之入耳。則執事之自信。未免太過矣。執事有是三太鐵定難動。而愚敢以淺陋之見齟齬之言。獻之於左右者。一之已妄。再之甚矣。然荷執事縷縷見諭至再不已。實出於不外之盛意。以是爲感。敢畢其說。惟高明之恕察焉。

先師甞敎曰。尤菴先生庚申放還。路聞䥴伏法。謂叙九曰。此賊之伸。必尹家爲之。其時士禍。當有甚於前矣。其後又常曰。少輩日後。當爲南人矣。有人來言玄石欲害先生。先生答曰。和叔非害我者。難者其子仁乎。時余在坐曰。子仁豈至於害先生乎。先生曰。君與子仁相親何如。雖親。必不能如我之熟知矣。屢承如此之敎。而心內不能信。及其必然矣。及至己巳之禍。先生之言。節節符合。先生眞聖人也。愚之所聞於先師者如是矣。

答權仲蘊瑩○己未四月[编辑]

近日事。朝家處分已定。今無可論。但聞時議以戊寅師門獻議爲非云。此甚可慨也。此不但有子思之訓。又有宋哲后事。程子定論。夫以孟后之賢。哲宗之追悔。而若非有太后之命。以母改子。以姑復婦。則不可復矣。此政爲今日準備公案。他人之論。固無傷也。或恐子孫門人不知所以爲辨。而反爲其說所動。則大有所傷。故敢以此奉告耳。孟后事。見宋史哲徽兩朝紀。程子說。見程子外書。又見家禮源流續錄還復廢后條矣。洛中之說。又有言尤翁亦有當復之論云。尤翁文字中。無此議論。無論文字有無。尤翁豈爲此說哉。尤翁以金,朴請復之論爲是。而又以此爲己卯士禍之源。故其說屢見於文字。其意本爲請復之論。在中廟時。故爲可云爾。非謂在後日而亦可云也。故戊寅獻議。亦以金,朴之論爲是矣。或者之言。似是因此而有所誤認矣。

與權敬仲定性○丙午十一月[编辑]

伏惟至寒。兄候增重。弟之最初引見時所達。以人心屬之人欲。其時蒙兄提諭。猶不能深以爲然矣。到今追思。終未免爲失矣。大意盖以天理人欲。分兩柱對說下。而人心是人欲邊事。故與孔子所謂己者。同屬之人欲。未暇致辨於二者之又有其分。又意人主於人心一邊。務爲克治爲好。故一向於人心抑之。而縱言說去。後日所論人心處。亦頗類此矣。然經文精義。本不可一字放過。而強以私意扶抑太偏。此不但爲語病而已。兄之所云。亦不免失之太恕矣。弟前後登對過十餘次。言辭又本不能簡約。故筵奏之多。前所罕有。聖上特以來從草野之故。外示優容而內實不相信。終無一事之見施。今則義不可復進矣。又不可昧然仍退。故今方治䟽數百言。首言言不見用。不敢復進之意。次言近日大小處分之失當。末言時事之危急。不可安佚者矣。盖弟愚妄之意。終不能與世相忘。故將退。亦不能無言。未知此義於兄意。又何如也。此後去就。只當從此復歸海上矣。更無可論矣。然區區戀闕之意。亦何能全忘于懷也。大抵弟意。今日君臣之義。君召之則往。往而不得其言則去。去而又不可悻悻。其來也。不可屑屑計較其誠意之淺深。其去也。又不可區區虛拘於恩禮之隆重矣。竊觀孔孟程朱去就之意。似亦與此不相遠矣。盖其如是而後。退而不復出。可無要君索價之嫌。其或復進也。亦無辭卑居尊之嫌。而庶乎無歉於心矣。若曰爾是何人。敢學孔,孟,程,朱云爾。則人之學聖賢。何甞視其賢愚而有所許否耶。若以其人之愚而不可學聖賢。則天民又豈敢學耶。况孔,孟,程,朱。隨人才分。皆可學。至於天民。則無天民之所抱者。又安可徒學其自待之高自任之重也耶。別無大端名義之可執。與夫辭卑居尊之嫌。而不就君召。其就而先陳必不見從之說。一言不合。遽决其去。恐非出處之正矣。未知兄意以爲如何。兄我之間。不可不相悉其出處大致。玆敢奉質迷滯之見。幸垂一言之敎。以發蒙蔀也。

愚以孔,孟,程,朱出處與天民分爲二者。創聞似可疑。然孟子旣以大人天民分而爲二矣。大人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孟,程,朱之出處是也。天民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出。伊尹,呂,葛之出處是也。只是這必底意思。未免有所適莫。與聖人無意無必無適無莫者不同矣。孟子於伯夷,伊尹,柳下惠。各以淸和任一德目之。而於孔子則以時稱之者。此亦可見矣。然天民之於其君。未嘗有君臣素定之分。故可如此。若其君臣之分素定者。雖天民。亦安敢如是也。伊尹旣應湯聘。爲之臣。則其五就桀五就湯。亦惟湯之命矣。此其天民亦不敢一向自重。如其未爲臣之時者。又可見矣。但其五就桀。則又與孔子可以止則止者不同。此所謂終是任底意思在者也。今人之見。又以山林之士初見君父。必先陳其必不見從之說。而卽决其去爲高。以愚之不先陳此等說。爲貪冒苟容。俗見之謬至此。深可傷也。君之於臣。與子之於父。婦之於夫。列爲三綱。則夫豈徒然者哉。君子之於君。未嘗不欲事之。其來也。將以事之也。則知其必不見從而必先言之。以决其去者。又何意也。若其以先言所難。以决其去爲心。則是不欲事之也。不欲事之。則又何爲而來也。其來也。只自取其敢言决去之名。而彰其君不足與爲善者。俗見雖高其迹。君子不取其心矣。愚雖無似。亦嘗奉敎於師門。豈敢爲此哉。孟子初見齊梁之君。不言僭王事。若使孟子爲政於齊梁。終必正其事矣。若曰孟子不尊周故不言也。則又非知聖賢之意者也。朝諸侯有天下之謂王。不論周天子有無。非王而稱王。其名不正矣。爲治必在正名。安得不正此事乎。特有所待耳。愚於登對之初。只隨聖問而仰對。自第二對以後。所論漸深。而亦不出治道心法之大要。世道生民之所關而已。未嘗及於君上處分朝廷政事小小得失。此盖職非諫臣。不當事事皆論也。且在身入朝廷以後事可言而已。往事尤不可追論也。弟在京未久。其間未見有可言事。旣出後。聞有一二處分可惜者。故今䟽言之矣。此後亦欲一再䟽論。人必以旣退而猶言爲非矣。然聖上於賤臣之言。雖不施用。亦未嘗不優容。故雖退猶可言也。一再䟽論後不敢爲。則人必以前言而後不言爲非矣。然在朝則以身事之。身不用則身退。在野則以言事之。言不入則言亦可止矣。此皆義之所當然。凡此皆有所量於胷中。非全無素定而臨時杜撰以應之者也。今玆所言出處語默之節。皆士君子大節所關。而弟之所爲者。皆與世人之見不合。故欲以奉質於吾兄。非敢自以爲必是也。

致雲事。愚意本謂此不足爲門下士出處之端也。聖上改紀之初。首先追復師門官爵。贈謚賜祭。許令建院。則其於伸枉之典。殆於無憾矣。致雲亦施削黜之罰。則又與全不罪者不同矣。致雲之罪雖極。其律當不過竄。竄之於黜。只一間耳。此果得爲門下士自廢之端耶。若其以此爲師誣未雪。而可以自廢。則微官顯官外官內官何擇。而門人子孫。亦何有異同耶。昔尹和靖赴召在途。聞有毁程氏者。引以爲辭。及其不許而復召。則入而供職。未聞其時亦罪毁程氏者也。雖不罪毁程氏者。其時君相皆尊程氏之學。則和靖可以仕也。黃勉齋當侂胄猶橫之日。朱子官爵旣復。則出而從仕州郡。其不仕於朝者。特以侂胄之黨。充滿朝廷。不可側迹其間。而惟州郡可仕耳。今之時比之彼時。則又奚啻不同也。故愚初旣不以致雲事爲不仕之端。此後去就。亦當觀時事大體。又不視致雲事爲前却也。往在辛丑秋。愚爲謝宮僚之命入京。承先生訃。成服後。謝恩而赴喪次。此亦有所據矣。朱子癸未九月。承召將赴。延平先生來過之。纔送至玉山帥府。至之日。以疾卒。朱子祭文所謂歸裝朝嚴。訃車夕至者此也。延平之卒。在於十月。而朱子於是月。赴闕入對。十二月。除武學博士。詣闕謝恩。翌年甲申正月。來哭延平喪。此盖所在在君。則先君事而後師事矣。若所在在師。則亦當先師事而後君事矣。此則所在致死之義也。若或捨其所在而有所先焉。豈其所謂一事之者哉。愚之前後所處。盖皆有據而可幸無罪也。然在辛丑。同門頗有非其去就者。今又聞有人以致雲未竄而出。出而不先言致雲事。爲忘背師門。以爲不若他人之於師門在時不阿而歿後不背者。此則似未相悉之甚矣。愚出入師門數十年。未嘗見其有過失。其於義理大體。又皆守師門之說。不以存亡而有異。是以師門在時。未嘗有爭辨規過之事。聞於外人者。此若非師門義理之精道德之純。則只是愚識見。不能見到師門未到處矣。此豈心知其非而曲相阿循者哉。至於師門歿後。去就又自意其義理如此而直情行之。非故爲忘背也。謂之有心於阿循忘背則非其情也。凡此云云。亦非自爲分䟽也。昔栗谷先生爲海伯時。有所更張。時謗如山。先生抵書牛溪先生。逐條辨明。且曰非爲分䟽也。欲兄知之耳。今弟之於兄。非特朋友之義而已也。愚雖無狀。於先生。乃爲二十年門下士也。視先生猶父。則於兄實有兄弟之義。兄弟之間。豈可有所懷而不使之知耶。兄雖平心善恕。旣無以盡悉弟之所處。徒日聞入耳之言。則亦安得無疑於弟也。兄之不能無疑於弟。在弟非小事也。此尤不可以無言故言之。

先生譜草。有人見之。謂以大違譜體而深斥其非云。此譜與他譜。體不能盡合。愚固已知之。然猶捨彼而爲此者何哉。先生晩年。見道融徹。義理至精。而平生不喜著述。晩年。又困於喪威疾病。雖欲著述。亦不能矣。愚每以不得傳後爲憂。記聞錄之作。盖爲是也。而又必奉質。以請其親勘者。亦慮其後人以爲非先生作而莫之信也。至於四七說。又嘗獻言曰。先生此說。不可不親自立說。以定百世之論。請竢病間而爲之。小子謹當執筆。先生許之。其後愚每來拜。未得其間。先生仍棄後學。終天之恨。其何可言。及兄以年譜草藁見屬。使之編修。愚不辭而當之者。盖亦以其承學最久。詳悉其細大者。似無踰於愚。辭遜小節也。詳記先生言行大事也。故不辭而當之。故於編修之際。其未立說者。直據當日指意而論著之。其已立說而太略者。又推演而發明之。不如是。無以盡先生義理之精深廣博也。盖不得已也。至於出處之義。先生平日未嘗以微意示人。故及門之士。亦多不知。况後人乎。故亦不得已而記之。論治之說。先生旣不得見用於世。又未有䟽章文字之槩見者。全體大用之學。人無以見之。故亦不得已而略記之。先生之規模氣像。人但見其沂水春風而不知其繩墨自治之嚴也。但見其天資之粹美而不知其工夫進進不已也。故亦不得已而詳記之。盖皆不得已也。然不如是。無以見先生。而此書眞不得爲先生譜也。或者反謂此是某也之文而非先生譜也。何其不思之甚也。若曰百世後自當有知者。不必如是區區云爾。則近捨門人之所親見知。而遠俟百世之尙論。不亦迂乎。且有論語之書。後世方知孔子。無論語。後雖復有孔子。亦何據以能知孔子耶。論語之書。又非孔子所自作。則後人之記其師門言行者。又奚罪也。狀譜所以記其人之實。而先生之狀。又當徵於譜。則譜豈可草草乎。記先生言行。與他先賢不同。要在記其實而已。又何拘於文字之體耶。尙書丈在世時。旣及見之而印可之矣。同門若尹瑞膺諸人所見。又以爲猶有踈漏當補處。而未嘗以其詳說爲非也。今聞人言如此。人見之不同。固無異也。而於兄意。得無有惑否乎。兄若惑其說。弟亦無奈何矣。只得謹收一本而藏之。以俟百世而已矣。

與權敬仲甲子三月[编辑]

伏惟暮春。兄候增重。竊伏海隅。罕與人接。晩始得見湖儒之䟽。其變易舊例。顚倒先後。殊不厭人心。然此自有士林公議。吾輩本不欲參涉於其間矣。繼又得見閔士元抵宋君書。深右湖儒之論。而專以我老先生爲證。吾輩於此。有不得看作外事而默無一言也。老先生平生尊尙尤翁。無與爲二。見於論撰文字者。可徵也。其撰墓文。以孔朱並論其所遇之時。與其所以自任者。祭文則以道同朱子。期膺一治稱之。眞像贊則以集羣儒之大成稱之。其撰興農影堂告朱子文。則以爲四海九州之內。尊親夫子。莫如我東方。而東人之中。得其全體大用之傳者。又莫如尤菴宋文正公也。其撰滄洲書院廟庭碑續記。則曰先生之事業功烈。歷選近世。未有能及之者。此其尊尙之至。果何如也。老先生之於春翁。尊尙非不至也。而其視尤翁則亦有間矣。其稱春翁則每比之明道。稱尤翁則每比之朱子。此乃一生定論也。士元書所證。只在於懷鄕舊例行宮筵對。而此亦有說。書院位次之先後。果出於老先生之所定。而書院之作。本出於鄕先生歿而祭社之義。故盖用鄕黨尙齒之禮。非以道德事業而爲之先後也。故先生所撰奉安祭文曰。有如平日。比肩坐齒。此其所主。在於序齒。可見也。行宮筵對。先稱春翁。盖亦以門人而幷稱兩師。先稱年長者。事體當然。亦非以道德事業而爲之先後也。且其論學問之工春秋之義。只擧尤翁說陳達。則其意自有歸重處。而大義之歸重於尤翁。亦有所受。觀於己亥獨對說話則可見也。至於廟庭配享聖廡從祀。專以君臣際遇道德事業爲主。於是而亦可用鄕社尙齒之禮。門人稱師。先長之例乎。此有朱夫子定例。滄洲精舍。祀五聖七賢。而五聖七賢。非一鄕之人。則盖以道德事業而合享之也。邵子之於兩程。固先輩也。橫渠之於兩程。爲父之表弟而年又長。皆居於兩程之下。今日從享之序。當用懷鄕之例乎。當用滄洲之例乎。此不難知也。而湖儒之䟽。乃自托於老先生定論。豈不謬哉。兩賢從享之請。已發於老先生在世之日。而先尤後春。以爲定規。盖用栗牛舊例。而老先生於此無異辭焉。則此獨非定論乎。今擧從享之請。不用從享之定論。反從鄕社之所定。而謂遵先生之定論。其可乎。且其䟽辭不以明道,朱子爲比。而乃以明道,伊川爲比。此亦遵先生之定論耶。士元書中遂翁之言云云者。又是門下諸人所未嘗聞者。而與先生平日言議。絶不相似。豈亦因書院筵對事。而年久傳說之際。有此訛誤耶。大抵尤,春後先之論。固非後學所敢妄議。然先輩長老之言則有可據矣。農巖之稱尤翁曰。三百年間氣之所鍾。曰允矣出諸儒之表。辛酉庭享之請。文谷,老峯諸大臣皆以爲難而寢之。其後芝村論之曰。當時議者以爲若在尤翁則必不然也。丈巖則又單請尤翁。可見一時之公誦。不後而先也。豈以我先生淵源授受之親切。終身服勤之至誠。而反有異於此耶。吾輩於此。亦終無一言之辨。則是又證成援引之論。而百世之下。亦無以白先生本意矣。其得罪師門。又當如何也。此義較然。子孫門人。本無異同。自見士元書。心甚不安。欲有所辨。而與士元不相識。無以致意。兄與士元相知必熟。何不以一言相曉。以明先生之本意耶。士元猶是後生也。未及出入於老先生之門。老先生文集。又未行於世。亦必不得遍見其文字矣。其於老先生平日言議指意之所在。無恠其不能盡知也。如有爲士元言者。士元必不以爲忤而有所怳然者矣。若曰士元非可與盡言者。而不肯爲之言。則是先自處以薄。而甚非吾黨所以待士元者也。幸勿以爲慮也。意長言短。無由面禀。臨紙更覺悁欝。

書成後更考先生遺集。其稱臣師處則先春後尤。溫宮筵說,啓聖廟議。不稱臣師而汎稱名德處則先尤後春。進善辭疏。其或先或後。意各有在者。可見矣。世人只見其一處。便執之以爲定論者。可謂不識先生之本意矣。

答權敬仲五月[编辑]

鄭聖瑞書見之矣。大體不可謂不是。其於發明老先生本意。亦可謂得之矣。但於其間。亦不無爽實者。老先生答李器甫書曰。聞洛中論議。於單擧幷擧。或未純同。而愚於兩師門。猥忝門生之列。則參涉其間。有所難安。不敢開口云云。老先生指意。本自如此。而今謂先生於單擧之論。極以爲憂煞用心力。僅得調劑云者。豈非爽實之甚乎。至於譙責兄家父子之說。則語多情外。而尤翁旁支等說。尤不近理。過信流言。一筆句斷。反與爲媢嫉者乘機陷人之助。豈不可恨哉。大抵今日紛紛動引師門。而不一痛辨。則無以解今人之惑。絶來世之譏矣。故於春末。作書於兄。送入京中。未知收覽否。弟之言。卽兄之言也。此不但爲師門辨誣。亦爲老兄發明心事也。未知以爲如何。

答權敬仲六月[编辑]

辱覆之墜。謹審德履淸裕。慰幸慰幸。示意三復爽然。繼之以慨歎。弟之與兄。弱冠相從。今白首矣。兄之心事。弟豈有不知者。而悠悠之謗。至及於兄。今日世道。可謂難矣。縱使兄病風。欲變其素心。其奈家庭文字之對案。門下諸人之在傍。何哉。此又不難知者也。令㣧所遭。尤令人駭惋。向者湖䟽之詣闕。金子靜適入京裏。在令㣧座上。始與令㣧同見其䟽。驟見之。不覺其有顚倒之失。遽稱之曰好文字。令㣧曰。此䟽顚倒先後。安得爲好文字。子靜聽其言。方始省得憮然。旣歸。爲余言之。子靜非妄言者。其所傳如此。則令㣧雖是後生。不失其家庭之意者。亦可信矣。至於言議之不出。所處自異。不得不然爾。何其世人之不諒。而流言不息。事端層激。卒至有榜罰之辱。人間事眞無所不有矣。然市有虎而曾子殺人。古有是矣。今又何言。只可以內省無惡。爲自靖之道耳。兄又以不卽辨明爲愧悔。恐亦不必然也。孟子曰。余豈好辯哉。余不得已也。楊墨之辨。孟子猶且不得已而爲之。則况在同室之內而前車之不遠者乎。始欲靜而鎭之。蘄不至於乖激。此固忠厚之道也。畢竟不得已而應之。則亦非晩也。而或至於乖激。其失亦不在此矣。夫何愧悔之有哉。弟意亦謂人心本明。前例已定。先後之論。自當歸正。先後之論歸正。則師門之誣。亦可不待辨而明矣。以此不爲汲汲辨明之計矣。今雖不副此心。亦自謂不失於忠厚之道矣。兄我之心。豈有二哉。大抵湖䟽無端生出事端。無人不入唇舌之中。而末後止泊。又不知所届。其爲世道之憂如何。無力救之。只自仰屋竊歎耳。無由對論此懷。臨書只增悵悵。

答趙淸道鼎彬○戊申五月[编辑]

壬寅之禍。士林之涕。至今未收。乙巳以後。天道屈伸。亦靡有定。則士林之傷痛。甫益切矣。更何言哉。更何言哉。至於執事之又罹文網。再作江潭之行。生如此時。遭如此事。事固宜然。不足相慰。而第酷禍之餘。屢困瘴癘。內崩隕而外損爍。忠孝之嗣。恐或不延。以是奉憂。何可勝言。然念今日兇逆。千古所無。旋卽誅平。宗社獲全。此莫非先大監精忠至寃。有以感動天地。而天之所以報至忠而明至寃者。盖有出於人事之無可待者矣。天定勝人。豈虛語哉。以此推之。則天之不忘忠孝之家而有以陰相之者。知亦可必其有終矣。此又可恃而無恐者矣。某迹遠江湖。未及執役於先大監之門。爲終身恨。則思欲一親典刑之所在。以寓平生景慕之誠者。非敢歇後。而世變無窮。人事叄差。訖今未獲一値。以遂宿心。則向風引領。徒增悵仰。不意執事不拘時俗之態。惟念志氣之所同。惠然辱貺以書。副之以節箑之賜。而先之於未有一日之雅者。感領至意。不知攸謝。盛札之傳。乃在亂後。遷延引日。今始拜復。主臣之至。相望落落。無由拜展悃愊。尤增耿結。千萬隨遇自珍。以嗣先烈。不勝區區之望。

答金安撫使在魯○戊申四月[编辑]

天佑邦家。亂賊勦平。太平萬歲。四宇同慶。卽奉傳令。兼拜下帖。從事之辟。乃及此無似之身。仰認相與之意。不勝感愧之至。第事適緯繣。未獲奉承。悚歎何極。某聞變之初。竊欲奔問闕下。而自惟踈遠之跡。有所不便。不得已爲歸身戎幕。少效分義之計。此際又承巡相馳書相邀。白衣入幕。今已有日矣。到此之後。伏承有旨。令臣馳赴安撫營。宜卽奉命馳進。而俱是王事。無有彼此之間。已先在此。捨而之他。私義有所未安。廵相亦不欲其去。卽以仍留爲本營從事之意狀聞。未免虛辱使府之辟召。竊計曠度善恕。而私心兢惶則有不可勝言矣。今則嶺賊已平。王師凱還。諸道開府。次第當罷。從事之任。更無所施。則區區去就。無可論者。而第以前日所以不得奉承有旨者。敢此追布。未有一日之雅。蒙此手帖之賜。所以見須者至深。遇知之感則有不以跡遠而自昧也。

答宋務觀有源○戊午八月[编辑]

樂記。釋箕子之囚。而使之行商容而復其位。

此間本囚字下。無而字。使之行。當屬下句讀。言紂時商容廢之。使不行於時。故武王復其位而使之行也。如此釋之。未知如何。後見農巖雜識論此。其說良是。

樂由中出故靜。禮自外作故文。

樂固陽也。禮固陰也。而樂本於中故曰靜。禮著於外故曰文。以此言之。則樂屬陰而禮屬陽。亦無不可矣。大抵陰陽互根。動靜相涵。故其所配屬。交互言之。無不通矣。如仁義禮智之類皆然。不獨禮樂二字也。

太極圖說。定之以中正仁義。

定之一字。爲一節頭甲字。其下所言。皆冒此一字而爲言。所謂主靜所謂立極所謂與天地云云。皆就聖人身上言。則定之爲聖人自定。此已明矣。註曰。此言聖人全動靜之德而常本之於靜也。又曰。聖人中正仁義。動靜周流。此皆以聖人自定而言也。獨上文所謂自非聖人全體太極有以定之云云。此所謂向之所謂欲動情勝者。於是乎定矣云者。似以定人言。然其意則謂自非聖人全體太極有以自定者外。衆人則欲動情勝云云也。又謂向之所謂在衆人則欲動情勝者。在聖人則能定云也。如是看之。意亦曉然矣。註說大體。旣以聖人自定言。則不應至此頓異而不相應也。自定爲體。定人爲用。而自定者必能定人。故通書註。又以定人爲言。此盖推其用而言之也。非圖說定字之本意也。此一字。從前讀者多疑之。殆未有定論。妄論如此。未知中否。更敎之如何。

答或人辛亥八月[编辑]

卜筮之所以靈應者。吾心之理。卽卦爻之理。吾心之動。卽卦爻之動。一理相感而有感應之妙。

此說甚好。然非但理一氣亦一也。其動其感。非氣不能矣。

康節云畫前有易。非特畫前有易。天地未判之前。亦有易。天地未判之前。有易之理。已判之後。有易之象。

畫前之易。本幷指天地闔闢。無窮之變。不但指有天地以後事。天地未判之前。亦已有易之象。不但有理而已。

易之爲名。馮厚齋謂易乃周家之書。而文王所命也。胡雙峯謂易之稱久矣。非必自文王始也。愚意無文字前。只有卦爻。有文字後。以易稱之。

伏羲畫卦。已有卦名。旣有卦名。則必有緫稱之名。不應以無名之物敎人也。胡氏說定是矣。

先天易以生出爲主。後天易以反對爲主。乾與坤離與坎。巽與艮兌與震。皆縱而反對者也。高明所謂反對。盖以反與對各爲一義而言也。並言正對反對。則乾坤爲正對而屯蒙爲反對也。單言反對。則乾坤爲對而屯蒙爲反。惟觀其所指之如何耳。

後天六十四卦。以反對爲次。則六十四卦。謂以反對爲主。亦可矣。然易以八卦爲本。而後天八卦。未見有以反對爲義也。先後天皆有生出運行之序。先天八卦橫圖。以卦畫生出爲主。而大傳太極生兩儀一節。卽指此也。圓圖以卦氣運行爲主。而大傳天地定位一節。卽指此也。後天八卦橫圖。啓蒙無此圖而本義有之。以八卦生出爲主。而大傳乾坤三索一節。卽指此也。圓圖以八宮運行爲主。而大傳帝出于震一節。卽指此也。兩天相對。則先天卽建立天地之事。固以生出爲主。而後天卽發育萬物之事。乃以入用爲主矣。後天八卦。到底未見其有以反對爲主。而反對一事。又安可以對得先天生出之大事耶。後天六十四卦。雖以反對爲次。坤之次乾蒙之次屯。固以反對矣。若屯之次坤需之次蒙。亦以反對耶。然則六十四卦之序。亦固自有所取所本之大義在耳。本不專主於反對矣。乾與坤離與坎。巽與艮兌與震。皆縱而反對云者。反復推求。亦未得其說。所謂乾坤縱而六子橫者。謂乾坤南北相對爲縱。而震與巽對。坎與离對。艮與兌對。是橫也。震兌橫而六卦縱者。謂震兌東西相對爲橫。而乾與巽對。坤與艮對。坎與離對。是縱也。先天八卦之位。固皆對待矣。後天八卦之位。坎離之外。其於六卦。於反對之義。俱無所當矣。今謂縱而反對者。未知何說。竊觀乾與坤離與坎巽與艮兌與震。兩兩相對。爲句之語。則盖謂乾與坤同在西邊。巽與艮同在東邊。坎與離同在中央。皆南北相對而爲縱也。然而震兌之東西相對者。亦謂之縱何也。坎之與離。震之與兌。固相對矣。乾之與坤隔兌。巽之與艮隔震。則又安得爲相對耶。乾之與坤。坎之與离。固是對待。巽之與艮。震之與兌。亦可謂反對耶。若以一陰一陽之卦相對者。亦爲反對。則乾坤二純之外。六卦相對。無不然矣。何獨巽艮震兌之爲然也。大抵反對者。乃是易中之一義。而元非大義所關。高明於此。偶爾看得重。故未免時有拖拽過長之失耶。幸更商敎。

程子謂堯夫曰。知易數爲知天。知易理爲知天。堯夫曰。還須知易理爲知天。堯夫之因數悟理。未必不由於程子此問。而程子之有此問。亦未必不由於堯夫之專用力於數也。

知易理固是爲知天。然理不外於數。故數有所不明。則理亦有所欠闕矣。若是占驗小數雖不知。此不害爲知易理。至如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這般大數若不知。則不得爲知易理矣。程子於此數。有所未曉。見乾卦小註朱子說。則其於知易理。亦不可謂盡之矣。邵子此說。直據程子說。答他大意。其意未必以知易理讓他而自伏其知易數之小也。竊詳二先生問答語意。程子盖將邵子易數看作占驗小數。而不知有範圍天地綱紀造化之大數。邵子深知其數之大者。而猶復歸重於理。則其學之有見於大本而不專局於象數之末者。亦可見矣。邵子之道。雖不可班於程子。至於知易。則固非程子之所及矣。然程子之所不能盡者。亦只是易中之數與理耳。因是而謂於知天有所不盡。則又非所以知程子矣。程子尊信太極圖。而先天圖實太極之宗祖。若知有此圖。豈不肯學之耶。觀其邵子欲傳其學而不肯受。則盖亦小看其學而不知其爲易之本源也。惜乎。邵子之不以終告而程子之不能問之也。

答金仲明時哲別紙庚戌十月[编辑]

下詢旅館守制之節。此無明白可據之文。第以臆見推之。人情之所必不可已者。卽天理之所存也。揆以情理。居喪者之朝夕哭。斷不可已。旣行朝夕哭。則設位以爲憑依之所。亦不可已。家中旣有子孫奉饋奠。則此處不可疊設饋奠。旣不行饋奠。則只設交倚依神之位。不設床卓諸具可矣。且一日之內。只行朝夕兩時之哭。不可行朝脯晨昏四時之哭。盖不行上食。則上食兩時之哭。不可依行耳。客來受吊。當以衰絰。不可以深衣方笠。深衣方笠。只可暫着於出入時。非受吊之服也。古今居喪執禮者。不脫衰絰。衰絰卽居喪之服。非祭時服也。俗稱祭服。乃俗談。非禮家之意也。旣是喪服。則受吊時。何可舍此服而服他服乎。愚見雖如此。亦不知果中於禮。更以士友間所答。參酌行之如何。

答金仲明▣▣十二月[编辑]

練後雖無朝夕哭。在家。猶有晨昏展拜。且有朝夕上食之哭。在外。若廢朝夕哭一節。則是一日之內。全然無事。實非情理之所敢安者。依前不廢。恐是得宜。且以方之在家晨昏展拜上食哭泣之節。非有所加矣。又豈有過禮之嫌哉。

與金仲明癸亥正月[编辑]

前後母俱亡。爲其後者。疑其以何母爲親母者。愚意前母旣亡。後母當室。奉宗祀而主家事。則爲其後者。實承後母之統緖。此當以後母爲親母。且子生之前母亡。雖有十母。皆爲前母。子生之後得母。雖有十母。皆爲繼母。爲後於母亡之後。而以其母爲繼母。是子生之前。先已有繼母也。恐亦非正名之義也。前承面詢。以此爲對。而猶以未有前據爲疑矣。近見先師遺集。其答洪益彬書曰。前後妻俱亡。立後者當以父之後妻之父爲外祖。父之前妻。稱以前母。得此說。自幸淺見之不至甚謬也。先師平日篤信師說。而獨於此說。不同於尤翁。此必有所見而然也。亦或有所聞於尤翁者耶。然則尤翁之說。似出於一時偶見。而或非其終身之定論也。未知如何。

與宋建叔文相別紙壬子四月[编辑]

竊聞吾兄建議。將以先師眞像。奉安於華陽書室。旋復罷之云。甚可慨恨。凡堂室有正寢別舘之異。若老先生所常居處。而几案杖屨至今留在者。可比之正寢而不可變動矣。士能之議甚正。不可奪也。其他別築。以備游賞憇息賓友延待之所者。是所謂別舘。後人復作游居肄業之所。亦無不可矣。况以平日入室之人。安其遺像於其間者哉。愚意巖棲齋改搆精新。以此爲先師之影堂。於事最爲便當矣。若以階庭狹窄。難容多士之叙立爲不便。此實有不然者。多士叙立。乃在享事之時。而影堂享事。只以一籩一䇺薦之。則事面大小。禮儀繁簡。自與院享不同。况此影堂享事。當與皇廟院祀同日行之。兩享旣畢。方行影堂之享。則非但時刻太晩。一日之內。三次行祭。多士不免奔走疲倦。而無以專一致敬。政夫子所謂自灌以往。吾不欲觀者也。若爲此而別日獨行影堂之祀。則又非一體同祀之義矣。須於皇廟祭畢。院祀將行之時。別定二三執事。同時薦享於影堂。而比之院祀。不先而稍後。則庶幾事專禮嚴。而叙立之難容。亦非所慮矣。或又以爲別搆影堂事無難辦者。而只以朝令所禁。不得爲之云。不知是何謂也。書院有頒額之規。事體屬重。故有私建之禁。影堂本無上聞朝家之事。其爲與不爲。初非朝家之所知。則豈在禁令之中哉。若以書院配享之不得蒙許。亦有所不敢於影堂云。則書院影堂。各是一事。豈有所不得於彼而不敢於此者哉。但旣有巖棲齋。則不須別搆。而若於巖棲而必有所不可者。別建影堂。亦無所可拘矣。大抵華陽之堂。有先師尊奉之擧。此義不待更論。院祠配侑。旣不得伸。則遺像揭虔。所不可已。而至今不擧。已甚欠闕。議發中止。尤爲可歉。玆敢忘僭。略貢愚慮。望須入商。更謀多士。必使前議得行。幸甚幸甚。

答宋建叔己酉正月[编辑]

聖嗣賓天。廟社靡托。臣民至慟。尙復何喩。獻歲發春。伏惟履玆元始。茂膺多福。攢賀無已。頃書誨責甚勤。瞿然慚悚。反省有加。爲賜厚矣。然於鄙指。有未悉者。又有於鄙意未安者。更須略布。人臣正己格君之道。聖賢法門自具。不待多歷世故。至於救時謀事之方。必須多歷世故。深察時宜而後可也。兄之前書竭力綢繆之云。及其爲它人辭免之勸止爲可云者。意盖在於救時謀事。而如此非徒無益。反速禍咎。不如此。政所以留其人以事君者。不惟爲人謀如此。其所自爲者。亦當如此矣。所以前書有多歷世變。閉門自守之語耳。後書所諭雖縷縷。要其大意。不過論人臣事君之道。而愚於古人事君之道。亦嘗有聞矣。夫子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則止。孟子曰。君有過則諫。反復之而不聽則去。旣止旣去。則其不復有言可知矣。大臣公卿猶如此。則微官庶僚。又可知已。夫爲人臣居下位者。陳章入對。不啻三諫而旣去之矣。則其復可言乎。人臣廢退者。可得自效。惟有進言一路。而進言之不可又如是。則不知何術。又可以致力於綢繆耶。夫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又曰。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矢。君子哉蘧伯玉。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夫子旣以用行舍藏自許。而於史魚則許之以直之一節。於伯玉則許之以君子。其取舍抑揚之意。可見矣。若如高論。直則直矣。而其舍之而不藏。可卷而不懷。恐未盡合於君子之道矣。此於鄙意。有所未安。未知高明之意。復以爲如何也。

答尹季章鳳五○丙午四月[编辑]

思仰如渴。承拜惠覆。披慰如奉面誨。仍審淸和仕履增重。尤不任喜抃。示意謹悉。深荷謀忠之眷。第師誣一欵。鄙意有所不然者。改紀之初。首先追復先師之官爵。繼又贈謚賜祭。許令建院。則聖上尊賢之誠。伸枉之典。殆於無憾矣。至於致雲。雖至今靳允其請竄。旣已削黜。則亦與全不罪者不同矣。以是爲師誣未雪。引以爲出處之嫌端。恐未爲至當。而加罪致雲之請。又非未出辭職者之所當言也。且以師誣未雪。爲今日不可出之義。則外職內職微官顯官。宜無所間。仲氏旣赴郡任。弟亦欲謝宗簿之命。出脚入京。則今以此引嫌。又豈不爲斑駁乎。弟之前䟽。不言此事。盖以此也。而此後陳䟽。亦不欲提及矣。今承來示。復生疑惑。敢此仰質。幸更敎之。而仲氏他日陳䟽。亦以弟言商量如何。師誣雖往。必不可不言。則弟意以君誣對說。以舊日宮僚。不能辨鏡虎之誣。以二十年門下士。不能辨致雲之誣。君師之間。俱不免負義之可愧。以此引嫌。似爲一義理。而如此言則或於同僚同門。不無嫌碍耶。向日下僚處士之默容。固無害於義。而我與人都一般。無以己之能。愧人不能之嫌。則言之亦無妨耶。致雲之不加罪。旣不足爲引嫌之端。而如後爲言。亦不得爲大欵。則寧全沒不言。一如前䟽之爲。爲可耶。並望一一指敎。不敢續續控免。謹奉來敎爲計。弟碌碌依遣侍傍。無可言者。舍弟又赴召命。分張之際。不勝公憂私情之切耳。

與尹季章丙午十一月[编辑]

東來後再得手滋。感慰何量。歲色將窮。寒威凜冽。伏惟兄候增重。時事聞。輒與所料相左。不知天耶人耶。憮歎奈何。弟義不可復進。又不可昧然仍退。今方陳䟽。首言言不見用。不敢復進之義。次言近日處分之失當。末言時事日危。不可安佚者矣。䟽成已久。而窮峽艱覔䟽紙。數日後當付縣道矣。仲氏已抵溪上否。出處自有大體。本不可以一二事有所前却。但弟旣先進。以言不見用去。則一體之人。似難於其進矣。歲後將暫歸海上。當一會仲氏。可以吐盡多少矣。

追告。孔生世標來訪。詳聞夫子影堂事。此實吾黨所不可恝視者。使之往拜座下。望須詳聽其言。有可以致力者。勿泛如何。當初表章出於此邊。而丈巖記文中又有俘虜餘孽之語。故大爲尼尹所仇疾。百計沮害。必欲驅逐孔生。毁撤影堂而後已。固其勢然也。若無自朝家扶護之道。夫子眞像。必不免腰膂斷絶之辱矣。彼固不足責。在吾黨。豈不爲深羞耶。其碑文事。亦甚奇矣。恐不可終使之磨滅也。幷入思如何。孔生問策於我。無他奇策。只得以奉告於吾兄爲策矣。孔生欲得記實一文字。慮其猝難就。不答之。夜構草。朝問之。已行矣。疾書追付。去人如逢孔生。出授之。胡草不成字。且使之改書以示人。爲可矣。碑文我師門所撰。而李忠愍公書之。金忠獻公篆之。趙忠翼公作續銘二句。碑具而尙未刻立云矣。

答黃子直梓○癸丑五月[编辑]

蒙示筵敎。罪戾之臣。每勤嚴旨。惶隕震悼。求死不得。然自孔孟歿千五百年之後。乃得朱子。義理大明。雖以陸禪之大拍頭。猶不敢抗衡。縱使有如陽明,白沙輩一二妄庸之人敢爲異論。譬如蚍蜉撼樹。何足一毫爲朱子之累哉。特以皇祖以開刱之主。首斥朱子。以爲天下之訓。遂使天下學士大夫靡然背正而趍邪。世道淪喪。人類糜爛。其禍至于今未已也。然則皇朝掃除元穢。不過爲一時之功。毁斥朱子。乃爲萬世之害。功不足以掩過也。周天子在上。孔子修史。直書其過不諱。至有以天王不能奉順天道。削去天字。今日追議皇朝之失。恐不至爲大罪。况其所關係至大。又有如上所云者乎。惜乎。未有以此意謦欬於上前也。因來諭之慨歎。又此妄發。使人聞之。得無重煩玉堂之投箚耶。令姪所疑。據禮。杖而後有練祥禫之節。不杖則無此節。爲人後者。爲其所生父母。不杖朞。則又安有練祥禫之可論乎。父在爲妻不杖。而猶有練祥者。以其本服杖朞故也。然父在爲妻不杖。是出於註䟽雜記之說。而非出於儀禮正經之文也。家禮亦無父在不杖之文。愚意恐當以儀禮家禮爲正。先師之意。亦嘗如此矣。

答郭季康鎭輿○丙辰十月[编辑]

題主以顯辟顯舅。出於周元陽祭錄。雖有可據之文。此恐指無子孫而只有婦人者耳。有子孫者。亦以婦人主祭。似甚未安。今姑以次子主祀。而題主去孝字。不稱奉祀而稱攝祀。題主畢。以今姑攝祀。以待長房立嗣。復還宗事之意告之。恐或得宜。今世知禮家亦有以此行之者。惟在主家擇而行之耳。或曰。所謂攝。謂有主者而不得自主故攝之云爾。今無主者而謂之攝未可云。此有婦人故謂之攝耳。若無婦人。則當去攝字而直稱奉祀。今雖稱奉祀。他日長房立後。復歸其宗。亦有何難處也。

答李子三台重○丁卯二月[编辑]

送示覺迷錄。未及披閱。只憑來書而觀之。則晩村所謂華夷之辨。大於君臣之義者。誠是確論。曾已應擧覔官。而中年以後自靖者。先病後瘳。其義亦可尙也。羅整菴嘗論許衡出處曰。衡本生於元地。以其民事其君。義無不可。愚嘗作一文字辨之。以爲率天下而歸夷狄者衡也。率萬世而歸夷狄者。尊衡者之言也。余闕以江淮參政。爲元死節。太祖皇帝敕令建祠表章。愚以是爲未安。非所以防胡羯之亂華。而爲天下萬世慮也。愚見本自如是。今聞晩村之事。不覺令人起立。衡亦後悔其出處。而亦不能翻然改轍。晩村之末後自靖。可謂優於衡萬萬矣。大抵整菴以中朝大儒。尊尙許衡。皇朝開刱之始。首先表章余闕。宜其爲今日世界也。此尤可慨也。

答金士鷹時翰○丙辰五月[编辑]

人家主婦持私親喪者。於夫家祭祀奠獻。朔望參拜。出入家廟當否。

俯詢禮疑。此何有的見。第婦人喪父母。旣練而歸。禮之大經也。雖或拘於形勢。未練而歸。或初未奔喪。其自處則當與未歸同。未歸而在喪次者。豈可與祭於夫家耶。據此則盛問所疑。當知其所處矣。

答金士鷹[编辑]

介湖吉祭。只當奉主人所奉祀之位。出就正寢行事。文忠公位。旣是祧遷之主。而於主人爲遠世祖。則元無逮祭之禮合祀之義。只得仍奉祠堂。以待最長房之奉歸耳。改題主亦不可於此處爲之。最長房來告奉歸。至家行之。乃爲可矣。

答李聖通至泰○甲寅十二月[编辑]

前後母俱亡後立後者。以前母家爲親母家者。世或有之。以禮意事理言之。則立後旣在後母承宗主家之後。則當以後母爲親母。越後母而以前母爲親母。是使其子道追定於後母之前。此已不可之甚者。况後母在時。已知其立後。則母子已定矣。何可追改於其母已死之後乎。此是人情天理之所不可爲者也。且立後以最尊之命爲主。令姪及其曾祖在時。已立爲宗孫。則曾祖之意。將使其生在母子之乎。已亡母子之乎。此不難知也。後母之死。又在曾祖亡後。則以爲曾祖已定其爲宗孫。而其母未定其爲母子。其果成說乎。此是倫義所關。恐不可以私意計較而草草強定也。然此不可以鄙見斷之。博問知禮家而處之如何。

答李章五命德○戊辰二月[编辑]

士大夫家不遷之位。其原出於帝王家世室。古所謂宗有德者也。先曉得帝王家廟制。方可議士大夫家廟制也。天子諸侯。以至大夫士。其廟制皆降殺以兩。天子祭七廟。太祖二宗及四親廟。諸侯祭五廟。太祖及四親廟而無二宗者。韋玄成說也。天子七廟爲正法數。而加於諸侯二廟宗變數也。不在正法數中者。劉歆說也。朱子兩存其說。而以劉歆說爲是。士大夫家不遷之位。沙溪先生以爲不遷之位有數世者。只祭始封功臣而祭五代。亦有所不敢。高祖出奉別室祭之云云。此從韋玄成說也。尤菴先生以爲宗不在正數中。則祭之無僭。朝家許令功臣皆祭。而子孫私自取舍。亦有所未安云云。此從劉歆說也。若從韋說。則始封功臣。宗子之外。不復相宗矣。若從劉說。則累世功臣皆祭。而宗亦不可廢也。祭其祖而廢其宗。恐不成義理也。旣在正法數之外。則雖多亦何嫌也。尤菴一從朱子之意。故韋,劉之取舍亦如此耳。來說不廢其祖之祭而欲廢其宗。恐未爲得。而擇立一宗。又欲取其次宗。尤爲不可矣。沙溪說見喪禮備要。尤菴說見經禮問答。而書不在傍。不得考見。略記大意而報之。取考其本文如何。一廟祭五代。誠爲近僭。別立一廟。稍大其制。以奉不遷之位。似爲得之。

禫祀筭閏。張子之說。而沙溪從之。此在家禮源流禫條。

答邊士聡㒤○辛亥[编辑]

所詢禮疑。淺陋何足以與議。然揆以舊聞。則長子先亡而長孫後亡。則長孫婦當服三年而主喪題主。長孫先亡而長子後亡。則長子婦主喪題主。以待長孫之立後而傳重。必欲移宗於次孫。然後次孫方可以主喪矣。長孫婦若不得主喪。則不服三年。而只依衆孫婦服之可也。次孫之主喪題主。若欲改正。則何待初朞。朔望奠。告由而改題可也。必不得已。則如來諭服三年之次子權攝可也。次孫題主。誠甚無謂矣。若用兄亡弟及之禮而移其宗。則次孫方可矣。

今人家廟無兩堦。遷徙又難定。所以必埋墓所也。憚於遠出。從便埋之。未知其可也。

旁親無後。祔於宗子家廟。禮之正也。若勢有難安。則不得不埋安矣。外孫奉祀。非禮之正。此則行者自行。不必問人也。

兄主弟喪。神主書名古也。不名今也。兩皆無妨。朱子已稱亡室。則亡子亡弟之稱。自是一例。故室故子。不成文字。亡字亦去。亦著於備要。從之亦可。婦人書鄕貫。禮無所著。而書之亦何害也。重違勤敎。妄以臆對。汰哉之誚。何可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