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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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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 南塘先生文集
卷二十二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卷二十三

家中問答[编辑]

答舍弟啓震○癸巳正月[编辑]

所疑凾丈與李公擧書。吾弟所見則明矣。所論則正矣。但於凾丈之旨。全未識破。而未免歸於輕議長者。此甚可惜。天命。屬之繼善。人物之性。屬之成性。理固如此。不容復議。性善。係之繼善之下。相近之性。係之成性之下者。盖以性善之理。原於繼善之初。而相近之禀。定於成性之後。故各因其分而分係之。以明其性善爲本而相近其末也。性善爲源而相近其流也。豈謂人性之善。乃在未生之前。而旣成性矣。則只是相近而不復有同者耶。先生辨答文字。多出於賓客書札。膠擾之中。應卒副急者。故語脉曲折之間。未暇致詳者。容或有之。而若其指意宗要。則决不至有差謬。如來書之所疑也。至於太極圖解。自其著者云云之爲道之用。自其微者云云之爲道之體。先生之說。實得朱子之意。而若其所以爲說。則又非直以著者爲道也。謂卽此至著之象而道之用行焉。而與下文所云相對爲體用也。盖太極之體用。有小者有大者。陰陽動靜。分爲體用。體用之小者也。陰陽動靜爲用。而其所以然者爲體。非謂陰陽爲用而太極爲體也。謂太極之動而陽靜而陰者爲用。而其所以然者爲體也。體用之大者也。體用之小者。圖解盖累言之。而於其大者則固鮮及之矣。獨此一段。專言其意。而猶未明言體用二字。故讀之。能識其意者。又鮮矣。至我先生。乃去其中發揮出體用二字來。以曉學者。則其微顯闡幽。可謂至矣。而九原可作。亦必莞爾者。豈獨濂翁之於晦翁而然哉。抑有一說可知先生之意者。朱子答嚴時亨書曰。易傳言繼善。是指未生之前。孟子言性善。是指已生之後。圖解後論曰。以至微之理言則云云。以至著之象言則云云。先生於此。固講之熟矣。而其爲說乃如彼者。豈非卽其所言。推其所未言。如上所云者乎。且道吾弟以爲朱子此等說話。吾弟獨見之。而先生却未能見耶。抑以爲雖已見此。不能尊信。如近世毁經破義者之爲耶。不博固非所以語先生。而不信又非先生之所宜出。則可知其說之有在。必如吾所云也。吾弟何不如此推之。以得其意。而輕議長者於不博不信之地耶。盖性善相近之。皆在成性以後。微之爲理。著之爲象。先生知解固猶人也。而若其性善相近之義。所以不同。微之爲體。著之爲用。先生之所獨得。又非世人之所及也。所謂諸君知處。良遂捴知。良遂知處。諸君不知者也。夫以不知之徒弟。相與疑其捴知之祖師。其亦不足爲大心衆生也已。余於先生之說。亦嘗致疑者多矣。盖旣未能卽契於言下。則雖不能不疑。亦不敢不求其意。鑽硏體究。往來於心。不置久而後有得。則乃見其微言精義。彌高彌堅。非淺之可窺。而昔之疑者。眞箇是妄耳。每見得到此。未嘗不汗流浹背也。自此雖見有可疑處。亦不敢輕疑。而益勉於其指意之求見。故往往有渙然融釋。沛然悅豫處。而不但已於解疑而止。則雖不敢謂全無疑。亦自謂疑漸無耳。今日諸公隨語生疑。輕加雌黃者。無乃未見此境界耶。且凡新學後生。未窺大源而粗識名目。便自處以聖智。輕視前輩。恣意譏評。此殊非美習。而亦見其淺之爲丈夫也。余甚不喜如此。吾弟宜戒之。所辨公擧說。辭意明達無滯礙。甚可敬也。公擧之以生之謂性章下註。爲釋氣質之性者。語尤無據。而吾弟所辨。尤得其要。其爲犬牛人性之性。與率性之性。同一性字者。只此一語可破衆說之膠固也。盖犬率犬之性。爲犬之道。牛率牛之性。爲牛之道。人率人之性。爲人之道。則犬牛人性之性。果與率性之性不同乎。率性之性。旣是本然之性。則犬牛人性之非爲氣質善惡之性。又明矣。余答公擧書所辨頗詳。而猶未能推得及此。今因來問而復申之辨說至此。殆於無可疑矣。未知公擧見之。復以爲何如也。

與舍弟別紙辛丑十二月[编辑]

巍巖抵君答書來。不對所問。代以他說。其說非不善。其意却甚不好。盖渠於君所問。自覺竆遁。無說可對。而又不欲屈己以從。故爲此謊說以相拒耳。頃年知覺之辨。渠與晦甫隣比相從。而猶以書札論辨。及見吾書。乃曰更容商量以報。其後十年。更不提起。今又如此。盖其作文立說。爭是較非。務以勝人。是渠伎倆本色。而惟此二說。旣吐復呑。不肯究竟。豈直倦於酬酢。惡其多言而然哉。且渠文字每出。非其譏嘲人。卽便忿狠語也。殊欠平穩坦蕩質直懇欵底意思氣像。苟其心下淸和樂易。無有渣滓草木者。詎如是哉。堂堂張也難與幷爲仁者。政謂如此人耳。寧可復與說話。大抵吾說心一也。性一也。而心卽氣。性卽理也。氣不齊而理純善。故就氣中單指其理曰本然之性。而純善無惡。就理上兼指其氣曰氣質之性。而有善有惡。其發爲情也。心之氣動而性之理乘之。氣淸則聽命於理而其情善。氣濁則理爲氣掩而其情惡。聖人之氣質。至淸無濁。故其情無不善。衆人之氣質。淸濁相雜。故其情有善有惡。情雖有善惡。聖凡之不同。要皆從一箇心性上發出來矣。其本無二。故其發亦無二塗矣。彼以心與氣質爲有辨。以心爲本然之心而具本然之性。氣質又喚做一心而具氣質之性。心旣有本然氣質之二。而所具之性。亦隨而分爲二性。是則所謂二本也。又謂聖人之氣質。常自退聽於百體之外。而與心隔截。則其發亦應心獨發。而氣質不相干矣。又謂衆人之氣質。有時用事於方寸之中。而與心混幷。則其發亦應心。與氣質或離或合也。一則心與氣質分截。而一用一不用。一則心與氣質離合。而或幷行或單行矣。其本旣有二。則其發亦必有二塗矣。二塗之發。决無是理。則二本之無。亦可推知矣。君之所問。旣於此究詰。而扣發其回頭改觀之機。則政是奔駒橫騖。授御者以銜轡。虛舟漂蕩。與篙工以柁楫也。渠於此平心觀理。以審其說之通不通。則一撥便轉。只在此矣。顧乃知非而膠守。諱竆而不服。寧受平生之闇黯。不肯一日而幡悟。若是而豈復有回生起死之望耶。世間志氣堅強。文學該洽如渠者。豈易得哉。而又有是病痛深痼。不會長進。此莫非吾道將衰。無人可擔荷而然也。命也奈何。渠之爲學。無實心求是之意。前固知之。今益曉然。此後便與之相忘。不復與及義理之辨可矣。

與舍弟甲辰二月[编辑]

吾弟言心之未發。湛然虛明。則淸氣爲主而濁氣斂伏。俄頃之間。旋復昏擾。則濁氣用事而淸氣漂汨。故自其虛明者而發出則其情皆善。自其昏擾者而發出則其情不善。此說甚善。余之前此所論。非不詳矣。而猶欠此意。今得此說而補之。可謂幸矣。然其說猶有未盡推者。衆人氣禀。淸濁相雜。故雖幸未發。而濁氣之禀。未全渾化。是以外誘之甚重者來感。則雖自虛明者而應之。亦有不善。雖甚昏擾。而淸氣之禀。未盡消亡。是以天理之至正者來感。則雖自昏擾者而應之。亦或有善。若謂昏擾之發。無一有善者。則衆人一生。其有未發者絶少。而善情之發。不爲不多。何也。此無他。淸氣之禀。猶在故也。以此推之。則濁氣之禀猶在。而虛明之發。亦不能皆善。亦可知矣。盖虛明之發。其情善。昏擾之發。其情不善。大體固然。然以其氣禀淸濁之有在者。遇其外感邪正之所重者。則其虛明之發。有不善。昏擾之發。有善者。亦必有一二矣。必其致戒懼愼獨之功。而氣質盡變。渣滓渾化。然後虛明之發。方無不中節矣。至於禀氣極濁。無一分淸明者。亦有善情之發。乃由於性命之正。根於心而不容滅息也。於此却不當以氣之淸濁論之也。盖聖人之禀。極於淸。下愚之禀。極於濁。則情之善惡。各極其全。亦宜如氣禀之相反。而聖人無惡情。下愚有善情。聖人無濁氣。而下愚有性善故也。

善與中節亦有分。如當喜而喜。當怒而怒。皆善也。然或過或不及。不能盡其當然之則者。有之矣。此中之所以尤難也。而惟舜爲能於善之中。執其兩端而用其中也。然則昏擾之發。其善則容有之。其中節則尤難得矣。然大學所謂至善。善上加一至字。則又與中無間矣。

與舍弟庚申八月[编辑]

儀禮經傳一書。天下義理。無不備具。獨不載程朱議論。故未有折衷損益之論。著其中制。使人有所準的。譬如輕重俱擧。而無權衡以稱之。長短畢陳。而無尺度以裁之。是必爲補編。備載程朱議論然後。方可爲萬世通行之書。此實儒門大事。不可已者也。朱先生晩年編是書。其惓惓之意。可見於門人知舊往復答問之說矣。其意豈不及此。而顧不欲以制作自居。不著其說。程張之說。又略而不備。故亦不著。留之以竢後人。此意甚分明。勉齋續編時。當爲此事而未之及焉。其後數百年。亦未有人理會此事者。甚可恨也。今吾幸見得此意。若復以朱先生所竢爲嫌而不敢爲之。則此事終必爲千古未了之案矣。區區小嫌碍。豈必可顧哉。以此不揆僭妄。必欲爲之。而第其工夫浩大。事功難及。是可懼也。儀禮一部。必得其久借者然後。乃可以辦此。今方借看玉溪本。而此非久留者。鄕間又未有可得處。君須博求之京中。必得一本送來爲望。若得唐本。輸致簡便。尤好矣。儀禮本經。只有冠婚喪祭朝覲聘享飮射之禮而已。朱先生所編。則幷載學問工夫治道綱紀。學問則自初學以至成德。治道則自人君內治。以至經理四海。表正萬方。其他天文地理律曆兵家卜筮筭數之說。亦無不載。實是天地間一大義理府庫。而他書無可與之並矣。此不待深究其義理。只觀其篇目所著。已見其如此矣。朱先生之編是書。盖將以繼周公而立一王之制。爲學者而垂萬世之訓也。然夫子已有從先進之意。所答爲邦之問。亦可見也。先生亦每言其古禮之不可盡行。則是豈不知折衷損益而後可行也。亦非不知非己則不可也。而秦漢以後傳紀雜書。無不採入。獨於己說不著之者。何哉。此其意如上所云。而以俟後人者。槩可見矣。庸學章句。獨載其全文者。以其隨經文編入。不有嫌於作者故耳。然據此之編入。亦見其他說之皆可編入也。繫辭本義。論天地大衍之數。揲蓍求卦之法。而曰。意其詳具於大卜筮人之官。而今不可考。其可推者。啓蒙備言之。及其編通解。則卜筮一事。只存其目而闕其說。盖以啓蒙之外。無他考證可編入者。而啓蒙之書。則是先生所自著者。不欲其自爲編入。故闕之。以俟後人。非謂其說可終闕之而只存其目也。先生之意如此。則後人於此。其可不盡心矣乎。若曰程朱議論。各有全書在耳。不必萃於此而後爲可也云爾。則亦有不然者。果如是說。則朱先生何以復編近思錄。而亦何以其庸學章句編入於是書耶。此是儒門大義理大事業。亦欲君知之。故詳及之耳。

與舍弟甲子三月[编辑]

私廟之於國家。誕生聖躬。克紹大統。以親則主上之親母也。以功則宗社之所賴也。其不可使其神無所歸而不享四時之香火明矣。若欲立後奉祀。則爲其後者。不敢父先王而母其後宮。是爲無父而有母也。其不可亦明矣。若使之不爲後。而只奉其祀。則以人臣而祭君之後宮。名義無所當。而奉其祀者旣祭其父母。又祭此後宮。則禮亦不專。而譬如生人之寄食他家者。以誕生聖躬之人。報祀之薄如此。此亦豈人情之所安哉。只當依庶子承重者祭其母於私室之文。別立廟以祭之。題主。只書封爵姓氏。而不書屬稱。主上親祭。則祝曰國王某敬祭于某封某氏。不稱子。只書名。不爲親祭。則遣宗臣代行。而祝曰國王某遣宗臣敬祭云云。如是則旣無所干於大統。而又不盡絶於私恩。兩無所憾矣。私親二字。本無干統之嫌。稱之亦無不可。但此二字乃是俗稱。書之題主祝文。禮無可據。且今日則可用。而後日則不可繼用。旣不可繼。則自始不用。不復有改易變動之事。亦近於正名之義矣。若曰以人君而祭後宮。爲不可也。則人臣之喪。國君致祭。臣猶可祭。况以先王之貴嬪。嗣君之親母。而反不可祭耶。若又曰主上旣承宗廟之統。不可又主私親之祭也。則庶子承重者祭其母。禮旣有據。而凡在國內大小祀與山川社稷風雨雷神先聖先師之祀。國君皆主之。况以主上之親母無後。而爲之主祭。不廢其祀。有何不可也。亦有何損於大統乎。或以書名爲疑。則山川社稷先聖先師。人君皆書名祭之。於其所生之親而獨不可書名。亦未知其何說也。廷臣不知以義理裁制。惟以迎合上意爲主者。固爲可羞。然其事本不爲非。則亦不可隨衆攻斥也。向日趙臺之䟽。不知以人情天理裁度事宜。又不能攷證先賢之論。而徒爲高論。以激成君上之過擧。此不可曉也。恐君坐在京裏。失於言議。故玆及之。

程子曰。庶母不可入廟。當祀於私室。外書。

竇文卿問。子之所生母。題主何稱。祭於何所。朱子答曰。今法五服年月篇中母字下註云。謂生己者則但謂之母矣。若避嫡母。則只稱亡母。而不稱妣以別之可也。伊川云祭於私室。大全。

問。丘氏曰若嫡母無子。而庶母之子主祭。恐亦當祔其母於嫡母之側。此可遵行否。沙溪先生答曰。程朱說可考。妾母豈有與嫡母同祔之理乎。疑禮問解。○程朱說見上。

與姜甥奎煥○乙未二月[编辑]

世之肆誣尤翁者。固不須說。其用心持論不甚如此者。亦頗竊疑。以爲尤翁之絶䥴。不在於毁經之日。而在於禮訟之作。及其蔽䥴之罪。誅黨之法。則又必以毁經爲說。是似出於一己之私忿而非天理之正也。此正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也。賢於此又不知所辨。亦見其燭理之未明也。賢且將此事做已遇底。去裏面坐在思量。便可見得尤翁用心處。賢亦有平生執友道義相許者。一朝妄作如䥴者。便可立地相絶乎。抑將戒之責之。冀其有改而終不見聽。或別因一事。見其心肺。無復可望其爲善人而後方絶乎。大凡朋友有大過。固有相絶之義。亦須有忠厚惻怛之意。存乎其間可也。彼倖倖然不俟終日者。所以爲小丈夫也。君子豈爲之哉。尤翁之於䥴也。早相許以道義之契。則義固未甞不重。情亦未甞不厚矣。當䥴之始改註。不待其戒之責之。以盡其朋友之道。而遽與之割席。則豈不爲君子之薄德也耶。故於毁經之妄作。斥之雖嚴。而其伯夷之稱。講官之擢。朋友之誼。猶未盡絶也。豈非所謂王庶幾改之者耶。倘使䥴也旋卽悔悟。改其妄作。則尤翁之所以待之者。又豈特一善之稱。一官之除也。及其禮訟之作。䥴爲卑主貳宗之說。肆其爲讒賊。則凡䥴之包藏兇慝。爲鴟爲梟者。敗露無餘。而無復可望其改前日之妄作矣。䥴於是乎始决其爲聖門之異端。而不容復全其未絶之交誼也。此尤翁之絶䥴。所以不在毁經之日。而在於禮訟之作也。䥴之爲惡。雖著於論禮。而本其非心。依舊在毁經上。論禮之悖。禍止於一時。毁經之誣。害流於萬世。其罪之輕重。又有所間矣。交誼未絶於爲惡未著之時。君子之過。不亦宜乎。而扶護不替於其惡已著之後。黨人之迹。惡可諱也。讒賊之爲黨。得罪於王法。異端之是與。得罪於聖門。則於黨之中。又其罪之有輕重也。此尤翁之所以蔽䥴之罪。誅黨之法。又必以毁經爲重也。大抵斷䥴之爲奸兇。論禮可據。而數䥴之所負犯。毁經爲大。故昭奸絶交。雖在於禮訟。而蔽罪誅黨。必據於毁經。此其生物之仁。常行於絶惡之中。知言之明。不差於用法之際矣。苟非義精仁熟者。其孰能與於此哉。然此可爲知者道。難爲俗人言也。所謂君子之所爲。衆人固不識也。賢若於此見得。許汝具一隻眼子矣。

答姜甥乙未四月[编辑]

所詢程圖。退溪先生尊尙甚至。至爲收入於十圖中。栗谷先生以爲多所未安。往復辨難。終未歸一。夫以二先生學問見識。其所論猶如此逕庭。矧在後學。何敢輕議其得失而妄定其是非耶。然愚意以爲此圖無甚緊關。亦無甚脫誤。不必尊尙。亦不必深攻也。竊觀其圖。着一心字於上。而旁列名心之目。着一敬字於下。而旁列治心之目。其意盖以爲名心之目。有如此許多。治心之目。有如此許多。名言旣殊。指意亦各不同矣。學者當因其名言之殊。而究其指意之如何。得其指意之所在。而致其體認持循之力。則集成圖子。寓目警心。不爲無助於講明力行之地云爾。豈謂良心之外。又有本心。赤子心之外。又有大人心。人心從一處發。道心又從一處發。赤子獨得乎良心。而其發只有人心。大人獨得乎本心。而其發只有道心。心有二本而人各有心。如來諭之云也。盖自其本善者而謂之良心。自其固有者而謂之本心。指其純一無僞者而謂之赤子心。指其通達萬變者而謂之大人心。因其感於食色而發者而謂之人心。因其感於道義而發者而謂之道心。雖只是一心。名目所指。其義亦自不同如此。爲心學者。安得不因其目而各致其思乎。圖中位置之對値。說中句語之雙關。亦姑從其圖體文字之順適而已。初非故有意於分屬也。至於下方功夫條目之開列。其前後略有次序。左右略有分辨。雖不爲全無意義。然亦非謂先做上一段事然後。方做下一段事。旣做這一邊事然後。又做那一邊事。如大學明德新民本末之相對。知止能得首尾之相因也。此所謂無甚脫誤而不必深攻者也。然此箇名目。聖賢言之。經傳備矣。程氏特於一處集合成圖。未有所發明於前人之所未發者。則此又所謂無甚緊關而不必尊尙者也。至如來諭所云。全不悉程氏之意而輕加疵議。程氏其果心服耶。且如心圈中幷着虛靈知覺神明三言者。亦謂古人狀心之德。有此三言。而各從其言而求之。則虛靈是一般意。知覺是一般意。神明又是一般意。豈謂虛靈之外有知覺。知覺之外。又有神明。而人人有此三箇心耶。來諭旣疑於彼。則亦何不疑於此耶。大凡讀書玩圖者。不能以意逆志。惟其言與象之是拘。則無言不病。無象不舛。周子太極圖若說。豈不是渾成無罅底法象。精純不雜底文字。覽者若徒言與象之是拘。而不善觀其意。則陰陽之上。有太極圈。五行之上。有陰陽圈。豈不以是陰陽上有懸空底太極。五行上有幷立底陰陽耶。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亦豈不似太極獨立於陰陽之前。而陰陽自無而有耶。然自有此圖以來。何甞有人以此爲此圖之病也耶。故區區愚拙讀書之法。每於先儒之言。雖其所未可曉處。不敢輕加非斥。而反覆求通。終不可通然後。置之於闕疑之例。何甞纔見其有不合於己意。便以一筆句斷。不復容其有商量。如君之勇耶。後來學者。多不誠於爲己。纔以學問自處。便已有突過前人之心。又欲其新人之耳目。故務於前輩所爲。吹洗疵摘。無復有容護尊畏之意。此非細病。可戒而不可效也。非謂君今遽有此病。來論偶近。又恐不知爲戒。故漫及之耳。然亦非欲君於古人言議。不辨是非。不究得失。而一意尊信。不復有取舍從違之權衡也。是非不可不辨。得失不可不究。而但須辨之必謹。究之必審。使尊畏前輩。講明義理。幷行不悖。而尤不可有求古人過失。蘄後來尊己底心耳。

與姜甥己亥五月[编辑]

示無極辨。所論甚正當。文字亦無病。但於節齋誤認處。有未盡說破者。大傳曰。神無方而易無體。神以理言。言理之神妙。或在陽或在陰而無有方所也。易以氣言。言氣之變易。或爲陽或爲陰而無有定體也。本義所謂無有形體者。亦謂其易之變化。無定形無定體。不可以形體拘故。謂之無形體。非謂如太極之無形體也。故語類曰。易無體者。或自陰而陽。或自陽而陰。無確定底。故云無體。又曰。交錯代換而不可以形體拘也。然則易無體三字。分明是氣之變易。無定體之謂也。本自與濂溪無極語不相干。節齊乃以無極之語。謂本於易無體之言。豈不誤哉。

答姜甥己亥九月[编辑]

來諭理之主宰者。未甞有間於善惡之發云者。甚可駭。自一原處言。則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無往而非理之主宰也。自分殊處言。則理之乘氣而動者。有不爲氣掩而直遂其善者。有爲氣所掩而不能直遂者。其直遂者固可謂主宰。而其不能直遂者。亦可謂主宰乎。理雖無造作。而在善情。猶能主宰者。如舜之爲君。使稷播穀。契敷敎。禹治水。臯陶明刑。舜則恭己南面而已。雖不自去行數臣之事。彼數臣者之成功。莫非奉行舜之命令。則當日天下之事。夫孰非舜之所主宰乎。理雖本善。在惡情。不能主宰者。如人君其尊本無對。其勢本無敵。然或爲強臣所制。而爵賞刑誅。不能自主。則已失其人君之職矣。如此之君。亦可謂主宰天下之事乎。今君以理之爲氣所掩而不能自遂者。亦謂之主宰。則理旣爲氣所掩而不能自遂矣。所謂主宰者。果何事也。善情之發。理爲主。惡情之發。氣爲主者。此吾從來言議之所主也。所謂理爲主者。非謂理有時有所造作也。特以氣之聽命於理而爲言耳。氣旣聽命於理。則不謂理主宰而將誰謂之主宰也。此於農拙四七說。辨論之已詳矣。君亦聞之熟矣。今遽疑之何也。盖無論情之善惡。發之者皆氣也。而以氣之順理而發。而理遂其善者。謂之理主。人之禀氣至濁。無一分淸明者。亦有善情之發者。是亦濁氣之順理而發。而理主其善者也。如強臣或聽命於其君。而不害爲其君之主此事也。以氣之不順乎理。而理不能遂其善者。謂之氣主。則所謂理主者。果有嫌於作用乎。若退陶之說。則以七情之兼善惡者。而謂之氣主。是以氣之順理而理遂其善者。亦屬之氣矣。氣之順理而理遂其善者。亦屬於氣。則理之爲主者。又當進於此而自有所作用矣。此其爲說之可疑。而與吾說不同也。退陶以理之主善。對氣之主善而言。則是以理之有所主宰。擬之於氣之有所作用者。而理亦有時作用矣。君不論善惡。只以其理之乘氣者。謂之主宰。而又恐其或近於退陶之說。則是以理之主宰於善者。等之於寄寓於惡者。而理實無有主宰之時矣。同一氣發理乘。而善必歸之理。惡必歸之氣者。盖以善者本於理而非本於氣。惡者生於氣而非生於理故也。氣之淸者固亦善也。但能發揮此理出來耳。若其爲仁之端義之端者。决是本於理之善而非本於氣之善者。故曰善情之發。理爲主也。一助一忘。恐皆未爲得也。大抵就一原上看。則氣本於理而理無不宰。就分殊上看。則理乘於氣而理或宰或不宰。此必然之理也。吾說雖多端。其要只此兩言盡之矣。幸更思之。於此若有所得。推之他說。亦有所發明矣。程子所言知覺。中庸或問論之極明白。其言靜時旣有知覺。豈可言靜而引復以見天地之心爲說。亦不可曉。盖當至靜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爲靜中有物則可。而便以纔思卽是已發爲比則未可。以爲坤卦純陰而不爲無陽則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爲比則未可也。據此則程子之意。以靜中知覺。爲有害於其靜。而比之於復之一陽已動。朱子之意以爲無害於其靜。而比之於純坤不爲無陽。而朱子以程子之言爲非者。其意十分曉然矣。程子之言。若是指有所知覺。則其言自是正當。朱子何以爲不可曉而非之耶。君初不細考其文義。而遽欲立論是非。何其踈率之甚耶。君才高性敏。看得文字容易。故頗有輕看義理之意。吾固慮其有踈於察理而易於立論之失。今果驗矣。痛宜戒之。從今以後。讀書竆理。改作鈍根工夫。已曉而若未曉。已得而若未得。精之又精。熟之又熟。勿遽立論。戒其向外。務矯其輕浮之習氣。以養其德性之深厚。至望至望。

答姜甥己亥十月[编辑]

細讀來書。方知前說非見之誤。乃說出未明之過。今觀所論精當。令人意思洒然。其云一原理宰分殊。理或宰不宰。是指人心未發已發而言者。尤得此之旨矣。然在天地萬物上看。亦未嘗不然。更加詳焉。

答姜甥庚子八月[编辑]

頃示師門之敎。以天命之性爲氣質之性者。吾所未聞。此必君誤聽也。師門平日之論。以爲性之得名。因理在氣中。故天命之性。雖是至善。亦終離氣不得。對君言者。想亦如此。而君不識其意耳。天命之性。以至善言。氣質之性。以善惡言。名目一定。不可復易。今如此互換顚倒。而傳之爲師門之說。則豈不駭人聽聞而貽累師門耶。吾說中有以五常之性爲氣質之性者。盖亦因時救弊。不得已之論也。本非正論五常氣質之名目也。然至其爲說。則必曰對太極而言則如此云云。而費辭分解。猶不可以見信於人。則曰此可爲知者道。不可與不知者道。此其意可見也。今君未有他說話曲折。而突然撰出題目曰天命之性。是氣質之性。豈不可駭之甚也。來示又以成之者性。爲氣質之性。繼之者善。爲本然之性。亦甚不可。而師門之意。本不如此也。繼善是命。成性是性。而皆以本然言。此易之本義也。成之者性。本以善言。人物之性。雖有偏全之異。要之皆爲可循之性。則豈非善耶。若其不可循者。乃氣質之所爲。而非性之本然也。成之者性。何甞以不可循者言耶。然人物善惡之禀。乃在成性以後。本性之禀。原於繼善之理。故論氣質則歸之於成性之後。論本然則本之於繼善之初。此亦推說極細之論也。非是以繼善成性。相對爲本然氣質也。若如君言。則人物旣生之後。只有氣質之性。而本然之善。却在未生之前。不與人物所禀者相關矣。豈不誤哉。所論太極之體本靜者。辨說雖博。立論大旨。終是錯認。太極圖解曰。太極。所以動而陽靜而陰之本體也。其該動靜而爲本體。只此一句語。已說盡了。豈容更求他說。若師門之以該動靜之體屬之靜。兼動靜之用屬之動者。盖以道之本體無爲而大用流行。故以無爲與流行對言。則若有動靜之分云耳。此亦十分推說。以極其義之備。而非眞以大極之本體爲偏於靜也。若正論太極之本體。則只當曰該動靜。而不可曰靜。盖本體無爲之義。與動靜之靜。其氣像意思。亦自不同故耳。朱子曰。性無不該。動靜之理具焉。若專以靜字形容。則反偏却性字矣。見答胡廣仲書。又曰。性之分。雖屬於靜。其蘊則該動靜而不偏。故樂記以靜言性則可。如廣仲遂以靜字形容天性之妙則不可。見記論性答藁。夫以性之地分偏屬未發者。猶不可以靜字形容其妙。則况於太極字初非有地分之偏於動靜者。又安可偏以靜字。目其本體哉。惟於一動一靜相對爲體用處。方可謂體靜而用動耳。論其本體則决不可如此說矣。今君所論。喜推說之精微。而忘大體之著顯。至於名目已定。不可復易者。猶欲易置而不顧。此政如堪輿家之論五行耳。如亥卯未三方。亥爲水卯爲木未爲土者。此固五行之定名大分也。若論其一原互藏之妙。則卯木生於亥而藏於未。故亥未上。亦可謂有木之氣也。達者之論。只如此而已。堪輿家遂因此以亥未爲木。而棄其水土之本實。徒失於定名大分。而於一原互藏之妙實。亦無所得矣。豈不惑哉。君䟽通勇銳。非不過人。而精深縝密。大有所欠。故相對談論。未甞不喜其明達。而退考其發諸文字者。多不滿人意。此其所得於心者非眞得故也。幸望博學精思。內而不出。以待八九年或十餘年。積久而後發。以自觀其進與否可也。性與天道。子貢得聖人爲師。而猶不可得聞。則此豈君我輩所可輕談者哉。

與姜甥甲辰二月[编辑]

近聞一書布流四方。專攻師門之說。師門之說。遠宗程朱。近守栗尤。將俟百世而不惑。攻之。殆猶井蛙之議滄海。多見其不自知也。具眼者自當辨之。今不足與較其是非也。但其間有就師門說。截去首尾。孤行一句。使其大意不見。又有湊合字句。便成別語。使與本旨相反。而隨而攻之。以故驟而見之者。不辨眞僞。同聲譏斥。甚駭人聽。送示數紙文字。考之。可見其實矣。

答姜甥繫辭傳問目甲辰十一月[编辑]

首章之義

第一節。言聖人作易。本於天地。第二節。正說作易之事。其下四節。言易之蘊與天地準。末二節。言聖人體易之道。聖人於易。所以作之以之者。盡於斯矣。

第四章小註。竆理是知字上說。盡性是仁字上說。竆理盡性。旣分爲知仁。則盡性上說者。又兼言仁智。何也。

竆理盡性。相對而言。則竆理屬智。盡性屬仁。然聖人所竆之理。卽仁智之理也。所盡之性。卽仁智之性也。所至之命。亦不外乎仁智之道。故三節皆兼言仁智。

朱子於太極圖緫論。以變化流行。屬之繼善。此第五章註。以繼善成性。同屬造化流行。二說不同何也。且丘氏以一陰一陽。屬造化流行。成之者性。屬人物禀受。繼之者善。屬天人中間繼接之事。又與朱子說不同何也。

緫論變化流行。對人物禀受而言。只指陽動一邊。小註造化流行。兼繼善成性而言。統指陰陽動靜。盖分陰陽而言。則動屬流行。合陰陽而言。則動靜皆爲流行矣。各隨所指而觀之可也。丘氏將夫子三言。截作三層說。繼善成性。固分爲二層。一陰一陽。包下文繼善成性而言。則此豈別有一層。在繼善成性之上耶。盖一陰一陽之謂道。是說道之全體。包陰陽而言也。繼之者善。是就造化流行上說。陽之事也。成之者性。是就人物禀受上說。陰之事也。今以一陰一陽。屬之流行。而在成性之前。則其屬流行。只在繼善之分。而與朱子合繼成屬之流行者。不同矣。其說繼善。又別占一分。在流行禀受之間。而不知造化流行。卽是天人中間過接之事。可謂誤矣。更攷丘氏說。其謂造化流行。似亦兼包繼善成性而言。恐當活看。

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這仁智固是氣禀之偏。然旣曰氣禀。則亦可以善惡言耶。

人之本性。仁智具足。人人皆同。本無有贏乏之殊。禀此所謂仁智。或偏於仁。或偏於智。則固以氣禀言之。然其爲仁爲智。自是道之一端。則道上安可便下善惡字耶。

雲峯胡氏曰。發於造化者爲仁。所以發者爲用。其說何如。

顯仁藏用。以顯與藏對言。則顯爲用而藏爲體。以仁與用對言。則仁爲體而用爲用也。以兩句相對而言。則上句爲用而下句爲體也。以人心言。則顯諸仁。仁之體發於外也。藏諸用。仁之用藏於內也。體雖內。顯於外則爲用之著矣。用雖外。藏於內則爲體之微矣。故本義曰。顯自內而外。內以仁言。而外以顯言也。藏自外而內。外以用言。而內以藏言也。只此二句。可見孔子文章。顯諸仁。體之行乎用也。藏諸用。用之具於體也。卽所以明體用一源也。然不曰體而曰仁者。仁爲實理而體用爲虛位。不言仁則不知體用是箇甚底。言仁。可知用之爲仁之用。言用。可知仁之爲用之體。互文以見之也。胡氏以仁爲用。而以用爲所以發之理。則是不知仁用兩字相對爲體用者矣。顯諸仁。如周子言誠之通。藏諸用。如言誠之復。

全章之義如何

全章節節皆言陰陽。首末二節。中間生生之易一節。兼言陰陽。其他皆分言陰陽。繼成仁智乾坤。占事之爲陰陽。本義已言之。顯諸仁。陽之發也。藏諸用。陰之藏也。富有之業。陰之聚也。日新之德。陽之進也。亦以陰陽而言。全章皆說陰陽。而陰陽卽易也。故中間言生生之謂易一句。以總括上下之文。道也易也神也三字。爲一章之頭顱眼目。易以氣言。道與神以理言。道爲體神爲用。而皆具於易。所謂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者也。

雙峯胡氏曰。在造化。以體言也。在易書。以用言也。其分體用如何。

造化之理。具於易書。造化上。也有體用。易書上。也有體用。

第六章小註曰。專直大生。翕闢廣生。這說陰陽體性卦畫也。髣髴似恁地。如何見髣髴。

天地有氣有形。有數有理。皆比於乾坤二畫之上。乾畫連。坤畫柝。連則一而實而圓而動而奇。柝則二而虛而方而靜而偶。天之形氣。一而實圓而動。其數則奇。地之形氣。二而虛方而靜。其數則偶。形氣數如此。則理亦不外乎是矣。天之氣。周匝逼塞。無一毫空闕處。而流行於地之中。則可見其一而實也。地之形。外實中虛。上下相對。四方相對。而中間容受得天之氣。則可見其二而虛也。所謂中虛者。非謂中間實有一圓空隙處也。以其容受他天之氣。故謂之虛也。中旣虛。則外邊自相對爲二矣。此乾坤二畫。所以盡天地之道也。項氏言坤之兩閉爲翕。是與乾俱閉。兩開爲闢。是與乾俱開。是不知坤自具兩箇兩自翕兩自闢。而却去借乾爲兩。誤矣。

易簡之善配至德。謂配天地之德亦可。必以聖人爲言何也。

上文大生廣生。言形而德在其中。以天地言之。則其形固廣大。而其德亦不外於廣大矣。廣大配天地。已言配天地之德。若又以配至德。謂配天地之德。則便成重複。而又似天地之德在廣大之外矣。

第七章小註。潛室陳氏以知崇配中庸尊德性之事。禮卑配中庸道問學之事。其說何如。

知識貴乎高明。踐履貴乎平實。故知言崇行言卑。此章之旨也。存心貴乎高大。致知貴乎精密。故高明廣大。以言存心。精微中庸。以言致知。中庸之旨也。所指不同。而牽合爲一。只見其語句之相合。而不知知行之反類。恐未可也。

第十章精變神

至精至變至神。皆以蓍卦言。至精者。體之具於未動之中。至變者。用之著於感通之際。至神者。寂而感感而寂而兼體用者也。惟精也。故能受命如響而逆知來物。惟變也。故能通變極數而成文定義。惟神也。故貫精變通寂感。而無不在無不爲也。極深硏幾以下。又言聖人之精變神也。

第十一章第二節之義

蓍之德。圓而神。蓍之揲。如爲乾爲坤。變化無方也。其在人則心之神明。不滯一隅者也。卦之德。方而知。如乾健坤順。各有定理也。在人則性之四德。各有攸主者也。六爻之義。易以貢。爻之動。如潛見飛躍之類。吉凶悔吝之義。隨時變易以告人也。在人則情之萬變。隨感隨應者也。聖人以此洗心。聖人以此三者之德。存之於心。而無一毫塵垢之累也。退藏于密。無事則寂然不動。雖鬼神。莫能窺其際也。吉凶與民同患。有事則感而遂通。不假卜筮而知吉凶也。同患之患。如明于憂患之患。同其憂患。所謂通天下之故者也。神以知來。以吉凶同患而言。知以藏往。以退藏于密而言。前則由體而推於用。此則自外而反之內也。其神其知。卽向之所謂神知。聖人與易同一神知也。古之聦明睿知神武不殺者。卽上之所謂聖人也。聦明睿知知也。神武不殺仁也。仁知陰陽之德也。卜筮之理。不外乎陰陽。而聖人有是陰陽之全德。故能不假其物而得其理也。

知神何別

神以發揮照燭而言。知以收斂記藏而言。神陽而知陰也。藏往固知。而知來亦知。則知之所以終始萬物者也。

第十二章易有太極。與上一陰一陽之道。立言有同異耶。

太極與道。一理也。以其流行而言則謂之道。以其根本而言則謂之極。道之流行。由乎陰陽。故先言陰陽。陰陽之生。本乎太極。故先言太極。一陰一陽之謂道。器則道道則器。而無先後無本末也。太極生兩儀。道自道器自器。而有先後有本末矣。一陰一陽之謂道。二合爲一也。太極生兩儀。一分爲二矣。顚倒看來。兩說卽一說也。然此章易有太極一句。又是一陰一陽謂道之意。盖此章旣言易有太極。又言是生兩儀。兩句連說。互相發明。究極道器之妙。更無餘蘊矣。易有太極一句。雖以渾融無間者言。然中間下一有字。則便見道器非一物矣。如此推之。便見其義之無竆矣。

備物致用之義

備物致用。如下傳第二章作結繩以下之事是也。立下疑有象字。立象成器。以備物而言也。爲天下利。以致用而言也。卜筮之事。亦在其中。

化而裁之謂之變。化在變之先。與中庸變則化。變在化之先者不同。朱子又以變屬陰化屬陽。變化之互爲先後。與其分屬陰陽。何義。

變有頓然改換之意。化有漸次消融之意。以此言則化爲始而變爲終。又有乍有變動而謂之變。渾化得盡而謂之化者。以此言則變爲始而化爲終。變有頭面可見。化無痕迹可尋。陰之變陽。自無而有。陽之化陰。自有而無。變化之分屬陰陽。亦以此也。

下傳首章剛柔相推。與上傳首章剛柔相摩。摩推義何別。

相摩。卦爻未成之時。剛交於柔。柔交於剛。二生四。四生八者也。相推。卦爻旣成之後。剛推於柔。柔推於剛。剛變爲柔。柔變爲剛者也。臨川吳氏以一畫之剛柔。與二畫之剛柔相摩。二畫之剛柔。與三畫之剛柔相摩。二畫旣成。則四象具矣。安得更摩而爲四。三畫旣生。則八卦備矣。安得復摩而爲八乎。其於本義兩摩四摩之義。全不察矣。

理財正辭。禁民爲非曰義。理財所以養民則仁也。正辭所以辨是非正名分則智也禮也。禁非所以止暴則義也。而通謂之義。則義亦可以包四德歟。

如此看亦得。大抵義之爲德。固亦能包四事。曰義以爲質。則仁禮智信。固皆待此而爲質矣。曰心之制。則仁禮智信之用。莫不在所裁制矣。五行一源。五性一理。故五者之德。固皆以一事包四事。然一三五皆生數之陽。而陽能兼陰。水木爲造化之始終。而土爲五行之所寄。故仁智信之包四德。爲最大而明著也。

第二章取諸乾坤。諸儒皆以衣裳之制。取諸乾坤解之。此果正義歟。

取諸乾坤。本謂通變神化。無爲而治。取法於乾坤也。垂衣裳。言其恭己無爲也。其意不在於衣裳之制也。若就衣裳而言。則亦不無取象於乾坤之義。諸儒之說。傅會枝葉。反忘其正義者。多如此類。不可從也。

諸儒皆謂八卦伏羲所名。而六十四卦文王所名。此可疑。六十四卦。已畫於伏羲之時。則有畫無名。當無是理。但大傳曰。作易者其有憂患乎。其下三陳九卦。以明處憂患之道者。似以文王於憂患之中命名。故有是九卦之名云。而九卦中巽卽八卦之一。伏羲時所名。則可見九卦之名。非出於文王也。盖九卦之義。有合於處憂患之道。故文王以之處於憂患。非因憂患而名是卦也。若因一人一時之憂患而名卦。則何足以該天下萬事之理而人各得其用哉。然所謂稱名也雜。稱名也小。又似指文王所名。何如。

所論得之。所謂稱名云者。易中取義名物。如乾之龍坤之牝馬離之牝牛之類是也。恐非指卦名也。名字若作卦名看。則稱字當作去聲讀。猶所謂當其名也。言文王繫辭。稱其卦名。盖六十四卦之名。决非文王所名故也。然前說終是。

恒之雜。復之自知。何義。

恒以卦義言。復以卦象言。天地之生萬物。聖人之應萬事。皆以恒久之道而已。恒之所處。可謂雜矣。雜者人厭之。而恒之德則不厭。復之象。在天地則一陽初動而萬物未生。在吾人則一念乍萌而萬事未形。人莫之覺而惟自知而已。

末章愛惡相攻。遠近相取。情僞相感等說。是愛與惡相攻歟。爻與愛惡等相攻歟。上言遠近而下獨言近者。又何義歟。

以所値之爻爲主。而與所愛相攻則吉。與所惡相攻則凶。非謂愛與惡相攻也。攻謂交也。非攻戰之攻也。遠近情僞倣此。遠而不相得則其害淺。近而不相得則其害深。故獨言近。如人與隣里不相得。則其害又深矣。

全章之義如何

第一節。言聖人體易之事。第二節。言聖人用易之事。乾健坤順。易之道也。而易以知險。簡以知阻。所以體易者也。定天下之吉凶。成天下之亹亹。易之用也。而說之硏之。定之成之。所以用易者也。第三節。又博以言之。第四節。言聖人作易。本諸天地。成諸己。同之於人鬼百姓。緫結上文之意。亦所以緫結上下傳之義也。第五節以下。復以卦爻之用言之。盖易所以模寫天地之道。而天地之道易簡而已。故夫子之傳。始以易簡。終以易簡。其旨深哉。

說卦傳三章至六章

三章四章。以先天言。三章言先天之體。故先言定體者而後言作用者。四章言先天之用。故先言作用者而後言定體者。五章以後天言。前一節以帝言。後一節以萬物言。萬物隨帝而帝不離乎萬物。故其言出入則同。而所主而言則未甞無其別矣。六章兼言先後天。而緫結上文之意。一章中莫盛乎艮以上屬後天。水火相逮以下屬先天。然後變化。旣成萬物。通結上文兩段之意。盖言後天之所以入用者。本乎先天之體立。然後能變化成萬物也。變化成物。雖是後天之事。而必曰然後而能。則見其實爲先天之所爲也。故此一句。實爲緫結上文之語。諸儒或專屬先天。或專屬後天。皆誤矣。

緫論一傳則一章二章。言聖人作易之事。三章四章。以先天言。五章以後天言。六章合先後天而言。先天以對待言。後天以流行言。七章以下。皆用後天生出卦序。而第十章。正說後天生出之事。

先天後天之義。只見於此。而只說八卦。不言六十四卦。盖旣言八卦。則六十四卦。可推以知故也。先天六十四卦方位。旣因乎八卦之方位。則後天六十四卦次序。亦因乎八卦之次序者。可知矣。自乾至比。屬震之出。自小畜至豫。屬巽之齊。餘倣此。

答姜甥太極圖問目甲辰十一月[编辑]

仁義中正。不言禮智而言中正何歟。

朱子甞言禮有中不中。智有正不正。故不言禮智而言中正。然此特言周子捨禮智言中正之意耳。若因此而遂謂禮智是兼善惡之物則誤矣。愚意周子圖說。本因易而作。易言中正而不言禮智。故圖說亦以中正爲言耳。

中仁之屬用。正義之屬體何歟。

太極圖中。木火屬陽動。而木火之理爲仁禮。金水屬陰靜。而金水之理爲義智。中仁之屬動。正義之屬靜。據圖體而分屬也。

仁之包四者。不離乎偏言之一事。何以見其不離也。

仁之德偏言則愛之理。而愛之理。卽生之理也。有生之理然後。方可言義禮智信。此所以不離乎愛之理而包得四事也。何以言愛之理。卽生之理也。人之情。統而言之。不過乎愛惡二字。而以愛與惡相對形比。則愛是生之屬。而惡是殺之屬也。如禽獸亦皆有慈愛之理。故能生育不竆。若無慈愛之理。則生育之道便絶矣。此見愛之理。卽生之理。而生之理。卽包四事矣。

答姜甥乙巳四月[编辑]

所示先師命性圖。今始奉覽。良幸良幸。一圖之中。理無不備。無一罅隙之可指議者。尤用欽歎。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繼善屬天道。成性屬人物。命之流行一般。而物之所受不同。皆朱子說也。則此圖之以理通繼善。屬之命而在上。氣局成性。屬之性而在下。本無可議。彼不顧朱子之說而力詆之者。已是恠事。至於性圈中分註言單指兼指本然氣質之說。則其不以性善爲在人物未生前而不在成性後者。不啻明白。彼不恤見在之圖說。而勒加以不韙之目。其意尤未可知也。但其圖下三層標題。略有未備。第二層言陽。則三層當言陰。第三層言性。則二層當言命。然言陽則陰不言而著矣。言性則命不著而見矣。况圖體旣已備著命性繼成。則於此不過文字之有脫略耳。若補之曰第二層陽之動。維天之命於穆不已。第三層陰之靜。萬物各正其性命云。則庶乎爲完全無缺。而今不可追補。但就三條中。皆去其上一句語。則可以絶後人之驟看而生疑者矣。動而生陽。生字有始生之意。而繼善之陽。通指萬古流行之陽。則於此下生字。亦未安。只曰陽之動陰之靜。則無論方生已生。皆可矣。命辭無差。前輩所難。而一字之間。得失係焉。後生之欲操筆記言者。其可容易乎。

中仁屬靜。正義屬動。戒懼通爲愼獨之工。固朱子初年說也。然旣有太極解,中庸章句定論。則固不待於後人之論辨矣。大全與南軒往復論。四書與今輯註章句不同者。不啻多矣。此何可盡爲䟽出。亦何可更爲論辨乎。必欲表出。亦但曰此與輯註章句說不同云可矣。大抵聖賢之著書立言。皆不得已而爲之也。如可已則已之。孔子之時。性善之理素明。故孔子不言。而孔子後其理不明。則孟子言之。孟子之時。言性者皆以氣質。故孟子不言。而孟子後又不知善惡之所由生。則程張言之。孔子豈不知性善。而孟子之知。亦豈不及於氣質哉。盖皆時然後言之耳。朱子旣著輯註章句。以定百世之論。今從而論之曰此是定論云云。則此果未明而明之。不得已而不已者耶。必有人毁斥朱子之定論。而或反取前說之誤者然後。方可辨之。此所謂不得已者也。君命辭常不能無差。而易於立論。又不以不得已之心行之。可憫可憫。立說與疑問事面自別。疑問是講學之事。故固不可以命辭無差爲意。而有疑則問。不當蓄疑而自昧也。立說是明道之事。故必自保其命辭無差然後出之。而又必以不得已之心行之。方可以傳諸後而無弊矣。義理不但在於所講所明之事而已也。其所以行之於講明之際者。先後緩急。抑揚進退。罔非義理。何可於彼則務精。而於此則反忽之耶。君之見。似未及此。故幷告之。

太極圖中正仁義說。引論語仁智說攙論者。又不襯切。大凡義理有擧全體而統論者。有就一偏而各言者。今就此仁智上。統論仁智之義。則謂仁體而智用可也。謂智體而仁用。亦可也。兩說言異而意通。不可執一而廢二也。若就論語太極說所論仁智而言。則孔子本以仁體智用爲言矣。不可復以濂溪之說攙亂也。周子本以智體仁用爲言矣。不可復以孔子之說牽合也。如是講明然後。天下義理。包括無遺。而聖賢言語。各極其趣。合之極其大。而析之極其精矣。朱子所謂這物事。直爲一㨾。橫爲一㨾云者。亦統論仁智之義耳。非謂濂溪說處。亦可以孔子說通之也。君之說理。多失於博雜。而此亦可見。故不得不論耳。

栗谷先生人心道心相爲終始之說。本以人心爲掩於形氣者。故如此言之。終始未安。但自有奉敎製進之說。明白正當。而又是末年所著。則他說之與此不同者。何足爲先生正見之累哉。自人心收之爲道心云云。本朱子說也。愚固甞爲初晩之辨。然今謂之駁正云。則誠不勝惶恐。雖在退陶以下諸賢之說。豈敢如是下語耶。

栗翁人心道心所重。在理在氣。人信馬足。馬信人意之說。微有兩邊意思。愚甞略論之。君豈未曾見耶。

弗貳不參。前說是矣。貳如易貳用缶之貳。參如禮毋往參之參。如先有一人。又有一人來倂則爲二。所謂貳也。先有二人。又有一人去參則成三。所謂參也。後說全不成說。而其中於二主二。於三主三。皆爲主一云者。大害義理。君不知此說之誤。可見其無主一之功也。人只有一箇心。無兩箇心。故心只可着一箇事。不可着兩箇事。纔着得兩箇事。便不得爲主一。况過二以往乎。方思一事未了。雖有他事可思。不思也。方應一事未了。又有一事至前。不應也。此卽主一之事也。雖衆事一時倂湊於前。亦必擇其先後緩急而次第思之應之。或方有所思所應。而又有他事切急者至前。則姑置所思所應而先其切急者。此亦莫非主一也。豈有一心幷着衆思。一時幷應衆事。而可爲主一者哉。又以勿忘勿助證之者。又見其不識勿忘勿助之義也。勿忘勿助。果實有兩項工夫而一時幷下耶。此以必有事焉者爲主。而於此所事。勿忘勿助云也。此四字。只是設戒之公言。非指下手之實事也。若心則只主於所事。而所事又主於一而已。非於所事之外。更着勿忘勿助之心於其間也。且道此四字當常存留於胷中耶。抑不可存留耶。常存則是爲有所而助長矣。不可存留則胷中曠然。旣無此物事矣。又安得據以爲主一乎。此盖主一之節度。而非主一之事件故也。盖君平日講明。專在於性命高妙之說。而濶略於下學切己之功。故於此存心主一之指。勿忘勿助之義。鹵莽如此。可勝憂歎。然啓此之弊。咎實在我。尤以愧懼耳。或人前說以貳爲間貳之貳。亦誤。此貳字乃騈貳之貳。背此附彼之謂間貳。以彼益此之謂騈貳。

答姜甥丙午五月[编辑]

南漢江都。處義不同。南夷北虜。復讐不同。前日所答大意似已得之。第此無留草。而所論實關大義。後便錄寄如何。欲更見存削之耳。今來問目。欲皆辨之。則多所嫌碍。故已之。大抵圍城中處義。當觀城陷與否主辱輕重。城陷則當死。主辱如懷愍徽欽則當死。於是而不死則皆苟也。若其忠義智略。果能如夏靡之輔少康。則不死亦可。但人人托於是以求生。而其無後效。歸之於天。則此又不忠不義之大者。必其成如夏靡。死如文山然後。方可許其前日之不死矣。苟無城陷之患。免於俘虜之辱。而主辱又不至如懷愍徽欽。則亦無必死之義。以此推之。則江都南漢處義之不同。前世諸公之所處。皆可得以知矣。南夷事。此又有成說。而大意與前所論無異矣。南漢將相可死。他人不必死。前書有此語。其義似甚精。可更思之。降敵之責。只在將相而不在餘人故耳。

答姜甥丙午六月[编辑]

人心道心。分屬本然氣質。若如巍巖說。先有本然氣質兩箇心性。而人心道心。各自出來。則固不可也。若只就其發處。而以其純善者。謂本然之發。其兼善惡者。謂氣質之發。則有何不可也。相甫之論人心道心。亦如後說。故吾甞可之矣。玄門之說。若如巍說。則不得爲是。若如相甫說。則亦不爲不是矣。何可不究其立論之所本。而槩以其分屬爲非也哉。大抵氣質之性。只是本然之性。兼氣言者。本無二體。故亦無二用矣。人心道心之發。從其本然而言。則二者皆本然之發。而人心之不善者。卽本然之性。掩於氣而不能直遂者也。從其氣質而言。則二者皆氣質之發。而道心之純善者。卽氣質之性善一邊也。又以其純善兼善惡而對言。則純善者可屬本然。而兼善惡者可屬氣質也。苟其實見得心性之理者。合屬分屬。無不可爾。如無實見。則合屬分屬。皆不得爲知。而各主一說。互相排擊者。恐難定其實見之所在矣。

張子心統性情之說。朱子每稱其精切。而又承用於傳註。其曰不如心者性情之統名云者。盖恐後人之錯看。或以心與性情爲二物也。非謂張子之言實有病也。後人亦豈可因此而遂廢張子之言耶。秋巒之說。旣直據張子說而爲說。則玄門之據朱子說而攻之。極之於心性二物者。已不免於多事矣。彼旣據朱子說而爲言。則君又據張子說而反攻之。驅之於心性無辨者。又豈不爲多事之甚耶。如此論辨。愚竊病之耳。大抵論辨人言之失者。必其言意俱窒。無可以通然後。方可以正其失也。若其語雖有病。而意苟無失。則亦當取其意之正而恕其言之病也。况於其言之未必爲病者耶。君於此兩條說。皆不深究其意之如何。而惟其言之是攻若是者。於理未必有所明。而所損於己者則多矣。宜加察焉。

玄石說五行之生。不可復求其太極全體。人心道心分作理氣說。沙川說健順五常。萬物同稟其全。心與性有則俱有。故情與意發則俱發等說。皆關義理大原處。其門下想守其說。而只此數說。可見其淺深得失。不須與之呶呶爭競於支末零細處說耳。

答姜甥丙午七月[编辑]

父卒三年內。母卒服朞。父死未殯。服祖周之說。雖是不死其親之義。而推之太過。愚意雖父母同日死。當服母本服。父祖同日死。當服祖三年。盖於此而不死其親之義輕。而母服從輕。祖喪無主。其爲人子之所不忍者大矣。所謂不死其親者。盖謂行其禮奏其樂。敬其所尊愛其所親。不敢有所改於父之道是也。至於服母服祖。喪制大節。人子至痛處。乃推以不死其親之義。而有所不盡於母與祖可耶。且考喪禮備要沙溪先生取舍之意。則其同於愚說者可見矣。

父在母喪。父爲主。是禮之大經。則含贈等事。父當主之。更有何疑。或者之以子代行。誠爲不是。父老或病。不能將事。則以子代行。來說亦是矣。

人心道心。本然氣質。未發前分屬之說。如來說固無害。然此處爲說極難。少差則入於二本二歧矣。此等本原處立說。更宜加審。其餘推說皆得。甚慰甚慰。

答姜甥丙午十一月[编辑]

前後所示。皆有意見。然於吾意。不能盡合。講之固好詳熟。至於行處。又安能盡同也。封事未上。始吾亦恨之。今則不以爲恨矣。以今觀之。其言果可行耶。身不用計不行。而徒洩事機。不如且留之以待其時耳。聖上如欲用我。我當持策而往矣。何必先言也。其他時事危急。第二對。已深言之。恤民數條之策。舍弟前已極論。尤無恨於封事之不上矣。虜無目前之可憂云者。亦謂不至如他人恐動之說云耳。兇黨之覬入。在朝之引入者。專藉此一欵爲重。而其機可畏有甚於虜。則安得不明其不然。以折其謀乎。然其論虜事之可憂。實無前後之異同。筵說䟽章。可考知也。不言時人之失者。亦以主上輕侮臣隣。而君臣之間。相與未固。時人一敗。則國隨而亡矣。安得遽攻時人。以益君上輕侮臣隣之心。而間其君臣之契耶。吾言若行。君心堅定。則激揚之擧。自當次第行之矣。事固有先後。徒以敢言自高而慮不及此者。非正人智士矣。此意盖亦與論虜事者同耳。嚴懲討闢邪詖。以義理言之。則爲治必先正名。今之正名。莫先於此矣。以事機言之。則此之可憂者。有深於潢池之變,邊圉之患矣。安可以黨習爲嫌而不先言乎。沙塢金丈對余言時事危亡。迫在朝夕。北固可憂。此不足憂。南中事。尤可憂也。此亦不足憂。乘時逞志者。爲尤可憂也。時事危急。固可論。亦須有酙酌。此丈所見。最爲深遠。非流俗之所及矣。今䟽論事。聖上雖於賤臣之言。無所施用。亦甚優容。今於將退。安可無一言乎。一再言之而不入。亦可止矣。君所謂見幾者。當在於名未出之前。今則已無及矣。只得向前進言於未敗之前。同患於旣敗之後而已矣。言不用而去。其義自別。非見幾之行也。至於隨時隨處。各有其幾。固當審之。但恨吾之明。不足以及此耳。大抵君於今日人臣進退之義。未甚明了。玆又略言之。君有召則往。往而不得其言則去。其來也。不屑屑計較其誠意之淺深。其去也。不區區虛拘於恩禮之隆重。雖不虛拘。亦不悻悻。此孔孟程朱出處之大致也。不合於此。則皆不得爲中矣。至於世臣朝士受國厚恩者。又與山林之士不同。當聖上改紀之初。國勢危疑。人心靡定。此豈人臣安坐恬視之時耶。雖以循例付職。亦當卽入。竭誠爲之。不幸蹉跌。死生以之。君雖不用吾言。亦必三諫。不從而去可矣。若於此時而不進。則雖非出於畏禍而直是無意於榮利者。不過爲錢若水耳。謂之以道進退則不可也。今日士大夫之見。高則太高。卑則太卑。高者往而不顧。卑者溺而不返。中間一條平易正當底路。無人行得。誠可歎也。往在己丑逆變。牛溪,松江皆赴召。其時逆魁被人發告。已先自斃。所當治者。只其若干黨與耳。元無事機之危迫者。而只以國有變故。二賢皆往赴之。乙巳之初。主上新立。國事艱危。萬倍於己丑。則肅廟遺臣。其可不進而輔之乎。若曰主上若能嚴懲討明義理。何可不進乎云爾。則尤不成義理。主上果能獨辦。則是固無待於臣。雖不進亦可也。惟其主上不能獨辦。故臣可以進。進而無可如何然後。乃可復退耳。孔子曰。天下有道。某不與易。聖人惻怛之心。雖天下。亦不忍遽棄。則况於吾君乎。只爲今人無此心耳。吾故以爲夷狄盜賊之患。不足憂也。從中爲患之爲可憂也。從中爲患。不足憂也。只爲君臣之義衰薄。人不知有致身之義。爲可憂也。苟無從中爲患者。雖有夷狄盜賊之患。可制也。苟知致身之義。雖有從中爲患者。亦可平也。此義良非淺見所可信及也。今日出處。惟丈巖及尹鳴叔爲得之。丈巖之去。亦以其老病。不任從仕。國人之所共知。故識者不以爲議。不然則其去亦太急矣。乙巳之初。時事吉凶未分。若使鳴叔不入於此時。則時事有凶。可以不及於禍。時事終吉。則以其文學才望。亦可以雍容坐取卿相也。非其智不及於此也。而挺身擔當。辦得大事。不使至尊獨憂社稷。則其進誠奇矣。其後身不見用則宜退。而聞其言史事了當後將退云。此亦識見之不凡也。今日臣子之所可盡心於肅廟者。只有此一事。而其所以定百世之是非。開一治於無竆者。亦只在此。豈可以其身之不甚見用。悻悻然捨去。有若怨懟於君上者然哉。苟如其言而了此而退。則其退誠亦奇矣。君於此等義理。似未見到。故聊爲言之。若以其所已言者推之。則其所未言者。亦可知之矣。

與姜甥丁未閏三月[编辑]

彼國徵債事。可見其國之無人。而敗亡之無日。彼之敗歸。禍必及我。此則可憂而亦不足畏也。此事本不須驚恐秘諱。而過爲秘諱。以致人心之驚惑。固已可惜。且聞廟議只在於徵給而不敢違忤。不知其爲示弱而啓侮。此尤可惜也。彼旣以皇府之財爲言。則當答之曰邊民私相交通假貸。已是冒犯邦禁。小國之民。私貸皇府之財。久不還報。固爲可罪。大國之民。私出皇府之財。以畀外國之人。其事又不可使聞於四方也。請先査出彼此授受之人。對境梟示。以明邦刑杜後弊然後。所負銀貨。一一收還云爾。則彼有何辭可以折我乎。彼雖貪財棄法。苟且彌縫。只索銀貨。亦知我國之有人而不敢輕侮矣。量一小事。不知所處。而章皇如此。事有大於此者。將何以應之乎。此意可與季章言之。使其從氏䟽論好矣。

答姜甥丁未十月[编辑]

頃示所與陶台問答之說。君言得其大意。猶有所未詳者。豈其不自當之。故所思有未盡悉者耶。程子之爲講官。遭孔文中之奏彈。出補西京國子之任。程子自以罪罷。辭其改授之職。其後時事之變。不敢進言者。盖以罪罷講官。無復可言之階故也。朱子之爲講官。以中批見逐。則雖已罷解講官。尙帶煥章待制之職名。故時事之變。欲爲極論。冀或感悟主聽。行狀所謂尙帶侍從職名。不敢自默云者是也。若不遇遯不焚藁。君言是矣。奏藁雖焚。其可言之義。則不以此而有異矣。此則程朱所處之畧異。而語默之義。亦因而不同者也。吾則其退也。未有如程朱所遭。而旣帶講職。又承召命。因辭䟽一言。惡可已也。此則吾之所處。又與程朱畧異。而義在必可言者也。陶台所謂程朱出處之有異。以其所處之異云者。亦未知其何謂。無乃謂其進由科第不由科第爲不同耶。若爾則誠誤矣。聖賢出處語默。自有大體之同異。同其出則同其事。不同其出則不同其事。而道未甞不同矣。何可論以區區科名之得不得耶。若曰其出雖同。而科名有無。其義又別云。則後世師朱子。惟得紅紙者爲可。而不得紅紙者爲不可耶。君所謂程朱出處無異者。誠確論。而但未詳陶台語意之果如何也。程朱出處元無不同。而謂之不同。又謂之所處之不同。此誠可疑。而恨無由一叩也。信夫所疑儒者之論時事者。旣因時事而進言。則不言時事。更言何事耶。若曰儒者元不當言時事。則儒者之義。只可以世外之人自居。而張子西銘爲虛設之訓耶。朱子所焚之藁。以行狀中語觀之。則可見其所言。亦皆當時事也。凡此曲折。俗見之一例不察。固無恠也。君亦不能一一辨明。或者所謂義理有未盡明者。亦豈非吾輩之所當自反者耶。本不欲呶呶自辨。故久無言。更思之。出處語默。實士君子大節所關。精義所存。不可不熟講。故畧言之。

程子朱子始皆膺命講官。而後皆不合而去。此其出處大致無不同也。程子前旣罪罷講官。後又無侍從職名。故不敢言。朱子雖解講官。而尙帶侍從職名。故敢言之。此其一時所處畧異。而語默不同者也。若謂程子以布衣進故不可言。朱子以科第進故可言。則非所以論聖賢出處語默之義者也。

答姜甥庚戌五月[编辑]

前月忠營永春便皆付書。次第收覽未。前書承諭。病勢稍安。深以爲幸。其後無聞。一向安勝否。比日暑熱。調况復如何。一念馳想。何日忘之。上醫醫心。下醫醫病。此實醫家第一名言也。君病所祟。尤當以醫心爲主。醫心之方。前書所告用心太過則生病。無所用心亦生病。政在勿忘勿助之間者。實是要言。其他外防寇賊。內補眞元之戒。亦不可忽。惟在君更加之意。今不復有言矣。此中奉老粗安。而遠村避寓。事多難堪。本村癘氣尙熾。還集甚遠。撓憫奈何。每見君書。輒有憂時不平之語。此亦見君自治之踈也。古人憂時雖切。未甞以此害其在己之樂。所謂憂時者。不過有時慨念。不能恝然於心而已。何甞切切怛怛。繫着於心而動形於色辭耶。孔子當定哀之間。朱子當光寧之際。其憂時之言。見於論語朱書者。知幾句耶。若君之爲者。可謂舍己田而耘人之苗者。此亦爲心害之一端也。須宜戒之。吾自喪慽之後。每念天地萬物。都歸澌盡。人生百年。忽若風燈。不知彭殤孰壽孰夭。死亡先後之相去。不過一時辰之間耳。何可以夕隕之葉。枉悲其朝零之花耶。以此自寬。頗覺泰然。因是大有了悟於死生之際。雖復朝夕歸盡。亦將無怛化之意。死生亦大矣。不自以關心。則况於身外之經營。世間之興廢。何足以累吾心之一毫哉。此果欲淨理明。樂天知命而然耶。抑亦形衰運去。意氣消沮。有非吉祥之兆而然耶。此則不自知耳。然陶徵士特一高士耳。亦能乘化歸盡。樂天無疑。則學聖人者。亦豈以是爲至難哉。昔年辨解莊周書。力攻其邪說。今反於其死生之說。自取收用而得力焉。眞所謂野井勿唾者。還可笑也。然莊生實是惜生哀死。無可如何而強爲之解者。非眞脫然於死生之際者。渠雖有知。亦必不敢喚我作朝暮遇也。人固當於死生之際。脫然無所動心。禮言父母在。不許友以死。推此義則奉親之人。又不可不自愛也。此意又當知之。樂天之知。愛親之仁。要當並行而弗悖爾。且吾晩歲至願。只在於依止松楸。以畢其命。而先考墳墓。托在遠方。身又多病。不能以時省掃。心常隱痛。近因術者之毁其風水。而心亦竊疑其地中之有害。方謀遷窆於楊花洞去家數里之地。此計若成。當搆小菴於山下。與一二釋子共棲。以終餘年。而我死。亦當葬其山足。庶或遂平生之至願耳。年衰志願。只是如此。方見得少時心粗。全不識人情天理至爲親切處耳。家間俗事。旣不足言。時事憂虞。又不敢言。舍是二者。又無可說。而千里遣書。全無所言。則君必悵然如不見書。故畧攄心中之所懷。以塞白焉。而讀書觀理。存心飭躬之事。一不及焉。盖以喪威之餘。又不安居。久廢書冊之功。而久病添苦。專以優遊閒適。養心調病爲主。故別無新得之益。可以語人者耳。君讀是書。得無以謬悠不切見恠耶。抑將一讀而脫然有所開廣於病裏懷抱耶。亦在君所見之如何耳。千萬只冀加意善攝。速復天和。以慰親心。

答姜甥庚戌十二月[编辑]

鬼神說。不見問目。不知其爲說如何。然以今書所謂當屬形下與否六字觀之。則亦可見其大意矣。自孔子書以下兼言鬼神者。皆以氣言。單言神字者。或以理言。程子所謂以功用謂之鬼神。以妙用謂之神。其分得最爲明白。謂之功用則以氣言也。而當屬形而下。謂之妙用則以理言也。而當屬形而上。推此求之。餘可見矣。

答姜甥辛亥正月[编辑]

橫渠天道性心之說。只執其辭而求其意。則以虛言理。只說得無形。而欠却實有之義。其所以爲言者。又似有理氣相混之病。故朱子論之曰。無極字落在中間。太虛字落在一邊。又曰。橫渠之言。大率有未瑩處。有心自有知覺。又何合性與知覺之有。然不以辭害義。則以虛言理。實本於無聲無臭形上無極等語。而四句立言。亦因其理氣之相因而相名者也。因氣之原於理而謂之天。此天字。以形體而言。因理之行乎氣而謂之道。因理之具於氣而謂之性。因氣之盛是理而謂之心。皆所以發明理氣不相離之妙也。故朱子又稱之以爲橫渠如此議論極精密。而收載於孟子輯註。此非朱子之論。有前後之異也。其病之與取之者。皆有以也。來說大槩得之。而淸虛一大之說。又與單言虛字者。其義自別而得失懸殊矣。盖單言虛字。則雖落一邊。要不失理字本色。而不害爲形而上之道矣。加一淸字於其上。則便屬形而下粗迹。而非復理之本色矣。此不可不知矣。

內聖外王之說。本出於莊子。其本語曰。內聖外王之道。欝而不章。觀其語勢。盖曰內則聖。外則王云爾。非曰內之外之。而亦非有譏貶之意於其間也。中庸曰。成己仁也。成物智也。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聖人之言如是。而莊生之見。本自以聖德王道。分作內外二事。故其立言自如此矣。康節平生出處言行。微有莊生之意。故明道以是稱之。盖亦非深許之意也。莊生且不曰外之。康節而曰外之。則其爲異端。反有甚於莊生矣。豈所以知康節者哉。先師之論如來示。愚則未聞矣。使愚聞之。必有以稟質矣。想雖如此說。亦只是一時偶發之論。不可因以爲定論矣。

朱子地浮水面之說。玄彥明以爲記錄之誤。此自是彥明本色話頭也。彥明所見。於義理源頭處。不啻隔十重膜子。故其開口說理。動失朱子之意。而亦不自知其爲失。及人或擧朱子說告之。則輒曰初年之說也。記錄之誤也。到此又不可與爭矣。自大井底之見。不知傍人之笑。其孤陋執滯。誠可矜也。楚辭天問註曰。日月出水。乃昇乎天。及其西下。又入于水。又曰。日月在天。如兩鏡相照。而地居其中。四旁皆空水也。夫地之四旁與天相接處。皆是空水。而水性潤下。則自當蓄聚於地下矣。故朱子又曰。地下皆是積水。楚辭輯註。乃朱子手筆定著。而其成在於慶元乙卯。則實先生六十六歲之時。此亦可謂初年之說記錄之誤耶。中庸。以載華岳振河海。論地之極功。又以魚鼈之生貨財之殖。論水之極功者。聖人未甞極論天地之外。故只就地之上面人所見處而言之耳。彦明之爲此說。盖有由矣。世傳西洋國人利瑪竇之說。以爲地之上下四旁六面。皆有世界。而逐面世界。皆有山川人物。一如地上世界。申伯謙首先惑其說。而彥明永叔隨風而靡矣。人或難之者曰。地之下面世界。山川人物。皆倒立倒行。四旁世界。山川人物。皆橫立橫行。永叔之所以辨者乃曰。地之上下四旁。元無定位。此世界之人。固指彼世界。以爲下與四旁。而彼世界之人。卽便以此世界。爲下與四旁矣。其言誠無倫理。不足多辨。然惑之者衆。則又不得不索言之。上下苟無定位。則凡物之騰在空中者。其腹背頭足。亦無定向。而或上或下。無所不至矣。今鳶之戾天者。以背負天。而未甞腹天而背地。以水注於空中。亦必下落於地。而未甞上至於天何也。上下旣有定位。則四旁又可知矣。彦明於此說也。雖不敢開口大說。心實主之。故地下有水之說。必深排而力觝之。盖以地下有水。則不得有世界故也。故於朱子之定論。非不見不聞。而不合於己見。則輒皆歸之於不可信。此不須深與之辨矣。

鬼神說問目。今始得見。而前答已盡。今無可說矣。兼言鬼神則皆以氣言。單言神字則或以理言者。前日下此語時。自謂語約而義盡。千古說鬼說神者。可從此定矣。今見來說。不約而合。未易見得到此矣。先師初說。果有如信夫所聞者。而晩來議論。却與愚說同。以此記聞錄中先師付籤處頗有之。而至於鬼神條。不爲付籤。此可見矣。信夫所聞者。乃在先生易簀之歲。則固當爲最晩說。然雖如此。恐或疾患沉困之中。偶記舊說而未及點檢耶。此生無復就質。慟恨而已。問目四條。君見皆是。中二條。反改正見以從他說。何也。此盖所知不眞。故易爲人言所動耳。此所以學貴於致知。而知又貴於眞知矣。

答姜甥辛亥正月[编辑]

或問所論鬼神。固皆以氣言。其論侯氏說下論體物之義曰。物先於氣。氣先於物云者。物則萬物也。氣指鬼神也。只此尤更明白矣。

良知良能。一也。王陽明良知。卽天理之說。陷於禪學者。以其認氣爲理也。良知非天理。則良能何獨爲理耶。盖良知良能。非天理也。是天理之所發見處也。故以天理人欲對言。則良知良能。固屬天理邊。而以心性理氣之辨言。則良知良能。是心也氣也。非性也理也。此處界分。只在毫釐間。精而察之。乃可見矣。記聞錄中。添足此意。而初本則似無之矣。

答姜甥辛亥三月[编辑]

示諭諸說。比舊精進。甚慰。中庸鬼神說。尤翁作理字說。君與信夫所論。大槩得之。但信夫所謂陰陽合散。無非實者。實字亦不以理言云者。又不免於錯解矣。鬼神固是氣也。而若非實理之流行。則又無以爲鬼神矣。故經文體物如在。皆言鬼神之德。而又以誠之不可掩結之。以明鬼神之如此者。莫非實理之所爲也。章句於此統論一章之旨。故其曰陰陽合散。貼鬼神說。而應上體物如在之說曰無非實者。貼誠字說。而應上誠之不可掩一句。意義明白。無可疑矣。若此實字。非言實理。則更有何語說得誠字耶。且此實字。雖以理言。又何妨於鬼神之爲氣耶。鬼神之爲氣。經文本自明白。更不須章句或問之說矣。經文曰洋洋如在。曰神之格思。洋洋來格等語。果是說得理字者耶。尤翁只據經文末一節而斷之。以爲主理而言者。誠有所不敢知者。經文先言鬼神之德而終言誠字者。盖言鬼神之德。本於實理也。非以鬼神爲實理也。其義正如孔子言一陰一陽之謂道。周子言陰陽一太極也。若直以陰陽爲道與太極則豈不誤哉。此段當着眼看。尤翁原初說得鬼神之義。却以二氣實理分言者。此已是未安。鬼神只是一箇鬼神。凡言鬼神。無非二氣之屈伸而本於實理者也。安有屬氣屬理之異耶。至於陰陽不測之謂神。神無方而易無體。神妙萬物等這神字。本皆以理言。初不干於鬼神之神。不可混幷論之也。信夫之論。猶未及此。故畧論之。而信夫所論實字。亦不免將氣字。侵過理字界分矣。可諭之使改也。

答姜甥辛亥七月[编辑]

俺妄言獲罪。尙誰咎哉。罰止削名。感戴天恩。但聖敎至嚴。無非臣子所不忍聞者。此爲痛泣。求死不得。上京待命。處分未定。而有此嚴敎。則固不可已。今則處分已定。又有不爲加罪之敎。則別無上京待罪之義。此中諸議皆然矣。方外之䟽。欲出而止。吾之䟽語。旣歸於傳聞失實。則元無可爭之義可捄之端。其主中止之議者。誠爲得之。館學欲發爲大明辨誣之䟽。而此邊之人。亦或以直論皇朝事不諱爲可疑。則此於義理。有所未明。所謂春秋之義。爲中國攘夷狄。爲君父討亂賊是也。非謂幷諱天子之失而不敢言不敢書也。春秋夫子之書。而夫子周之陪臣也。書之大義。專在尊周。而周天子過擧失政。皆直書不諱。在今日。引皇朝之失。以爲聖代之鑑戒。豈爲罪哉。武侯引後漢事。崔群引天寶末。以爲戒於其君。則本朝先君之失。猶不諱。况中朝帝王之失乎。今日尊周之義。始發於聖祖先正。而聖祖先正於筵中。極論皇朝列帝之失德紕政。無所避諱。此在同春先生年譜中。考之可見。其尊周之義與汎論君德國政之得失者。不相妨害也。此義吾黨中人不可不知矣。

答姜甥辛亥九月[编辑]

改葬緦。旣行權厝。則滿三月而除之。他日永窆時。又爲受服。更申三月之制。乃可耳。權厝若具葬禮。尤無可言。雖未備禮。加土成墳。又撤朝夕上食。則亦不可以未葬處之矣。惟不行權厝者。雖過三月。不可除服。必待葬畢而後除也。永窆若只在權厝三月之內。則因前受服。計三月而除之。又不可更申三月矣。

答子後殷近思錄問目乙巳九月[编辑]

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理本一也。何以謂必有對耶。

理之本體無對。而及其散殊則必有對。仁與義對。禮與智對是也。曰天地萬物。則豈不以散殊者言耶。

未應不是先。已應不是後。不先不後。何以謂之耶。

動之理具於靜。故靜不是先。動不是後。

人與物同具理與性。何獨於物爲理。於人爲性耶。

理之在事者。謂之理而不謂性。此物字兼事物而言。故謂之理。然謂之理。則所包廣而性字之義。亦在其中矣。

一故神。譬之人身。四體皆一物。故觸之而無不覺。此神字主理而言。又於取譬對覺字說何如。

四體皆一物。喩一字。觸之無不覺。喩神字。

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仁則體而具於內。公則用而施於物我。何以謂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

自仁之爲道而言。則仁之施爲公。自人之爲仁而言。則由公而至於仁。盖公則私克。私克則仁存矣。

釋孔子絶四。曰意有思也。伊川曰。學原於思。思者不可無也。意則私意而孔子絶之。何以謂意有思耶。

思有好有不好。不可一例看。意字亦然。

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仁也。敬義何以皆爲仁也。

敬直則大本立。義方則達道行矣。皆謂之仁。以全體之仁言之矣。

中有主則實。又曰有主則虛。人心何以則有主而實。何以則有主而虛耶。

實只是克實之謂。有主則實天理實之也。無主則實物欲實之也。得失本不在實字上。惟觀其所實之如何耳。

心誰使之。曰以心使心。心則一也。以心使心之言。得無病耶。

以心使心。心自使之。非有二心也。心自主宰。不使放去。如身自矜持。不使放倒也。此身之外。豈復有身使之矜持哉。

答子後殷丙午五月[编辑]

所詢中庸性敎之意。洲翁之說。已得之矣。盖首章性字。以人所同得而言也。二十一章性字。以聖所獨全而言也。首章敎字。以聖人所設而言也。二十一章敎字。以賢人所由而言也。所謂立語之不同也。然聖所獨全之性。卽人所同得之性也。賢人所由之敎。卽聖人所設之敎也。所謂性敎之實則未嘗異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