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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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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南塘先生文集
卷二十一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卷二十二

門人問答[编辑]

與金常夫謹行○丁巳二月[编辑]

心純善之說。本是禪家宗旨。而心與氣禀。分爲二物。又甚生踈。可笑。謂本不足以惑人。近日後生輩。多於此聽瑩。甚可憂懼。朱子曰。聖人之心。淸明純粹。中庸或問○聖人之心。獨言其淸明純粹。則衆人之心。不能皆然。可見也。又曰。聖人禀氣淸明。賦質純粹。中庸或問○前旣言聖人之心淸明純粹。此又言禀氣淸明賦質純粹。則心與氣質之非二物。亦可以見也。又曰。聖賢未甞敎人只守此心。却爲氣質之禀。不能無偏。答項平父。又曰。命便是告箚。性便是職事。心便是官人。氣質便是官人習尙。或寬或猛。語類氣質門㽦錄。只此數語。可見心之不能純善而心與氣禀之非二物也。此是儒釋大界分處。非小小得失之比。切宜明辨。免墮異學也。因筆及此。不能一一。陽明之學。以致良知爲宗旨。其失不在於致良知。而在於所致非良知也。大學致知。亦只是致其良知。何可直以此爲非也。陽明之言曰。心之虛靈明覺。卽是本然之良知也。此其所致。只是釋氏靈覺之知。而非孟子所謂仁義之良知也。以此辨之。則陽明復起。恐亦無以爲辭也。陽明之致良知。與今所謂心純善者。只是一般宗旨。一般話言。故幷及之。書中所引朱子說。望須字字勘過。當見其意也。

答金常夫四月[编辑]

示諭讀孟子。有所警省。如是進益。何遠不届。甚慰人意。又諭近世爲學之弊。不患講說之不多。而患操存之欠功。姑因此言。加勉於操存之功則誠善矣。若眞以爲講說之多。則自師友道衰。名利相誘。愚未見其事矣。誠有多者。豈不爲世道之幸也。論語二十篇。程朱語錄數十百卷。皆是講說也。講說莫盛於洙泗洛建。而道以之大明。則講說其可少之哉。且講說操存。各致其功。不可以操存之欠功而歸咎於講說。講說之不能而自諉於操存。若是者非實心爲學也。學者苟辦實心。則講說操存。皆是爲己。不能辦是心。則講說操存。皆是爲人。未有爲人而不怠其事。爲己而不盡其力者矣。然實心之辦。在於心辦。不在於口辦。是故善言易者不言易。幸高明加察於此也。僕杜門終年。無一人以文字事過從。離索之懷難遣。而茅塞之憂日甚。時自看書。有疑莫質。有得莫告。旋復昏怠而失之矣。學之不講。聖人猶憂。况在下愚耶。未知高明從幾人講說。而亦有過多之憂耶。着力爲之。當自知之矣。雲峯智字說。所謂衆理。卽是心中所具之理。而智之理亦在其中。心中旣具此理。又具所以妙此理之理。則豈不是理上添理。而以理妙理。以智妙智耶。此意精微。幸更詳之。

答金常夫九月[编辑]

前論講說事。盖以汎論講說事。本非不知賢者之意而謂賢者怠於講說也。來書過自引咎。豈愚前書詞理不明。意氣欠平而然耶。可愧可愧。今且更申前說之未盡者。此亦汎論也。賢者自省。有則改之。無則加勉也。講說不患其多。而患不求益。所貴乎講說者。將以祛己之蔽而進吾之識。以求益於己也。欲求益於己。莫若從勝己者講之。而又不憚屈己以從之也。此聖賢所以必從師友講之。而又有無友不如己。過則勿憚改之訓也。若不與勝己者講之。而徒與其不如己者講說。以己之昏昏。喩人之昏昏。是雖講說之勤。終無益於彼此矣。講說若是。則其所云操存躬行。亦可知已。今不責講說之不求益。而反責其講說之多。禁人不得開口講說。而只坐守操存二字。則愚恐是陸,王之餘緖。而心地茅塞。意味枯淡。終亦無所得於操存躬行矣。雲峯智字說。前書所論已盡。今亦無可言者。第以一說諭之。明者察焉。心之神明靜則具衆理。動則妙衆理。靜而具衆理。更無所以具此理之理。則動而妙衆理。亦豈復有所以妙此理之理乎。若曰靜而具衆理處。復有所以具此理之理。則愚更有何說。且如陰陽運太極。而復曰有所以運太極之理。則其果成說乎。心之神明。具衆理妙衆理。而神明所以然之理。還他這理。此其具衆理妙衆理之上。不可更着所以字。着得。便成兩重理矣。明者之見。盖於所以字上。看得太重。故未免有此支離繳繞之病。更細商之。正心章。或問兼動靜體用而言。此因傳文之說而反說之也。至虛至靜。有所之反也。所應中節。不得其正之反也。傳文所謂有所。卽不虛不靜而體不存之病也。不得其正。卽應不中節而用不正之失也。下文心不在。有所之致也。三不。不得其正之甚者也。體之不存。用必不正。故言用之不正。所以深著體之不可不存也。反此而言。則體之存者。其用必正而言。用之正。所以深著體存之效也。此則或問之意也。大抵體用一事。故言必相涉。意則各有所主矣。此其言雖兼言用處。其正心之功。實下手處。則只在於主靜致虛存體之事矣。正心章章下註。只言直內。不言方外意可見矣。講義又以致虛言正心。此正心一章。所以爲大學本領工夫。而與誠意修身。相對爲動靜工夫矣。傳文之意。知其如此。則或問之說。亦可推見矣。界限之說。亦甚拘滯。八條目之事。雖各是一項工夫。亦非截然不可相入者。故齊家治國一章之中。有言修身之事。有言平天下之事。身之於家國。家國之於天下。猶且參互言之。則况於一心之中動靜體用之相涵者。又安可以判離而言之。使不得相涉入耶。但於其間。見得其主意之所在耳。若必如是拘滯。而信一說。必疑一說。執一說。必廢一說。則誠無以讀天下之書而窮天下之理矣。其所蔽。豈但在於一言一義之失而已哉。幸試思之。

答金常夫九月[编辑]

示諭心說。辨析精明。會通圓融。不易見得到此。甚慰人意。朱子說云云。虛靈不昧。此心之體段。具衆理應萬事。此心之體用也。擧其體段。則體用包在其中。故朱子以此謂說明德意已足。非偏指虛靈而言也。學者以意逆志。不以辭害義。如孟子之說可也。朱子果以虛靈二字。蔽盡明德。則章句何以旣言虛靈。又言具衆理應萬事。不憚其爲支離重複耶。且有一說。自古釁隙。多生於論學異同。而今時則尤可戒也。幸須默而內明。切勿向人辨爭。如何如何。且僕之所以自爲者。本不以蘄知於一時。尤不可爲僕分䟽。枉費辭氣也。

答金常夫戊午三月[编辑]

示諭智字說。依舊是二理之見。神明旣有所具之理。又有所以具此理之理。旣有所妙之理。又有所以妙此理之理。則豈不是兩重理耶。且以是非之理爲智。是偏言之智也。以知覺之理爲智。是專言之智也。以偏言之智。爲衆理之一則可。而以專言之智。爲衆理之一則不可矣。大抵精微之理。要在窮理熟後。自然覷徹。非强探力索所可得也。亦有偶有所蔽。不可強通。求通益勤。其蔽益甚者。姑且置此。更思其他。徐待其自得可矣。苦心極力以思之。非徒無益。反能生病。程先生所戒張先生之語。在高明尤宜體念也。應萬事處。謂有所以應萬事之理則可。以其事與理爲二故也。至於妙衆理處。不可謂有所以妙之理者。以其所以妙之理與衆理之理。有二層之辨。而理本無二層故也。此以旣下衆理字。則其上不可復加所以字。若下所以字。則其下不當復着衆理字矣。

答金常夫七月[编辑]

前書示諭讀易太早之慮。恐不必然也。原初伏羲之作易。本爲敎人卜筮。使之趍吉避凶。不迷於所行。盖是百姓日用而不可去者。本不擇人老少賢愚而敎之也。惟其易中所蘊。廣大精微。有非衆人之智初學之士所能盡知也。故以仲尼之大聖。而晩而喜之。盖於是而始盡知其所蘊而喜之也。非至是而始讀其書也。後世旣不知其爲卜筮之書。而先天之學。又爲方外之流所竊去。以爲丹竈之秘術。是以學是書者。類皆不得其門而入。無以見其宗廟之美百官之富矣。非但初學之士不可讀。雖老師宿儒。亦皆茫然不知其爲何書也。及乎邵子復傳先天之學。朱子追復卜筮之舊。而程子又專發明其義理。三先生之書。相繼闡發。而易道大明。雖初學之士。亦皆可以得其門而入矣。夫何不可讀之有哉。周子太極圖書。程子始甚秘之。雖其門人高弟。亦不示之。及至朱子作爲傳義。以敎學者。又以揭之於近思錄卷首。盖以其書旣傳於世。則不可不作傳義。旣有傳義。則又無人不可讀矣。易之爲書。政亦如是。在朱子以前則未可以學。而朱子以後。又無人不可學也。况易中所言一言一句。無非開物成務之方。措辭斷事之則。而切於人生日用之常者。非如太極之書詳於性命之源而略於進爲之方者。則今之學者皆讀太極之書者。又何必以此書爲後也哉。但其卷秩旣多。義理無窮。初學之士。必欲盡窮其理而後。及於他書。則有非年歲工夫所可卒業。而或反未遑於四書諸經切要工夫矣。今姑將程朱傳義。依本分講說。略究其大義。而復從事於急先之功。如其卒業。以俟他日學力之進。如程朱二先生晩年之爲。則庶乎其得矣。愚見如是。未知可否。更敎之如何。

答金常夫十月[编辑]

示諭鬼神說。前復高山書。其間固有不盡言者。然卽其所已言者而推之。則其所未言者。亦自可見矣。第恐高明不免以人而略其言耳。大抵服止於四世。祭止於四世。聖人酌爲中制。以爲天下古今通行之禮。自是而上。有祭七世五世者。自是而下。有祭至於考妣者。此於中制之外。又以流澤之淺深而爲之久近。以盡其變。先王制禮報本之意。盡於此矣。前書論百世不遷處。可以推見祭止考妣者矣。其流澤淺者。其神固不能久存。未論其神之存不存。流澤淺者。不能受其報之久遠。自其理如此。顧何有憾於死生之間哉。或問於朱先生曰。官師一廟。得祭父母而不及祖。無乃不盡人情耶。先生答曰。位卑者流澤淺。其理自然如此。又答葉仁父書曰。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故自古大夫以下極於三廟。而干祫可以及高祖。今用先儒說祭高祖。已過矣。其上世久遠。自合遷毁。不當更祭也。此皆論大夫士之禮也。大夫士猶然。則其於庶人。又可知矣。古者刑不上於大夫。禮不下於庶人。故先王制禮。皆自士以上而不復別爲庶人之禮。其意盖曰能及者。可推之以士禮。其不能及者。不可復責云爾。彼凡民之無知者。何可盡責以追遠報先之禮。而生而不能自盡於追遠報先者。死而不受其報之遠。亦其宜矣。其神之存不存餒不餒。又何足論也。此等禮意。政須踈觀其節目。正其大綱然後。方見其曲折精微。無所窒礙矣。切不可拘滯論之也。抑又有一說。朱先生曰。伊川謂無貴賤。皆祭自高祖以下。而但祭有豊殺踈數不同。或又問今士庶人家亦祭三代。却是違禮。先生答曰。雖祭三代。却無廟。亦不得謂之僭。古所謂廟。體面甚大。據是數說。則古制自大夫三廟。以至庶人祭寢。其廟數與寢之不同。雖限於等威之大。辨其所祭。則亦安知其不皆及其高祖耶。朱先生前數說。旣論其神理祭法之大端。後數說。又推其人情禮意之所不能已者。合而觀之。來說之所疑。自當渙然矣。

前論心之虛靈皆同。亦猶心之官。則思皆同也。聖人之心能思。衆人之心亦能思。但指其能思者而言。則聖人與衆人。初未甞有不同。至其所思有邪正。始有不同。而此之不同。則由於氣禀之不同耳。心之氣禀有淸濁。而所思有善惡。故雖其能思之同。而又不可一切從其心之所思矣。此聖人七十時。方可言從心所欲。而釋氏一切由心造。所以爲亂眞之大者也。心之所以能思者無他。只以其虛靈。則思與虛靈。只是一事。知思之事。則可以知虛靈之事矣。

答金常夫十二月[编辑]

春夏以後屢度遣書。幷承領。此以遇便之甚難。不得一一仰復。且愧且恨。陽月遣書。又承於今月之初。此最近信。仰審多少。慰不可言。今冬極寒。前所未有。不審侍懽爲學。一向佳福否。區區歲晏之懷。不獨離思之苦也。僕爲校先師遺稿。來寓墳菴。已過月餘矣。棲息粗安。餘無足言。鬼神說。前書才復。而後書追至。所疑多端。前之所復。想不能以解之。玆復申之。來諭祀享之擧廢。一切準之以神之有無。畢竟有說不去者。此恐於聖人制禮本意。有未見得也。聖人之事。一皆出於至誠惻怛。况於享先報本之大事乎。有其神而不祭。是不仁也。無其神而祭之。是不智也。不仁不智。豈聖人之所爲哉。故有其神則祭之。無其神則不祭。而神之有無。祭之廢擧。槩以親盡服窮。而爲之限節。此其大體較然明白。無可疑者也。又以其流澤之淺深。而上下其制。爲之久近。則雖過四世而不爲虛僞。不及四世而不爲無恩。先王制禮報本之意。至此而益盡其變。無復遺憾矣。此意論之於高山書中。而大槩已悉矣。何不細察耶。來諭又謂無論貴賤。祭皆四世者。伊川始制此禮。非三代之遺制云者。又恐考之欠詳矣。伊川之說。乃是推言三代之制。非自爲制也。天子祭七廟。宗不在數中者。劉歆說也。天子祭二宗。諸侯無二宗者。韋玄成諸儒說也。朱子亦兩存之。而程子只主韋說。且因韋說言之。則天子祭太祖二宗。諸侯祭太祖。皆百世不遷之廟。非禮之正法。可以通行者也。若其親廟。高祖以下謂之親廟。四親廟見綱目光武紀。不論功德而祭之。親盡而遷毁者。乃自高祖以下。而天子諸侯皆同。大夫三廟。干祫亦及高祖。則祭以四世爲限者。可見其爲禮之正法。而上下通行者也。以天子諸侯而下同於大夫。則適士官師而上同於大夫。亦其事理之自然推去者也。無論貴賤。服以四世儀禮。天子諸侯不降高曾祖。爲高曾祖後者三年。爲限。祭亦以四世爲限。程子之說。固爲有據。而天子諸侯祭皆自高祖。爲有制度之可徵者。則何可以此爲程子之所制而非古制乎。且使劉歆說爲是。而天子祭親廟六世。此只是天子之禮。自諸侯以下。皆祭自高祖。則此豈非酌爲中制。以爲天下古今所同行者耶。來諭又謂自士而升爲大夫。自大夫而降爲士者。此亦無難處者。廟祭體面甚大。故廟數雖有不同。其所祭則皆自高祖而有其擧之。無其廢之。故自士而爲大夫。可增立三廟。自大夫而爲士。可因而無廢矣。此何干於神道之有無耶。至於庶人。則禮之所不及而不可以責全者。又如前書之說矣。大抵義理之辨。須先見得大體頭顱。立定其主見。然後復就其條理節目處爬櫛之。以盡其曲折精微之變。庶幾其大綱正而萬目擧。大不淪於空虛。細不陷於偏枯矣。今以此論言之。則人死爲鬼。久必消盡。聖人制爲祭祀之禮。有其神則祭之。無其神則不祭。而神道之有無。又必以親盡服窮爲限者。此禮之正法。而所謂大體頭顱也。又於其間。以其流澤之淺深。而爲之久近。是禮之變者。自士而爲大夫。自大夫而爲士。又是變之變者。而所謂曲折精微者也。以此例之則他可見矣。竊觀高明前後所論。却於大體忽略而溺心精細。此於涵泳義理。䟽觀昭曠之功。大有所妨。故敢因此而幷及之。得無以僭妄見罪否乎。悚息悚息。

來書中子孫衆多年代促盡之說。本不須多辨。而不辨。又恐無以解疑。故玆又更論一上。聖人制禮。只爲酌其淺深。定爲中制。以爲天下人所通行者已矣。本不以其無窮之變而有所損益於中正之制也。神者氣也。氣有不齊。則過四世而神猶存。未四世而神已無者。固宜有之。而其變無窮。聖人於此。亦安得以盡知而各爲之區處也哉。亦各付其神而已矣。雖各付其神。初不害於吾之心惻怛而吾之制中正也。若以此爲聖人當初制爲祭祀之禮者。本不論神道之有無而漫爲之云爾。則不幾於誣聖制而廢神理也哉。且夫源遠而流長。根深而葉茂。故子孫之盛衰。亦必由於其先之德之厚薄。而德之厚者。其神亦必久存。德之薄者。其神亦必不久矣。而祖考子孫神道人事。又未甞不合而爲一矣。若又疑其善人之後未必皆盛。惡人之後未必皆衰。則若是者。乃其理數或然之舛而非其常也。安可以其或然者而不信其必然者哉。祖先之流澤於後者。又不專在於一人之善惡。而其爲善惡。又有公私大小之不同者。則又安知其似舛而實不舛者。存乎其間也耶。如是推之。則疑之端雖無盡。而解之說亦不窮矣。區區於此。切有感焉。竊觀人之爲善而不能福其後者。多在於取名之過多。名者鬼神之所猜而人道之所忌也。况其取之過多乎。且在大德以外。自於其身而厚享其利者。又不能以及其後。此皆消息盈虛自然之理也。人有見於此。則其於取名而享利也。當知其所戒矣。

答金常夫己未四月[编辑]

先後天名易之義

乾之文言曰。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伏羲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是先天而天不違之事也。文王因伏羲之卦變而通之。以爲入用之位。是後天而奉天時之事也。故邵子以伏羲之易。爲先天之學。以文王之易。爲後天之學。先後天名易之義。本只如此。非以天字替換易字之義而名之也。不必較看。

後天八卦

先天以卦畫爲主。而六十四卦卦畫之演。卽八卦之演也。六十四卦卦氣之運。卽八卦之運也。故其位置自然不動。後天以卦義爲主。而卦義所取則不一。故其位亦因而不同矣。八卦之乾坤。取義於父母。而父母旣老。退居不用之地。故乾居西北。坤居西南。六十四卦之乾坤。取義於天地。而天地以生物爲職。故乾坤同居於生物之震宮。如此推之。餘可見矣。

後天六十四卦

後天六十四卦之序。固有取於正對反對。然又不盡然。如高明所疑屯之次坤。需之次蒙是也。盖六十四卦之序。實本於八宮之運。而兼取乎正對反對。此以三十六卦。分配八宮者觀之。義尤曉然也。八宮之運。以帝出乎震爲始。而乾爲帝故爲首。以乾之配而坤次之。天地旣立。萬物生焉。故屯次之。物生不可不養。故需次之。養之不可不衆。故師次之。此五卦之同屬乎震也。屯之反置爲蒙則蒙亦屯也。故蒙次於屯。需之反置爲訟則訟亦需也。故訟次於需。師之反置爲比則比亦師也。故比次於師。順是以往。齊乎巽以下。莫不皆然矣。正對取其配合。反對取其反復爲一。則是雖有取於正對反對。實則以先立之卦爲主矣。先立之卦。何甞有取於正對反對耶。於此而益見序卦之義。全主於八宮之運。而非主於正對反對矣。

乾之卦辭。文王孔子之意不同。小註朱子說。已盡之矣。乾元用九。與他卦不同。胡氏說。盖欲發明本義說。而語有未明。反有以晦之矣。盖他卦之用九。一卦之中。陰陽皆雜。故所用之九。只占其所値之爻。至於乾元。則一卦純陽。而六爻皆變然後。方占用九。故謂與他卦不同也。胡氏於此。似未察見矣。

易有二義。皆具於易中。一曰變易。陽變爲陰。陰變爲陽。而易中通例用九用六是也。一曰交易。彼來此往。互相博易。易中所謂剛來得中。柔來文剛是也。變易者。自一爻以至六爻皆變。故前一義謂之爻變。而不謂之卦變。交易者。兩卦相對。自彼卦而爲此卦。故後一義謂之卦變。而不謂之爻變。今以卦變言之。則陽爻謂之剛。陰爻謂之柔。自上而下謂之來。自下而上謂之往。而其所與往來交易者。只在隣爻而不在遠爻。如三來居二。而不能越二而居初。二往居三。而不能越三而居四也。以此例求之。凡卦自某卦而來。經雖不言。亦無不知矣。故訟之自遯而來。亦因其剛來得中。而知其必自遯來。不自他卦來矣。此卽所謂自然之法象。而亦非別有他源委來歷也。乾坤二純之外。陰陽相雜之卦。無不有卦變。而或言或不言者。亦何哉。以卦有得失而義有吉凶也。訟之自遯而來者。剛來居中。爲得而吉也。遯之自訟而來者。剛往去中。爲失而凶也。推此求之。他可見矣。

以一人而撫萬邦。以四海而仰一人。天下之事。莫大於是。故必再筮而審之。自四海之君長。以至三家村中之自相比輔。其理亦無以異。故又不害每人遇此而再筮。

大過

應與比。皆有妻之象。故或以應言。或以比言。各是一例。所謂易不可爲典要者也。易中此例甚多。各因其言而求之可也。不可爲典要一句。政是讀易之要訣。幸甚味之。

姤三之臀無膚。以其不遇於初也。夬四之臀無膚。以其陽之居陰也。姤則三爲臀而失初爲無膚。夬則臀與無膚同在一爻之中。此皆不可爲典要者也。

且詳本義。得其大義可矣。小註朱子說。又以强說便鑿戒之。則尤何可求其強通哉。然以經文萃有位三字究之。則言其有位者。無乃戒其德之有不稱耶。德不稱位。則自當有匪孚未光之患矣。五雖陽剛中正。本是說體。則似於君天下之德。尙有所歉矣。

繘甁。汲水之具也。未繘羸甁。沒水無功而致敗也。卦是井卦。故言沒水之事。而因寓以警戒之意。本非別有取象之義也。必欲言其取象。亦取之於卦之有井象也。

豊蔀之義。程傳本義詳矣。四雖近五。下應同德。故與三不同矣。

陰陽不測之謂神

此神字以理言。此章首言道。中言易。終言神。易以陰陽變易而言。道以陰陽之理而言。神以道之妙用而言。程子所謂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者。盖本於此矣。此章之說。詳具於姜甥問答。曾見之否。

成變化

變化二字。難以劃分先後。亦難以劃配陰陽。繫辭化而裁之謂之變。是以化爲先矣。中庸變則化。是以變爲先矣。繫辭第二章本義曰。陰或變陽。陽或化陰。又曰柔變趍剛。剛化趍柔。是以變屬陰而化屬陽也。此章本義曰。一變生水。六化成之。二化生火。七變成之。是又以變屬陽而化屬陰矣。此義詳具於姜甥問答及同異攷中。此不復論。

喪期無數

喪期無數。謂無定數也。非謂無終畢之數也。衣薪葬野。不封不樹。葬之薄如此。則喪期之不能皆三年。可知矣。聖人易衣薪以棺槨。喪期使皆三年。皆過於厚之義也。起頭以葬者言之。而喪期無數。亦繫於薄葬之義。故結辭亦只以棺槨言之。而葬之高原。且封且樹。喪期有數。亦皆包在其中矣。何可謂無收殺也。

一君二民

一君二民。本義說盡之矣。小註胡氏說。其說君民則是矣。而其說君子小人則甚誤。此君子小人。若以陰陽畫言。則陽卦一君子而二小人。陰卦二君子而一小人。何反以陽卦爲君子之道。陰卦爲小人之道耶。

與金常夫庚申八月[编辑]

道心惟微。故常患於不及而不患於其過。人心惟危。故常患於其過而不患於不及。大體雖如此。若又細推之。則二者皆有過不及。此意曾答高山書論之矣。或謂道心不可以過不及言之。則此於大舜之言。朱子之解。有未詳矣。舜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先言危微。次言精一然後。方言執中。此可見精一以前。未免有不中者。而精一以後。方能中也。朱子曰。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爲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爲。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先言從事精一。次言危安微著而後。方言無過不及。此又見未從事未安著之前。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而旣從事旣安著之後。方能無過不及也。卽此觀之。則道心之有過不及。可知矣。序文又曰。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微者愈微。公不勝私。則其爲過不及者甚矣。曰。此則然矣。而經文曰道心惟微。序文曰微者愈微。又曰微者著。據其微之一言。則道心固可謂有不及而幷以過言。亦有說耶。曰。微之爲言。義理微昧。難見之云也。理之微昧難見。本不以事之麤大細小而有間也。故好善惡惡之過其則。以事言則雖過。而以理言則愈微矣。盖過與不及。事也非理也。理因此過不及而不著。故曰愈微。理之因其過而不著。何以異於因其不及而不著耶。道心之發。事在過則爲過。事在不及則爲不及。而過與不及之間。其理之不著則同矣。此微之一字。幷包過與不及。而聖人之言。約而無所不包。亦可見矣。然道心天理之發也。人心人欲寡欲之欲之發也。天理常患於不勝。故曰微而戒之在不及。人欲常患於其勝。故曰危而戒之在過。危微二字。大體之分。各有所主而各有所戒。亦不可不知也。所主以天理人欲而言。所戒以過與不及而言。

答金常夫壬戌四月[编辑]

丈席所錄孟子盡心章之義。有曰夭壽不貳。盡心存心之效也。修身俟死。知性養性之效也。立命知天。事天之效也。今以章句推之。則不貳者。盡心知性之效也。知之事也。俟死者。存心養性之效也。行之事也。立命知天。事天之效也。通知行言也。此其可疑者也。其錄集註張子說之義。有曰由太虛有天之名者。理之兼氣言也。所謂太極乘陰陽者是也。今以張子說推之。則所謂太虛與天。皆以理言者也。此又可疑者也。且此註程子論心一節。終有所未瑩。盖程子之意。專說義理之心。而不及淸濁之禀。故其爲說如是。而旣曰心也。則其與性天幷謂之理也者。無乃未安乎。此等處。合有一轉語。以救心純善之見。未知如何。

盡心章說。鄙說本如來諭。貴錄中存心知性二句。恐是差互記之也。張子說云云。此亦誤錄。來說亦非矣。張子此語。盖皆言其因理以名氣。因氣以名理。反復推明理氣相須之妙也。然亦非理氣名言之本義。故朱子或以爲未瑩。或以爲精密。意可見矣。太虛與氣化對言。天與道對言。則可見天之謂形體之天。而所謂兼理言。所謂皆以理言者皆誤也。程子說。來疑固然。然古人言語。或有混淪言之者。或有剖釋言之者。當各因其意而活看得之。不可隨語生疑也。近世心純善之說。以心爲氣。而又以爲純善。則是固以氣又作一大本。與程子之論心。專以義理言者。原自不同。而又未必借程說爲重。來諭恐是過慮也。

淺陋之說。本不足錄。傳錄之際。又未必無差爽者。以此甚不欲其錄去。貴邊所有者。一並收之投火。無使人笑可也。或使此一見。正其訛謬亦可耳。諸友有所錄者。亦告此意如何。

與金常夫五月[编辑]

前書因理以名氣因氣以名理二句。只說題目。不說其義。得無有聽瑩者否。天者無外之稱也。由太虛之無外而有天之無外。是因理以名氣也。道者流行之名也。由氣化之流行而有道之流行。是因氣以名理也。性非氣也。而因理之在氣而有性之名。則亦因氣以名理也。心非理也。而因知覺之具此理而有心之名。則亦因理以名氣也。因理以名氣。因氣以名理。與夫氣因理而生。理因氣而行。由太虛有天。氣因理而生也。由氣化有道理。因氣而行也。此意多見於經傳中。而張子此語。其義槩具。故於此幷言之。盖此因理因氣四字。包含無限道理。從上聖賢論道器之妙者。無有外此矣。未知高見以爲如何。

太極是生兩儀。氣因理而生也。一陰一陽之謂道。理因氣而行也。太極動而生陽。靜而生陰。因動以名陽。因靜以名陰。則因理以名氣也。太極之理。墮在氣中。因陽以名健。因陰以名順。則因氣以名理也。餘可推見。

答金常夫七月[编辑]

爲伯叔父母衆子兄弟之子期云云。

聖人之制喪服。其義不一。而條理間架。至爲整齊。同父期。同祖大功。同曾祖小功。同高祖緦。此一義也。服祖之子。同於祖。服曾祖之子。同於曾祖。服高祖之子。同於高祖。服兄弟之子。同於兄弟。此一義也。服父之子。不敢同於父。三年之喪。不可貳也。故降在期。

爲兄弟之妻小功云云。

嫂叔無服。禮所謂推而遠之也。推而遠之。所以別嫌而明微也。後世雖因人情而制服。終不如古禮之儘有精義也。

爲曾祖父母齊衰五月。爲嫡孫婦小功云云。

曾祖本服齊衰三月。後世加之爲五月。天道人事。皆有終始。而人之報本。尤當有終始。子生三年。免於父母之懷。故服以三年。爲斷三年者。子在懷抱之始終也。自父三年而爲祖一期。則一期者。天道一年之始終也。自祖一期而爲曾高祖三月。則三月者。天道一時之始終也。始終大義。本於天道。則若干日月之多少。何足爲拘哉。子在父母之懷。非父母則不生活。三年而免於懷。則雖無父母。亦可以得生。故服以免懷始終爲斷。人事之始終。卽天道之始終也。本天道之始終。所以眎人事之當有始終也。聖人制禮之意。可謂微矣。

古禮嫡婦大功。故嫡孫婦爲小功。後世加嫡婦期。而孫婦則不加矣。

妻爲娣娰及夫之子姪及曾玄孫。皆不降云云。

女於娣娰婦。所謂從無服而有服者。夫之兄弟之子。爲我服期。故報之。曾玄孫之爲子孫。在己與夫。又無異。此皆本無降夫一等之可論也。

爲夫之高祖緦云云。

祖先不可無服。而服窮於緦。緦無可降矣。

出嫁女爲曾高祖父母及兄弟姪之妻。不降云云。

三年之喪。不可二統。而自期以下則無二統之嫌。降於父母。無二統也。不降於祖父母曾高祖。不敢薄於祖先也。降於兄弟姪。內夫家也。不降於其妻。不欲殺其兄弟姪之恩也。嫂叔無服。而娣娰婦相爲服。意亦如此。嫂叔雖以遠嫌而無服。娣娰相爲服。卽所以親愛其兄弟也。所謂正倫理而篤恩愛也。

喪服䟽。外親雖適人。不降云云。

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及兄弟之子。同在於期。而祖父母恩重義重而服輕。故不降。外親比他功緦之親。屬近情重而服輕。故不降。此與男爲人後者不同。男爲人後者。有二統之嫌。而女適人者。無二統之嫌也。聖人制禮。雖云整齊。因人情參天理。亦合有變通底。豈直爲死法哉。來說諸條。多以此意推之則可無疑矣。

答金常夫七月[编辑]

祔祭本由於廟制昭穆之次。昭常爲昭。穆常爲穆。祖祧則孫遷於祖廟。祖遷則孫入於祖廟。故先行祔祭於祖廟。以告其當遷當入也。非有關於祖抱孫之義也。廟制旣廢而猶祔於祖者。愛禮存羊之義也。朱子之說。盖已如此矣。朱子說。見家禮小註。支孫之不入於祖廟。而亦祔於祖者。孫祔於祖。禮之正也。擧禮之正。以明其本之所在。孫祔於祖。而孫之孫又祔於其祖。統序相承。氣脉相傳。而千支萬派。皆達其源。則雖不入廟。其義亦猶入也。此亦非關於抱孫之義也。所謂君子抱孫不抱子者。盖謂父親故主於嚴。祖尊故主於慈也。與廟制昭穆之說。本不相干耳。孫爲王父尸。而子不爲父尸。其義亦與祔同。或者又以爲抱孫之義。則其說亦誤也。禮意精微難見。而不達其意者。多爲遷就傅會之說以亂之。來說恐亦近於是矣。

與金常夫九月[编辑]

前書抱孫立尸之說。本出於禮記。當時偶不記某書。未能直說破其源矣。抱孫不抱子。盖是古經之語。而附合於立尸之義者。記禮者之誤也。不可以其出於禮記而致疑於前說也。孫爲王父尸。無孫則取之玄孫而不取曾孫。若如記禮者之說。則爲祖者只可抱孫與玄孫而不可抱曾孫耶。此其說之誤。不難知矣。

答金常夫癸亥正月[编辑]

示諭幷悉。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有物則必有則。耳目口鼻亦物也。何獨無則也。耳目口鼻外也。心內也。又安得具物於外。而借則於內乎。此則耳目口鼻。自有其則矣。不待遷就附合於心而後。可言其則也。若欲詳言之。目容端。目是物而端是則也。口容止。口是物而止是則也。孟子曰。形色天性也。這性字。是指目之端口之止。各有其則者也。又曰。聖人踐形。此言聖人目必端口必止。以踐其形之則也。目端口止。是其本然之則也。目不能端。口不能止。是其氣質所拘而失其本然之則者也。以是言之。則本然氣質之分。亦未甞無也。然目之必端。口之必止。實由於此心之主宰。此所謂天君泰然。百體從令者也。雖則如是。又不可以心之主宰。爲耳目口鼻之則也。至於聲色臭味。皆外物也。非吾身之所具也。聲爲耳納。色爲目納。耳目口鼻之用。特因是而行耳。若以此爲性。則是將食在口。而口爲物食爲性耶。此說甚可笑。置之不必論也。耳目之聦明。或以義理言。或以血氣言。此說自是視遠惟明。聽德惟聦。此以義理之則而言也。離婁之明。師曠之聦。此以血氣之用而言也。義理之則。與心相關。心不主宰。則視遠聽德。皆失其則矣。血氣之用。不與心相關。離婁之明。師曠之聦。自是血氣之用如此。非有待於此心之主宰矣。然離婁之明。師曠之聦。只是視聽之過人。非朱子所謂有物有則之聦明也。朱子又以視所當視爲明。聽所當聽爲聦。離婁師曠之聦明。何常擇其所當視聽者而視聽哉。離婁師曠。亦有視所當視聽所當聽者。則是其義理本然之則。而人所同然者。非離婁師曠之所獨也。朱子前說。見詩註有物有則之下。後說見語類。試考之如何。程子所謂五者之欲性也。此以人心而言也。人心亦本於性。故謂之性。此與耳目之則。其說不同。不可合而論之也。纔於家弟行附書。此不他及。

前幅語。有未了當。有餘疑。地遠便稀。往復未易。玆復畢其說焉。聲色臭味。外物也。耳目口鼻。吾身之所具也。欲聲欲色。人心之發於內者也。聲色來觸。耳目受之而人心動焉。三者遞相灌輸。遂有此人心之發。而若其內外彼此之別則未甞混也。不可以外物爲身。耳目爲心。如異端之學。認物爲己。認身爲心。認心爲性。惟恐其或外而不免於坐馳也。以人心對道心而言。則人心生於形氣。而其發有善惡。故屬之氣質之性。道心原於性命。而其發無不善。故屬之本然之性。然二者皆氣發而理乘也。自其氣發者而言。則無非氣質之性所發也。自其理乘者而言。則無非本然之性所發也。人心之中節。斯可見本性之所發也。道心之愈微。斯可見氣質之所蔽也。耳目上有本然氣質之分。適固言之。心術上有本然氣質之分。又如此。盖有物則必具理氣。理氣具則又皆有本然氣質之分矣。統而言之。雖只是一理一氣分而言之。又不害其隨處而各言之矣。此與前日所辨二心二性之論。自不同。不可疑忌於彼而怕言乎此也。彼於心術上。分作二心二性。此以心與耳目口體對言。所以不同也。

答金常夫二月[编辑]

示諭孟子說同於人者。本然之性也。異於人者。氣質之性也。堯舜性之。性者之性。是同於人者耶。異於人者耶。只此一言。可以剖判得有餘也。性之也註曰。堯舜天性渾全。此言衆人不能渾全而堯舜獨渾全也。性者也註曰。性者得全於天。此言衆人不得其全而堯舜獨得其全也。此皆以不同者言。而通書註獨得云者。其指又大煞分明矣。若是本然之性。則人皆渾全矣。何獨言堯舜耶。中庸或問二十章論三知三行處。又皆言氣質之性。而其論生知安行處。與孟子通書註。無一言不同。何不幷取參看以通其意也。自其所得者而言。則固是本然之性。自其獨得者而言。則爲氣質之性矣。此言性字其意本主於獨得而言。則烏可不謂氣質之性也。高明只見其渾全之爲本性。而不知其獨得之爲氣質。聖人氣質之性。亦未甞不渾全也。若以其渾全而不得謂之氣質之性。則聖人氣質之性。於何可言。而聖人獨無有氣質之性耶。旣知其獨得之爲氣質。而又知其所得之爲本然。則雖言氣質之性。所謂本然之性者。未甞不在其中矣。如此看得。則可無多少窒礙難通之患矣。來諭所其性反其性。高明所疑。專在於此。故又不得不略言之。孟子本以性反二字。對言性之者氣質也。反之者亦氣質也。二者皆以氣質言。而性之者所性之性。反之者所反之性。又皆是本然之性也。性之反之。其禀雖殊。而所性所反。其性皆同。則所謂一原理同而成功之能一者也。所謂所其性性字。與此性字不同。性字上。加一所字。則性是本然。而所之者乃氣質也。此言性者只言性字而不言所字。則性字自帶得所字意而爲氣質之性矣。性之性者之者二字。卽所字之意。而着在性字下。故其性便屬氣質矣。一字加减。指意便殊。而高明不之察。秪見字同而便欲相證。恐是看文字。不免草草耳。高山亦有此問。而病昏不能各報。傳示此紙如何。

中庸不偏不倚。只是一時事。但言偏倚二字之義則略有分別。偏以地方言。倚以事物言。偏謂之偏於一邊則可。而謂之偏於一物則不可也。倚謂之倚於一物則可。而謂之倚於一邊則不可也。喜怒只是一箇喜怒。但自其偏之義而言。則謂之偏於喜一邊怒一邊。自其倚之義而言。則謂之倚於喜一物怒一物。此只從偏倚二字上分別出來。非謂喜怒實有邊底喜怒物底喜怒之不同耳。聖游頃有偏倚二字之問。略有所答。而意有相發者。幷取覽之如何。偏倚二字對擧言之。故其義如此。單言一字。則又未甞不相包矣。此於聖游書中。詳言之矣。

前後母俱亡。爲其後者。當以後母爲親母。金仲明先已有此問而答去矣。別紙錄呈。視至焉。

所後子死而無子。更立他子以爲己後。則其父在時。固已移其宗於後所後者。而絶其統於前所後者矣。其父旣死矣。又孰可以追奪已移之宗而還續旣絶之統乎。爲其後所後者。立後以承其父所傳之重。此恐事理當然。無可疑者。後所後者。旣立後繼統。則前所後者。只得以旁親。班祔於廟。來示亦然矣。後所後者。縱未立後。亦當班祔於所後家之廟。父子在時。上告於君而定其爲父子。則父子俱亡之後。又孰可以罷其父子之倫而歸之本宗乎。此則千萬不是矣。

答金常夫三月[编辑]

端爲容之則。明爲視之則。容與視各爲一物。故端與明各爲一則。非有一物二則之嫌也。

離婁之明。對常人視昏而言則爲明。對聖人視遠而言則爲昏。非有二氣質之分矣。

凡言氣質之性。擧一身而言也。非專指心也。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程子曰。生之謂性。性卽氣氣卽性。生之謂也。所謂形所謂生。果專指心耶。朱子曰。得其氣之正且通者爲人。而其通也不能無淸濁之異。其正也不能無美惡之殊。所謂正通之禀。所謂淸濁美惡之禀。果亦專指心耶。且謂性而只爲心之性。不爲身之性。其可乎。今論氣質之性。專以心氣言。而又謂五者之性。與此差別。此其大體之失也。

耳目口鼻皆具之謂人。有所欲之謂心。五者之欲。卽人心也。人心與道心。相對爲本然氣質之性者。人以人身言。故屬之氣質。道以道理言。故屬之本然。人身氣質也。其理則性也。合以言之。謂氣質之性。然則五者之性。幷指形質者。來說固是。而高山專指形質。尤得其名義之實。五者之欲。生於形氣。而性無內外。則以此爲形質之性。有何不可乎。此與物物各具其則之說。自不同。高山攙而論之則誤矣。通書氣禀之性。卽智愚賢不肖之異禀也。智愚賢不肖之分。雖在於心。其心之如此者。實由於其身之氣禀也。禀得氣淸者。淸氣之渣滓凝者。爲血肉之身。而精英聚者。爲知覺之心。禀得氣濁者。濁氣之渣滓凝者。爲血肉之身。而精英聚者。爲知覺之心。渣滓淸則精英亦淸。渣滓濁則精英亦濁。此氣禀之性。所以必擧全身之禀而言也。大抵形氣心術。雖有內外之分。而形氣感動。心術形焉。前書所謂耳目受之者。形氣之感動此心者也。欲其聲色者。此心之感應形氣者也。二者相感而後人心發焉。則一氣灌注。無有內外之間隔矣。此五者之性。所以兼身心而言也。渣滓精英。雖有內外之分。而渣滓淸濁。精英隨之。則一氣流通。亦無有內外之判異矣。此智愚之禀。所以統身心而言也。而二者之爲氣質之性。亦無有差別之可言矣。

天地之間。理一分殊而已矣。就人而言。則耳有耳之則。目有目之則。心有心之則。分之殊也。其爲則。又皆是當然不易之理。則理之一也。統而言之。一性渾然。萬理咸備。統體太極也。分而言之。一毛一髮。亦各有其理。而完全具足。不相假借。各具太極也。統體性也。各具亦性也。如是推之。則曰則曰性曰內曰外。都只是此理。亦何有有則非性。性不已多之疑乎。互發之論。以形氣之氣。爲心術之氣。故愚辨之以爲非一。則見者遂以形氣爲假視聽之虛器。而不知其有一物上各具之性。或者以心與氣禀分爲二物。故愚辨之以爲非二。則見者又以氣質之性。專屬之心氣。救了一邊。又倒了一邊。良可惜也。

父爲長子傳曰。何以三年也。正體於上。又乃將所傳重也。盖曰何以爲此子三年也。爲其正體於上。又爲其將所傳重也。三句皆以子之身言。文義本自明白。乃爲䟽說所亂。生出爭端。其以上下句。皆屬子之身。而獨以中間一句。屬之於父祖之身。文義果順乎。正體於上。旣本指子之身。則父祖之正體非正體。非所可論也。且以義理言之。則由父祖而視子孫。可論其正不正與體不體。由子孫而視父祖。又可論其正不正而體不體乎。若曰是父是祖正體也。當爲其傳重者三年。是父是祖非正體也。不當爲其傳重者三年。有所輕重低仰於父祖之間。則其果成義理乎。只此可以定䟽說之得失矣。

與金常夫甲子五月[编辑]

前日所詢前後所後子。俱死而無後。誰當立後。鄙所對後所後者當立後。後來思之甚誤。二子無子而皆有妻。二妻各欲爲其夫立後。則爲夫立後大義也。不可一禁而一許也。二妻皆立後。則前所後者之子。爲長子之子。後所後者之子。爲次子之子矣。長子之子。自當承重而奉祀矣。此是理勢之自然。非可容私意於其間者也。前者所後子死。不爲其子立後。而更立他子爲後者。盖用兄亡弟及之禮。到今二子俱立後。則又當以宗法爲主。愚前所謂已移之宗。已絶之統云者。未免思之太過矣。聞寒泉之說。當爲前所後者立後。而後所後者罷繼歸宗。罷繼歸宗。未知其可。而爲前所後者立後。其說甚是。鄙之前說。盖未能見得及此矣。可愧可愧。然後所後者立後。則別爲支房。不能則班祔於前所後家之廟。亦無難處者矣。恐因愚說。誤人知見。故玆復追正仰報耳。大抵立後事。不聞於朝而私相爲後者罪也。不聞於朝而私自罷繼者罪也。父子一死而罷繼者亦罪也。此是人倫大關。不可忽也。一有所失。則便陷於無父子無君臣矣。近閱先師遺集。其答權明仲書。論所後子亦服三年。不可與所生子分看。得此定論。深幸吾輩所見之不甚悖於禮意也。

答金常夫九月[编辑]

示諭立後事。前書已悉。固無可言。第有一事可據者。或問夷齊事。使無仲子。二子誰當立。朱子曰。叔齊雖以父命。終非正理。只當立伯夷。盖以父命爲輕而天倫爲重也。愚思此說。方知前說之誤矣。大抵長子有妻而使之立後。當然之理也。不循當然之理。則必有難處之患。而其事一發。終必屈於正矣。長子有妻。不立後而次子奉祀。或立他子爲後者。雖皆父命。後日長子立後。則必有相爭之患。而聽訟者皆以長次爲斷。爲次者亦不得不讓於其長。此事世間多有之矣。况朱子之論夷齊者。又如彼乎。論事要在得正。不可問人見與己見也。幸更思之。若曰次子旣以父命承重。則長子雖立後。安敢與爭。此則不然。伊川以太中之命奉祀。而其後明道之子。不免與爭。程氏家猶有此。况他家與後世乎。侯師聖以立廟自伊川。主伊川子。而朱子亦不以爲是矣。

答金常夫乙丑正月[编辑]

徐居甫所問異姓立後事。西山家亦有此事。盖當時俗例也。朱子旣以爲今人之失。則雖曰今難追正。固不謂仍爲後人之法也。今不可據以爲說矣。况立異姓爲後者。猶以長次爲序。則又安得以此爲次房承重之證耶。來說儘不干事矣。祠宇奉安於支子任所。乃是一時權宜。雖非正禮。亦無大害。况板輿奉往。祠宇同往。自是人情之所出。亦何必深較計也。姑娣姪孫皆有慰。則不言女者。統於子也。子稱令子。則女稱令女。又無疑。若如寒泉說而女稱女子子。則子亦當稱丈夫可矣。存齋遺稿。鄙意本不在備觀終始。其不可示人者若干條。元已刪去。其餘盡存。欲待淨寫後更看如何。而不欲多刪。盖如家弟之意耳。今依來示。略加刊汰爲別。而此在左右之任之。

答金常夫八月[编辑]

禮說。病不可以致思。略以舊聞。仰備裁擇。今世此禮見行者有三。雖有諸子。宗婦主祀。以待立後一也。獨子出繼大宗。其父更爲立後或班祔。如來說一也。兄亡弟及一也。鄙意以爲有男子。而婦人題主奉祀。譬如女主據位稱主。如漢唐新羅事。係是大變異。未知其可。而今此之問。尤有所不便。以婦人計世而不祧親盡之主。固不可。旣題主奉祀。而又行祧遷之事。亦不可。無他立後之人。則其勢不得不以其弟題主奉祀。但不稱孝。其兄題主以顯兄。而姑在祔位。待其生子。爲之立後歸宗。如終不能。則仍爲奉祀稱孝。亦無不可矣。此是家事大節目。移宗歸宗之際。具可告廟而行之也。大宗不可絶。獨子出繼。其父班祔。義亦當然。然有他子可立後者。則亦不可取其獨子而使之無後也。獨子出繼。其父更爲立後。情理亦不順。無後而立後。本不得已之事。何必兩家皆立後乎。論語說。夫子之意。本只謂異學不可學也。捨正學而學之。則謂之專治而欲精也。范氏說。正解攻字之義。程子駸駸之說。推說十分。欲學者不少留意於其間也。集註先書范說。圈外書程說。意可見也。大抵無論淺深。皆以欲學之心學之。來說本不欲學。不覺其入。恐傷深巧。反失聖人之指矣。

答金常夫丙寅二月[编辑]

范氏專治欲精之說。直論異學之人。如楊墨老佛之類。專治而欲精之也。所謂專治者。謂舍置他事而專事此事也。程子駸駸之說。是論學者之流於異學。謂不但不可專治。略留意於其間。亦不可云也。范氏說。政解夫子之意。程子說。推說十分。爲學者設戒也。上下段落自分明。又以一圈子隔之。其意尤可見。如是看來。本無難解者。今必欲合爲一說。宜其繳繞而難明也。古人文義。本自平易坦直。每爲學者求之太深。推之過精。反失其旨。今日心性之論。亦皆如此。可歎也。

答金常夫四月[编辑]

示諭獻議事。儀禮嫡婦條䟽曰。爲長子三年。則爲嫡婦當降一等期。而婦只是子之妻也。無正體之義。故降二等服大功。其說盖謂於子則正體傳重三事俱備然後。方服三年。一不備則不得三年。婦是外成也。元無正體之可論。而只以傳重一事爲主。故無論本嫡升嫡。皆降二等。同服大功。獻議之說。盖本於是矣。禮說異同。自古不免。故朱子曰。得一說爲據足矣。先生之說。旣有所據。則安可遽非之耶。愚見只守師說。而玉溪之意亦同矣。此說詳著於年譜。後當錄呈。寓中儀禮不在傍。故䟽說不得詳記。而大意如上所云耳。

儀禮經文。於子則不曰嫡子而曰長子。謂之嫡則未見其皆爲長也。於婦則不曰長婦而曰嫡婦。謂之長則未必其皆爲嫡也。只此長嫡二字之分言。可見其意也。朱子答萬正淳書。以妾子婦承重者爲嫡婦。嫡婦之稱。未必皆長。此又可見也。

答金常夫丁卯四月[编辑]

示諭心說。言之支離。不欲更論。高明之辨。亦未免有少差。此不得不言也。人心妙不測。出入乘氣機。氣機二字。正指心之動靜之機也。非別有一機在心之外。而以此乘彼也。栗谷先生曰。氣發理乘。何謂也。陰陽動靜。其機自爾。非有使之者也。朱子曰。心之理是太極。心之動靜是陰陽。此心動靜之外。果別有一機耶。自其出入者而言之。故謂之乘機。其實心只有一箇物事。而出入動靜。自乘其機也。且聞以理乘機。未聞以氣乘氣也。彼以心與氣爲二物者。固不足言。高明之辨。亦以心屬方寸。氣機屬百體。猶不免二之。此亦爲乘字所誤而然也。更詳之。大抵今日之論心者。皆以神明不測之妙爲至善。此所以陷於釋氏之見也。朱子之論神明不測之妙。皆兼善惡而言。今得朱子說五條錄去。見此可知心之說矣。其他來說。大槩得之。胷中都是心之說。朱門人已有如此爲問者。朱子曰。此非心也。乃心之神明升降之舍。以是爲對。則又更分曉矣。

答石子重曰。按孔子言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鄕四句。而以惟心之謂與一句結之。正是直指心之體用而言其周流變化。神明不測之妙也。若謂以其舍之而亡。致得如此走作。則是孔子所以言心體者。乃只說得心之病矣。兼出入兩字。有善有惡。不可皆謂舍之而亡之所致也。

答呂子約曰。操舍存亡之說。諸人皆謂人心私欲之爲。乃舍之而亡所致。却不知所謂存者亦操此而已矣。子約謂存亡出入。皆神明不測之妙。而於其間區別眞妄。又不分明。兩者胥失之。要之存亡出入。固皆神明不測之所爲。而其眞妄邪正。始終動靜。又不可不辨耳。

答游誠之曰。先聖只說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鄕。只此四句。說得心之體用始終。眞妄邪正。無所不備。

答何叔京曰。心之體用始終。雖有眞妄邪正之分。其實莫非神明不測之妙。雖皆神明不測之妙。而其眞妄邪正。又不可不分耳。

答蘇晉叟曰。存亡出入一節。乃是正說心之體用其妙不測如此。非獨能安靖純一。亦能周流變化。學者須是着力照管。

朱子論神明不測操舍存亡。只有此五書。石書爲第一。呂書爲第二。游書爲第三。何書爲第四。蘓書爲第五。蘓書中言林栗事。乃是戊申以後書也。可見此說之爲先生平生定論也。

程子有以心使心之語。朱子釋之曰。程子之意。亦謂自作主宰。不使其散漫走作耳。豈以此使彼之謂耶。出入乘機之說。盖亦此類。朱子說。見答石子重書。

答金常夫六月[编辑]

高山晩暮一命。不足相賀。而一線公道。此猶可見耳。出處之義。前日所論。不記其如何。而只據今日所見而言之。則爲貧祿仕。抱關擊柝。聖人之訓也。不食君祿。餓死溝壑。是豈道理。若是行道之職。則愚亦不敢勸之出矣。高明之勸出。固已得之。專使替商。尤見朋友之義也。然只爲一謝恩命而出。則不如不出。仍前固守東崗可矣。欲作書於渠。而病昏不可作。且於船便有書。早晩當達矣。

答金常夫六月[编辑]

世之講春秋者。其說有三。一說以爲大義未伸。毁冠入山。不復與論天下之事。一說以爲尊周之義。供職之事。不可偏廢。赴擧從宦。當依本分。而事係事大。一切規避。一說以爲旣以從仕。則事大是王事。從仕而避王事。於義不可。只存得朱夫子八字之敎可也。鄙意三說之外。亦未見有好箇道理。未知別有精義可以推究者否。

春秋之說。前說雖正。太無曲折。後二說。皆占便宜之說也。朱子尤翁已行之規。昭然在前。按而行之。庶可無悔矣。尤翁出處。明白易見。朱子出處。似不盡出於春秋之義。而其實則專以春秋之義爲主也。盖朱子之仕。專在於引君當道。而道不合則去。當時引君當道。豈有大於尊攘討復之義者耶。但其進退從容。意義深遠。人或不能盡知矣。

答金常夫戊辰正月[编辑]

示諭栗翁理通氣局二書。其旨未見其有不同者也。初書上欵釋理通處曰。氣之偏則理亦偏。氣之全則理亦全。又曰。糟粕煨燼糞壤汙穢之中。理無不在。各爲其性。此說氣局之理也。而其下曰。本然之妙則不害其自若者。方說理之通也。先言氣之局然後。方見理之通。故先言局而後言通也。其下欵釋氣局處。只說氣局而不言理局者。上文已屢言氣局則理局矣。於此雖不言理局。旣言氣局則自見其理之局。不待更說理局也。末端復以理局結之。其曰非若理之本然之妙。無乎不在者。謂氣局之理。非若本然之妙。無不在者云也。非謂元無是物之理也。一書之中。豈有異指哉。本然之妙四字。乃是緊要語。來說去此四字。則宜其誤認先生之意。以爲氣局處。無氣局之理也。理通處。猶先言氣局之理。則氣局處。何反不言氣局之理耶。泉詩跋語之有疵謗。誠好一笑。獨不見朱子之論伯恭之學耶。朱子之於伯恭。平生道義之契甚重。兩家子弟交相受業。而至論其學術之病。則不少假借。至謂呂家之學。乖僻悖理。不特莠之亂苗紫之亂朱。又曰。呂家之學。不須理會。又曰。浙東恠鬼百出。伯恭不得辭其責。此等說話。不止一二也。朱子之於伯恭。猶如此。僕於寒泉。略論其義理之失。胡至爲大罪耶。世道日降如此。可歎也已。

今日心善之說日盛。而性善之理日泯。朱子所謂達磨,心善之說。自達磨始。遷,固賢於仲尼者耶。孔孟只言性善繫辭皆言性善。而未甞言心善。道無二本故也。孟子復告世子曰。夫道一而已矣。輯註曰。前言已盡。無復有他說也。性善之外。果復有心善。則安得言道一而已矣。安得言無復有他說乎。孔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又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此皆以氣質之性言之。而氣質之有善惡。卽心之有善惡也。相近之性不移之性。皆自有生之初已然。而曰智曰愚。非心而何。朱子曰。性者心之理。又曰。理之在心者。卽所謂性也。若知氣質之性。亦是在心之理。則心之有善惡可知矣。古人亦有言心善者。此則只指其未發虛明。一時氣像而言也。統論心之爲物。則淸濁厚薄之禀。人各不同矣。近看論語此章。深有所感。玆以奉告。

舅姑於子婦之無夫與子者。朝夕上食。似當以舅姑之服爲限。然本家有爲之期者。則又當以此服爲限死者。其情可哀。苟有可加之道。雖加一日。亦愈於已也。

答沈聖游觀○庚申六月[编辑]

來諭以人心之善者。屬之道心而謂非人心。所見差處。專在於此。不於此改觀。無以論心矣。凡心之發。徹頭徹尾。只是一心。故人心之發。是徹頭徹尾是人心。道心之發。是徹頭徹尾是道心。此天下事物之理。無獨必有對。而無一脚長一脚短者也。若使人心之善者爲道心。而不復得爲人心。則是人心有頭無尾而與道心相對。豈不爲一脚長一脚短之甚乎。人心之善者。固可謂道心。而終亦不離人心地頭。則依故是人心也。中庸序曰。危者安。安者卽其危者安耳。非別有物也自危至安。一直是人心。豈可截斷安以後而爲非人心也。來諭所引朱子說。尤見來說之誤。朱子曰。鄕黨所記。本是人心之發。在聖人分上。渾是道心。此雖以人心之發爲道心。然猶曰本是人心而不沒其人心之名。則可見其雖爲道心而還他人心也。此處正好分合說。自其食色而言則謂人心。分說自其中理而言則爲道心。合說若見其中理而便謂非食色之心。則其果成說乎。高明只見其有合說者。而不知其有分說者。此其言多窒而難通也。大抵高明深於思索而病於執滯。故隨其意向去處。輾轉深入。而或不知其回頭反觀。若此不已。恐終爲入道之害。相愛之深。僭易及此。幸加察焉。朱子說本是人心之發。本字如言本體本色。謂其本體本色是人心。而渾是道理。故亦謂之道心云也。非謂初是人心而後爲道心也。高明必以本字作初字意看。故預先解之。盖知高明好作如此見解故也。聖人人心之發。自其念頭初發處。已是渾是道理。何可曰初是人心而後乃爲道心乎。若又以其自初渾是道理而謂非人心。則是聖人分上。更無人心可見處矣。何以曰雖上智。不能無人心耶。

答沈聖游壬戌十月[编辑]

不偏不倚。只是一時事。但言偏倚二字之義。則略有不同。而倚字比偏字。又較重耳。雖無喜怒哀樂之發。昏氣用事。中體不立。則是亦偏而已。倚而已矣。不偏而有倚。來說甚誤。更詳之。中庸篇題。程子曰不偏之謂中。第十章章句曰。倚偏着也。只此可見其不偏則不倚而倚則偏也。較重之說。盖謂纔有喜怒之萌。便卽是偏也。而倚則繫着不去。如大學之四有所是也。章句倚偏着也。偏字下。更着着字。則意可見矣。

答沈聖游乙丑五月[编辑]

示諭偏倚二字之辨。中庸曰中立而不倚。中立。卽不偏也。旣言中立。又言不倚。則偏倚二字之各是一義。可見也。不倚註曰。倚偏着也。夫焉有所倚註曰。夫豈有所倚着於物。倚字註。必加一着字。則其比偏字義。有淺深之不同。又可見也。偏者偏於一邊之謂也。倚者倚附於物而繫着不去之謂也。以心言則偏者才發。便有喜怒哀樂之偏。而倚則留滯不化者也。故心之不得爲未發者。以其有喜怒哀樂之偏。留滯不化之病也。或問偏字不做病。而倚字皆做病說。無此二者。則爲未發矣。故朱子之釋未發之中。幷此二者之意。以爲無此二者則爲中云也。盖從其已發處說來。故其言如此耳。非謂未發之時。不偏是一事。不倚又是一事。而不偏又須不倚。不倚又須不偏也。中立而不倚。就事上說。故旣中立。又須不倚。至於未發。則渾然而已。寂然而已。萬事無兆眹。故只可言無偏倚。而不得言不偏而又須不倚也。且偏倚皆已發時事。旣是已發後。則千歧萬蹊。固不害於未發之中體矣。又何計其去中之遠近哉。來諭又謂中之偏中之倚者。旣曰中則不可謂偏倚。旣曰偏倚則又何以謂中耶。此則語病也。而又不言如何爲偏如何爲倚。則所謂二事者。亦不見其意矣。更詳之。

答金子有若行○乙丑五月[编辑]

大本達道云云。

大本達道。物各有之。但不能立大本而行達道耳。大本者性也。中者大本之立也。故在物則不可言中。

體立用行云云。

體立用行。此以性情全體學問全功而言也。非謂一事之和。亦必本於一時之中也。彼至頑至愚之人。豈有一時中體之立。而亦有善情之發。此則由於性善之根於中也。旣由於性善之根於中。則亦不可不謂之本於大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