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儉齋集/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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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儉齋集
卷之十九
作者:金楺
卷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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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遺錄序辛亥[编辑]

余性愛閑靜。每於山中樹葉濃蔭。春意嬋姸。雲霞競秀之時。扶短筇穿芒屩。步到景物靜絶處。折松條掃嫰草。以代蒲團。坐凭苔磯。手激石泉。而飛花撲面。山鳥相喚。則神淸意爽。未甞不欣然樂也。或拓園地一兩頃。種花木菜蔬。以寓閑興。時逢野老。輒問治圃法。偶閱古書。有事便山家者。復隨手雜錄以試之。亦足以忘世紛矣。彼終昧明哲。安蹈刀鉅。慕求浮榮。死而不悔者。固不知余之樂也。仍念龎公云世人遺之以危。我遺之以安。遂咏而味之。以名玆錄。後我而來者。疇知作此書之意也。嗚呼欷矣。

送李士秀挺英從學序己未[编辑]

古之學者其自任甚重。自天地萬物之理。國家當世之務。莫不講而明之於窮居無事之日。故及其獲乎上而施於下。則大綱小維。靡不畢擧。功業盖一時而無愧。聲名振萬古而不隳。若阿衡尙父者是已。下而至於諸葛孔明躬耕南陽。若無所求。一朝幡然以天下爲己任也。則其後來布置施爲。畧已盡之於初對先主之問。此皆非卒然取之於口舌。盖其講之者熟矣。俗儒不然。惟以尋行數墨爲能。輒傲然自高。視孔明爲管商之習而羞不談。其志可謂大矣。而逮夫施之於政事之間。則其所爲反出於世俗庸吏下。是以語政事者。以此少經術之士。經術之士亦以此常欿然退縮。推讓與人。間或有一二從政者。而皆迂踈拙陋。不適世用。嗚呼。學之爲名。豈亶如此而已也哉。余甞以爲人之於天。猶臣之於君。臣而不以國事爲念。失爲臣之義者也。人而不以世道爲憂。曠爲人之職者也。盖天之生斯人也。其付與屬任。至大且厚。天之所欲言而不能言者。人能言之。天之所欲爲而不能爲者。人能爲之。故參贊輔相之責。專在於人。苟非其人也。二氣不順軌。三光失其明。於是天地閉塞而禍難乘之。然則爲人之道。顧不重歟。是以士窮不能濟其身。達不能濟一世者。非大丈夫也。雖然若不有學問之功積於早。誠正之效着於身也。則其所謂自任者。卒歸於誕妄。而其禍殆有甚焉。有不可勝言者矣。可不懼哉。吾友完山李士秀。蔚然君子材也。視其色非久於窮賤者。而乃反汲汲於此學。若有強焉。意其有見於斯而然乎。荀卿子有言曰聖人共手。時幾將矣。若今潘南朴先生者。固共手於今世者也。士秀將束脩而趍其門。以質其所疑而講其所未至。則所謂天地萬物之理。國家當世之務者。亦當次第聞矣。余非有輔於士秀者。而特言之不已者。盖將以警俗儒之偏而廣士秀之意。勖哉士秀。旣至與朋友之賢者。接席而論。其亦有取於愚言爾。

余旣以此言贈士秀。或疑其期望之意勝而琢磨之語少。切身之戒太畧而任道之責太多。皆非今日進德之助。而朋友輔仁之急務。嗚呼。余豈不云乎。學問之不早而誠正之無本。則其所謂自任者。亦妄而已乎。雖然余之所以不曾反復乎此。而顧反切切於彼者。盖有意焉爾。竊覸士秀。生禀醇美。天資近道。謹厚和緩則可謂有餘。而抑恐其發彊剛毅之義。或有所不足。故區區告之以此。庶幾不以人廢言。則有以知夫天之所以與於我者。如此其不偶然也。人之所以責於我者。如此其嚴且重也。則必有所警懼不惰。奮發直前。矯其氣質之偏而趍於中正之域。由是而自重自勉。不敢有一毫苟且前郤之念。則在士秀大心立志之道。豈不誠切身之甚乎。至若輔仁之云則愚昧平日麄厲之氣駁雜之學。盖不可勝言。尙且自治之不暇。又何敢攘臂奮袂於朋友之間。以取自欺誑人之罪哉。然使士秀相愛之過。笑而受之。則其於進德之方。亦不無萬一之助也。其它所謂學問誠正之工夫次第。則士秀自當得之於先生之門。今皆可畧。而請竢其歸。以他山之石攻玉可乎。慮士秀亦不能致詳於愚意所在。故復題其後。稍發其端。

贈宋子徵炳遠庚申[编辑]

人之所以責諸人者必善。而於其親且愛焉則必益善。是以兄勖其弟弟箴其兄者。上則以聖賢之業。下不出立功名昭光烈。夫朋友之間。兄弟之義存而輔相之道重。故亦必以責善爲貴。余甞以此驗於世而進於人。知此義者盖尠。知之者其惟恩津宋子徵乎。子徵吾友也。昔我先王父與同春先生善。先君亦甞受業於先生。而退與尼山丈遊。子徵卽先生之孫。尼山丈之胤也。於余實爲三世交。而先生之厚德。又有不可忘者在。然則其相與之親且愛也。當何如耶。子徵長於余二歲。余故兄事子徵。而子徵弟視余。相逢必亹亹道故。吐情素慷慨。亦必摩之以道而切之以義。不敢以望於常人者。望於子徵。噫子徵所以處乎世異於人。世以先生之遺愛。推敬於子徵。所至公卿禮貌之。士友揖遜焉。苦口之言。不吐於口。逆耳之戒。不入於耳。宜子徵視此爲常。不可以善言進。余以渺然。承先人之好。一朝立乎朋友之列。攻其所過而戒其所不及。推言長短。略無諱忌。乃子徵受之無難色。若非卓然知有朋友之道者。安能及於此乎。余以是益敬子徵。雖然顧余所以望乎子徵者。則不止於此何者。進退無所顧。榮辱無所屈。孜孜矻矻。必以堯舜爲期者。卽所謂聖賢之業。而子徵平日得於家庭者自多。何待余言而知所蘉。其或下此而摛藻决科。遭逢當世。立身揚名。尊君顯親。推先志之餘而得再被於民者。此又子徵之所當勉。而非講之所養之厚。固不可卒然取也。不識子徵其亦念及於斯乎。窃恐子徵天禀過於穎悟而不足於篤實。故余每以勤之一字。爲奉䂓之資。子徵勉之哉。今年秋。子徵以擧人蔇京師留數月。余若出門。必先訪子徵。子徵亦時過余。逮歸余乃就宿。今又以此寄贈。余則親愛子徵而子徵亦不親愛余者。余固不如此之數數。嗚呼子徵。盍亦回敎余以善哉。

送金叔涵載海卜居忠州序甲子[编辑]

鷄林金叔涵。於我爲僚壻也。又同門友也。與之相識十餘年。其相與之磨而戛之亦四五年。聯親乎僚壻而聞其行。比業乎同門而察其志。相識之久。相與之深而得其爲人。深淺長短至熟。故世之知叔涵者。宜莫如我知叔涵也。夫其志㓗行介。慕古人之道。不欲苟合於世俗。固吾所以信乎叔涵。而許其心而服其爲人者也。雖然叔涵不能無獧隘之病。獧與隘聖人取之。以是而行乎知我者。固善矣。若以是行乎州里患難也。不亦有扞格者乎。州里之人未必盡知我。患難之際不能無接於人者。獧則不忍於人。隘則人亦不我喜也。今叔涵盡室東南行。將止於中原而處焉。中原之地。人民稠土肥沃。俗嗇力稼。可居而樂。其東則嶺。嶺之東曰大小白山深谷邃。欝密而幽遠。叔涵之去。當與其人秇田而食。遇難則隃嶺而入。是固欲行乎州里行乎患難者也。其將一於介㓗而不苟合乎。抑少變其素。以爲愷易和坦焉可也。以叔涵之行之美。益之以愷易和坦焉則何往而不可。斯言也我雖自謂知叔涵。叔涵果亦許我知己也否。叔涵之平生可稱者多。吾皆略而勉其所不足者。窃附古人贈言之義。若夫相離之思。黯然之情。不能形之於文。

送李叔謙益著赴泰仁縣序乙丑[编辑]

崇禎乙丑夏。刑部侍郞李公。以連帥節鎭湖右。冬公之胤子叔謙。繇殿中分符于泰仁。於是知公父子者。莫不惘惘有惜別之情。謀所以留叔謙而不得。余獨喜且言于衆曰。叔謙可去也。兵民之合。其兆於玆乎。前朝廷擢公於歷試郡縣之餘。授之鉞而責之以治兵者。其意非偶然也。今以環泰仁百里之民。而付之叔謙而莅之事者。亦非偶然也。叔謙安可以不去乎。先王之制。寓兵於農。入則荷鉏。出則荷戈。故治兵治民。本無異道。及至後世。兵民判而爲二。然後連帥不知民而守宰不知兵。將以養兵也。民業日窳而爲守宰之憂。將以養民也。兵政日墮而招連帥之怒。是以上下相阻。兵民俱弊。掣肘矛盾。莫之可爲。識者之窃歎而思有所變也久矣。今叔謙之去。民之休戚。政之臧否。其必有窮理而心得之者。而暇日趍庭。必將相與講其職也。公言兵事而叔謙言民事。則公必犂然而當乎心曰。治兵者固不可以不養民也。叔謙言民事而公言兵事則叔謙亦必砉然而悟曰。養民者果可以不治兵乎。則公與叔謙。又合辭而稱曰。信乎兵民之不可分也。公以是率其守宰。叔謙以是事其連帥。迨公之秩滿。挈其已効之績而歸復于朝。則夫以朝廷之眷眷於公父子者。將恐推行之不贍。兵民之合。其不在玆乎。先王之制。其不可復見乎。叔謙斯可以去矣。或曰公故屢典郡習民事。是必有一定于胷中者。尙何待叔謙之去。叔謙則可以不去。余曰否否。事不究則怠。政不講則晦。父子之間。其言易孚。以公之所素習而復得叔謙以講究之。詎不益有徵而信乎。叔謙安可以不去也。且今日何時。兵民之政。無一可恃。閭巷乏親上之義。行伍無死敵之心。卽不幸有急。將何以善其後哉。士生斯世。當一路則盡一路之職。當一縣則盡一縣之職。以爲宣力四方之計可也。若叔謙之年富而氣銳。才足而志邁者。又安可獨守閨闥。爲朋友朝夕游從之資而已哉。衆皆曰然。旣叔謙將行。索余一言。遂錄其說以贈。

送李再興喜昌赴庇仁治所序丙寅[编辑]

自湖以西。瀕海而名邑者以十數。庇其一也。庇處庳而勢要。高山掎之。巨浸經之。其地多塩銕良箭美竹之材。鮎鱮鰅鮪蚌蜊蝦蠏巨口錯齒之魚。其民喜盡力稼穡。治土而食。否則操舟入海。投網而漁。利之所被。足以供賦而亡飢餒。是以風醇俗貿。訟簡而政淸。爲宰者亦樂其無事。偸以自安。然其海外往往有洲嶼隱藏之所。隝居卉服睢盱桀猾之徒。潛形睥睨。竢隟而動。颿風所駕。一瞬而千里。故國家常寘海防。以備弗虞。其爲宰亦重矣。上之十二年正月。太常主簿李君再興分符于此。余與再興非久也。相知則㝡深。其爲人廉明精銳。慨然慕古之人。不自以俗吏期。是必能不負其職。仍俗而治。興利除害。彊本御外。以善稱朝廷之意者也。夫美政之入於人心。可卜於其口。余甞喜與湖人游。再興之政在人者。將扣其口吻。以驗吾知之信否也。於其行。姑以是贈之。

送北靑任判官元耉己巳[编辑]

前年秋。余奉使北路。過所謂北靑府者。于時通判洪君澤館之厚。爲余言府事頗翔實。靑北路之大都會也。地勢險塞。抱大海負高山。左摩雲而右咸關。而北走六鎭。西北走三甲者。必於是路焉。故北方有變。靑受其衝。有若轂軸云。治兵使者營於是。而國家又佐之以文吏。卽通判是也。以事其帥。以理其民。以詰其軍旅。以餼其賓客之往來者。故通判之重。視他州尤懸。然其俗愚悍樹惇。饑寒不困。負重跿跔。日中而趍百里。猶有古肅愼氏之遺風焉。故善用之則兵強馬精。足以爲國家保障。不善用之則獸駭雉决。往往爲長民者憂。然官於是者。非以罪行則必不得於朝者。故鮮有所長慮。而類皆有幽愁欝悒不平之志。至則必餙粉黛挾聲樂。崇酒糵以自娛。故邑宰相遌。惟譚女色設淫辭詡詡笑。苟爲目前之樂。而戎謨氓俗邈然不加於心。北路之風。大抵皆如此。余甚恥之。嗚呼。我國家壤界褊小。四輪而馳而無五千里。非若中國之地動以萬里計者。雖極萬水而處。猶之乎袵席之間。何爲是戚戚然哉。孔子曰志士不忘在溝壑。勇士不忘喪其元。士苟有所守。雖窮阨竄殛於萬里之外。尙不足以動其心。况此千里之內。富麗之都者哉。士大夫平居律身自視爲何如。而一不得志則毁禮棄義。倡優於床笫而不知恥。亦獨何也。而况北路之所與壤挈者誰哉。卽不幸有驕逸不虔之患。將何以待之哉。兵民之政。鈲鉤析𧙷。而器械之盬惡。莫今日若。識者寒心盖久矣。况夫靑之据執要而衝難剡者。果可易以治乎。通判之任。誠亦難矣哉。歲己巳之冬。吾姑夫任公大年氏出爲是任。朋友之惜公者。咸謂之屈。獨吾爲國家喜者。知公不爲俗移而能善用其衆也。故其行不出惜別之語。而敢以吾甞所慨然者告之。勉乎哉。公固好爲長慮者。

送李養叔頤命按察關西序丙子[编辑]

昔我先君子甞與竹西公兄弟游甚樂。養叔於吾又年不甚相遠。宜若有髫齔舊者。顧余沉淪踣弊。不能自振乎。而養叔年踰弱冠。卽擢高科登顯仕。駸駸有跨世之望。其勢固難以相合也。獨一再見於人人之中。觀其容貌富都辭氣侃然。絶不似世俗人。蚤顯生貴者流。余固意其中必有所畜積然者。而恨不暇扣以發之也。無何養叔中奇禍竄謫嶺海之濱。余亦掛世網。懾處田野中。回視平日所甞慕游。多刓方剷廉。無復蘭椒之操。則益思其可人者而往來吾心中。獨有養叔也者。歲乙亥春。余佩縣符於湖之龍潭。秋則養叔爲親自屈於錦山之郡。兩邑相隣纔五十里而近。且俱在窮山絶峽處。四顧無可與言者。余之得與養叔相逢於此。不啻若空虗者之足音。其勢又不得不相合也。余乃始扣其中。自古今治亂。以至當世之務。兵民利病。政法得失。官方沿革。人才進退。陰陽消長之理。莫不率口指掌。扣之愈深而發之愈不厭。信乎其畜積之富而向之得於言貌間者。盖亦淺之乎知養叔也。越明年夏五月。關西按察使者缺。養叔於是實膺寵命。將行余不勝其戀戀之情。追而送之于道。且以言諗之曰今以養叔之才之富。推其餘可以功潤當世。况於關西數百里地者乎。雖然余甞西至關西。習見其風俗焉。塓宮飾厨以待賓客。否則專以聲色酒糵爲相高。搢紳大夫一躡其境。能免爲澹菴翁者尠矣。吾知養叔之心。固無樂乎紛華。則必不肯爲外物移也。能使環關西數十邑者。射的於養叔之身。漸革其舊俗。余不以望於養叔。其誰望乎。且也關西之地。壤挈乎山戎而亂剡之所由衝也。今其人民之貧餒。器械之楛惡。視他路爲最甚。庾子山有言天道周星。物極必反。顧今日非丙子之歲乎。養叔之西。適當此時。而余不以爲言者。盖謂天下之事。無一不本乎身者。而牀笫者又其所當先故耳。養叔無乃笑吾言之迂乎。養叔而笑吾言者。余固不出此言也。儻取以助其畜積者可矣。

送書狀官李仲剛健命赴燕序戊寅[编辑]

書狀古行人職也。其任之重則觀於叔向所以告子朱者可知也。上之二十四年歲戊寅。有司以年糓洊飢。請市于北虜。卽發糓數萬石。水陸並至。乘時騁利。凡我所以接應者。不足以滿其心。聞者𨓏𨓏憂之。及發使謝恩。將行𠍶臣奏章曰今日之事多可虞。宜擇一時之望。嫺於辭令者以遣。報曰可。於是吾友李君仲剛繇玉署應是選。客有私於余者曰。方今朝論紛氄。以峻則激而乖。以懦則巽而弛。左右調娛之責。將誰任乎。則仲剛也安可以一日去諸朝。或曰不然。睦隣大事也。脫虜人驕虔。卽有嘖言於我。其將何以善其對。仲剛固不可以無行也。余無以難。徐而曰君子之處世也。內重則時而內。外重則時而外。今外與內俱重。仲剛將安所兩其力哉。是固當隨所遇而盡其職焉耳。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古之人有不能安於朝廷而見信於夷狄者。用此道。而况仲剛受知當世而奉命於萬里之外。苟以忠信篤敬自將。何所往而不可哉。他日歸朝。張而大之。以益彰其道。亦未晩也。旣而仲剛要余言爲別。余遂錄是說以贈之。若夫通敏之見贍竗之辭。仲剛之所有餘者。可無勉也。

送平壤判官李久叔世恒庚辰[编辑]

久叔於我非故也。獨甞從人聞其有幹才。固以艶之矣。歲丁丑冬。久叔方主簿掌樂。而余爲郞祝鳩。適同寀郞缺。今左相相公時居東銓。余往拜之。遂以久叔爲言。相公曰吾知其才。吾族也。吾不敢擧。余乃退而言於亞銓李公寅煥氏。得始與久叔周旋一席間。觀其處心平斷事確。與朋友不苟。然後又知向之得於人者。實淺之知久叔也者。自是知久叔今已四年矣。顧恨懶惰不能數相從。而心未甞一日不往來久叔。久叔獨不於我乎然乎哉。世稱吾兩人有針芥之好者以此也。抑余未敢知以久叔之賢而才。雖微我然。人爭慕與之固也。以余愚之甚而且見取於久叔。豈不以其愚之有以絃韋久叔者哉。然則今日之別。烏可以不遂吐其愚乎。噫子之所居地。箕子之舊都也。當時以訓其民者。必有其說。而自我稱屈於山戎來。輪蹄日集其間。塓舘飾厨。以事其人。而薪膽之意。日磨月朘。于今抱孫育子而殆無一二存者。其視罔爲臣僕。不啻若棄髦矣。是將何以訓於民。夫箕子所甞眷眷者。非彜倫攸叙哉。今其壞亂如此。而猶且呼於天下曰我有以叙彜倫。其孰不應且憎。久叔旣至。拜箕子之廟。入其庭。愾然若聞其麥秀之響乎。而走外城覽井田之形。登牧丹峯上。想白馬定鼎之跡。然後與其父老子弟。講而明之。錫民保極之義。則彼固有之彜倫。有不藹然而復興者乎。異日唱大義賈勇先驅。知必自平壤始。以箕子之遺風。猶有存者也。久叔而長吏其地。不以此爲務。惟以米塩簿書爲幹才役者。余何敢發此愚言也。雖然久叔前旣取余愚。何獨棄其愚於後乎。久叔勉乎哉。余愚魁也。其中尙有耿耿者多。姑待久叔之爲而盡發之。久叔勉乎哉。

送李國美東彦評事北邊序壬午[编辑]

國美以直聲名赫然著。卿大夫稱賢諫官云。前年春。上惠念元元。欲知郡縣吏治理狀。分遣使者八路。國美寔往湖右還。客有從相國徐公所來曰。相國津津稱國美賢繡衣哉。不佞求見其所爲廉訪區畫言。雖間有得所所。不得所。要之刺事翔實。中肎綮可推行。乃後知國美其才不獨惠文柱後已也。冬北邊告評事缺。上曰惟其人。壓邊民爲夷夏重。毋拘次格。於是兵部擧國美薦。紳士咸惜其去曰國美上左右人。繩糾補拾。導揚治化。奚以之千里而外。齪齪南北。道路於奔走爲也。不佞應而曰否否。國美居常畜才担業。挾四方之志。豈直匏繫乎哉。今國家四輪而馳。無狗吠之警六十年。狄之九九州亦六十年。庾子山稱天道周星。物極必反。卽天悔禍。思以詩書易侏𠌯。彼必窮而復其穴。我與之壤挈爲亂剡。而萬水如帶。崖岸亡睥睨。兵亡素練。糓亡奇羡之畜。脫不幸有不虞。曷爲北邊計者。不佞甞北至其地。頗得與老校退卒語。其人椎悍樹敦。能飢寒。猶有肅愼氏之遺風。地隘陿。左海右山。僅數百里間。懸車束馬𨓏𨓏而有用武之國也。是固當漠然不置思慮於其間哉。國美好持人長短。矜持己。必不爲外物紛華一切耆好所移敓。佐戎籌。其暇則必歷覽山川。搜鉤要害。策於何田。策於何壁。策粟貧贏贍蠧。策卒強弱多寡。策器械敹完。策乘馬從出。圖方略。歷歷如列指。挈以奏之黼扆。稍稍請施行。北邊也得國美而幸。國美也得北邊而才益見。稱賢評事可耳可耳。安可卯酉街路間。日索長安米而已耶。且也古之人。多歷試外內。莫不躬躡其處而習於其事。故其發於功業也。常厚。國美甞之關西習關西。之湖右習湖右。見今之北邊習北事。而年方富氣方銳。其歷試也盖未已。而戚戚以一評事難國美哉。異日贊功襄業。收之歷試之餘。盭綠佩玉而稱賢宰相。不國美而誰。不佞抑有感焉。昔蕭平原繇諫官出。有忘本憂末之嘆。世之主雖以更治民試功爲解。許史之屬已竊竊摩足喜矣。國美素剛。爲諫官敢言。不避貴強。今其去得無有竊竊喜者否。是於本末輕重何如哉。當別姑以是贈。

禮記類輯序辛卯[编辑]

厚齋金先生直卿。示余以其所爲禮記類輯者。余卒業而嘆曰美哉書乎。夫禮記之書。出於秦火之餘。而記者非一手。故錯雜而難讀。朱子家禮。雖折衷古今之宜。大抵本於禮記。而觀者未能徧考其所源。今先生深於禮學而爲是之懼。間就禮記。略以家禮節條。羣分類聚。編爲此書。書凡四卷九十餘目。其於尊祖敬宗之義。冠婚喪祭之節。本末相須。源流互貫。使昔疑晦而齟齬者。一開卷而瞭然。若指諸掌。噫世之節略禮記。以便繙閱者。固非一二家。而率不免决裂穿𮢶之病。豈若此書之羽翼家禮。切實精要。節文儀則。纖悉並擧。而有功於後學也哉。余少也未習禮書。晩入其中。汗漫無涯。欲求其要而恨精力有所未逮。今得是書。自幸如幽室之燭。旣而先生問序於余曰。庶有以發其意。余不敢以不文辭。謹爲之序如此。『崇禎紀元後辛卯孟春上浣。三從弟楺。』

韓川君祖孫延謚宴詩序壬辰[编辑]

上卽位之二十七年夏。筵臣奏言。故節度使臣義培。當丙子歲。提兵赴難。竟以身殉。其子贈判書臣穆前在甲子歲。挺身覘賊。爲賊所覺得。迫,降萬端。竟不屈仍父子死節。忠烈炳然。宜旌閭。報曰可。粤八年秋。太常臣奏言。臣義培旣靖社親勳。今贈大匡。其孫知中樞事臣汝發。資資憲。俱應謚法。宜錫謚。報曰可。冢嗣今大將軍前工部尙書韓城公。以厥明年春三月辛卯。延謚于第。吏部郞奉誥。立南面宣曰兵馬節度使贈領議政兼某官韓川府院君某贈謚忠壯公。於是尙書公與弟郡守基漢以下。凡爲忠壯內外孫者。行四拜禮。吏部郞又宣曰知中樞府事韓興君某贈謚貞翼公。於是尙書公又與郡守君以下。凡爲貞翼子若內外孫者行四拜禮訖。用古事大享賓客。張雲幕設晥席。胾殽觥籌。代厭而錯。進管籥琴瑟。比音而迭奏。入而視其庭則恩誥雙峙。出而瞻其閭則棹楔並輝。于時公卿薦紳。無論與不與宴。咸爲歌詩以詠其事。盖莫不榮君之寵而豔公之世云。尙書公間屬序於不佞曰。子不可以無言。不佞辭不獲。作而曰嗚呼。有幸而得之於人者矣。有幸而得之於天者乎。人之爲善。其積也不厚則天之報施也亦不厚。今天之所以厚韓川之世如此。其善之積也可知矣。不佞生也晩。未及拜韓興。獨與尙書公游最久。觀其事上謹接下恭。敦宗睦婣。儉於己而力於爲善。盖其家敎素立而世守之然也。故忠壯公父子立慬殉節。功潤社稷。貞翼公臮尙書公父子。相繼爲大將軍。忠著國家。卒以炫燿四世于今。則修之身而得之於天也何。世之無榮寵。得於人者率不久。亦鮮不爲人所嗤醜。惟得之於天而後。始足以聲施無窮。儻以不佞言爲無徵乎。韓川君家在。尙書公名基夏。系出韓山。其先有曰牧隱先生者。以文學顯麗末。至我朝守志不仕。李氏忠義之積遠矣。

送鄭宗之必東赴江界治所序癸巳[编辑]

盖與建虜壤挈而邑者。莫大於江界。國家置吏。常重其人。今年春。邑人告缺守。吾友鄭君宗之從從班出。求吾一言以行。噫朋友相別。贈之言古道也。宗之不言。吾固將言。况要之言乎。吾與宗之面久矣。比年來。益知之深與之殊異。相逢輒娓娓言。自治身若營官理民御衆之道。盖未甞不言。言盖無不盡。卽吾雖不言。宗之已得吾之言。吾有何言更言之。然要之言而終不言。於吾於宗之心。能無歉乎。吾何以無言。且吾之所甞與宗之言。汗漫而不約。今宗之處國家重處。其所爲之善不善。而一方之戚樂。視宗之。吾安可不㝡其要而勉之言。廉正勤三者。此吾之所欲言也。廉則威生。正則人服。勤則事立。夫江固未易爲也。參貂之利故涴染人。至者或喪廉墮威。而曲眉便體。鳴琹拈瑟之樂。足以移其正。地踔遠去京師千餘里。覊思欝悒。黯然銷索而怠於政者比比。則吾不以爲宗之言。烏乎言。顧宗之平日履正勤事。直聲著㙜閣。治列郡以廉白噪。吾之言宜若頌而非規者。而猶且言之不已者。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吾將以是而磋磨之云。

淸風金氏世譜重修序乙未[编辑]

東方金氏。其初盖皆新羅國姓。散居州縣。各號鄕貫。而貫於淸風者。爲吾宗相國潛谷文貞公實是始作譜。自鼻祖侍中公以下。至于今派別條達。井然可攷。㴑源而追本一人之身也。觀此則孝友敦睦之心。安得不生乎。兄弟二系。入我朝始分。金寅跋文中已詳言之。不佞與領府事藎國同出於七代祖僉正公。而名德相望。逮我伯氏卒相聖朝。弟姪子壻多列顯仕。文貞公自大司成先生。裒然爲己卯稱首。族益大。公旣位極台司。而伯子曁孫繩武卿相。仲子淸風府院君篤生聖女。寔爲明聖王后。德配任姒。功存社稷。於是淸風之金。遂冠諸宗。而顧譜成已久。派流漸遠。後生踈屬。或有莫知其本末者。今元舅尙書公兢兢飭行。恪守家範。事係先志。靡不畢擧。而慨斯譜之有缺。憫收族之不賅。積歲講求。頗得纖悉。復取故承旨斗明氏所爲草本。將欲合之。一日擧而託我從弟承文院副正字槹。俾整頓成書。閱數年而訖工。皆可繕寫。公遂以家力募梓剞劂。嘉惠宗人。而屬序於不佞。不佞辭不獲。則使槹復於公曰。貴而好義。踈而能睦。古人所難。而公實有焉。凡吾同宗諸君子。能以是心爲心而推以行之。則孝友敦睦之義。詎外於此哉。盍相勉之。公謙讓不居。遂書以爲序。公名錫衍。今爲知敦寧御營大將軍云。

遂安李氏族譜序[编辑]

有族者必有譜。盖將以詳源派而敦睦誼也。中世士大夫。雖號名閥華胄。鮮能講此。近來好古之士。多以此爲急。而亦有二難焉。子孫散處。訪問之難也。事力不贍。剞劂之難也。此當世諸君子之所共患。况窮鄕寒士。聞見窄而財用詘者乎。李生光鼎兄弟。甞問字於余。一日以其族譜一帙來示之。仍徵文弁其首。盖積歲講求。捐家財以繡梓也。吁亦難矣。非知譜牒之重。烏能及此。其意固可書。而余於遂安之李。亦爲外裔則義何敢辭。余方困於朱墨。未暇詳覽。而試閱數板。尙多謬誤。此固出於居僻而聞不博也。託李生歸而正之。益加討論。次第釐革。俾無遺憾焉。抑譜之所貴。豈亶在於䟽其源派而已哉。知其出於一人之身而反顧興感。不替其睦誼。斯爲美矣。觀是譜者。盍亦相與勉之哉。

觀山遺稿序丙申[编辑]

觀山遺稿者。朴參奉文彬之所著也。其文與詩。不求聲律色澤而一以寫情爲主。故未甞尺寸於繩墨之中而蒼然可觀。吾夫子從先進。豈偶然哉。今公之孫必亮等。持以示余。要一言以介於當世之君子。其意勤矣。盖公生於西海之上遐僻之鄕。擧業之外。知有爲己之學。旣以飭其身。又以及於人。闢堂奧誘進後生。昕夕孜孜。至老不衰。卒能變靺鞈之俗。爲絃誦之風。朝廷嘉之。授以職不起。非有過人之質而能之乎。余不識公。獨與公之子蕙相熟。聞其行義甚詳。今見申相國公獻,崔相國汝和誄詞。盛有所稱道。厚齋金直卿之跋文。尤足信而有徵。余又何說以爲斯稿重。顧其日用話語一篇。盖見其所學之正。終不可以不發。於是乎言。

宗會錄序[编辑]

我金處海西者甚多。而海州居八九。歲乙未冬。余以節來莅是邦。越明年閏三月二十六日。大會于州之西慈化洞。同姓二百四十三人。外孫十人。盖其派流之近遠不同。而自吾鼻祖觀之。一人之身也。枝分而末益踈。居處不聯。聲聞不續。漠然若路人。今乃邂逅而會接。慇懃道情素。親愛之心。不勉而生。世之兄弟䦧墻。骨肉勃蹊者。果何人哉。苟欲免於斯。莫若見之數。見數則情熟。情熟則憂樂與同。吉凶相關。而敦睦之風。盖不期篤而自篤矣。可不勱哉。余今倦於遊。不日而歸矣。惟願諸君毋替此會。歲以爲常。略其禮節。簡其壺餐。談笑娛樂。情志欵洽。相告以孝親敬長之道。相警以趍利辱身之行。有善也引之揚之。使自得之。有過也摩之撫之。使自改之。則庶幾免於忝先之譏而將爲他族觀法。不亦美乎。抑余又有感焉。昔我先君子佐幕于此。亦甞一聚同宗。當時會者百有三人。而于今五十年間。存者僅三人。人世之難恃如此。不於其間同會爲樂。而將復何待。僉曰然。盍用識哉。余遂抆涕而識之。『丙申四月上浣。淸風金楺書。』

南溪先生禮說序戊戌[编辑]

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盖已備矣。而然邦家異體。吉凶殊轍。事端不窮而疑晦多門。苟非深於節文儀則者。其何以折衷於斯哉。我文純公先生德崇業廣。尤邃於禮。所著有六禮疑輯,三禮儀,家禮要解。而平日與知舊門人。互相答問者。亦必引經据義。各極其趣。或就古今疑禮。立說證議。毫分縷析。情文曲當。本末俱擧。誠禮家之指南。後學之幽燭。而獨恨其言散見錯出。未易攷檢。厚齋金直卿講讀遺集之餘。手自抄錄。用家禮篇目。爲之次序。而間有異同者。則又參以五先生禮說。金文元疑禮問解等書。羣分類聚。名之曰南溪先生禮說。凡二十卷。竊惟禮原於天而寓於人。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秩然之則。一失其則。則彜倫斁而人道喪矣。故先王之敎。以是爲先。隆殺厚薄之等。儀章度數之節。纖悉詳備。以爲治身範俗之具。逮聖化漸遠。禮敎旣壞。好古之士。亦或不能究其說。妄意穿𮢶而反失其旨者多矣。此我先生所以兢兢致謹。旣爲之編著。又與之講說。推明古義。斟酌時宜。弗咈乎天理而務合於人情者也。此書旣成。藏在箱簏。未之刊行。適楺來按西節。遂捐俸募材。付諸剞劂。樂與四方之君子共之。庶幾爲國家隆禮興化之助云。『崇禎紀元九十一年戊戌孟夏。門人淸風金楺謹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