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儉齋集/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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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七 儉齋集
卷之十八
作者:金楺
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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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禮類冊子辨[编辑]

己丑禮類事後。先生著此擬進睿覽矣。未幾有禮類焚書之命。未果上。

前領相崔錫鼎。旣紛亂經文。改換章句。言者迭出而攻之。其所自解者。初則以爲一字不爲移動。中則又引王栢諸人以自比。而稍服其紛改之實。末乃作一冊子以進。條辨人言而廣引背異於朱子者。以自文餙。其言之荒誕閃忽。有足以熒惑天聽。而其曰一言半辭。違覆於朱門。則大憂以懼。若犯大諱。未免太傷於拘滯。又曰稍有差殊於傳註則張目呵禁。惟恐觸犯。又曰任世道之責者。何可一切嚴防。有若立法設禁者然哉。此其一篇主意也。盖聖上於諫臣䟽批。引其序文中一言一句。不敢刪削之語。故其䟽初出於牢諱之計。姑且以順上敎。及夫言者發其實狀。則乃不得已強引不當引之事。游辭陳章。而聖批又不以二言見責無聖見誅。遂有以窺天意而尙不敢顯言己志。乃使薇垣之長。投䟽探試。且有勿捧儒䟽之敎。然後始敢肆然以此言進。略無顧忌。乃爾。嗚呼。世道至此。尙何言哉。所可懼者。人主所以處崇高而不敢肆。御萬民而出治道者。豈有他哉。法經傳也師聖賢也。而今乃以輕視先賢。蔑棄成訓。導之於前。以陰壞其尊德樂道之誠。端本出治之原。其爲禍豈特分裂篇章。汩陳文義而已哉。臣故爲之辨。庶幾有補於閑聖道息邪說之萬一云。

冊子曰庸學篇題。旣出朱子之撰定。語約意盡。誠如所云。若傳謄本篇而已則何敢輕有變動。而今旣遵倣通解。還編於禮記。則篇題體段。宜與禮經諸篇同例。盖朱子於通解諸篇。各著篇題。庸學二書。亦另具篇題。而其文與今刊行本之篇題。詳略懸殊。文句亦異。今類編中二書篇題之刪節。亦据此例耳。

辨曰此已是初頭白撰之說也。按通解本篇篇題。與刊行本之篇題。無一字之差殊。覆視可驗。今此詳略懸殊。文句亦異之云。果何從而發耶。告君之辭。豈容若是其虗罔乎。通解首卷目錄。各篇下有略論大旨之言。而與篇題體例。大相不同。今雖欲粧撰。必不敢以此謂之篇題矣。今具載章句。且書之曰朱子章句而輒以己意句抹添刪於其間。未知是朱子之章句耶。錫鼎之章句耶。其爲僭妄。不待辨而明矣。儀禮獨非禮經耶。其篇題寧有不合於禮記篇題之理。而必爲竄改乎。

冊子曰大學篇題。初頭添入十一字。禮經篇題之例。宜有解釋名篇之語。而不敢遽自立說。謹用朱子序文中首句。剟取要旨。載於篇題之首曰。此篇記古者太學敎人之法。通解篇題云專言古者太學敎人之次第。序文首句語意相同。故取通解之意。存本序之文。所添入者。卽朱子之說也。中庸篇題初頭。刪却十六字。乃篇目二字之註脚。故今行刊本與下文子程子之言。不爲連書。別而二之。通解中庸篇內十六字爲小註。子程子以下方爲大字。其意不翅較然。而第二章註曰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篇目下註脚。不必復出而斯義已明。

辨曰大學篇題十一字之添入。若果取於通解或本序之文。則何不直載其文。而妄有所點竄耶。旣是所自添刪。則何不曰附註。而偃然滚入於章句之中而無所別也。朱子定其脫誤云云。及本居儒行之下云云等語。明是錫鼎之所自添。而亦係之於朱子章句之名。非但僭猥舛繆之甚。其於文義。亦不相照矣。中庸篇題十六字。乃朱子所自爲者。與程子之言。條貫各異。又不欲以己說連書。加之於先輩之上。故區而別之者此也。按今刊本通解箋註皆小字也。以中庸章句言之。獨子程子云云及章下數段之外。其他皆作小字。三十章內。只五章作大字。以其一章而揔論數章之義故也。若以小註而刪之則章句一篇。皆將盡削矣。今以爲其意不啻較然。果成說乎。通解箋註之作小字。錫鼎亦豈不知。而今以此爲言。誠莫知其意也。且此十六字。乃開卷第一義。而其義之不明於世久矣。呂溫胡廣之中庸。皆出於不識此義。而程子所謂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者。亦未足以盡其義。故特以此加之於篇首而著之於二章。又編之於通解。其丁寧反復爲天下後世慮也深且切矣。今以爲不必復出而一筆削去。此果知朱子之意而尊信嚴畏者耶。孝經閨門章。不過二十二字。而司馬貞削去之。識者以爲卒啓開元無禮之禍。聖賢之言。其可容易刪减乎。且大學篇題中。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十五字。及中庸篇題中恐其久而差也六字之刪去。又何意也。豈差之一字。切中其忌諱。故不欲言之。如蔡京之諱言危亡亂字耶。朱夫子定著章句。自謂一生精力。盡在此書。又曰某釋經。每下一字。直是稱量輕重。方敢寫出。此果一字可以復减。一字可以復增者耶。後之學者。所當信之如父母。敬之如神明。雖夫子平日之言。苟在集註章句之外者。固不當輒自添入。以亂其㓗凈精微之體。况敢曰剟取要旨。而肆然羼錄於成書之中耶。中庸篇題十六字。考之唐本。或有與程子說連書者。其意亦可見矣。

冊子曰二篇篇題下端。所添所刪。實倣通解篇題。而或謂之代以己說。或謂之代以他說。夫己說云者。別立己見之謂也。他說云者。旁取他人言論之謂也。今大學篇題之末。謹書之曰舊本多錯簡云云。此則推本通解篇題之意。以志朱子緖正之事。果有一言一字別立己見者乎。中庸篇題之末。謹書之曰朱子曰聞之先君子云云。此則謹取通解篇題之語。以志朱子過庭之訓。果有一分近似於旁取他人之言論乎。

辨曰旣自謂剟取推本則非己說而何。旣非章句之文則非他說而何。今類編之罪。正在於紛改經傳。而尙以剟取推本之說。張皇文餙。曾謂世人俱無眼目而可欺乎。况經義之得失。繫於一字一句之間去取裁量。非權度之精切者。不可爲也。今乃以剟取要旨。推本遺意自居。不亦傎哉。聖人能知聖人。錫鼎旣無見識。則何以知遺意與要旨哉。

冊子曰子程子之上子字。刪而不書者。庸學旣列於禮經。則曲禮以下諸篇所引程朱說。皆稱程子朱子而不加上子字。通解首卷二書篇題。只稱程氏而不稱子程子。故謹依此例。以從一格。以本篇言之。首段之外。只稱程子。論孟諸書。並皆稱程子。

辨曰子程子之上子字。朱夫子豈無深意而剩加之哉。如論孟諸書集註。皆只稱程子。而獨於庸學篇題復加一子字者。以庸學乃傳道之書。而程子之所表章。故特加之以示尊師之意。若以章句中只稱程子而欲從一格。則中庸序中初頭則稱子思子。而其下並只稱子思。亦當刪去下子字。以從一格歟。且通解中庸篇題。明稱以子程子。則此所謂只稱程氏者。亦何据也。今此類編。禮記集註則用陳氏。庸學章句則用朱子。其體自相不同。而乃以淺狹之見。隨手點竄。以作一格。則穿鑿破壞。勢所必至。而猶且不肎自服其僭妄。尙何言哉。禮記集註之紛亂。不止於庸學章句。而今不暇論。

冊子曰音註八字之刪。旣非妙道精義之所關。且載於刊行諸本。人所共覽。不待謄傳而可明。

辨曰若以載於刊本。人所共覽。而任自刪去。則章句一篇。何者非載於刊本。而人所共覽乎。並與章句而不爲謄傳則已。今旣謄傳章句。而就其中有所刪添。毁經之罪。烏得免乎。中庸篇題。放之則彌六合以下四十一字之刪去。亦以其人所共覽故耶。且字究其訓。句求其義者。朱子釋經之旨也。一字一句。孰非妙道精義之所寓。如以此八字言之。大舊音泰則其爲太學敎人之法可知也。今讀如字則其爲大人之學可知也。而今以爲非妙道精義之所關。豈知言者乎。以此讀書。宜其多舛也。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云云。亦以爲非妙道精義之所關而刪之乎。

冊子曰篇題刪潤之大體。旣据通解之例。又曰編入禮經之中則義例不侔。合有修刪。

辨曰旣曰刪潤曰修刪曰刪去。則毁經之實。亦已自吐矣。聖賢經傳文字。何等尊嚴。而乃敢以後生俗士之見。妄有所修刪耶。設有可以修刪處。要非朱子以上人。不可爲也。今以朱子以上人自處耶。以修刪刪潤刪去等說。偃然自任而輕視聖賢。則此非侮聖而何。凡此等處。有難一一自掩。故半吐半呑。又復曲爲之說。以眩天聦。而輒下謹依謹書謹取等謹字。外示恭遜之態。而內售熒惑之計。卽此一心。已不足與論於聖賢之訓也。

冊子曰先儒勉齋黃榦。著通解續篇。其編定凡例。與朱子通解固多有異同處。其祭禮篇引中庸數段。用朱子本註而多所添刪。又曰始朱子以喪祭二禮屬勉齋修正。其後勉齋謂其門人楊復曰向余創二禮粗就。奉而質之先師。先師喜謂余曰君所立喪祭䂓模甚善。他日取吾所編家鄕邦國禮。其悉用此䂓模更定之。以此觀之。黃氏續編雖不䂓䂓於一遵通解。而可謂得朱子之心矣。今不究委折之如斯。直以爲背異於朱子。則勉齋豈能心服乎。

辨曰今日若無悉遵通解之言而言者。倘攻其不用通解䂓模則以此自證可也。今之所攻者。乃紛改章句等成書也。勉齋續編之異同於通解。有何所與而援而自證耶。續篇與通解。自是別書。且其凡例。亦甞奉質於朱子而得其印可。則此是朱子之意也。未知今之紛改經傳者。亦曾面禀如勉齋否乎。祭禮篇引中庸章句數段。而有所添刪云者。亦非實狀也。續編箋註。乃勉齋之所自纂定也。祭禮篇註中雖用中庸章句之意。而非引用朱子之言也。其文句之不同勢也。觀其不曰先師文公先生曰則可知也。續編中凡引用朱子之言。必曰先師文公先生云云。豈若今日全用章句。且曰朱子章句。而自以己意僭行刪添於其間者乎。今以朱子甞許勉齋以吾所編禮。其用此更定之語。而便謂通解不足信。因通解又推及於庸學章句。不欲䂓䂓遵信。則將何所不至哉。勉齋親承師訓。而猶不敢輕改於通解。今乃妄意推測而肆行胷臆於他書。不亦痛乎。勉齋豈能心服之說。亦極悖謬無稽矣。

冊子曰釋本末章。自兩程釐正。已多異同。諸家論說。亦非一二。觀於李霈霖所謂人多疑釋綱領條目之中。不當釋本末爲疑云者。亦可見其一端矣。至於先正臣李彦廸則遂移置經文之下。而先正臣李珥之論。亦不曾深斥矣。區區之意。窃甞疑三綱領之後八條目之前。另出本末之傳。恐欠十分穩當。且明德新民兩傳。皆引詩書而各有結語。今此至善之傳。五引詩而無一句結語。文體亦欠倫整。妄意聽訟猶人固善矣。必也使無訟。乃爲至善。經文意趣。亦似有解釋至善之義。及見玉溪盧氏有云有訟可聽。非新民之至善。無訟可聽。方爲新民之至善。始知先儒見得。亦以此章爲帶得至善之意。又見朱子經筵講義。其論聽訟章之義。有云聖人德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則又見朱子亦已知此章含得至善之意。窃自幸淺見不至全無所據。後見李珥之論。以爲未知其穩當。夫以李珥之篤信朱子。而其說亦如此。參合數說。則此章之合於止至善章。窃意或不害爲一說矣。

辨曰本末二字。雖未並論於三綱領八條目之中。而旣見於經文。又見於十章。於此復有此謂知本之結語。則其爲釋本末之義。昭如日星。故朱子以此斷爲釋本末一章。而又反復論難於或問之中。盖學者不知有本有末。則修己治人之道。先後舛錯。輕重倒植。而三綱領八條目。並失其序矣。苟知其有本有末。而先其所當先。後其所當後。則修己治人之道。皆得其緩急輕重。而三綱領八條目之序。於斯擧矣。自王栢以來。不知此義。乃輒隨意移易。而先正臣李彦廸之見。未免同符。先正臣李滉所謂未見補傳之益。適得破經之罪者。誠切至之論也。其詳見下。今也又欲合之於至善之章。則亦非王李之說也。人人皆欲紛亂如此。朱子成書寧復有完全者。而古聖人作經垂訓之意。安得著明於世乎。夫大學中所引詩書。每段多有結語。而止至善章末段引詩。君子親其親以下。乃其結語。則何待復加結語然後爲倫整哉。况引孔子之語。與引詩引書。其義無異。不足爲結語。而此謂知本四字。又非止至善之結語。則必欲以此合之於上章者。果何意耶。大學一篇。言其功效處。何往而非至善乎。故玉溪盧氏之說。朱子講義之言。雖有至善二字。正所以解釋知本之義也。以其有至善字而遽謂之釋至善之意。則釋新民章。亦有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之文。又將移屬此章於至善章歟。且朱子此言。旣見於或問中論本末之章。則其意亦已明矣。今不曰或問而曰經筵講義者。有若朱子別生一義於告君之際。而章句或問爲未定之論者然。亦可見其用意之崎嶇也。每引李珥之言以自文餙。而李珥何甞曰朱子之說不可遵信。而移屬於至善之章乎。其意果如此則何不明言而只示意旨。以待今日之錫鼎乎。大學設是朱子之所自作。固當尊信。同於曾子。而况以朱子而註曾子之書乎。今乃不信其手自定著明白可見之文字。而必欲暗揣冥索於嶢崎側僻之中。而曰遺意如此。意旨可知何也。李霈霖固不知何許人。而其言則盖以辨斥疑者之說。而今反引而自證。亦可謂遁辭知其所窮矣。

冊子曰大學傳之三四章。合爲一節者。盖以中庸分節之例。或以單章爲節。或倂數章爲節。故略倣此例。以二章爲一章。或問所謂大學分節。與中庸作對云者此也。尙存三章四章之目。不敢不存其本註。此則有不敢輒引刪去。亶出於嚴畏之意。又曰所謂作對云者。言大學分節。旣倣中庸之例。其兩篇章節之分解。自相符合云爾。如周易上經首乾坤而終於坎离。下經首咸恒而終於未濟。先儒云以氣化形化。陰陽對待爲義。詩經關雎后妃之德而麟趾爲關雎之應。鵲巢夫人之德而騶虞爲鵲巢之應。此外經義之分配作對。非止一二。

辨曰旣移屬上章合爲一節。而尙存其目存其本註者。果是不敢輒刪亶出嚴畏之意。則其分章之背異。篇題之刪添。箋註之汩亂。何無嚴畏之意而敢於爲也。且朱子分章之例。一事爲一章。而每章之下。必曰右釋某義。而今也第三章下。獨無右釋某義之文。而至第四章然後。合倂而書之曰右釋止於至善云者。已不成義理。第四章章句只釋本末之義。無一釋至善之意。而今曰釋止至善而尙存釋本末之章句。觀其章句則本末章也。觀其章下則釋至善章也。其雜亂無統。不亦甚乎。如此而自謂倫整通順。其誰信之。錫鼎謂朱子分章。例無兩子曰字。而欲改第二十八章則朱子分章。豈有兩章釋一義之例乎。此則何不用朱子分章之例耶。以此觀之。朱子分章之例云云。皆是文餙之說也。經義之分配作對者。非止一二。所引詩經周易。亦固是矣。而此皆一書之中。以義理自相分對照應者也。何甞以周易對詩經。書經對春秋。又何甞計其章次之多寡。篇簡之長短而作對。如今日耶。夫中庸大學。作者非一人。意義非一例。而強而配之曰俾令作對云者。豈不淺近而可笑者乎。俾令二字尤可笑。

冊子曰此謂知本一句。舊本在本亂末治之下。非新移也。上文旣云壹是皆以修身爲本。則此謂知本。窃恐宜爲結辭。三綱領之下。以知止承之。八條目之下。以知本結之。可見爲學之道。必以知爲先。而陽明之知行合一。釋氏之戒定生慧。其不合於聖人之學。而自爲異說者。又可見矣。盖朱子之訓。每以先知後行爲主。又曰今以衍文還存於經下則旣合於程訓。而實遵朱子心法。

辨曰此句程子連聽訟章移之於經文之下。而特以此句爲衍文。朱子又移置於此。斷爲第五章。而此句則仍從程子爲衍文。此意已具於或問曰複出而他無所繫。又曰知屬之經後者之不然。其言若是丁寧。而猶且違棄而自立己見則尙何言哉。今乃就程子之說而分此一段。聽訟云云則合之於第三章。此句則還置於經後。此乃今日之新割。而亦非程子之舊也。而自謂合於程訓則其誰欺乎。且合於程訓云者。以爲衍文之謂也。實遵朱子心法云者。以知爲先之謂也。旣爲衍文則無義可說矣。旣有其義則不當爲衍文。古今天下。安有以衍文而釋實事之經義乎。况此謂知本之云。乃傳文結語之例。而非經文之體也。又與聽訟章結語爲重疊。而一篇之內。更無此例。則其爲衍文。毫無可疑。而今以爲經文之結語者。亦陋矣。至於格致之說。旣反復於經文。而傳則又自爲一章。以補其亡。其義至矣盡矣。何待此復着一知字而後爲益明哉。拕引陽明佛氏以文其說。全不襯着矣。盖錫鼎於義理。本無實見。而卛意強言。惟欲以新巧求多。故其說之偏枯破綻。每每如此矣。

冊子曰孟獻子一段。此謂以下一句。文重義複。甞謂恐有衍文。旣非大義所關。且有章句所解。故不敢直爲附註。略及於或問中。以質所疑。

辨曰此段肆然立異。無說可解。而猶不欲自服其妄。乃曰以質所疑。紛改聖賢成書而諉之以質疑。則其流之害。可勝言哉。質疑者。箚疑而質問之謂也。豈有直改成書而爲質疑者乎。

冊子曰程子解費隱。旣著於經說及輯略。其言與章句互相發明。正合虗心究討。以求其旨意之所在。至於語類所錄則一云侯氏說得亦粗。一云侯氏且將孔子裝影出來。不必一一較量。盖朱子之意。以侯氏說未免粗淺。僅得其一端。故屢發於門弟問答之中。正合卽其言之詳略。以究其義之淺深。

辨曰向臣所謂雖朱子平日之言。苟在集註章句之外。則不當輒自添入。以亂其潔凈精微之體者。正指此等處也。夫費隱之義。㝡爲精微。中庸一篇。莫非此義。盖言費則隱在其中。而費是理之發見處。隱是費之所以然者。故朱子於章句及或問。論之詳盡。無復餘憾。則今以何意忽復攙錄他說於章句之中。此非背異而何哉。此段及下王天下三重條所引中庸解無德位而作禮樂云云。雖曰程子經說而晁德昭讀書志以爲明道解。大至集以爲伊川解。兩說不同。而朱子以爲呂氏講堂改本。而非程子之言也。立說以辨之。其編於二程全書則乃後人所爲。而其下亦載朱子之論。至於中庸王天下章句所引三重。謂議禮制度考文云云。及好學近乎知章句所引愚者自是而不求云云。皆此經說中語。而朱子斷作呂氏之說。而今乃以爲程子解。則亦不遵朱子之定論矣。輯略只曰費日用處。經說只曰費用之廣也。隱微密也。聖人所不知不能。所謂隱也云云。而今所攙錄。亦多以意添刪。朱子又甞曰舊人多將聖人不知不能處做隱。覺得下面都說不去。且如鳶飛戾天魚躍于淵。亦何甞隱來。以此觀之。朱子之不取此說。已有明證。或問之辨。亦且如彼。而今皆不信。偃然添入於成書之中。且曰似與章句所解有異。以爲汩亂正義之計。其下又附語類一條。以示不足於章句之意。其必欲倒戈於朱子。亦已狼藉矣。噫侯氏說。語類固有云云。而然又甞曰聖人亦有一兩事不能知不能行。如夫子問官名學禮之類是已。董銖問以孔子不得位。爲聖人所不能。窃謂祿位名壽。此在天者。聖人如何能必得。曰中庸明說大德必得位。孔子有大德而不得其位。如何不是不能。此二條乃深取於侯氏者。今其所引裝影出來云云。亦此董銖問答中說。而今乃截去上下。單拈一句。以證其見。同是朱子之言而手書於章句。覆論於或問。又見於語類者則莫之信也。其所以必信者。乃在於朱子之所不取。此果何心哉。夫語類多出於各記所聞。命辭之際。易至差失。豈若手書之可信乎。若無手書則不得不考信於語類。今棄手書而從語類則非常情之所及。且於語類之中。擇其合於己意者從之。而又輒截斷刪添。以文己說。是盖以己心爲率而裁量聖賢之言也。人之僭妄乃如是耶。所引先儒說。殆無一段不爲截斷添刪。以附己說者。

冊子曰朱子於經傳諸書。義例各殊。論孟則一章內。兩子曰字。曾無拘碍。而中庸孝經等書。一章內並無兩子曰字。又曰以文義推之則愚而好自用烖及其身。與上章明哲保身相襯。吾說夏禮杞不足徵。與下章無徵不信相襯。故附註曰末段恐當爲下章之首。或章首一段當入於前章之末。旣有分章之成例。又知文理之如此。而不敢直斷以己見。姑存兩說。以竢後人。

辨曰朱子分章。取其理明意順而已。何甞有意安排。不問義理之如何。只觀兩子曰之有無乎。此章上有子曰而其下有子思之言。故又以子曰結之。如此處雖有十子曰。亦何害乎。今謂中庸孝經一章內並無兩子曰字。而孝經首章上。有子曰字而其下有曾子之對。故又以子曰起之。若以有兩子曰而分爲兩章則不成倫理矣。且朱子之分章也。豈不知此章內有兩子曰字乎。而今以朱子分章之例。反攻朱子。一則曰與上章相襯。一則曰與下章相襯。一則曰文理如此。直歸章句於文理不順。上下不襯之科。尊信嚴畏者固若是乎。若引他書例。以攻朱子則猶之可也。今乃以朱子分章之例。反攻朱子之分章。果成說乎。

冊子曰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過矣乎。文理終欠通暢。先儒諸家。固多疑之。三重一句。若在於上章非天子不議禮之上則文從字順。辭義允當。程子中庸解曰無德位而作禮樂。居周世而從夏殷。取烖之道也。故王天下有三重焉云云。夫三重一句。本在下章之首。而乃以此句入於議禮之上而通作註說。程子之意固已較然。呂氏註亦曰三重議禮制度考文。其意亦自分曉。附註以爲前章之脫簡者。盖本於此。夫然則寡過一句。自當直承吾從周之下。文理亦甚襯貼。盖子曰今用之吾從周云者。言周禮未必盡善。而此乃時王之制。孔子旣不得位則從周而已。故解云從時王而寡過。敢於呂註之下。略有附論耳。

辨曰朱子甞曰此章明白無可商量。但三重說者多耳。故三重之義則特取呂氏之說以編於章句。而今乃曰文理終欠通暢。與朱子此章明白之說。一何相反歟。又以三重說者多。故因此囫圇爲說曰先儒諸家固多疑之。有若並一章盡疑之。而己見有所承受者然。不亦太粧撰乎。非但此章。其於卞解之際。粧撰文餙。大抵皆此類。所引程解之爲呂說則前旣辨之。而章句所引三重云云。卽此段之文也。考其全文。何甞曰移屬於非天子不議禮之上乎。今乃曰其意亦自分曉。果何据耶。凡曰分曉曰較然。下語極巧。且此經說。非呂氏之說則是程子之說也。是程子之說則非呂氏之說也。二者必居一於此。而今乃分此一段。或以爲程子。或以爲呂氏。欲以廣作證援。眩惑耳目。在他人尙不可。况於告君之辭乎。至於周禮未必盡善而此乃時王之制。孔子旣不得位則從周而已。故解曰從時王而寡過云云者。其意盖以爲周禮未盡善。當在議作之科。而特以其不尊。故不得不從周則僅得寡過云爾。此所以裂移寡過一句於從周之下。而自謂獨得妙悟文理襯貼者也。此條最爲害理。非特文義之誤解而已。何者。昔張九成之見正如此。解此句曰周法已弊。其過多矣。孔子身非輔相。不在尊位。所以不敢輕議妄論而曲意以從周之法度也。朱子駁之曰孔子言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則其從周也亦有道矣。非不得已而妄從之也。其不得不從者。是亦義理所在。而以爲曲意而從。非聖人之心也。張氏歸心釋氏而曲意於儒者。故其所以窺聖人者如此。今玆所謂周禮未必盡善者。卽周法已弊。其過多者也。所謂從時王之寡過者。卽不在尊位。不敢輕議。曲意從周者也。此未必自相循襲。而只以偏曲之見。妄揣經旨。故其誤認錯解如出一手。而朱子之駁論。又先正其心術。辭嚴義峻。似若爲今日準備。詎不幸歟。其自信分曉。至欲紛改正經者。猶且如此。則其他可以類推而有不足辨者矣。

冊子曰先儒於經傳正文。直爲移換處。不一而足。又曰陳澔於禮經正文。王制之大夫祭器不假。坊記之民猶自獻其身。樂記之末節數段。或移章段。或割句字。又曰就洛誥論之。固未甞移動。只註其下。而設若以鈲裂移動之罪。加之爲蔡氏者。不亦寃乎。又曰思卞錄則曰寡過矣上。當有闕文云。此與類編所論不啻逕庭。而今謂之遵襲。不亦謬乎。

辨曰今之言者。何甞曰錯簡不可正。誤字不可改乎。特以其已經朱子之手。理明義精。如日中天。則不可以躁妄之見。敢有毁鑿於成書之中也。東滙九峯亦甞有毁鑿朱子所定之經傳者乎。廣引其不當引以自比援。是其意以朱子之成書。爲尙多可議。而未及是正而已得以正之也。其立心如此。宜其有今日也。思卞錄固多背違於朱子者。而然不過箚記之私書也。豈若今日直改成書。壞弄無忌乎。而乃不欲比倫則亦可謂明於人而暗於己也。蔡氏亦寃之云。與上勉齋豈能心服。同一語意。今不再辨。

冊子曰孝經之編入戴記。亦有說焉。盖孝經是孔曾論孝之言。最爲緊切。旣列於十三經則宜入於五經之內。而且與戴記中燕居閑居等篇。文體恰相倫類。理致允爲襯貼。且禮記孝經當爲附合。亦有朱子之說。編入於學禮盖爲是也。至於刊誤所定。盖是一時草定之本。朱子盖欲倣大學之例。分爲經傳。又甞欲掇取他書之言可發孝經之旨者。別爲外傳而書未成。要爲未定之論。若果以此爲定本則宜有以上下移易。一從刊誤所定。寫出成書如大學武成之爲。而今乃不然。經文無一變動。只錄分章草本。則其非爲定論。此亦可知。窃想當時草藁藏在篋笥。大全編輯時。門弟子不敢不錄。收入於雜著耳。夫聖作謂之經。賢述謂之傳云云。又曰大學章句則以孔聖之言爲經。曾子之言爲傳。體段固爲得之。文勢亦爲倫正矣。孝經則不然。首章旣有孔曾問答。而其下諸章。亦皆有孔曾問答。此何可分爲經傳乎。朱子雖分章次。而第九章下題云此一節。釋至德以順天下。當爲傳之首章。而其論至德。語意亦踈。第八章下題云此一節。釋要道。當爲傳之二章。但經所謂要道自己而推之。與此不同。第二章下題云此一節盖釋以順天下之意。當爲傳之三章而文勢不通貫。條目不完備。第三章下題云此一節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宜爲傳之四章。其言雖善而亦非經文之正意。第四章下題云此一節釋孝德之本。宜爲傳之五章。但嚴父配天。乃贊美之詞。非謂凡爲孝者皆欲如此也。况孝之所以爲大者。本自有親切處。而非此之謂。非所以爲天下之通訓云云。今就此數節而論之。則孝經之難於分爲經傳。朱子固已自知。而古經文理。亦自明備。類編中遵用古經章次者。實亦探本乎朱子之意。

辨曰孝經一書。朱子甞疑只前面一段。是當時所聞於孔子者。後面皆是後人綴緝而成。故刊誤以本文爲經。後人所添補者爲傳。雖若與大學孔子之言爲經。曾子所述爲傳者。體例不同。然不可以後人所添者。並列於本經。則一爲經一爲傳者。事理之當然也。大學傳中亦有孔子之言。亦可據矣。朱子之處此。夫豈無義而爲之哉。然而每曰孝經難說。故刊誤中輒着一疑字。以示愼重之意。以朱子之聖焉而猶不敢專輒如此。况以後生俗子而妄有所論定哉。刊誤乃朱子五十七歲時所爲也。心與理一。言而世爲天下則。則其所定著。寧有毫髮餘憾哉。門人書之行狀。著於年譜。編於大全。而深山董氏之作大義也。亦一依刊誤。則其爲定本有何可疑。而今乃遽以爲未定之草本。不亦誕妄之甚乎。朱子於傳之每章之下。各設疑卞者。非疑其難分經傳也。特以其後人所補而文義未瑩也。果以爲難分經傳則何苦爲之刊誤乎。其所謂語意亦踈。文勢不通云云者。若不分經傳則語意密而文勢通耶。朱子此言。自不干經傳之分不分。而今乃逐條抄錄。單行句語。一反其意曰難於分爲經傳。朱子固已自知。又曰窃想當時草本藏在篋笥。嗚呼。此非誣朱子而何。窃想二字。何足以服人心乎。其不信大全行狀年譜大義諸書。而妄意揣度於千載之下。必以爲未定之草本而掃去不用者。果何心哉。又以不曾上下移易。寫出成書。爲未定之證。噫是何言乎。今以大全所載觀之。果有一毫近似於未定之論乎。况董氏已一遵刊誤而成書註解乎。其書俱存。一覽可見。而尙騰口舌。左右閃側。務以禦人。益啓紛紛。此何事也。今以類編考之。亦不純用古文。並取古文及刊誤以雜就之。而乃自謂遵用古文章次則又非實狀也。以孝經附禮記。在錫鼎誠爲細故。而言者特言其違棄朱子之訓耳。其曰何可以經傳分也。曰不可強而分之者。詳其語脉。果是遜順嚴畏底意耶。朱子甞言聚論孟禮記言孝處。附之於後。若如今日之言。則孝經亦可附於論孟耶。難以爲說則每稱之以質疑。夫肆然立幟。直改成書。是豈質疑之道耶。刊誤與考異不同。而其所作或問則曰大全所載考異。似出於一時編次而非定本也。今則以刊誤爲未定之草本。何其言之自相衡决也。且以朱子甞欲掇取他書之言可發孝經之旨者。別爲外傳而書未成。爲刊誤未定之證。此又不成說之言也。刊誤自刊誤。外傳自外傳。何可以外傳之未及就勒。斷刊誤之未定乎。朱子甞欲取古今女範作爲一書。以配小學。篇目已定而亦未及成。若如錫鼎之說則小學亦爲未定之書耶。按刊誤跋文曰欲掇取他書之言可發此經之旨者。別爲外傳。顧未敢耳。觀此其不爲外傳。不敢之意。而非未及成也。家禮明是朱子未及修正之書。而金就礪甞請李滉考證裁量。以成一部禮書。滉非之曰古所謂大禮。與天地同其序。旣未窺其本原。所謂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又未知其節文。而乃相與出位犯分。卛意妄作增損乎。大賢之成書。其能無專僭之謗而免於罪戾乎。以李滉而尙不敢。則况於俗士乎。以家禮而尙不可則况於刊誤乎。

冊子曰泮䟽且引或問所謂求之於文字而章句順比。攷之於義理而節文妥適。其不合於聖賢本旨者幾希。其間儘有自信其必然。俟百世而不惑等語而斥之以凌駕前賢。妄自尊大。噫是何言耶。或問云云。卽末端総結之辭。而皆取戴記諸篇言之。其於庸學絶無相干。又曰臣於戴記。潛心硏究。積數十年。篇章之合分。訓解之得失。往往有看得分明處。乃於或問総論之際。竊不自遜。敢有所道。又曰觀於節文妥適之云。可知其爲論說禮經之辭。庸學二篇。何甞有節文之可論者耶。

辨曰其所謂或問者。旣総論一書。而妄自夸詡。則觀者安知其意獨不在於庸學乎。旣以節文二字。歸之於禮經。則章句二字將何歸耶。禮經亦有章句之稱耶。且禮經亦多編入通解。曾經朱子之論定者。而今其分門析義。並與之違異。零分瑣綴。務求奇巧。而穿鑿破碎。不成倫理處。亦多有之。乃自謂潛心硏究積數十年。往往有看得分明處云。何必數十年。設令窮一生之力。只硏究得背異朱子處。則可謂枉用其心矣。雖然朱子甞謂王氏新經儘有好處。今亦豈無一二看得好處。但以其便儇佼厲之習。區區掇拾於殘篇斷簡之中。奪此與彼。移東補西。而自謂眞得經旨則陋矣。

冊子曰且其䟽逐節卞論之下。輒云尊信朱子而悉遵義例者。果如是乎。此据序文中句語。以爲詰責之辭。而序文所云。盖非論庸學也。特論禮經類分之宏綱大體。皆倣通解爾。

辨曰庸學旣在類編之中。而序中総論。初無所分別。則觀者何以知其挑出庸學而不爲並論乎。雖以此自言者觀之。旣曰悉遵義例之說。獨指禮經而非論庸學。則庸學之不遵朱子。亦已自知而不得掩矣。

冊子曰凡古人有所編述。必爲列書講討校證諸人。而門生子弟之執役者。並皆參錄。以明師友相與之義。且志積年同事之勞。試取唐本書冊中驗之。其列錄師友十居七八。不惟經籍爲然。如史編韻書詩選文抄等書。亦多有之。東方刊行書本。監考官及刻手。或多列名附載。旣有已事。非今創例。且所云講確參證。或以面論。或以書問。或以冊子付籤相難。或因人質問而相確。又非逐段一一質論。亦非諸條並皆印可。往復論難之際。其所印可處亦多。此皆就禮經言之。至於庸學則章段旣無擅移。訓解亦有章句。雖有一二淺見之所論。顧何事於講討論確耶。

辨曰講確參證之列書三十許人。不過出於浮夸之意。固有不足論者。而第書冊中列書姓名。初起於永樂間。承命纂緝之日。此則事體之所不得已。而其後私書列書一二子弟知舊。則季世之末習也。然亦實有其事故也。豈若今日以一二段之問答。或許或否。或因人泛問而遽加以講證之名而張皇列錄於書末。至於三十人之多哉。若不並指庸學則何不下一轉語。而濫引誣援。同入於侮賢毁經之科也。且講討論確之道。豈必待有擅移無章句而後爲之耶。抑亦自信其必然。故不須講討論確耶。今欲以此求多於前人。而其所取法。乃在於詩選文抄之末習。亦云陋矣。

冊子曰先正臣朴世采居在坡山。臣於忝守海邑時。路過溪寓。爲示草本。講確頗詳。其後復以書尺問難。則答書有云類編一書。編次甚善。又以小冊子投示於臣。論大學補亡章附註及禮書一段。書冊俱在。

辨曰此所謂禮書。似指曾子問中過時不擧之義。而前後往復雖多。豈可以此單擧而禀問者。遽謂之講確於類編乎。况末後一書。明辨其誤解。而今此附註亦不用先正之言矣。世采甞與林泳書曰聞汝和送渠所纂禮書於令許。末端以季肎兄及生閔彦暉爲證。汝和錫鼎字。季肎朴世堂字。彦暉閔以升字。此書曾於延城時。略見面目。不省其中勘定當否如何。而其說至此可歎云云。觀此書則過溪寓講學頗詳之說。有不待辨而明者。其有明證者如此。則其他書尺冊子亦可知矣。且錫鼎於先賢之說。務立異見。非一日之積。故又甞疑勉齋於續編。大綱雖正而於註䟽未暇盡整。恐未可以載於通解。爲不可一毫違越。世采誡之曰勉齋親承朱子之旨。著爲成書。周徧齊整。間雖不能盡善。其將直以己見爲是而斷然不行乎。抑將姑從先儒已定之說而行之乎。此可一言而决矣。其後又誡之曰至以通解續視若未成之書。不欲遵行則恐非小病。其諄諄善誘。隨病砭藥。出於誠懇者至於此切。而終不悛改。及至今日。又引以自證其書。獨不有泚於其顙乎。

冊子曰通解一書。䂓模甚大。至於類編則只取禮經本文。纂次而已。家鄕王朝禮之篇目。雖欲盡用通解。其勢固不可得矣。又曰類編則只取禮記本經。從文理纂次。此其事理雖欲一遵通解章次。其可得乎。又曰一書中諸篇第次。一篇中各段名目。依倣通解䂓摹而已。序文中悉倣通解之云。盖謂此也。又曰其彙分就編之際。未甞不取裁於朱子本旨。

辨曰通解與類編體段不同之說是矣。旣知其不同則自以爲悉倣通解者。又何据而發耶。且已經朱子勘定者。分章析義。多不遵信。此亦出於體段之不同歟。今其縷縷自解者。無非通解不可悉倣之意。而猶以依倣䂓摹。取裁朱子等說爲掩前文過之資。不顧首尾之矛盾。惟欲瞞過於聖聦何也。言者若攻其紛改章句則曰悉遵通解義例。言者又發不遵通解之狀則曰雖欲盡用通解。其勢不可得。其爲言可謂惟意所欲矣。

冊子曰䥴之所著中庸說則以一篇分爲十章二十八節。而類編則三十三章固自若也。只就饒氏六節演爲九節。又曰與䥴說不啻懸殊。節節相反。而今謂之遵賊䥴而誣朱子何也。

辨曰擅改朱子之成書。同一心法。則小小不同。有不必較挈。而窃詳儒䟽。亦謂其意欲突過朱子上頭者。爲不免賊䥴之餘套也。非謂分章分節。一一遵襲也。

冊子曰深衣之制。見於朱子家禮。而此書中年草定之後。爲一童子所窃去。朱子易簀。其書始出。此非晩年定論可知也。且家禮註蔡氏淵曰司馬公書儀所載方領及續袵之制。引證雖詳。不得古意。先生病之。甞以理玩經文與身服之宜而得其說。方領之說。已修之家禮。而續袵鉤邊則未及修耳。楊氏復曰先生晩年所服深衣。去家禮曲裾之制而不用。盖有深意。及得蔡氏所聞。始知先師所以去舊說不用之意。復取禮記深衣篇熟讀之。始知鄭註續袵二字。文義甚明。特䟽家亂之耳。觀此二條則後學之去就從違。亦可推知也。又曰朱子曰近來深衣之制。詭異不經。近於服妖。甚可嘆也云云。家禮所載。非三代遺制。乃宋時俗㨾。而因用溫公書儀。未暇是正。此正朱子晩年所憂歎。則又何可膠守而不知變乎。

辨曰朱子論深衣之說。不但見於家禮而已。今此重言複語縷縷引援者。皆是朱子說不可從之意。而至其所自爲則剽竊古今諸說而斷以己意。湊合而成之也。深衣是三代遺制。而于今可据者。深衣篇及玉藻也。朱子之所講究者在此。而今乃斷以己意於千載之下。則能免妄作之誚乎。據家禮朱子曰去古益遠。其冠服制度。僅存可見者。獨有此耳。然遠方士子亦所罕見。往往人自爲制。詭異不經。近於服妖。甚可歎也。此言遠方士子不見古制。而妄自爲之。如今類編之說。則近於服妖。而今乃截去上下文字。遠方士子。改以近來人。自爲制。改以深衣之制。而曰家禮所載本非三代遺制。乃宋時俗㨾。而因用溫公書儀未暇是正。此正朱子晩年所憂歎云云。此則直以家禮所載。歸之於服妖也。頃者姜錫朋等疏。雖未登徹。固已呈院而傳播矣。其中有論深衣處。引先師服妖之斥。故今以家禮歸之服妖以相對也。錫朋等据家禮而斥渠以服妖。渠則又据己說而斥家禮以服妖。是則慢侮之不足而繼之以醜辱也。嗚呼尙忍言哉。錫朋等䟽曰深衣制度。無復大全家禮之法。亦甞被先師之所斥。目之以服妖云云。

冊子曰二書本自禮記中挑出。列於四書。依通解還編。實遵朱子之旨。

辨曰儒䟽之意。以爲還編二書於禮類者。其意正欲因此紛改。以著背異之說。而非如朱子編入儀禮云耳。今乃言東答西。有若魏徵昭陵之對也。

冊子曰句語贅剩。承接鉏鋙。乃据孝經本文中章改舛誤而言。非指刊誤也。

辨曰親生之膝下一段。朱子反復疑難。或欲依古文附上章。或欲自爲一章。而今乃不用古文。不用朱子。自以己意。移入於下章之末。而曰贅剩曰鉏鋙。則刊誤亦在其中。此非侵逼朱子而何哉。

冊子曰戴記一書。句字缺脫。章段錯互。繁蕪雜亂。殆不可讀。須有一番釐正。乃可爲成書。故朱子曰禮記雜亂殘闕。或曰經文不可輕改。朱子答曰鄭康成解云禮記不合改。如當改處若不改。成甚義理。又答葉賀孫曰間欲將周禮逐項作一揔腦。却以禮記類附。某衰老未及見此書之成。諸公勉力釐正。得成此書。又答胡泳曰編禮不可中輟。今以半日看義理文字。以半日類編禮書。亦不妨。以此觀之。編正戴記。卽朱子平生雅志也。又曰旣欲類附整理。則派分移屬。理勢之所必至。朱子所云若不改成甚義理。正謂此也。

辨曰禮記雖多脫誤。决非小眼目小識見所敢釐正。上文所引李滉之論可見也。况禮記是戴氏集諸家而成之者也。篇篇各爲一書。雖有錯簡。自當求之於本篇之內。如大學錯簡。未甞取之於中庸是也。今乃零拾瑣掇於各篇之中曰。此是某篇之錯簡。此是某篇之誤字。或移其數三字。或割其一二句。殆無一書一章之完全者。可謂禮記之大厄會矣。若以此隨手類抄。以資一時之飜閱則或可矣。今欲以爲不刊之大典。愚且妄矣。朱子答葉胡之言。各有所指。何與於今日類編之割裂者乎。無朱子之睿聖。無朱子之權度。而妄自紛亂古經而曰。此朱子平生雅志。則豈非誣朱子之甚者乎。與葉書是指通解。胡居喪時。甞編次喪禮。自始死以至終喪。各立門目。以呈先生。臨歸敎以云云。此則如今喪禮備要之類。與今類編。天壤不侔。自言悉遵通解義例。而實則全然相反。今不暇一一辨論。而姑擧其大者。天子諸侯之禮。决不可相雜。以亂名分。故通解則王朝禮邦國禮。固自各立門戶。而今乃合爲一套。以致等威無章之弊。禮莫大於分。分莫大於名。而今編禮尙不識名分之嚴。而自謂成朱子之雅志。不亦汰哉。通解中入於學禮者。類編則入於家禮。通解中屬於家禮者。類編則別立嘉禮。如此類不勝其夥。然至於所引朱子語考之。本文或問經文不可輕改曰。改經文。固啓學者不敬之心。然舊有一人專攻鄭康成解禮記。不合改其文。如蛾子時術之亦不改。只作蚕蛾子云。如蚕種之生。循環不息。是何義也。且如大學擧而不能先命也。若不改成甚義理云。此乃指其誤字改處。非謂當割裂全篇也。且其啓學者不敬之心之敎。盖已嚴立隄防。而今乃改易其文字。變換其意趣。自作紛亂之證。驅率聖賢之言。以成己意。亦已甚矣。不合改其文云云。乃或者說。今作鄭氏說亦可恠。大抵錫鼎前後援引者。或剟取句語之近似。或刪其首尾。或添以己言。以自文餙。其意盖以謂吾之說張皇羅絡。未易領會。則聖上萬幾之暇。何能幷考其出處來歷。對辨之言則旣有勿捧之敎。吾可以無憂云。而適得明暢之寵批則其計售矣。

冊子曰窃有所平素感歎者。敢復悉陳之。經傳之有箋註。將以因聖人之言。得聖人之心而以明夫妙道精義宏綱大用也。去聖人千載之遠。而考索於陳篇斷簡之中。卽文字而求言語之趣。因言語而討義理之歸。誠亦不易爲也。

辨曰此段以下。反復張皇。胡辭亂說。皆是朱子成書不可膠守之意也。爲言至此。尙復何言哉。盖謂箋註之不易爲也。故朱子未免有差而已得以正之也。此是一篇主意。輕視朱子之張本也。

冊子曰朱子集諸家之異同。裁衆言之得失。其於闡發微奧。宜無遺憾矣。然其敎人讀經之法。猶曰不要留一字先儒註說。莫問是何人所說。所尊所親所憎所惡一切不問。惟本文之意是求。且於訓釋經義之際。有曰未詳孰是。有曰兩說皆通。有曰不敢強解以俟知者。凡若此類。不勝其多。聖人傳道之言。夫豈有兩般意義。朱子精深之學。何難於一口斷定。而其或姑開兩路。或直置疑昧者何哉。誠見義理之無窮。微言之難釋。而亦所以公此道於天下。起後人於千古也。夫然則後朱子而治經訓者。其可諉以箋註之已明而不自盡其玩索之功耶。任世道之責者。又何可一切嚴防。有若立法設禁者然哉。

辨曰宜無遺憾一句。乃是尙有遺憾之說也。尊信者之言。果如是乎。讀經之法云云。此乃朱子敎人不要先立私意。平心放下。務求自得。深究聖賢經傳之旨云爾。何甞曰不問所尊所親所惡所憎。一有不合於吾心則奮筆句抹。擅改成書耶。豈不改成書則不足以爲玩索之功耶。若使今之人。眞得玩索之道。則臣恐其益知朱子之可信而成書之不敢改也。朱子於釋經之際。尙曰未詳孰是不敢強解。以俟知者。則尤可見釋經之難也。朱子之所未詳而不敢強解者。此豈後人所敢妄議哉。以俟知者云者。乃聖賢自謙之辭也。今亦何敢遽以知者自處而有所紛更哉。况朱子所謂未詳不敢強解者。不過語句之解。見事實之同異也。亦何甞以至理所存。如費隱之義。謂之未詳而以俟後人哉。今其所謂其可諉以箋註之已明而不自盡其玩索之功云者。臣未知其何說也。若以紛改背異。謂之玩索則是固不知玩索之爲何事。有不足辨矣。若故爲此說。以作游辭文餙之計。則其心術之頗僻。不特文義之差而已矣。夫朱子之道。乃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苟或一有背異於朱子者。固將鳴鼓攻之之不暇矣。董仲舒告於其君曰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絶其道。使勿並進。邪僻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法度可明。孟子曰楊墨之道不息。孔子之道不著。是邪說誣民充塞仁義也。又曰能言距楊墨者。聖人之徒也。朱子曰邪說橫流。壞人心術。甚於洪水猛獸。又曰邪說害正。人人得以攻之。如亂臣賊子。人人得以誅之。以此觀之。任世道之責者。其將一任其亂道惑衆而莫之嚴防乎。其將立法設禁而痛絶其萌乎。今日所以導人主者如此。其禍可勝言哉。朱子曰不討亂賊而謂人勿討者。凶逆之黨也。不距楊墨而謂人勿距者。禽獸之徒也。嗚呼可不懼哉。孔子曰非聖人者無法。非孝者無親。此大亂之道也。

冊子曰先賢之言明備。而後學未能透悟而起疑者有之。或先賢之言有未盡釋。而有待於後人之闡明者有之。故程子曰解經不同無害。又曰學者先要會疑。其次漸有疑。其次節節有疑。張子曰其解經而未盡者共改之。正所望於後學。以此論之則後學之於經傳訓義。錄其疑而求正可也。發其未盡處而闡明亦可也。

辨曰學問之道。小疑則小益。大疑則大益。故程子之訓。欲令學者會疑而深思耳。何甞令不信聖賢而妄改成書乎。按其次漸有疑以下。乃朱子之言。而此並以爲程子說。亦可恠。此等誤引。亦可見其粗率之一端。何足以論經傳之奧義乎。解經不同無害者。亦謂訓詁名目之間也。如皇極之解作大中。復辟之解作復君。如今從周寡過之說。豈不大害於義乎。張子之言。亦謂不善者共改之。何甞謂不問善不善。妄立己見。紛紛不已乎。且改不善二字。作解經未盡。以文己說。不亦異乎。若使學者不肎低頭下心。深究聖賢之旨。而惟以塗改成書爲務曰解經不同無害也。不善共改之正所望於後學云爾。則其流之弊。何可勝言。正長其浮薄不遜之心耳。此豈程張敎人之本意哉。

冊子曰朱子曰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己。聞道之方。固有二端。而窮理之術。盖亦相符。徒能篤信註說而不知反求。則無以深造自得而終爲殆罔之歸矣。由是論之。傳註文字雖無一字之可疑。猶未害於設爲疑難。自致反求之功。况先賢所自爲說。深有望於後學者耶。今以一二辨論。謂之僭逼先賢。稍有差殊於傳註則張目呵禁。惟恐觸犯。是則以反求不如篤信。而曾子不及子夏也。

辨曰曾子子夏之事。有何毫髮干涉於毁經亂道而有此引援耶。聞道以下。錫鼎自下之說也。亦可見粧撰之跡矣。曾子亦甞有不信孔子而追改孔子之成書者耶。此等說有若夢中囈言。全不着題矣。先賢深有望於後學者。豈以倒戈相攻壞亂經旨相望耶。差殊於傳註則是邪說也。不爲張目呵禁而何哉。紛改成書。果爲一二辨論耶。每以紛改歸之於反求設疑此等處。不可勝辨。

冊子曰先儒陳櫟之言曰寧爲朱子之忠臣。不爲朱子之佞臣。古之有志於經訓者。其意盖如此。故王栢,饒魯,金履祥諸儒皆朱門淑艾之人。而其於篇章之合分。學問之䂓範。不遵閩中之緖言者多矣。是豈務立新奇。甘心違異而然哉。誠以學術者天下之公物。經傳者天下之公案。務自盡乎反復深造之功。而亦深體乎先賢開導後學之意也。然而後之篤論者。或稱以朱門之嫡傳。或許以宋季之名儒。烏有所謂毁經侮賢之名也哉。

辨曰定宇之說。乃自明其言之有功朱子。而非出阿好苟合之意也。何可引而班之於饒王諸人乎。若使定宇背異紛改如今日則是乃反賊也。豈曰忠臣。按其本傳曰櫟甞謂朱先生沒未久而諸家往往亂其本眞。乃著四書發明禮記集義等書。凡有畔於朱子者。刊而去之。於是朱子之說大行於世。吳草廬亦稱櫟有功於朱子爲大。其爲朱子之忠臣。盖如是而已。此果可爲今日之證乎。若曰塗改成書而後可爲忠臣。則張湯之紛更高皇帝約束。乃爲漢世之忠臣。而周公之無作聦明亂舊章。未免爲周室之佞臣耶。以一遵朱子爲佞臣。尤極痛心。至於饒王諸人則當時已議其非。後世亦誅其僭。盖饒書牴牾於朱子。而胡雲峯著書以正之。李滉甞論王氏曰此老本有好奇立異之病。又曰王魯齋學術多病。又曰適得破經之罪。先賢所以明辨峻斥如此。而今以爲烏有毁經侮賢之名何也。魯齋人心道心說。亦見於心經附註。而語多未瑩。有不足與論於精微之蘊。則其學可知也。其不識朱子。甘心違異也宜矣。今之所慕者饒王。故每每稱引。不欲指斥其失而乃以此援朋挈黨。共議朱子。其向背如此則亦可謂下喬木而入幽谷也。稱以嫡傳許以名儒。是誰之篤論。未之前聞也。若以爲學術公物。經傳公案。而人人得以議之。人人得以改之。則羣聖賢之書。寧有不被其害者乎。卽此一心。已足以禍天下國家矣。且方稱揚饒王。以爲無背朱子。而乃反謂學問䂓範。不遵閩中。則是不覺失笑處也。聖賢之爲學。猶大匠之治木。自有不易之䂓矩。所謂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公輸子之巧。不以䂓矩。不能成方圓者也。臣未聞學問䂓範異於聖賢而能爲學問者也。䂓範旣異則是異端也。此豈篇章合分。互相異同之倫。而今乃對擧而比論之。其初不識學問䂓範之實。據此可知矣。以如此之見識。妄論朱子之得失。其亦可哀也已。

冊子曰朱子之爲傳註也。廣採諸家。不沒片善。不問其人之善否。處地之輕重。惟其言之允當是取。雖素甞攻貶如王安石,蘇軾。名稱輕微如洪興租,吳棫。苟其言之有中則不厭論載。其在門人晩進之質難。知舊凡材之往復。亦莫不虗心採納。盡乎人言。其䂓模之寬大。胷次之公平。有如是者。推此志也。藉令王金之說。質問於朱子之平生。則其必有一二印可而不至於麾呵斥絶矣。論者未覩大體。不究經傳之本末。不察先賢之心跡。惟是一言半辭違覆於朱門。則大憂以懼。若犯大諱。此雖心無挾雜。恐未免爲太傷於拘滯也。

辨曰朱子甞曰君子不以人廢言。言有可取。安得不取。故其爲傳註也。不問其人之賢否。惟其言之是取。盖以其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知之眞而擇之明故耳。今乃以不逮之見。追論於千載之下曰。藉令質問於平日則必有印可。又從而塗改成書而不少疑難。不幾於縱恣無忌憚耶。朱子甞與南軒論程子文集改字曰。聖賢成書。稍有不愜己意處。便率情奮筆。恣行塗改。恐此氣像亦自不佳。所改雖善。猶啓輕肆自大之弊。况未必盡善乎。又曰漢儒釋經。有欲改易處。但云某當作某。後世猶或非之。况遽改乎。非特漢儒而已。孔子刪書。血流漂杵之文。因而不改。孟子繼之亦曰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終不刊去此文。以從己意之便也。又曰前聖入太廟。每事問。存餼羊謹闕文。述而不作。信而好古。深戒不知而作。敎人多聞闕疑之心爲如何。今日紛更專輒之意象。又爲如何云云。其謹守成書。不欲紛更之意。至於如此。此豈由於䂓模不寬大。胷次不公平而然哉。惜乎錫鼎之不聞此義也。稍有志於尊賢衛道者。見此斯文之變恠而不知驚懼。非人情也。此豈可以拘滯斥之哉。且其若犯大諱。惟恐觸犯等說。有若朱子眞有可諱之過。而爲其所攻發。故今之言者。皆阿好掩諱。惟恐其或彰者然。吁亦痛矣。

冊子曰雖以我東褊隘之俗。如李彦廸,趙翼亦尊信朱子之人。而大學補遺諸經淺說。未免有差殊於註說。亦豈欲甘心違異而起疑求質。不害於尊信其道耳。然不聞有深攻力詆如今日之爲。

辨曰二臣之書。李滉,朴世采之論詳矣。然彦廸之書出於身後。趙翼之書乃是箚錄。自成私書者。與擅改先賢成書者有異。然猶且見斥於當時。見非於後賢則何可謂之無攻詆者乎。况今日之事。萬萬非李趙二臣之比耶。李滉答李湛書。略曰今獻彙言以大學知止等數節。爲格物致知章之錯簡。欲掇此而補彼。所引先儒諸說備矣。滉曩見權陽村入學圖說有此說。續見宋史王魯齋本傳。亦云曾有此說。近又見李玉山先生論此甚力。心每疑之。若不明言則猶恐其說之能惑人。故略言之。綱領條目之中。雖無二字。一見於綱領之結。猶未足。再見於條目之結者。誠以學者於此。不知其有本有末。則其於修己治人之道。皆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倒行而逆施之。故丁寧致意如此。傳者至此。亦特擧二字而釋之。則所謂先後終始厚薄。皆在其中矣。今以綱目中無二字。而謂不當傳而釋之。可謂不思之甚也。適有徒見此數節中有知止知先後知本等語。意謂可移之爲格物之傳。未見補傳之益。適得破經之罪云云。陽村權近號。玉山李彦廸號。○朴世采答翼孫持恒書。略曰行狀文字。謹因所籤改呈。其間亦有新加添刪者。幸乞垂察。惟其論著一欵。觀諸公意思。或初不詳考。或已頗知其重大。皆不說肎綮。盖由未見遺書本文也。惟鄙作行狀時。未及勘閱。姑依議論異同一邊而攷正之而已。今見本書體模。宛一文公四書集註章句。此則恐其弊不止於所謂議論異同也。甞謂朱子旣定著集註章句。以爲萬世道學䂓模。精深簡奧。攧撲不破。其在後學。惟當深味而謹守之耳。或有意見稍別者。亦當各就所知處。略加箚錄。以俟後來之君子。則此王金饒胡之說。雖甚未安。猶不至聖門之大罪者也。今遺書則不然。其部伍論解。自成一家。殆與文公舊註勢抗力敵。莫分主客。無論義理得失之辨。卽其事體之臲。當何如也。窃想先相公本意。只謂道理天下公物。學者宜共講論。有非先賢之所禁者。而不察集註章句旣行之後。不宜各立門庭。以犯一統之義。是爲儒家宗法之大忌。馴至於此。誠未知到今何爲而可也云云。

冊子曰臣所編述者。固皆取裁於朱子義例。折衷於先正緖言。而其他一二處。不過章段之淺近。字句之纖瑣。

辨曰刪抹篇題。添以他說。本末章之合倂。費隱章之附錄。孝經之掃去刊誤。豈淺近纖瑣者耶。且上文則縷縷爲說。有若微辭奧義不可不明。故不得不改。而至此則乃以爲淺近纖瑣。又何其言之衡决耶。

冊子曰程子撰易傳之後。擧世無一人議其文義。而朱子本義多有牴牾。是擧世皆尊信程子。而獨朱子不尊信乎哉。朱子詩書傳及論孟集註庸學章句。擧世無一人論其文義。而饒王諸人及李趙兩臣。有所論及。是擧世皆尊信朱子。而獨饒王李趙爲不尊信乎哉。惟其篤信積功。故反求而質其所疑焉耳。由是言之。尊信朱子而師其道。不䂓䂓於文義異同之粗跡而深得先賢之意。務求古經之旨。乃爲眞尊信也。

辨曰周易自是卜筮之書。而孔子始取而敷繹說出道理。故程子之傳從義理。朱子本義從卜筮。初非牴牾而然也。豈若饒王諸公之好新立異者哉。今乃援朱子而等夷之。則不知朱子甚矣。朱子曰伏羲易自作伏羲易看。孔子易自作孔子易看。程傳本義之不同。亦猶是也。且饒王諸公雖曰好新立異。何曾以己意直改成書。如今日之爲耶。然則饒王亦非今日之倫比也。抑朱子之於羣賢。所謂集大成者也。設有點改易傳之事。决非後人所敢效擬。未知今之人。其於朱子。亦以朱子之於程子自處耶。立心如此則將何所不至哉。朱子之道。于今可見者。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今乃視成書爲粗跡。不欲䂓䂓尊信。而妄以私意擅行竄易。自謂深得先賢之意。肆然筆之於告君之辭。獨不畏百世之公議乎。

冊子曰金載白䟽有曰補亡章。朱子之苦心極力。惟在於此。乃敢段段分割。妄附新註云云。夫朱子之苦心專在補亡章云此固然矣。第章句刊行。本不入於分章之內而附列於傳釋之左方。不分各段。合爲一通文字。此固出於朱夫子自謙之意。而後學之尊敬表章。其體自別。故謹就補亡本文。分爲五段。推演章句之意。附註於諸段之下。以備傳註之體。臣之積年苦心。亦專在於此。今以僭妄無嚴斥之何也。又曰大學格致傳。獨爲闕脫。故朱子作爲文字。以補其缺。後儒論說多端。疑難不一。如王守仁別生新義。角立於考亭者。固無論已。如董槐,葉夢鼎,蔡淸,宋濂,方孝孺諸人。皆尊崇朱子之人。而亦不能恪遵而深信。雖以李彦廸之尊信朱子。亦取經文二章。以補闕脫。而朱子一生苦心用力之文字。自歸刪沒。

辨曰今以自己註說。偃然參錯於大賢成書之中。實爲僭妄。而儒䟽所斥。乃指其欲以附註視同章句。爲經筵進講科試帖括之用耳。今不答此而廣引董文靖諸人。以爲致疑於章句之證。游辭漫說以亂眞僞。誠可痛也。至若儒䟽謂朱子苦心極力惟在於此。則今亦自謂積年苦心。亦專在此。欲與朱子並峙而相抗。嗚呼此豈一朝一夕之故哉。

冊子曰前後諸䟽中。每以非如篋笥私藏爲言。又以不一引咎爲罪。是則窃不勝其瞿然也。臣旣妄有所編述。費了積年心力。又曰庸學一二附註。皆有依據。初非己說。

辨曰此段似若引咎而實則自許。益彰其僭妄之罪矣。崔岦未甞爲參判。而冊子中稱以故參判亦爽矣。近日爲錫鼎右袒者。皆以毁經侮聖之斥爲抑勒。而今其改易於經傳者。若是其狼藉。則是毁乎不毁乎。所毁者經乎非經乎。如此而不謂之毁經則未知何如然後可謂之毁經耶。至於侮賢之云則錫鼎雖甚昏妄。亦豈敢遽有凌侮之心。而但若嚴畏尊信。以爲朱子之言。豈有差誤。設有所疑於心者。是必吾之見有所未逮云爾。則必不敢妄生毁改之計。而其敢有所毁改者。乃出於輕忽不敬之心也。此心非侮賢而何哉。或謂錫鼎之毁改經傳。雖甚妄率。其心則出於闡明經義而已。非欲角立於聖賢之道也。宜不至爲大罪。此又不然。如楊墨之禍。亦學仁義而差者也。其心豈以仁義爲不美哉。特差之毫釐。便至於無父無君。或問於朱子曰王介甫其心本欲捄民。後來弄壞。乃過誤致然。朱子曰不然。正如醫者治病。豈不欲活人。却將砒礵與人喫。及病者死。却云我心本欲捄其病。非我之罪可乎。今錫鼎之心。縱使出於闡明經義。其不知而妄作。已難免僭踰亂道之誅。王安石新經。亦自欲闡明經義也。况其心初出於好新求異。誇多闘靡。而非有意於經義者乎。此非臣抑勒之說也。觀其輒以王栢饒魯自比而不欲尊信朱子。則其好新求異可知也。觀其所引諸說。全不着題。而旁攬廣援。以爲眩亂之計。則其誇多闘靡可知也。其心如此則非有意於經義可知也。今又廣引聖賢之言。任意刪節。掠取片辭單言。互換文餙。以爲口給禦人之資。則其心術之所由起。公乎私乎。邪乎正乎。或謂此寔出於見識之不明耳。若以爲毁經侮賢之罪則不亦過乎。臣又應之曰從古異端邪說。亦由於見識之差者。而朱子甞謂安石之學所以差者。以其見道理不透徹也。洞視千古。無有見道理不透徹而所說所行不差者也。差與不差而舜跖分矣。此錫鼎所以必欲刪差字於篇題者也。夫見道理透徹與否。固不足擬論於今日。而今以粗淺之見。不肎謹守成訓。而輒乃毁改經傳。以犯春秋大一統之義。眞所謂不知春秋之義則爲善爲之必陷於首惡之誅者也。是烏得爲無罪乎。自有此事。上以成君父之過擧。下以溺一世之人心。目前之禍。亦不可謂不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