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儉齋集/卷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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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九 儉齋集
卷之三十
作者:金楺
卷三十一

雜著[编辑]

丙丁瑣錄丙辰丁巳[编辑]

尤丈丁內艱有疾。李泰之母夫人使人齎一器肉饌往勸之。尤丈對使強進。人還復䟽。此亦信古篤。

朴大憲炡大觀。與外王父相友善。每得其書。大觀常盥手敬讀。不敢一日忽也。外王父甞戾洛。大觀時以司諫往訪曰無補於國。又不得去。徒事呼唱。甚愧于心爾。外王父曰古人有云直道以事君。焉往而不三黜。兄若直道以行。何愧於心。抑何患乎不得退。大觀怍然愧謝。其尊儒服義如此。大觀以淸操直節名一世。

洪宇定字靜而。一字天光。氣宇豪宕。守志不仕。李咸陵澥,元相國斗杓諸公。皆許與之友。後從外王父遊。稍斂其氣而折節之。雖無適世之才。亦可謂一代之畸人矣。甞有詩曰洞裡春無俗。溪邊客有家。又曰大明天地無家客。太白山中有髮僧。又登寒碧樓詩曰宇宙一男子。淸風寒碧樓。憑攔發長嘯。江月五更秋。外高祖大諫公。晩年居于靑陽長生里。老不治家事。一委諸外王父。於是外王父約宗族爲制度。凡祭祀內外男女有上服。共從宗子視具。祭已藏諸廟。若無疾病緊故。毋敢或後。大諫公甚任之。外王父亦殫心竭力。居家有道。待人有禮。使奴僕有恩。一鄕取則焉。潛冶朴先生晩年流寓于新昌。計活淸苦。人所不堪而處之泰然。元相國斗杓尹全州日。歷謁焉。先生掃一奴舍。引坐欵語。夜深請退。先生曰相離久矣。今日幸得從容。可同宿也。呼兒出寢具。破裂絮著。因以衾直鋪藁席。赤身大卧。勸元公就枕。元公自顧衾寢華靡。愧不敢張。曲肱假寐。終夜乃去。先生生於豪貴。少好學問。篤行力學。老而如一而不有師承。故間或差失。至於超詣處。高出古人。平生所學。引繩程朱。不敢有所違背云。如我王父沙川公曁外王父曁李咸陵,元相國,元府尹斗樞,權右尹諰諸公。皆其門下人。

元相公與李行進參判相善。李公甞病。藥需琥珀。元公聞之。乃以琥珀纓子送助。李公辭曰吾病不必愈而毁人長物不敢也。元公遂引鐵椎片碎歸之。以示不復用也。其重友輕財之義。亦足以廉薄俗矣。

五粒松一名五鬣松。甞讀歐詩。不省何謂。癸丑春遊朴漬淵觀音窟。其地固多海松樹。偶摘其葉閱之。葉本五五相叢。乃知歐所稱正謂此也。又按本草海松實如小栗三角。生新羅。又云一叢五葉。名五粒松。子如巴豆。新羅往往進之。盖中朝人不審海松。故遂與五粒分而二之也。

栗谷先生撰箕子實紀曰箕氏世君東土。按所謂箕氏。如謂韓氏趙氏陳氏之類。而李芝峯睟光以爲箕子與殷同姓。箕卽所封之國。非其姓也。實紀以箕爲姓者。盖因流俗之傳訛而爲之說也。以栗谷博洽豈不知箕子之與殷同姓。芝峯不究本意。妄指爲誤可歎。

國法禮曹四館。非由科第登仕者。不得任。而姜玩易碩德以蔭官得爲大司成知禮曹事。其後如金愼獨齋及同春先生亦爲禮部尙書。

李芝峯類說云。孟子曰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技。於是殺羿。史記曰后羿纂夏自立。其臣寒浞又殺羿。兩說不同。余按屈子天問註曰浞使逄蒙射羿殺之。可破芝峯之惑矣。

甞見洪仁祐遊金剛錄。謂進食曰攤飯。後閱芝峯類說云宋人謂午睡爲攤飯。二者未知孰得。退溪云攤飯本爲披飯之義。以爲午睡者。借爲諧笑之語。亦如澆書之言。似然矣。

李咸陵晩年移疾不仕。引禮致仕得奉朝賀。年八十以卒。晩節特絶。無愧古人矣。

經書大文章下音義。出於朱夫子手正。如孟子首章乘去聲。饜於豔反之類是也。

張谿谷維字持國。甞出外還。午飯逆旅。見僕人持一鷄子問之。云朝日秣馬於藁草中得之。谿谷大加嗔責。欲使還之。恐中路伏之。因回轡親還而來。

辛夷花一名迎春。我國醫臣楊禮壽以爲是黃梅。俗名阿回樹者是也。按唐人題辛夷塢詩曰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今見黃梅花細色黃。安得如芙蓉乎。楊說似誤。第唐詩所謂紅萼者。與本草異矣。

家大人頃年奉使北路。見土俗以粟泔煑粥。傳麻莖代燭甚明云。按奇子敬謫穩城時所作歲時行云街頭糠燭張氊幕。盖其來遠矣。

史略紂始爲象箸。箸殷罍名。見禮記。

李廷馨黃兔記事云崔猿亭壽峸字可鎭。參判世節之猶子也。己卯敗後。世節爲承旨。可鎭在鄕寄書。有慷慨之言。勸乞補外。且有詩曰日暮滄江上。天寒水自波。孤舟宜早泊。風浪夜應多。亦寓意也。世節以其書上告。拿鞫可鎭。不屈曰詩意君子被斥。小人得志。故勸叔父休官而去也。遂死。又按李濟臣淸江詩話以此詩爲鄭虛庵希良臨亡時作也。續靑丘風雅以爲羅湜詩。未詳孰是。然虛庵當喪亡去。人不知其存歿則似不當爲此。其謂猿亭詩者近是。又按猿亭以此詩與世節。其時臺臣希衮貞志請鞫耳。非世節上告。記事所言恐誤。

黃兔記事朴訥齋祥題沈貞逍遙堂詩。有半山排案俎。秋壑闢樽盂之句。貞知其譏己。遂拔去。淸江詩話云申企齋光漢題逍遙堂曰落葉藏秋壑。斜陽映半山。盖以王賈比之也。沈亦殊未覺云。兩詩皆一意而豈有一存一去之理。前輩互記所聞。未可盡信。

朱先生曰前世固有草茅韋布之士獻言者。然皆有所因。皆有次第。未有無故忽然犯分而言者。縱言之亦不見聽。徒取辱耳。此以言不見聽於上者。直以爲辱其嚴矣哉。盖自輕而言高。不能動上而或見折辱者多有之。是辱其道也。是故君子所惡。莫大乎辱道。世之好言論者。盍自爲戒。

孟子時有匡章者齊人也。當是姓匡名章。而孟子稱之以章子何也。史記同子之類亦如此。

萬章問友。孟子曰不挾貴不挾長。不挾兄弟而友。註無長上聲之文。盖所謂長。謂自恃其能者也。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勳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註云長上聲。盖是自長其年者也。二章語義似同而長有二義何也。下章旣言挾賢則又不可復言挾長平聲。且師不可以長而友必以齒故耶。

孟子居鄒。季任爲任處守。以幣交。受之而不報。集註云季任任君之弟。任君朝會於鄰國。季任爲之居守其國也。據此則爲任之爲。當是去聲。而集註不著可疑。

佛氏書謂四十八里爲一由旬。亦曰由繕。那六里許爲俱盧舍。又云一尺五寸爲肘。六尺爲弓。

釋迦以周昭王二十四年甲寅四月八日生。則周之四月爲今之二月。世以今建巳月爲金仙節者誤矣。說見薩婆多論說。

李達庶人也。在宣廟時。以能詩名。𨓏𨓏偪唐。其夏日詩曰露濕薔薇架。香凝荳蔻花。銀床夏日永。金井索浮瓜。甚有聲調。銀床井欄名。或謂坐牀者亦通。

經書諺解音訓。與集註不同者甚多。以致文義頓晦。如孟子滕文公首章若藥不瞑眩之瞑。當音眄而諺解音瞑。下篇第九章邪說暴行有作之有。當音又而諺解音宥。第十章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之咽。當音嚥而諺解音因。若此者不可勝記。姑擧此以見類。讀者宜詳之。

四書集傳音義字意。乃明儒臣胡廣等所輯。而煞有發明儘好者。甞疑非胡廣輩所可及。及見金沙溪先生所論則疑其爲新安陳氏櫟所說。而註中旣間有新安陳氏曰者。則又疑非陳氏之言。後見先王父沙川公所論。乃知是倪氏士毅庸學或問輯釋中說。而特胡廣所引。間雜陳氏四書發明中言也。其大體本於倪氏云耳。

衛侯朝於周。周行人問其名。曰辟疆。行人曰啓疆辟疆。天子之號也。諸侯不得用。衛侯更其名曰𤎶。然後受之。其能守名分而雖空名不使踰焉。嚴矣。其後齊宣王名辟疆。而周之大夫無能以此義折之者。可見周道之衰矣。

孟子中如鴻鴈麋鹿。鴻麋鴈鹿之大者。鷄豚狗彘。豚韻書云彘之小者。皆以大小異名也。

朴訥齋样字昌世。雖當劇官。必誦離騷一遍作近律一首。然後就寢。惜乎其能勤而不知所勤也。程子甞論逸少輩工於書法。云枉費精力。吾於訥齋亦云。

適見淸江詩話。南州驛壁詩有食祿當時俱尸位。臨危此日各見眞之句。未知此果誰作耶。三復歎玩。令人深發省。

東坡云江山風月。本無常主。閑者便是主人。善哉言也。成夏山夢井詩云爭占名區漢水濱。樓臺幾處向江新。朱欄大抵多空寂。携酒來憑是主人。亦此意也。

鄭北窓𥖝字士㓗。其弟曰碏號古玉。近世東溟鄭公斗卿其旁孫也。皆有詠九日菊花詩。評者多以東溟勝於古玉。古玉勝於北窓。以余觀之。殆不然也。東溟詩雖似新奇。却非天然自在地出來。古玉終帶軟嫩態色。畢竟不如北窓義深而調高也。北窓詩云十九卄九皆是九。九月九日無定時。多少世人都不識。滿階惟有菊花知。古玉詩云世人㝡愛重陽節。爲是重陽引興長。若對黃花傾白酒。九秋何日不重陽。東溟詩云每嫌佳節怱怱過。蜀錦裁成野菊黃。家近龍山尊有酒。一年三百盡重陽。龍山有一好事者。剪錦爲菊。東溟見而喜之。遂賦此詩。

釋休靜號淸虛子。關西士人崔世昌之子也。早喪父母。初事擧業後投緇徒。能文善書。僧輩推而爲宗。行跡俱見谿谷所撰碑文中。甞閱其文集。集中有三夢錄。亦自道其跡頗詳。且載其薙髮時所作曰忽聞杜宇啼窓外。滿眼春山盡故鄕。又曰汲水歸來忽回首。靑山無數白雲中。語意殊佳。盖其詩長於小而短於大。故其所作長句。雖亦往往有好處。而殆無一篇無疵者。其絶句可觀者。如曰草屋無三壁。老僧眠竹床。靑山一半濕。踈雨過殘陽。又如欲識淸虛主。相逢定不逢。須知白雲外。別有一奇峯。又如世事空中鳥。浮生水上漚。天下無多地。山僧一杖頭。又如十年衰病掩柴扉。水遠山長客到稀。林下鳥啼如有思。白雲深處一僧歸。又如數聲長笛撼雲窓。松上奇禽忽作雙。晩泊孤舟神勒寺。更看明月落秋江。又如戱贈鄭秀才云蜂鬚蕊濕淸明雨。燕觜泥乾楊柳風。一壺春酒山中好。莫向花村問牧童。又如宿江陵鎭詩云井上梧桐一葉秋。鄰家月笛幾人愁。西風莫遣南飛鴈。萬里征夫在戍樓。此其得意作。其餘多帶蔬荀態。令人厭看。柳夢寅於于野談。載其登香爐峯詩。萬國都城如蟻蛭。千家豪傑若醯鷄。一窓明月淸虛枕。無限松風韻不齊。亦佳。然止於此而已。其文不如其詩。

佛書有花友秤友山友地友之說。花友謂花時揷頭。萎時棄地。秤友謂物重則昂。物輕則低。山友謂富貴人皆聚之。地友謂富貴人皆資之。命義煞好。

李靑蓮後白。與盧判書禛許爲知己。及盧病死。時靑蓮方在朝判銓曹。盧喪在嶺南。靑蓮遂請暇往哭。旣歸念之不已。遂至喪命。此雖不合中。然尙知朋友義重。如今世人生而同朝同事則傾心披膽。綢繆慇懃。便謂死生不忘。迨死之日。尸柩靈筵。未甞一哭。寡妻孤兒。未甞一問。無以爲喪而不爲助。無以爲生而不爲顧者多有之。此皆生死二心之輩也。其視靑蓮能無愧乎。

江氏通鑑李斯焚書䟽中。誇主以爲名。異趣以爲高。誇主字世多以誇大其所主爲解。而終覺未穩。李斯本傳作非主以爲名。語義極順。讀者宜知之。

蔡邕勸學篇云碩鼠五能。不成一技術。註云能飛不能過屋。能緣不能窮木。能游不能度谷。能穴不能掩身。能走不能免人。可爲好博而不能精約者之譬也。碩鼠一名螻蛄。一名天螻。生糞壤中。與詩所謂碩鼠者。當是二物。

蜂蠟合棗肉嚼易爛。松葉得棗則味甘。眞珠以酪漿漬之。化如水銀。蝟脂烊鐵。注中內少水銀。柔如鉛錫亦可煑五金。熊食塩則死。神仙食巴豆則死。猫食薄荷則醉。馬脂可以柔五金。蟾酥爛玉石。胡桃與銅器同嚼則便爛。物類固有相勝者如此。

王仲子爲大司徒司直。以病免歸。後徵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乃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高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徐孺子謂茅容曰爲謝郭林宗。大樹將傾。非一繩可維。何爲栖栖不遑寧處。二公所戒雖異而其意則同。

胡長孺特立獨行。凍餓有守。趙子昂甞爲羅司徒。奉鈔百錠請作墓銘。長孺怒曰我豈爲䆠官墓譽歟。是日長孺絶粮。其子以情白。座上諸客咸勸之受。長孺郤愈堅。王賓素與姚少師友善。及少師靖難。賓愧其所爲不與接。少師屛騎從。衣短褐以往。賓閉戶不納。少師力請。賓佯問爲誰。少師曰是昔日道衍也。不應。少師大呼曰光庵不棄舊日之雅容。老僧一見乎。賓答曰吾方析薪。忙不暇也。其風節俱可師也。

富鄭公治家嚴整。子舍女僕並不得互相往來。閨門肅如也。夫婦如賓。子孫不冠帶不見。近來鄭東萊家法盖如此云。

羅大經云後世貪榮競進。爭一階半級。至於殺人。正爲今日道也。

康節云善人固可親。未能知。不可急合。小人固可踈。未能遠。不可急去。然則今日吾輩所以處某人者。無乃於急去之義太過乎。雖然在吾輩則不得不然也。薛文淸曰小人不可與盡言。觀乎此言。悔恨多矣。

趙子昂有觀書八法。曰勿捲腦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作枕。勿以挾刺。隨損隨修。隨開隨掩。余欲足之曰勿踐過勿擲還。勿以掩器。勿以拄窓午睡。勿以覆面夜看。勿以偪燈。借人必錄其名。看畢須還故處。

明人論古人詩曰。魏武曹操如幽燕老將。氣韻沉䧺。曹子建如三河少年。風流自賞。鮑明遠如饑鷹獨出。奇矯無前。謝康樂靈運如東海揚帆。風日流麗。鮑明遠甞論謝詩云初發芙蓉。自然可愛。陶彭澤如綘雲在霄。舒卷自如。王右丞如秋水芙蓉。倚風自笑。韋蘇州應物如園客獨繭。暗合音徽。孟浩然如洞庭始波。木葉微落。杜牧之如銅丸走坂。駿馬注坡。白樂天居易如山東老夫課農桑。事事言言皆着實。元微之如龜年說天寶遺事。貌悴而神不傷。劉夢得禹錫如鏤氷琱瓊。流光自照。李太白如劉安鷄犬。遺響白雲。覈其歸存。恍無定處。韓退之如囊沙背水。惟韓信獨能。李長吉如武帝食露盤。無補多慾。孟東野如埋泉斷劒。卧壑寒松。張籍如優工行鄕飮。醻獻秩如。時有詼氣。柳子厚宗元如高秋獨眺。晩霽孤吹。李義山商隱如百寶流蘓。千絲鐵網。綺密瓌姸。要非適用。杜工部如周公制作。後世莫能擬議。蘇東坡如屈注天潢。倒連滄海。變眩百恠。終歸雄渾。歐公歐陽脩如四瑚八璉。正可施之宗廟。荊公王安石如鄧艾縋兵入蜀。要以險絶爲功。山谷黃庭堅如陶弘景入宮。析理談玄而松風之夢故在。梅聖兪堯臣如關河放溜。瞬息無聲。秦少游如時女步春。終傷婉弱。陳后山師道如九臯獨唳。深林孤芳。冲寂自姸。不求識賞。韓子蒼如梨園按樂。排比得倫。呂居仁本中如散聖安禪。自能奇逸。其所品題。雖未知一一得當。歷論頗備。故錄之以助詩壇月旦。

宋鄭俠旣進流民圖。見忤權奸得罪。元祐初復其舊官。俠終不赴。吏部參選蘇子瞻以爲難進易退。始終出處之節。合於古君子之義云。

我國禫服用白笠。盖自盧蘇齋守愼始。其後鄭松江澈亦倣而用之。申判書點在玉堂時。建請定爲時王之制。時奇明彦先生在朝。獨請依古禮作縞冠而不行可惜。

萬曆癸巳夏。柳西厓成龍病。駱參將尙志來訪。盡日言鍊兵守國之要。西厓遂募京城居民七十餘人。送于駱公麾下。學習鳥銃筤筅長槍用劒等藝。駱公敎之甚悉。或親自擊劒使槍以導之。此我國訓鍊都監之始也。

權石洲四懷詩中有云太乙杳旭卉。山河初兆眹。絪縕播羣物。神秀子獨禀。按韻書眹軫韻字。從目兆也。眹寢韻字。從肉我也。二字音義皆異。石洲乃混以寢韻押之何也。世傳石洲應司馬科。押微韻饑字誤作飢字。爲考官所拔。遂憤恨不復應擧云。豈以石洲博洽。且一生攻詩。而於韻學有所未精者耶。

戊己瑣錄戊午己未[编辑]

輿地勝覽鏡城龍城川下。載麗祖廵塞詩。云龍城秋日淡。古戍白烟橫。萬里無金革。胡兒賀太平。又按崔滋補閑集亦載此詩。以爲皇祖以繡衣廵塞時作。又載皇祖上文烈公詩。文烈乃金富軾也。所謂皇祖乃滋之祖父某也。以此觀之。其非麗祖之作明矣。且鏡城在麗初爲女眞所據。至睿宗時。尹瓘始拓而置郡。麗祖何緣至此。盖作勝覽者誤以崔滋所謂皇祖者。認爲麗太祖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假使當年身便死。一生眞僞有誰知。此本白長慶詩。而半山喜誦之。故論者謂其心事可知。今按徐居正詩話。直以此爲半山作則不考之過也。且改眞僞爲終始。亦似未穩。盖其誤自養心吳氏始。見少微通鑑十四卷。

達城又云牧隱晩作。不如少時。僧竹澗謂牧老少遊中原。與文士爭䧺。故一字一句。法度森嚴。晩年所作。縱橫有不經意處。盖此老傲睨東方。謂無具眼者。故敢如是。余謂牧老豈其然。特晩作渾浩平遠。故人自不知其味耳。若果傲人而自肆。則一世之人或可傲。後世其無具眼者乎。豈可以長傲也哉。

崔東臯岦抄古好文字。每段錄在赫𨂜。合以紙撚串之。作文時必取觀以助其氣。淸陰相公亦類聚文字。至成一冊。兩公爲文。可謂勤矣。

姜㴔字淸老號葵亭。利川人也。以學行被薦登賢良科。選入翰苑。及己卯禍作。罷歸田里。後復科爲典籍。拜命卽還家不復起。與金慕齋先生相善。平日製述。盡失於兵燹。其後孫孱弱。無能世其業者。余甞於其家求得遺文。只有詩篇殆百首。而詩不甚工。亦無語及此學者。殊未可知。外裔有金廷澤者。跋其卷後。略述其蹟。

洪宇定磊落不覊之士也。余甞問於李參奉鼎慶曰洪可謂畸人否。李答曰世人固多許以高士。然其不仕有由。平生行事多譎處。恐不可輕許。余復問緣何不仕。李曰前輩之短。不必明言。盖洪於李爲父執。李亦甞親見之。則其所云云。似必有指矣。

姜判書栢年少時無所知名。爲江原都事日。李白洲明漢爲方伯。負其才氣。視姜若無人然。一日李公適食苜蓿菜。惹起詩思。沉吟詩句。姜自外入現。李曰都事亦能詩否。試步此韻。姜辭不可得。口占卽成。其一聯曰簿領兼詩卷。官厨間野蔬。李歎服不已。日與酬唱。後歸朝仍爲之延譽諸公間。推致淸要云。

庚辛瑣錄庚申辛酉[编辑]

朱夫子甞以張敬夫所謂無爲而爲者義也。有爲而爲者利也者。爲發前人之所未發。亟稱道之。以余觀之。其言盖出橫渠。有曰有意爲善。利之也假之也。無意爲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爲未盡。况有意于未善耶。又曰不得已當爲而爲之。雖殺人皆義也。有心爲之。雖善皆利也。語益通快。

仲長子光字不曜。隋人也。甞曰在險而運奇。不若宅平而無爲。誠有味乎其言之也。

朱夫子每遇水石草木稍淸陰處。竟日目不瞬。飮酒不過三兩行。又移一處。跌坐高拱。吟哦古文。氣調淸壯。想像於千載之下。猶令人爽然。

張谿谷幼時。與其姊氏游戱。作紙偶人共玩之。一日姊氏易之以新造者。谿谷至而問曰前日所玩者焉在。姊曰造久色渝。故易之耳。谿谷卽請還之曰玩之旣久而遽以色渝棄之可乎。張尙書雲翼從傍見之。喜曰興吾家者當吾兒也。喜新者人之情。而此兒能不忘舊。必成大器。

谿谷官位崇顯。未甞自異於人。性且簡靜。不喜榮華。持身廉泊。終始如一。有舌官鄭順邦者謁見甚熟。一日以香柚數十箇見餉曰。今方節早而適有新得敢進。公揀其一留之案上曰甚美一箇足矣。何必多乎。餘悉還之。順邦赧然而退。終身不敢更干。其淸㓗雖於細物皆此類。

沈同知大瀣靑松人也。自少好道。常誦黃庭玉樞諸經。闢齋於凈處。每夜必焚香拜北斗。旣久異香時聞。一夕見二靑童來往於階砌間。心喜異之。以告於家人。自此靑童不復來。其後又爲世故牽掣。遂不能究其業。常自謂業障未除。卒墮塵網。是吾平生之恨云。年八十八而卒。楺繼祖母沈公女也。故聞其說頗詳。有友申察訪者。同志之士也。甞入深山。修道垂成。不堪思家之念。遂廢道下山。自云能避急雨。能不飢寒。顙如明鏡。老而強健如少年。申名易于。

金堅者不知何許人也。好神仙。以善治巫蠱名。余外家甞召致驗之。多奇跡。一日以杖叩一盤石曰此下有兩虵矣。時方深冬。人未信。堅曰請試之。使數人擧其石。終不動。堅乃自起起之。不甚用力而石開。視其底果有大虵相盤結。人皆驚歎。

有南應民者。庶人子也。善風鑑象緯家。方靖社議起。原平諸公甞聚某家。南自外入。熟視而笑。諸公恐事泄。厲色待之。南故不去。稍稍發其隱。諸公憚之。揮之使去。南乃起曰諸公苦我耶。然諸公數月之內。皆有貴氣。是可賀也。遂去。後流寓湖西。與鄕人遊山中。鄕人皆午飯方甘。南獨不食。人強勸之。南曰當待肉而飯。乃使人搜山後。於林薄間果得虎餘獐肉以來。又甞會漁川上。衆方對案。南亦將就食。忽却筯退坐。愀然不樂。衆詰其故。南指某人曰此公今日厄重。似不得免。是以不樂耳。良久喜曰可脫矣。乃盡懽而罷。至暮某人乘牝馬而還。及門有䧺馬繫門扇。見而挐之。某人促鞭而入。纔過閾而門壞。所騎壓死。人得僅免。衆皆伏其神。『初應民與李适相熟。及适爲關西節度使。應民甞晨造焉。退而語人曰適見李節度啖粥也。匙匙皆白刃。使人心驚不已。遂不復見。未久适叛。其幾識多如此。』其子克誠亦傳相術。余甞叩之不甚工。然𨓏𨓏有中云。

金僉知德元者。亦寒門子也。號樂愚。好讀易。洞曉天文地理三要之術。當光海末。贊靖社之議。與諸公謀而取片石刻以若城于此。國祚再昌八字。潛之于長湍德津堂下流。乃聚鄕人漁。擧網而石出。金陽異之。傳示座中。衆咸驚歎以爲祥。於是金上于光海。光海大悅而城德津。府使李曙每聚兵。以城爲名。故人不之疑。得以成靖社之功。余甞見其文集。丙寅有鳥名鵜鶘。飛至臨津。金乃上書廟堂。以爲鵜鶘西塞之鳥。而今卒至於臨津。夫禽鳥得氣之先者。其必有西亂。而鵜鶘之爲言弟胡也。爲酋長者其胡王之弟乎。然而禽鳥飛急。酌其中而推之。難其止於乎山乎。明年丁卯果驗。甞與朴潛冶先生同行。午憇逆旅坐定。主家婦行過前。金戱問曰汝家有年四十八男子出入者乎。主家婦慚愕無以對。潛冶曰君何以知之。金笑曰公觀是家。以浣綆繫于扉扇。而引而止於室中者。引入外人之象也。其戶樞桑也。桑之爲字四十八也。是必有外人而私於主家婦者乎。又甞到一閭家。入門而曰主人必崔大林也。乃使人呼之。果有應者。問其故。金曰俄見有隹飛過山下。山下之隹。於字爲崔。大門外有兩木對樹。於字爲林。大卽大門之大也。又到一村見鐵片落在廳事。問於奴輩曰日的何時。對曰晩食時也。卽使人呼晩鐵。果其家主名也。其奇中悉此類。甞謂人曰丙子之歲。胡兵大入。國家其危哉。吾未及見。後如其言。其外孫宋玉果以穎。亦得星曆之法。方隷觀象監。

柳掌令袗甞閑居花山鄕舍。有一丐僧過其門。柳公愛其年少丰秀。留與之宿。且叩以山中事。對之頗詳。及暮探其橐。無他物。惟有類合一帙。試閱之。於紙面記曰明年正月十四。義州陷沒。時丙寅歲也。柳公恠而詰之。僧若不省曰吾師甞看是書。莫是吾師所記否。柳公亦不深究。臨別厚資之。且存後期。後不果來。明年丁卯正月。胡兵陷義州。果十四日也。柳公始驚異之。金尙書時讓按節嶺南。柳公時爲淸道守。因語及之。以爲深山絶境。必有畸人異士。若此類何限。而人自不遇云。

沈逆人器遠甞有詩云紅梅一樹倚墻開。白蝶黃蜂有意來。一夜狂風零落盡。蜂無消息蝶無媒。盖其讖也。甞問咸陵曰公與沈賊甞同事久矣。彼終作滔天之㐫。平日豈有幾微可見者乎。咸陵曰何以知之。但至今追思。有一事可疑。當義師入闕之日。光海宮人分逬四散。沈收其髮髢納袖中。待明早其家送食。乃實於食床而歸之。其貪財無識如此則似無所不爲。

韓安國縣監瀛之子。海西之江陰人也。兄弟諂事李爾瞻。得第出入兩司。方其盛時。遷其父墓。穿壙得一鐵鎌。明瑩如新磨。識者知其不久。後悉伏法。余寓江陰。有老人李尙哲者言其事。

宣廟晩年知光海不足付大事。廢置之意已决。光海懼。日夜與其徒謀所以存。時上候久不豫。向蘇屬耳。一夕而更劇。促諸醫入診。成浹出語權正郞得器曰上候與無寃錄遇毒條無異。甚可慮也。而已宣廟昇遐。或謂上進東宮所進藥飯。遂至大漸云云之說。盛行於閭巷間。由是知幾之士稍稍引去。以立其朝爲大恥。權公遂歸南陽。十五年不入國門以終身。及仁祖反正。有言其當處光海以弑逆之罪者。朝意以闇黮難明不果從。咸陵李公甞曰我以布衣。於國家理亂無所干。所以負戈從義者。以君父之讐。凡在東域。義當共討耳。今諸公媕婀姑息。務循苟且。不能明其義正其法。則是吾平生之志。終爲䂓富貴而止耳。是以李公無意䆠榮。乾沒世間。暮年託以病聾。遂不復出。

權正郞得器字重之號晩悔。爲人明廉剛决。篤信古學。與朴潛冶爲道義之交。往復論難。靡所不至。或聚會講訂。累日不已。至於是非疑晦處。厲聲相爭。未甞爲嫌。『故兩家奴相謂曰異哉兩班。方其相詰之際。吾以爲不復相見。及至再逢。又欣然相懽如常。固非常漢所可測也。然公性急常寄書於朴先生。則必立於外門。以待其還。』

方李适之謀不軌也。張玉城晩以元帥駐西關。疾篤不能起。适一日來見。按其肤陽若憂之曰公疾若是重乎。內窃喜之。去未久遂擧兵長驅。玉城無兵可追。第舁疾躡其後。李重老敗報聞。部下震懼。俄而賊凾其首送至軍門。吏卒無人色。玉城蹙頞曰促出揜之。鄭錦南忠信幕下士也。時在座。目左右曰取其首來。玉城不忍曰何用見爲。鄭公強之。玉城方覺其意。乃命取示。鄭公置掌上環視之。拋于地曰此豈李公耶。我熟李公矣。謂李公首者詐也。卽篲而出之。於是軍情稍安。賊犯京師。大駕遂南幸公州。玉城至碧蹄館。聚將士謀攻賊。問於鄭公曰於君意何如。對曰賊驍騎精兵狶突之勢。不可遏也。彼若渡漢而南。直追車駕。國事未可知也。此其上策。彼若屯兵景福宮裡。堅壁不出。以致我師。此其中策。彼若陣于鍾樓街頭。是欲來與我爭也。我以計誘之可破也。此其最下策也。進至延曙。玉城據胡床坐路周。屬兵於鄭公與南公以興。爲左右翼。將進軍。鄭公曰今賊與我衆寡相懸。彼且乘銳猖獗。我以烏合之卒。難與爭鋒於平地。不如先據北山之勢。乘夜據鞍峴而陣。天旣明。見賊盛張旗幟于景福宮裡。鄭公大驚搏髀曰事將去矣。良久賊解其師。屯鍾樓街頭。鄭公喜厲兵以待之。賊將韓明璉曰吾當一騎鏖之。罷軍而會食。領其衆皷譟而進。仰山以攻。時西北風急。我師順風齊呼。從高崩之。無不一當百。賊大潰走。遂乘勝遂北。适奔至利川。爲其下所斬。傳首行在。京師悉平。

初仁祖駐蹕公州。尹將軍璛以副元帥領軍。一夜軍中訛言賊至忽驚擾。體察使李完平元翼卽夜開坐。捽璛入。數不能鎭軍心。三砲已且將加法。初砲聞。上問此何聲。左右以實對。上敕體府赦其罪。李公執不可。砲再聞。上徒跣立殿陛間。急諭公曰願爲寡人貸之。中使相續。公不得已奉旨。上旣還都。喜曰雖當播遷之日。紀綱不弛。予固知國不亡也。時李相國敬輿以從事在座。尹卽李公夫人之兄也。李公每語及人曰遡思當時情境。尙令人危慄。

當光海末。倫彜斁絶。朝政紊亂。穢德日彰。人神齊憤。有志之士欝悒久矣。申平城景禛與李完豊曙相友善。一日申會於李語欵。李忽歎曰吾欲買舟。擧家浮海。與子別有日矣。申曰何爲。李曰今國家昏濁。吾不欲處此世也。申笑曰昏濁之世。獨不可淸之耶。李遽前握其手曰吾意亦如此。若無同志。遂與李延平貴父子相議擧義。時金昇平瑬以原任同知。有名當世。欲與同事。無以發其言。申乃往見金公曰鄙人雖是武夫。全不識字。請欲學書於公。金公曰何難。明日挾史略往受之。至湯放桀南巢。申佯爲驚愕。卽掩卷請退。金公恠而問其故。申曰以臣伐君可乎。此凶書不願讀也。金公爲陳其義。申唯唯而退。後又至武王伐紂。乃問曰如此之事。何其數耶。金公曰義所當爲。何害乎數。申卽微聲曰今若有如桀紂者。亦可伐乎。金公會其意。乃倚几而卧曰凶哉是子。申遂得間說之。卒定靖社之議云。

丙子奴賊之難。柳統制琳時以兵使在安州。守兵寡弱。不敢出戰。乃鑿江氷爲坎。使虜騎不得過。而入城爲守禦計。奴兵至江。多取村家柴扉笆子等物。雜以藁席亂草。鋪塞氷坎。平行度江。至城下駐軍。周視良久。過去不攻。直趍京師。盖用城有所不攻之策也。琳乃出兵徐躕其後。從間道行至金化。始與虜相及。乃依小山爲圓陳。而御營軍當其前部。夜而前部皆逃。陳前面缺。形若却月。琳恐擾衆。不敢改陳。日出胡騎來攻。憑陵馳突。我師以鳥鎗禦之。聲震山谷。飛丸如雨。虜屢前輒却。死者甚衆。初琳使軍中各持厚紙掩心甲。衆初以其負重爲苦。至是虜箭皆着紙甲。甲柔而靭。矢不能透。士卒賴以得全。日旣暮。虜乃舍去。琳以爲虜大衆在近。明日若更添生兵而來。我軍無遺類矣。乃夜引兵從山中遁去。琳老卒大鵬云。

丙子之難。朝廷遣都元帥金自點禦之。中路而士卒亡者數百。明日將向兎山。臨發一老卒諫曰今亡卒數百。必不皆全而有見捕於虜者。敵若先知我師將向兎山。必伏兵以待之。可從他路去。自點不聽。以爲撓衆而斬之。至兎山果遇伏大敗。

延平李公性坦率。昇平金公性陰刻。至於朝廷論議。亦多異同。故二公不相能。及卒昇平以詩悼之。有曰辯若懸河氣若山。於天下事謂無難。又曰志屈經綸恨未闌。盖不平之言也。

白麓辛公應時立朝行己。直前不撓。內外側目。宣廟甞於慶會樓上。聞北墻外閭家硺硺有聲。上間內侍曰此何聲。內侍謬對曰此辛應時家治石聲也。因讒應時廣治家第。取石白岳山以爲礎砌。上深以爲非。由是公不復進用。

鰲城李相公恒福甞云人不可自恃聦明。不讀書而妄希科第。余弱冠已有才名。亦自以爲如科第可拾而取也。年近三十而屢屈塲屋。於是始發憤讀書。預送人合醬於近京佛寺。元朝參禮家廟後。誡家人曰非大病故毋來撓。卽持書傳少微通鑑性理大方三書上寺。書傳通鑑則反復溫讀。大方則慣熟披覽。初上寺。見諸人讀書。晝夜勤勞。或一旬而歸。或一月而歸。皆不能久。余則優游涵泳。或以飯食餘暇。攀陟山谿。或與山僧談問閑事。但致不息之功而已。其年十二月晦始還家。三書無不通習如己有。乃出而作文示先進。皆稱許不已。未久遂登第。後生愼勿妄恃聦明也。李丈敏叙氏常擧此語之曰少年氣銳者。可以爲法云。

鄭桐溪蘊性不解修餙。甞爲南原時。以捕賊陞資。公出官儲。以備章服。或言其不當。公曰章服非如燕衣比。不取官儲而取於誰乎。谿谷以繡衣至南原。聞其政拙性迂。官儲且竭。惜公名節。不可辱以文法。而完城崔公鳴吉適在銓曹。遂私囑崔公。以副提學召還。及上道謂從者曰吾將爲老親備衣資而來。適忘之矣。乃抵書留鄕所。使發綿布一同。追及中路。後按察嶺南。爲親設壽酌於安陰家姪私第。以家舍狹隘。故乃治門外稻田。爲設宴之次。時早稻方茂。公使之蹂躪不顧惜。家姪以爲言。公卽取於營庫以償之。及宴一道盡會。旣罷而公考閱各邑禮單。如有薄略者。必治其邑吏曰壽監司母而敢如此乎。其率直如此。公之遞也。金公時讓實代之。還言公治南時事於延平李公。公甞與李公於上前爭元宗典禮議不合。李公怒曰鄭蘊久可烹也。頃任嶺南爲母設宴。事多奢濫。官庫空虗。殆不能支。金時讓代其任。故甞爲臣言如此。今若下問則可得實狀耳。公色不動。徐進曰李貴之言是矣。臣實有罪。然非有干於今日之論也。上亦察其無他。不之問也。時金公亦以知申事入侍。出語人曰吾今日見大慚大壯事矣。我以交承之短。私語於人。至發於筵席相對之時。是可慚也。鄭公卒逢重駁。少不變色。爭論如常。是可壯也。

李景奭相公甞以說書。造昇平相公。有頃某郡太守盧某投刺請謁。昇平辭以尊客。李公曰彼亦曾經臺侍者。豈以小生故不相見耶。昇平曰彼卽外官也。君卽近侍也。體面自絶。彼安敢投刺。如君前途甚遠。勉加自愛。毋墜朝廷之禮。李公謝而退。

樂靜趙公錫㣧嚴正剛果。無所撓屈。甞還鄕里。金水原益勳時爲太僕寺判官。辦餞具送公於私第。公不悅曰子爲官。當小心廉謹。乃反取官儲爲私餞用耶。却不食。金愧𧹞不已。公居家事親。行懿篤至。大府大諫公在時。公官位已顯。起居言語。不敢自便。朴扶餘由常公葱竹交也。每相造。大諫公在則公侍坐竦然。無私寒暄。及退必下堂送之曰壓尊不得欵叙。甚以爲悵。噫其賢哉。世之不知事長者者。亦可以取法矣。大諫公名廷虎。有名當世。敎子有方。

楺外王父有所記花潭徐先生事三條。盖聞於其孫友信云。有曰先生出松都南門。未甞不急走曰門之作久矣。其崩必有時。安知其不相値耶。又曰先生常適野。信馬而行。莫肎驅。故竟日不能數十里。其一乃云先生善符術。余甞見李澤堂植所記。亦有云云。心疑之曰先生果是志恠者耶。頃年洪君萬宗彙集海東異蹟。乃取車天輅五山說林所錄先生之事以實之。其言多奇恠怳惚。不合幷行於吾儒家中者。而洪君之書。尤齋先生實序引焉。曾無一言及於此者何也。豈先生眞有是事而不可諱歟。嗚呼。先生何以得此名於人世間耶。余於是乎不能無憾焉。

按王世貞宛委餘篇云夜合非今百合。夜合本似梧桐。枝弱葉繁。互相交結。一曰合昏。一曰靑裳。卽合歡也。今百合亦朝開夜合。但草本其香殊甚。所謂百合。我國亦處處有之。但不甚香。亦未可知也。又云東海有魚比目曰鰈。比目卽我國之常食。非異物也。或以我國謂鰈域。豈以取産而名耶。或曰以其地形似之也。未可考。又云鴉有隱巢。燕惡艾。鶴有長水石。啄木畫符。俱是奇聞。又云藜牀杖也。桃笙簟也。六月黃雀風。九月鯉魚風。三月鳥信風。五月麥信風。三月楡莢雨。三月三日留客雨。七月洒淚雨。九月黃雀雨。可供詩料。又云黃帝作几。舜作五明扇。太公作九府錢。舜造筆。堯作棋。曹植作雙陸。一名長行局。周武王作象戱。紂作粉。歧伯作皷吹。神農作琴。蒙恬作箏。丘仲作笛。漢武時人也。少康作箕箒。公輸作石磑。詹何作綸鉤及餌。赫胥氏作木梳。可供書府。又云女墻言其卑小。比之於城。如女子之於丈夫也。措大謂其能擧措大事。輿臺執役之至賤者也。空棺謂之櫬。有屍謂之柩。又云子産一名美。孔叢子字子居。莊周字休孫。叔敖名饒。大夫種姓文字子禽。陳仲子字子終。曹參字敬伯。叔孫通名何。嚴君平名遵。鄭子眞名樸。衛夫人名鑠字茂漪。僧一行姓張名璲。東園公姓轅名秉字宣明。夏黃公姓崔名廓字少通。綺里季姓朱名暉字文季。角里先生姓周名述字元道。此皆散出諸書。未易考錄如此。故今於其中最要者。姑見于玆。以備後考。

蒲滿切。幷行也。女間切。訟也。音拘。左右視也。昌召切。竝視也。居綺切。立正也。古文莫回切。酸果也。又某也。桑果切。心疑也。徒答切。疾言也。壯立切。衆口也。古地古度𨽙古陰古陽𢙆古息古輔古恍𦬇古芥古遁古訛古扆𡦽古罔古昊𠢤古厥古剛𣍧古朏古蒙古擊古拆𥛓古隷𢾅古杜古宰古愆古豁𡋢古幽古溺古䕏古陵𨖍古吾𡥃古好𢇇古關古卽古茨𧾥古獨𢎤古射古烝古潮古漫𧾬古散𤈲古庶𡊺古渾𧽢古博𨼻古隮𨸪古陸古澤古力古載𧗟古道古奉古丞古歸古我𣒼古條𡬾𣅎古晤𤎷古熾𠔟古奪𦬠𠃥𤚨古振𠫫古華𢕶古復古寧𤂅古淨古夏𩙶古翰古憐𫳑古掩𤟜古獻𤽘𤇵古害𡥐古悖古萬𥄮古聽𣪏古敢𢚢古愍古示古穆𡝪古婚𡜭古姻𨔞古道𡞒古婦古親𡬳古受古克詳載宛委篇。其他𨗩之爲鑿。𨘳之爲邊。𡪏之爲宣皆可喜。

甪里之甪祿先零之零獻尊之獻滹池之池疆塲之塲枹皷之枹綸巾之綸風裁之裁去聲奉朝請之請去聲尸解之解落魄之魄隱几之隱提撕之撕西滑稽之滑服匿之服椎結之結濡水之濡休屠之屠莫嚻之嚻旁魄之魄褒余之余玄端之端妖蠱之蠱欝隆之欝日施之施須搖之搖伊帆之帆旖施之施柴池之柴差之遁廵之遁烰人之烰翩幅之幅宛拳之宛團焦之焦揣靡之靡華聊之聊中盾之盾淫預之淫炫爚之爚倜倡之倡欝壘之壘觜星之觜臯比之比沙羡之羡虔劉之劉倪來之來商顔之顔涒漢之漢井幹之幹關弓之關羡門之羡茄下之茄烏秺之烏角亢之亢涑水之涑氾勝之氾隋星之隋欵乃襖靄萬俟木其冒頓沒突閼氏臙脂允吾鉛芽縣名宿留秀留嫪毐勞靄汴防什方日磾密低牂牁臧哥般若鉢惹方良罔兩隆慮林閭畏隹隈惟嶧隗摧頹蠏螺傴僂梁闇諒陰辟倪睥睨魁結椎䯻惡池滹沱𱹯拳精縣名亦出宛委篇。錄其要。以備讀書一助。

栗谷先生氣像和粹。如春風時雨。牛溪先生氣像方嚴。如夏日寒霜。故鄭松江澈甞曰吾於叔獻。會尙屢起屢挽。至於浩原。未甞一留。盖其人然也。於此亦可見兩先生器品矣。牛溪終日端坐。肩背竦直。行動語默。不敢不愼。故栗谷常曰踐履之篤。吾不及也。甞赴宋頤菴寅讌席。宋之婢石介者方以歌名。坐定而唱一聲。先生卽起去。宋亦不能留。石介曰是誰也而不喜吾歌。可謂沒風采矣。宋笑曰汝不聞成參奉乎。石介驚曰此是成參奉耶。願得更覿其面。卽徒跣出門。見其上馬而還。盖時朝廷召先生以參奉而不赴也。其制行之嚴如此。栗谷申申怡怡。未甞有崖異之行。雖遇酒筵妓樂。無不酬酢歡洽。以盡人情。而至若讙譁昌披之輩。亦必嚴厲以待之。不使經乎耳目。眞所謂和而不流者也。雖然栗谷天資高。牛溪用工密。後之有意斯文者。不如學牛溪之爲近而有序云。

先輩謂己卯諸賢。年少氣銳。以至敗事。余甞考焉。靜菴先生壬寅生。庚午登謁聖試。丁丑陞副提學。己卯春陞大司憲。冬十二月二十日卒。年三十八。金冲菴淨丙午生。中丁卯壯元。以刑曹判書謫濟州。年三十四。後二年卒。奇服齋遵壬子生。登甲戌科。以應敎謫穩城。年二十八。後二年卒。金自菴絿戊申生。登癸酉科。以副提學謫南海。年三十二。後十四年卒。尹承旨自任亦戊申生。登甲戌科。謫會寧年三十二。未幾卒。朴承旨世熹辛亥生。登甲戌壯元。謫江界年二十九。亦未幾卒。韓承旨忠丙午生。中癸酉壯元。謫巨濟年三十四。後二年卒。其他金大成湜。朴承旨薰。俱三十餘。信乎其年少也。

我國道學之唱。始自鄭圃隱夢周。圃隱傳吉冶隱再。冶隱傳金江湖叔滋。江湖傳其胤佔𠌫齋宗直。佔𠌫傳金寒暄宏弼。寒暄傳趙靜庵光祖。靜庵傳成聽松守琛。聽松傳其胤牛溪渾。牛溪傳金沙溪長生。此其相承之序也。至於李晦齋彦迪,李退溪滉,李栗谷珥。私淑而興起者也。寒暄,靜庵,栗谷以小學爲入德之門。退溪以心經爲初學之宗。此則先輩所取之不同也。栗谷退溪每卜居必以山水之趣爲重。是以退溪甞曰若非林泉魚鳥之樂。殆難度日。栗谷初欲誅茅於首陽山下不果。再圖許亭。地名在海州海邊。亦未就。末乃築室於高山之下。卽石潭是也。余甞過海州謁于先生之祠而半日游覽焉。山淸水麗。便令人忘返。然特窮山絶峽耳。無田可耕。無地可宅。若非好之篤。安能創業于是耶。故先生以是發於書札者亦屢矣。牛溪則深以爲不然。其言曰靑山白石。雖照曜於門前。何益於吾心身道德之上。此則先輩好尙之異也。

金河西麟厚湖南人也。緫角時文聲已藉。甞届洛見奇服齋子敬先生。先生奇奬之與以筆。公退而署于管曰奇服齋贈。遂篋笥之以爲寶焉。後爲弘文校理。及孝陵昇遐。鄭北窓𥖝入診。以爲有遇毒狀。公退歸田野。終身無立朝意。戒家人曰吾死毋以垂簾後所得官書銘㫌也。公追思孝陵。未甞不流涕。每於七月一日。入山痛哭。所謂年年七月日。痛哭亂山中者是也。『今尤齋丈亦感寧廟之知遇而恨素志之未展。五月四日則必入華陽洞。痛哭而還。嗚呼戚矣。』

自有黨論以來。人各自私。君子而不謂之君子。小人而不謂之小人。苟非特達之見。鮮能自免。朴潛冶先生家世所謂東人者也。而獨崇信牛溪栗谷兩先生如神明。栗谷雖俗士亦不甚非斥矣。至於牛溪。東人皆讐視之。潛冶乃能脫然於其中。可謂豪傑之士矣。楺外高祖大諫公諱效元。甞爲執義論牛溪。晩年外王父甞白曰世以牛溪爲疑。然觀其出處言行。决然君子人也。大父何甞論之。大諫公悔曰吾少時牽於儕流。隨波上下矣。安能的知是非而然哉。吾每恨之。故後世子孫至今知尊兩先生者。實外王父之敎也。

鄭相國昌衍性嚴毅。不易喜怒。居家有法。肅然若朝廷。雖家人子弟。未甞不衣帶而見。子弟必晨昏問寢然後敢退私室。一日胤公尙書廣成吏曹參議時。緣公事暮歸。不得昏謁。明朝將詣政廳。已具公服。來候於公。公不之見。使侍婢責曰汝不知事親。安知事君。尙書悚懼稱謝。公亦不解。尙書遂不敢詣政。終日待於門外。公始開顔召入焉。鄭氏於我朝。最稱舊家。其所以維持家聲殆數百年。至于今盛隆者。是必有以矣。

楸灘吳相國允謙執法平允。未甞回屈。爲都憲時。其夫人甞赴一家昬禮。衣裳朴素。未有紛華。衆女賓皆慕其儉而畏其法。潛與換衣。然後敢出。可謂不負職事矣。

曾看醫書。以爲燒酒出於元時。然樂天詩曰燒酒初開琥珀光。白詩所謂燒酒。豈別是酒名耶。

史記言孟子退而與萬章之徒作七篇。朱先生亦以爲是孟子手述。然今按七篇中諸國王皆稱其謚。豈諸王皆先孟子而死否。似是後儒所添耳。

晦齋復爵。退溪與李全仁書。以爲須遣人請受職牒于銓曹以來。此例今未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