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曆雲南通志/卷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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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十五 萬曆雲南通志
卷十六 羈縻志第十一
卷十七 

雲南通志卷之十六

羈縻志第十一[编辑]

其目六:羈縻差發、貢象道路、分制吐蕃、僰夷風俗、爨蠻風俗、滇國始末、白國始末、南詔始末、史傳摘語。

漢、唐西南郡縣,止於黑水之內。而黑水之外,其地輪廣萬里,君長以百數,不相統攝。國朝編置宣慰、宣撫、長官、安撫等司,正其疆界,明其爵級。於今二百年來,酋長安其位,夷民保其生,儼然唐虞三代萬國朝王之氣象。海隅蒼生,何其幸歟!元儒李京景山傳夷方風俗之陋,以今觀之,絕不相類。乃知秉彝恆性,無間華夷,顧王化遠邇何如也。故作羈縻志,而以其風俗之大槪係之,以見國家四履之盛云。

羈縻差發[编辑]

  • 車里宣慰使司。額徵金伍拾兩。
  • 車里靖安宣慰使司。
  • 木邦軍民宣慰使司。額徵銀壹千肆百兩。
  • 孟養宣慰使司。額徵銀柒百伍拾兩。
  • 緬甸宣慰使司。
  • 八百大甸宣慰使司。
  • 老撾宣慰使司。
  • 猛密安撫司。
  • 孟定府。額徵銀陸百兩。
  • 孟艮府。額徵金壹拾陸兩陸錢陸分。
  • 南甸宣撫司。額徵銀壹百兩。
  • 千崖宣撫司。額徴銀壹百兩。
  • 隴川宣撫司。額徵銀肆百兩。
  • 威遠州。額徵銀肆百兩。
  • 灣甸州。額徵銀壹百伍拾兩。
  • 鎭康州。額徵銀壹百兩。
  • 大候州。額徵銀貳百兩。
  • 鈕兀長官司。額徵馬四匹,折銀壹拾兩。
  • 芒市長官司。額徵銀壹百兩。
  • 八寨長官司。
  • 孟璉長官司。額徵銀貳百兩。
  • 瓦甸長官司。
  • 茶山長官司。
  • 麻里長官司。
  • 摩沙勒長官司。
  • 大古刺宣慰使司。
  • 底馬撤宣慰使司。

貢象道路[编辑]

上路,由永昌過蒲縹,經屋牀山,箐險路狹,馬不得並行。過山卽怒江,過江卽僰夷界也。江外高黎共山,路亦頗險,山巓夷人立柵爲砦,此柵三代謂之徼外地。過騰衝衛,西南行至南甸、干崖、隴川三宣撫司。隴川有諸葛孔明寄箭山,隴川之外皆是平地,一望數千里,絕無山谿。隴川十日至猛密,二日至寶井,又十日至緬甸,又十日至洞吾,又十日至擺古,見今莽酋居住之地。

下路,由景東歷赭樂甸,行一日,至鎭沅府。又行二日,始達車里宣慰司之界。行二日,至車里之普耳。此處產茶,一山聳秀,名光山,有車里一頭目居之,蜀漢孔明營壘在焉。又行二日,至一大川,原輪廣可千里,其中養象,其山爲孔明寄箭處。又有孔明碑,苔泐不辨字矣。又行四日,始至車里宣慰司,在九龍山之下,臨大江,亦名九龍江,卽黑水之末流也。由車里西南行八日,至八百媳婦宣慰司。此地寺塔極多,一村一寺,每寺一塔,村以萬計,塔亦以萬計,號慈國。其酋惡殺,不喜爭,敵人侵之,不得已,一舉兵得,所讎百罷。由此又西南行一月,至老撾宣慰司。其酋一代止生一子承襲,絕不生女。西行十五六日,至西洋海岸,乃擺古莽酋之地。

分制吐蕃[编辑]

吐蕃,在雲南鐵橋之北,一名古宗,一名西蕃,一名細腰蕃。在唐常寇雲南,南詔不能勝,讓之爲兄,乃得粗安。後劍南節度提南詔兵擣其巢穴,斬首數十萬,永斷鐵橋,吐蕃自是不復爲雲南患。我高皇帝旣平雲南,遂裂吐蕃爲二十三支,分屬郡邑,以土官轄之。麗江府控制古宗,永寧府、北勝、蒗蕖等州控制諸蕃。今蕃人皆効順,惟我所麾矣。

僰夷風俗[编辑]

僰夷在黑水之外,卽今之所謂百夷也。僰、百聲相近,蓋音訛也。性耐暑熱,所居多在卑濕生棘之地,故造字從棘從人。滇之西南,曠遠頃平,濱海多濕,故僰夷居之。雖有數十種,風俗大同小異,統名僰夷也。有大小僰夷、蒲人、阿昌縹人、古喇哈緬人、結貲哈、社怒人等名,皆僰類也。風俗稍有不同,名亦因之而異。其俗稱宣慰曰昭,猶中國稱主人也。其官屬叨孟、昭錄、昭綱之類,總率有差。叨孟總統政事,兼領軍民,多者數十萬人,少者不下數萬,昭錄亦萬餘人,賞罰皆任其意。昭綱千人遞減至十人,皆叨孟所屬,又有昭錄,遇有調遣,則統數千人以行。其近侍名立者,亦領人戶數百,皆聽其使令,食其所賦,取之無制,用之無節,上下僭奢,雖微名薄職,輒花金銀實帶。官民皆用筍殻爲帽,以金玉等寶爲高頂,如寶塔狀,上懸小金鈴,遍插翠花翎毛之類,後垂紅纓。貴者衣用綜絲綾錦,以金花金鈿節之。出入所乘,或象或馬,從者塞途。俗以坐象爲貴,以銀鏡十數爲絡,銀鈴銀釘爲緣。象鞍三面,以鐵爲,藉以重䄄,題以銅鈴。鞍後奴一人,銅帽花裳,執長鉤,制象爲疾徐之節,招搖於道,自以爲貴。其相見,合掌爲敬。長於己者則跪拜,有所論則叩頭受之,雖貴爲叨。孟見宣慰,莫敢仰視。凡有問對,則膝行以前,三步一拜,退亦如之。賤見貴,少見長,皆然。侍貴人之側,或過其前,必躬身而趨。筵宴則貴人上坐,僚屬側役,以次列坐於下。有客十人,則令十人舉盃,齊行十客之酒。酒初行,樂作,一人大呼一聲,衆人和之,如此者三。旣就座,先進飲,次具醪饌有差。食不用筯。每客,一卒跪座側,持水瓶盥帨。凡物必祭而後食。樂有三:曰僰夷樂、峏樂、車里樂。僰夷樂者,學漢人所作箏、笛、胡琴、響、琖之類,而歌中國之曲。緬樂者,緬人所作排簫、琵琶之類,作則衆皆拍手而舞。車里樂者,車里人所作,以羊皮爲三五長鼓,以手拍之,間以銅鐃、銅鼓、拍板,與中國僧道之樂無異。其鄕村飲宴,則擊大鼓、吹蘆笙、舞牌爲樂。無中國文字,小事則刻竹木爲契,如期不爽;大事則書緬守爲檄。無文案可稽,無城池可守,惟因高山爲砦而已。無倉廩之積,無租賦之輸。每年於秋冬收成後,遣親信往,各旬計房屋徵金銀,謂之取差發。每房一間,輸銀一兩或二三兩。承行者象馬從人,動以千百計,恣其所用,而後輸於公家。其刑法三條:殺人者死,犯姦者死,倫盜者全家虞死,爲賊者一村皆死。故無姦盜,道不拾遺。軍民無定籍,聚則爲軍,散則爲民。每三人或五入充軍,一名正軍,謂之昔刺,猶中國言壯士也。昔刺持兵器,餘則負荷以供餉需。故軍三十萬,則戰者不滿十萬。師行,軍在前,酋長在中,供餉在後,先進後退不一,而號令不紊。倚象爲聲勢,每戰則用繩索自縛於象上,悍而無謀。軍器少,弓箭多,絙桑爲弩,以革爲盔,銅鐵雜革爲甲。勝則驕惰爭功,負則逃竄山谷。驛路無郵亭,一里半里許,楷一小草樓,五人坐守,雖遠千里,報在旦夕。公廡與民居無異,雖宣慰府亦樓房數十而已。制甚鄙猥,以草覆之,無陶瓦之設。如酋長富者,以陶瓦蓋屋,必有天火燒之。頭目小民,多以竹爲樓,富者結構亦齊整。民間器皿甑盆之類,惟陶冶爲之。孟艮等處漆器却精緻,其宣慰用金銀車渠琉璃等器,其下亦以金銀爲之。凡一頭目出行,則象馬兵戈及床凳器皿僕妾財寶之類,皆隨以行,動輒數百人,隨虞宴樂,小民苦之。其俗男貴女賤,雖小民視其妻如奴僕,耕織貿易差醬之類,皆女職之,非疾病,雖老不得少息。凡生子,貴者以水浴於家,賤者則浴於河,三日後以子授其夫,耕織自若。頭目有妻百數,婢亦數百人,少者數十,雖庶民亦有十數妻者,妻妾無嫉妬之。螊舊俗不重虞女,如江漢游女之習,及笄始禁足,方用媒妁,以羊酒財帛之類爲禮而娶之,今則此俗漸革矣。孟艮、南甸等虞僰夷,男子皆衣長衫寬襦而無裙,其隴川、猛密、孟養俱短衫小袖而有裙。官民皆髠頭黥足,有不髠者則酋長殺之,不黥足者則衆皆嗤之曰:婦人也。婦人則綰獨髻於腦後,以白布裹之,身穿窄袖白布衫,皁布捅裙,白行纏,跣足,貴者以錦罏爲桶裙。凡子弟有職名,則父兄跪拜,受之自若。父母亡,不用僧道祭,則用婦人祝於屍前,諸親戚隣人各持酒物於喪家,聚少年百數人,飲酒作樂,歌舞達旦,謂之娛屍。婦人羣聚擊碓杵爲戲,數日而後葬。葬則親嗜一人,持火及刀,前導送至葬所,以板數片瘞之。其人平生所用器皿、盔甲、戈盾之類,壞之縣於墓側而去。自後絕無祭掃之禮矣。又有死三日之後,命女巫祭送,謂遣之遠去,不使復還家也。蒲人,靑紅布裹頭,項以靑緣小縧繩而繋之,多者爲貴,無則爲賤也。下着花棍,身掛花套長衣,膝下繋墨藤數遭。婦人綰髻於腦後,頭帶靑緣珠,以花布圍腰爲裙,上繋海貝帶十數圍,以莎羅布繋肩上爲盛服,赤腳而行,涉水登山,其疾如飛。峨昌蠻者,男子不髠首黥足,婦人以花布繋腰爲裙,脛裹靑花行纏,餘與蒲婦同。哈刺,男女色如漆黑,男子以花布爲套衣,婦人以紅黑藤繋腰數十圍。古刺,男女色黑尤甚,男子以白布爲套衣,婦人如玀羅之狀。縹人,男子衣服同,婦人以白布裹頭,衣短衫,露其腹,以紅藤纏之,莎羅布爲裙,兩接上短下長,男女同耕。緬人,色黑類哈刺,男子以白布裹,有白布大袖衫,腰纏以布爲校,貴者布衣二丈餘,賤者不盈丈。婦人類阿昌,但以白布裹頭,面披花布爲衣也。哈杜,稍類哈刺。怒人,頗類阿昌。蒲人、阿昌、哈刺、哈杜怒人,皆居山巓,種苦䕍爲食,餘則居平地或水邊也。言語皆不相通。又有結𬅿者,以象牙爲大環,從耳尖穿至頰車,以紅花布一尺許裹頭,而垂帶於後,衣半身衫而袒基右肩。戛里境上諸夷,風俗雖異,然多習僰夷所爲。其地以鷄骨占凶吉,不右四時節序,惟望月之出沒,以測時侯。人病,則命師巫於路旁祭鬼而已。地多平川,土沃人繁,村有巨者,戶以千百計。然民勤於務本,牛不穿鼻,故不服耕,惟婦人用之,故不能盡地利。春夏多雨,而秋冬多晴。夏月濕熱尤甚,冬月常如中國。仲春晝暖,夜稍寒,素無霜雪。春秋烟瘴居多,人病單熱者,必至不起,若寒熱交作,成而可愈。草木禽獸皆有異者,有草小穗而尖,自結爲一藂,衣染之,身卽染瘴。路旁大木多二幹並生,高三五丈許,結爲連理矮腳。鷄鳴無時,自更深鳴至徹曉,牝鷄亦然。魚有點魚頭而鯉魚身者,牛有水牛頭而黃牛身者,又有牛峯如駝者。市有熱池一畝許,水佛如湯,人不敢近,以生肉投之卽熟。物之珍者,犀、象、孔雀、鱗蛇、雲母、琥珀、古刺錦、霜藤、漆器。交易五日一集,旦則婦人爲市,日中男子爲市,以毡、布、鹽、茶互相貿易。地多桑柘,四時皆蠶。金裹兩齒者謂之金齒蠻,漆其齒者謂之漆齒蠻,文其面者謂之繡西蠻,繡其足者謂之纑腳蠻,彩繒前撮其髪者謂之花角蠻。歌陽文忠公歸田錄載云:家藏西南夷人所賣蠻布弓衣,其文鐵成梅盛愈春雪詩,眞寶玩也。此物卽古刺錦也。僰夷之地,西南陳海,海行五月至佛代國、阿育國、大泰國、伽廬國等。泛海有至伽廬國者,述其事曰:土熱,衢路植椰子、㯽榔。仰不見日。王居以金銀爲甓瓦,以香木爲炊爨,堂飾明珠。有二池,以金爲隄,舟檝皆飾金寶。驃王姓困沒長,名摩羅惹,其相名曰摩訶思那。王出,與以金繩牀,遠則乘象。嬪史數百人。靑甓爲圓城,周百六十里,有十二門,四隅作浮圖,民皆居中。鉛錫爲瓦,荔支爲材。俗惡殺,拜以手抱臂,稽顙爲恭。明天文,喜佛法。有百寺,琉璃爲臂,錯以金銀,丹彩紫鑛塗地,覆以錦罽,王居亦如之。民七歲祝髪止寺,至三十有不遠,其法復爲民。衣用白氎、朝霞,以蠶帛傷生不敢衣。戴金花冠,翠絡以雜珠。王宮設金銀二鎭,寇至,焚香擊之,以占吉凶。有巨白象,高百尺,訟者焚香跽象前,自思是非,面退。有災疫,王亦焚香對象踢自咎。無桎梏,有罪者束五竹捶背,重者五,輕者三,殺人則死。土宜椒、粟、稻、梁,蔗大若脛,無麻、麥。以金銀爲錢,形如半月,號登伽佗,亦曰足禪佗。俗無膏油,以蠟雜香代炷。與諸粟市,以江豬、白氎、琉璃罌缶相易。婦人當頂作高髻,飾銀珠琲,衣靑婆裙,披羅縀,行持扇,貴家者傍至五六。近城有沙山不毛,地亦與波斯、婆羅門接,距西舍利城二十日行。西舍利者,中天竺也。南詔以兵疆地接,常羈制之夷,亦有美俗,如一切借貸、賖傭、通財、期約諸事。不知文字,惟以木刻爲符,各執其半,如約酬償,毫髪無爽。如有不平,赴酋長口訟,以石子計其人之過,酋長因而訓之使改,不改則死惡殺。酋長要行侵伐,不得不從,以爲死乃分之常然,雖苦不怨。最有紀律,所過一草不動。閨門極嚴,婦人旣嫁,壻有言其婦外窺者,婦家父母親成,俱來掘地爲坑,不問虛實,縛女理之,以爲辱守。夫死不嫁,自稱鬼妻。婦女種藝紡績,養蠶織錦。有織大布者,機閑八尺,口誦佛號,乃擲一梭。婦女不下樓,樓上各設床幔,惟一女使守幔,人不敢近。其地炎熱,一日三浴,多在何中。婦女脫衣,能不露體,瓣髪垂肩,好着白衣,垂纓絡,多跣足,如中士晝白衣觀音之節,世傳觀音又女像化其俗,故女人效之。妻妾不妬嫉,夫之所寵,妻亦敬之。婦人制象,則以繩穿其耳,夜則以鐵絆其足。婦人敬夫,進食必叩頭至地。人敬酋長,雖在暗室,聞過必跪,舉手加類。兩酋爭戰旣久,勝負未分,有僧入陣止之,遂罷戰而歸。戰以得所讎而止,不及妻孥。其自稱國號,皆唐虞之舊。可見封建之法,薄海內外皆有之,故曰萬國朝王也。

〔附論〕[编辑]

雲南徼外之夷,俱在黑水之南,是名僰夷。國朝撫夷之術,乃駕馭之良法,惜今不講久矣。麓川之叛也,初以小攻取得利,因大肆貪求,盛陳兵革,然猶在滇徼外,以夷攻夷。及久而莫之禁也,則志驕氣盈,因之爲逆。鳴呼!萌蘖不剪,拱把其奈何?雖天兵南下,渠魁就俘,然斯民之塗炭已極矣。是後識治體之臣,鑒麓川之禍,修復舊典,以防其微。歲檄文武良吏,深入夷方,名曰撫夷。一以勘明奏獄,一以察識夷情,歸報重臣,以俟分别。故夷方雖遠,夷情叵測,然其動定音耗,可坐而致。卽有小警,隨加策斷,不俟其大;翼弱鋤強,興廢繼絕,不待其聞。故夷官兢兢小心,其子孫得以永享佚樂,夷民得安於本業,而中國之民亦無戰伐之勞,乃聖王仁覆華夷之大猷也。今則不然,上以文具使下,下以故事應上。使不擇人,故夷不服;上不信下,故事不終。爲南中計,盍思其本原而調御之?

爨蠻風俗[编辑]

爨蠻在黑水之內,以其王姓爨,遂名爨。按,陸梁有爨王碑云:楚令尹子文之後,受姓班氏。西漢末,食邑於爨,遂以爲氏,其後世爲鎭蠻校尉。晉武時,爨深爲興古太守,自後有爨虜、爨震。隋開皇間,爨翫作亂,遣史萬歲平之。唐開元以爨歸王爲南寧州刺史,理石城,卽今曲靖也。爨夷之名,其原如此。今雲南郡縣山谷險阻之地,皆此夷居之。種名不同,而爲爨則一也。此蠻寡則刀耕火種,衆則聚而爲盜。男子椎髻,摘去鬚髯,左右佩雙刀。喜闕,以輕死爲勇。馬貴折尾,鞍無䩞,剜木爲𩍐,狀如魚口,微容足指。婦女披髪衣皁,貴者錦飾,賤者披羊皮,乘馬則並足橫坐。室女耳穿大環,剪髪齊眉,裙不掩膝。男女無貴賤,皆披毡跣足。夫婦之禮,晝不相見,夜則同寢。子生未十歲,不得見其父。妻妾不相妬忌,嫁娶尙舅家,無可配者,方許別婚。疾不識藥,惟用男巫,號曰大覡皤,以鷄骨占吉凶,在酋長左右,斯須不離,事無巨細,皆決之。正妻曰耐德,非所生不得繼父之位。若耐德無子,或有子未及娶而死者,始及庶出及野合所生者,酋長無繼嗣,則立妻女爲酋長。酋長死,以豹皮裹屍而焚,葬其骨於山,非骨肉莫知其處。臘月爲春節,豎長竿,橫設一木,左右各坐一人,以互落爲戲。多養義士,名苴可,厚贍之。遇戰國,視死如歸。善造堅甲,其利刃有價值數十馬者,標鎗勁弩,置毒矢末,沾膚立死。其在麗江府附近於四川者,曰麽㱔,與吐蕃接界。多羊馬及香,名鐵,依江附險。好戲喜獵,挾短刀,以硨爲飾,少不如意,鳴鉦鼓相讎殺。不祀神佛,唯正月五日登山祭天,極嚴潔,男女動百數,互執其手,團旋歌舞以爲樂。俗甚儉約,飲食疎薄,一歲之糧無多。有力者尊敬官長,每歲冬,宰殺牛羊,競相邀請無虛日,一客不至,則深爲恥。人死則以竹簣舁至山下,無棺槨,貴賤皆焚之,非命死者則別焚之。其在臨安西南五百里外者,名斡泥蠻,剿居山林,治生甚儉。家積貝,以一百二十索爲一窖,藏之地中。將死,則囑其子曰:我平生藏貝若干,汝可取幾處,餘者勿動,我來生用之。其在尋甸巖欲散居者,名野蠻,無衣服,以木皮蔽體,形貌醜惡,男少女多,一夫有十數妻者,持木弓以禦侵暴。不事農畝,入山林採草木及動物面食。無器皿,以芭蕉葉藉之。其在順寧沿瀾滄江而居者,名普蠻,一名撲子蠻,性勇捷,專爲盜賊。騎馬不用鞍,跣足,衣短甲,膝脛皆露。善用鎗弩,首插雉尾,馳突如飛。其近曲靖,在烏蒙、烏撒、越嶲者,其谷皆同。其在武定者,名羅婺,其俗小異。其在楚雄鞍籠箐、姚安鐵鎖箐、賓川州赤石崔、螳螂古底者,半爲盜賊。其在鶴慶四十八村玀羅,惟海西子尤爲蠻之兇者。此諸蠻居郡縣裔境,各有酋長,名爲土官,官廉則盜賊自息。其爲盜賊者,皆土官有以致之,然爨蠻終不若僰夷之易制也。

〔附論〕[编辑]

南中諸夷,種類至不可名紀,然大槪有二種:在黑水之外者曰僰,在黑水之內者曰爨。僰有百餘種,爨亦七十餘種。僰性柔怯,爨性強悍。僰耐熱,好居卑;僰耐懆,好居高。僰以紡績稼穡爲業,爨以生畜射獵爲業。僰從酋長之令,姦者死,盜者族,故道不拾遺,外戶不閉。爨雖有酋長,然與郡縣雜居,習染詐僞,故姦盜不止,時起侵犯。此諸夷之大較也。僰不爲盜,惟爨爲盜。管爂土官,初則縱之爲盜,與之分贓,久之反爲所侮矣。爲今之計,宜考察土官,分别貪廉而賞罰之,亦九年之病,三年之艾也。

滇國始末[编辑]

七國,楚頃襄王遣將軍莊豪畧地,至滇池,見地旁沃野千里,定屬楚。方圖歸報,會秦拔黔中,道塞不能歸,遂以其衆王滇。傳世至嘗羌,漢武元狩間,指求身毒國,嘗羌問漢使者曰:漢我孰爲大?使者歸報,帝惡其不遜。時白子國仁果善撫其衆,與嘗羌角立,帝乃封仁果爲滇王,豪世遂絕。此滇國絕而白國繼也。《史記》、《西漢書》俱作楚威王使莊蹻,《東漢書》作楚頃襄使莊豪,以時考之,《東漢》是。

白國始末[编辑]

邃古之初,西海有阿育國,其王能登雲上天。出《隋書》。娶天女,生三子,長日福邦,次日弘德,季日至德。封長、季二子於金馬、碧鷄,俾各主其地,次子封於蒼洱之間。阿育俗奉佛敎,惡殺,不茹勞腥,日食白飯,人稱爲白飯王,是爲白國之鼻祖也。其時人壽二三百歲,長子、季子壽終,各爲神楚,莊豪據有其地。次子傳世至仁果,以慈信治國,國人世世戴之。漢元狩間,莊豪治滇,仁果治白崖,兩國有立。帝嘉仁果爲衆所戴,以玉印册之爲滇王,遂奄有全滇之地,豪世遂絕。帝慮其地廣兵衆,遣王然于等將兵臨滇,滇王舉國降,改爲益州郡。卽今大理也。仁果之子孫世守其家法,不尙染采,不殺生,仍號白國。是時守令治其人,酋長安其土,兩不相妨。傳至十五世孫鳳龍佑那,不變其舊。諸葛武侯收用豪傑,仍封佑那於其故地,賜姓張氏。又傳十七代至張樂進求。時哀牢人細農邏耕於巍山,卽今蒙化。其宅數有祥異,社會之日,衆祭銅柱,柱預故有金鑄鳥,鳥忽飛下農邏左肩,衆駭異,以爲天意所屬。進求乃以女妻之,因以國讓之而隱。此白國絕而南詔繼也。

南詔始末[编辑]

哀牢夷蒙迦獨捕魚,溺死江水中。其妻沙壹哭之,坐於江涯沉木上,若有感,因懷姙,十月產子男十人。後沙壹至水上,沉木化爲龍,作人語曰:若爲我生子何在?九子見龍驚走,獨小子不能去,背龍而坐,龍䑛其背。其母鳥語,謂背爲九,謂坐爲隆,因名小子曰九隆。後長大而黠,遂共推爲王。後牢山下有夫婦生十女子,九隆兄弟皆娶以爲妻,後漸滋長。種人九隆死,世世相繼,乃分置小王,散居川谷。唐天寶以後,有九隆之裔日細農邏者,耕於巍山卽今蒙化,數有祥異。社會之日,衆祭銅柱,柱預故有金鑄鳥,鳥忽飛集農邏肩上,衆駭異,以謂天意有屬,白國主張樂進求,因以國讓之,農邏自立爲奇王。時九隆之裔渠師有六,兵力相埒,分據其地,蠻謂王爲詔,故曰六詔。高宗時,農邏遣子入朝,授農邏以巍州刺史。死,僞謚高祖,子羅晟嗣。

羅晟僭立,當高宗上元元年。至睿宗景雲中,姚州蠻先附吐蕃,御史李知古請兵擊降之,築城置州縣,重稅賦,因誅其豪雋,掠其子女爲奴婢。羣蠻怨怒,引吐蕃攻知古殺之,於是姚、雋路絕,晟猶奉唐正朔。死,僞謚世宗,子晟羅皮嗣。

晟羅皮之立,當玄宗先天元年,立孔子廟於國中。死,謚威成王,子皮羅閣嗣。

皮羅閣之立,當玄宗開元十六年,受唐册封爲雲南王,賜名歸義。於是南詔浸強大,而五詔微弱。皮羅閣因仲夏二十五日祭先之期,建松明爲樓,以會五詔。宴次,羅閣佯下樓,擊鼓舉火焚樓,五詔遂滅。賂劍南節度王昱,求合五詔爲一,朝廷許之。於是盡有雲南之地,因破土蕃。旣倂五詔,乃卜太和形勝,左洱水,右蒼山,山海之交,結於子午,遂築太和城,自蒙舍徙居之。立上下二關,曰龍首,曰龍尾。後遣其孫鳳伽異入朝,授以鴻臚少卿,妻以宗女,賜樂一部,南詔於是始有中國之樂。死,子閣羅鳳立。

閣羅鳳之立,以天寳八年。故事,酋長謁都督,偕妻子行。鳳挈家至雲南,太守張乾陁皆私之,復多徴求。鳳怒,攻雲南,殺乾陁,取夷州三十二,陷嶲州,獲唐西瀘令鄭回,拜清平官卽國師也。天寶十年夏四月庚寅,節度使鮮于仲通将命致討,鳳伽異及段儉魏逆戰于西洱河,唐兵死者六萬人,仲通僅以身免。封儉魏為清平官,賜名段忠國以旌之。遂北結吐蕃,吐蕃封之為東帝,刻碑國門之外,明叛唐非得已也。改國號曰太蒙,始建年號曰贊暜鐘。十三年,劍南畱後李宓将兵擊之,為蒙氏所誘,全軍沒焉。後屢發兵,竟不能克,前後死者二十萬人。南詔目是始與中國隔絕矣。皆張乾陀激成此變也。代宗大曆十四年,羅鳳死,偽謚神武。子鳳伽異未嗣而死,孫異牟尋立。僭改元贊普鐘。

異牟尋以唐代宗大曆十四年嗣立。先居史城,史城今喜州也。連吐蕃入寇,唐神策都將李晟擊破之,異牟尋懼,改城苴咩今大理,改國號曰大理,自稱曰日東王。僭封五嶽四瀆,并立祠三皇廟,春秋致祭。以國界內點蒼山為中嶽,東川界絳雲山為東嶽,在今祿勸州,一名烏蒙山,一名雲龍山,有十二峯,皆峭拔,其山有共命鳥穴。銀生部日界蒙樂山為南嶽,在今者樂甸,又名無量山,其山千仞,有一殿,棟柱自空中來,阿育王娶天女處。永昌騰越界高黎共山為西嶽,在今騰沖,一名崑崙,隅東臨濃江,西臨龍川,左右有平川,名爲穹甸,草卉貫四敘不凋,瘴氣最惡。多雪,至春方融。夏秋,穹甸炎熾,商賈愁怨,為之謠曰:「冬時欲歸來,高黎洪山雪。夏秋欲歸來,無奈穹甸熱。春時欲歸來,囊中資糧絕。」麗江界玉龍山爲北嶽,在今麗江,一名雪山,其山九峯,雪貫四時,玉立萬仞,千里望之,若在咫尺,與蜀松州諸山相接也。以黑惠江、瀾滄江、潞江、麗江為四瀆。立官號,曰九爽、三托。其地東至於銅柱、鐵橋、蟠桃、玉榆,東南至於交趾,南至於驃國木落山,西至於太石,西北至於吐蕃,北至於神川,東北至於黔、巫。八方之地,屬以八演,從中國教令。都曰苴咩,別都曰善闡,皆中國降人為之經畫也。宗貞元三年,鄭回說以大義,令復歸唐,異牟尋然之。會西川節度使韋皋招撫群蠻,尋因求內附,而猶結好吐蕃,皋乃爲書遺尋,敘其歸化之誠。傳至吐蕃,吐蕃疑之,異牟尋歸附之志益堅。九年,上表請絕吐蕃,復臣於唐。十年,自将數萬人襲吐蕃,大破之,遣其弟獻圖納貢及吐蕃所頒金印,請復號南詔。唐以其功,遣使冊之,賜銀窠黄金印,王北面跪受之。宴使者,出玄宗所賜器物,指老笛工、歌女曰:皇帝所賜龜茲,惟二人在耳。使者曰:南詔當深思祖考,子孫勿替,盡忠皇唐。對曰:敢不敬使者之命。死,偽謚孝恒,改元曰見龍,曰上元。子尋閣勸嗣。

尋閣勸以唐德宗貞元十五年立。死,子勸龍晟立,偽謚孝文,改元應道。

勸龍晟以唐永貞元年立,淫虐不道,其臣嵳顛殺之,而立其弟勸利晟。偽謚幽,改元龍興。

勸利晟以唐憲宗元和元年立。死,偽謚靖王,改元全義。傳子晟豐佑。

晟豐祐以穆宗長慶四年立,善馭其下。文宗太和三年,西川節度使杜元穎不恤士卒,有流入蠻境者,蠻衣食之,由是盡得蜀之虛實。與其臣嵳顛遂謀入寇,以蜀卒爲郷道,襲陷邛、戎、嶲三州,引兵徑入成都,取諸經籍,大掠子女工技數萬人及珍貨而還。豊祐乃遣使上表,請罪元穎。朝廷以李德裕代之。德裕保障有方,得南詔所掠百姓四千人。豐祐死,僞謚昭成,改元曰保和,曰天啓,傳子世隆。

世隆之立,以唐武宗會昌十三年。初,韋臯開蜀淸溪道,以通羣蠻入貢,又選子弟聚之成都,敎之書數以羈縻之,而軍府不時給其餼須,南詔因是不肯入貢。及世隆立,朝廷以其名同玄宗諱,不行册禮,諭令更名謝恩,然後遣使。會世隆寇嶲州,事遂寢。世隆乃僭稱皇帝。懿宗咸通三年,西寇安南。四年,寇交阯,殺虜幾十五萬人,留兵二萬,使其將楊思縉據之,谿洞夷憭皆降。五年,寇邕州,敗還。七年,節度使高駢大破之,復定交趾。十年,世隆傾國入寇,陷犍爲及黎、雅、嘉三州。十一年,進攻成都,不克,引還。僖宗乾符元年,復寇西川,陷黎州,入寇邛崍關,勝負不常。二年,攻雅州,聞高駢改西川,遣使請和。駢發兵追至大渡河,殺獲甚衆,擒其酋長數十人。四年,復寇越嶲,死於景淨寺。自世隆嗣立以來,爲邊患殆二十年,中國爲之虛耗,而其國亦弊。僞謚景莊皇帝,改元建極。子隆舜嗣。

隆舜《通鑑》作法,誤也。南詔名皆父子相承,世隆之子曰隆舜,近是。之立,以僖宗乾符四年。性好畋獵酣宴,委國事於其臣。是歲請和,許之。又迭請和親。廣明元年,遣中正少卿李龜年充使。中和元年,上表款附。三年,以宗室女妻之。後內嬖失道,爲豎臣楊登所弒。僞謚宣武。子舜化貞嗣,改元二:曰貞明,曰嵯耶。

舜化貞之立,以唐昭宗乾寧四年,改元中興。上書於唐,唐欲報以詔,王建言:小夷不足辱詔書,臣在西南,彼何敢犯塞?從之。立四年,其臣鄭買嗣,奪之而滅其國,追謚孝哀。蒙氏自細農邏至舜化貞十有三世,立三百十年而爲鄭氏。

鄭買嗣本唐鄭回之後,世爲蒙氏。淸平唐昭宗光化五年,旣滅蒙氏而自立,改國號曰大長和,改元曰安國。死,僞謚德桓,子旻嗣立。攻蜀黎州,王建發兵大破之,俘斬數萬級,溺死數萬人。求婚於南漢,漢主以會城公主妻之。改元五:曰始元,曰天瑞景星,曰安和,曰貞祐,曰初曆。死,僞謚肅文,子隆亶嗣立,改元天應。未幾,爲東川節度使楊干貞所殺。鄭氏三傳,歷年二十有六而爲趙氏。

趙氏名善政,爲淸平。楊干貞旣殺滅鄭氏,遂拔善政而立之,後唐明宗之天成三年也,改國號曰大天興。立僅十月,干貞又奪之而爲楊氏。楊氏名干貞,旣奪趙氏而有蒙國,改國號曰大義寧,改元曰尊聖。貪虐無道,中外咸怨。通海節度使段思平興師問罪,干貞不能禦,走死。楊氏立僅二年,而段氏興焉。

段氏之先,武威郡白人也。有名儉魏者,佐蒙氏有功,賜名忠國,擢淸平官,六傳而生思平。思平生有異兆,楊干貞忌之,使人索捕。思平逃匿,得奇戟於品甸波犬村,又得神驥於業鏡湖。在雲南縣正南波大鋪是也。饑,摘野桃剖之,核膚有文曰靑昔。思平拆之曰:靑乃十二月,昔乃二十一日。今楊氏政亂,吾當以是日舉義乎?遂借兵東方,黑爨三十七部皆助之。衆至洱河尾,是夕,思平夢人斬其首,又夢玉瓶耳缺,又夢鏡破,懼不敢進兵。其軍師董迦羅日:三夢皆吉兆也。公爲大夫,夫去首爲天,天子兆也。玉瓶去耳爲王,王者兆也。鏡中有影,如人有敵,鏡破則無影,無影則無敵矣。三夢皆吉兆也。思平乃决。明旦,引兵欲渡,莫知所從,見江尾一婦被瓔而浣者,指曰:人從我江尾,馬從三沙矣。爾國名大理。從之,得濟。旣逐楊氏而有蒙國,遂改國號曰大理,改元曰文德,時後晉天福二年也。死,僞謚太祖,傳子思英。立未幾,死,僞謚文經武畧皇帝。國人立其叔思良。思良以後周廣順三年立,改元三:曰明德,曰廣德,曰聖德。死,傳於素順。素順於思聽,未知何屬也。

素順以宋太祖建隆四年立。時王全斌旣平蜀,欲因兵威取滇,以圖進於上。太祖鑒唐之禍基於南詔,以玉斧畫大渡河曰:此外非吾有也。由是雲南三百年不通中國,段氏得以睨臨僰爨以長世焉。在位十七年,改元明正。死,僞謚應道皇帝,傳子素英。以宋太宗雍煕二年立,改元五:曰廣明,曰明應,曰明聖,曰明德,曰明治。死,僞謚昭明,傳於素廉。

素廉以宋貞宗祥符二年立,改元二:曰明啓,曰乾興。死,僞謚敬明,傳於素隆。

素隆以宋天禧二年立,改元二:曰明通,曰天聖。避位爲僧。死,僞謚秉義,傳於素貞。

素貞以宋仁宗天聖四年立,改元正治。死,僞謚聖德,傳於素興。

素興以宋慶曆元年立,改元二:曰聖明,曰天明。以無道,國人廢之,而立思廉。

思廉以宋慶曆四年立。皇祐中,廣西儂智高掠廣州,敗走大理。狄靑募死士,使大理求之。會智高已死於大理,函其首至京師。段氏至是始聞名於中國。思廉立三十一年,改元四:保安、政安、正德。明德死,僞謚世宗,傳子連義。

連義以宋煕寧八年立,改元二:曰上德、廣安。爲其臣楊義貞所弒。楊義貞篡立,自號廣安皇帝,凡四年。段氏臣岳侯高智昇遣子昇太起東方兵討滅之,而立段壽輝。壽輝,連義之從子。壽輝立二年,改元曰上明,傳於正明。

正明以宋元豐五年立,改元三:曰保立、建安、天祐。避位爲僧。時國人皆歸心高氏,遂奉高昇太爲主,而段氏中絕。

高昇太有功段氏,爲國人所立,以宋哲宗之元符二年立國,改國號曰大中國,改元上治。臨終,屬其子太明日:段氏不振,國人推我,我不得已從之。今其子已長,可還其故物,爾後人勿效尤也。太明遵其遺言,求段氏餘子正淳立之,而段氏復興,號日後理國。高氏世相之,賞罰政令皆由之,國人稱爲高國主。波斯、崑崙諸國來貢大理者,皆先謁相國焉。

正淳復國,改元天授,以高太明爲相,太連爲柵主。遣太連朝宋,求經籍,得六十九家。立十三年,改元曰開明、曰文安。避位爲僧,死,僞謚中宗。傳子正嚴。

正嚴以宋徽宗大觀二年立,四十年,改元四:曰日新、曰永嘉、曰保天、曰廣運。避位爲僧,死,僞謚憲宗。傳子正興。

正興以宋高宗紹興十七年立,改元四:曰永貞、曰太寶、曰龍興、曰盛明。避位爲僧,死,僞謚景宗。傳子智興。

智興以宋孝宗乾道八年立,改元五:曰利貞、曰盛德、曰嘉會、曰元亨、曰安定。死,僞謚宣宗。傳子智連。

智連以宋寧宗慶元六年立,改元鳳曆。死,僞謚享天。傳弟智祥。

智祥以宋寧宗開僖元年立,改元二:曰天開、曰仁壽。死,僞謚神宗。傳子祥興。

祥興以宋理宗嘉煕三年立,改元道隆。甲辰,元兵攻之,逆戰,敗死。宋遣使祭之。祥興死,僞謚孝義。傳子興智。

興智以元憲宗元年立,改元天定。壬子歲,元忽必烈將兵擊之,分三道進,自臨洮經行山谷二千餘里,浮金沙江,以革囊濟,進薄大理。興智及高太祥拒戰,大敗,興智奔善闡,太祥就擒,不屈,斬於五華樓下。時白日當午,忽雲起雷震,世祖異之,曰:忠臣也。遂虜興智,滅其國。段氏自思平至興智二十二主,歷三百五十年。

元旣滅段氏而有其地,得五城、八府、蠻郡三十有七,設大理都元帥府,仍錄段氏子姓世守其土。赦興智,封爲摩訶羅嵯,管領八方。興智死,元季亂,中原多故,段氏復據之,於是有十一總管出焉。

一代總管曰段實,元中統二年入覲,世祖嘉之,賜璽書,令總管大理、善闡、會川、建昌、永昌、騰越諸郡,以功累授行省參政。以攻石城今曲靖及仁德府今尋甸功,錫虎符,爲總管。

二代總管段忠,至元中隨元帥伐西林,破會川,通善闡,平休林,武定、緬甸之役皆有功,授金齒宣慰,兼掌軍民萬戶府。

三代總管段慶,元封爲宣武將軍,妻以公主,入朝歸,授雲南省參政。

四代總管段正。

五代總管段隆。

六代總管段俊。七代總管段義。

八代總管段光,時元大德中,中原板蕩,梁王以元宗室鎭善闡,與段氏分域搆隙。至大二年,梁王大破光兵,光將高蓬守羅那關,梁王密招之,不從,乃賂蓬庖人刺蓬,以其首獻梁王,王井庖人戮之。至治元年,玉案山產小赤犬,羣吠遍野,占云:天狗墜地爲赤犬,其下有大軍覆境。又時雨鐵,民舍山石皆穿,人物值之多斃,謠俗號曰鐵雨。

九代總管段功,初襲爵爲蒙化知府,至正十二年,繼立爲總管。癸卯,明玉珍自楚入蜀,據之,分兵四掠,號曰紅巾。明玉珍自將紅巾三萬攻雲南,梁王及憲司官皆奔威楚,諸部悉亂。功謀於負外楊淵海,淵海卦之吉,乃進兵至吕閣,敗紅巾於關灘江,殺獲千計。紅巾收合餘衂,再戰,殺段氏蹺酋鐵萬戶。於是紅巾屯古田寺,段氏夕潛火其寺,紅巾軍亂,死者什七八。又追至回蹬關,大幾之,紅巾大呼之曰:待明年來復仇。時功在戰間,得玉珍母寄其子書云:爾征南務得之,不得輕還,軍少糧乏,我當添補。楊淵海效其書跡,易之曰:中國兵來急,爾宜早歸。遂募能入紅軍營者,有小卒陳惠願行。玉珍得書,恐國中有變,又新失利,遂急收軍。功追之至七星關,又勝之而還。初,玉珍圖梁王,意欲倣莊豪故事,奄有滇土,旣屢爲功所敗,銳氣挫盡,自此絕意西南。梁王大敵旣云,感功之勛而深德之,百凡報謝,功皆不授,王乃爲之奏授雲南平章,以女阿𧞔妻之。王雖陽德之,心實忌之。功有臣楊淵海諷之,不悟,其夫人高氏在大理,寄樂府促之。功得書,暫歸復往,其從行楊智、張希喬再三留之,功不聽,蓋往爲梁王壽,初無他意。旣至善闡,梁人譖之於王,楊言於外曰:段平章此來,氣燄盛大,有吞金馬嚥碧鷄之心矣,盍早圖之。梁王密召阿𧞔,命曰:親莫若父母,寶莫若社稷,功今志不滅我不已,脫無彼,猶有他平章,不失富貴也。今付汝以孔雀膽一具,乘便可毒殪之。主潸然不敢受命,夜寂人定,私語平章日:我父忌阿奴,願與阿奴西歸。因出毒具示之,平章曰:我有功爾家,我趾自蹶傷,爾父尙嘗爲我裹之,爾何造言至此。三諫之,終不聽。明日,邀功東寺演梵,至通濟橋,馬逸,因令番將格殺之。阿𧞔主聞變,失聲哭曰:昨暝燭下纔講與阿奴,雲南施宗烟花殞身,今日果然。阿奴雖死,奴不負信黃泉也。欲自盡,梁王百方防衛,主愁憤而死。

十代總管段寶,功之子,洪武元年嗣職。梁王遣矢刺平章,七攻大理不克,乃講和,奏陞寶爲雲南左丞。未幾,明玉珍復侵善闡,梁王遣叔鐵木的罕借兵大理,時寶已長,答書云:殺虎子而還喂其虎母,分狙栗而自詐其狙公,假途滅虢,獻璧吞虞,金印玉書,乃爲釣魚之香餌,繡閨淑女,自設掩雉之網羅。况平章旣亡,弟兄罄絕,今止遺一獒一奴,奴再贅華黎氏,獒又可配阿𧞔妃,如此事諾,我必借大兵,如其不可,待金馬換作蒼山,滇池改爲洱水,彼時可望吾兵來矣。梁王見書,恨寶入骨。平章女僧奴志恆不忘父仇,將適建昌,阿黎氏出手刺繡文旗以與寶曰:我自束髪聞父母之寃,恨非男子不能報,此旗所以識也。今歸夫家,收合東兵,飛檄西洱,汝急應兵,會於善闡。有詩具列女下。後寶聞高皇帝開基金陵,遣其叔段貞自會川入京,奉表歸款,朝廷亦以書報之。見《御製文集》。

十一代總管段,明洪武十四年授以宣慰。壬戌春正月,天兵破善闡,梁王自鴆,黨屬悉俘。明遣都使張元亨馳書潁川侯傅友德、西平侯沐英麾下曰:大理乃唐交綏之外國,善闡實宋斧畫之餘邦,難立營屯,徒勞兵甲,請依唐、宋故事,寬我蒙、段,奉正朔,佩華篆,比年一小貢,三年一大貢。侯怒,拷辱其使,答書曰:我大明龍飛淮甸,混一區宇,陋漢、唐之小智,卑宋、元之淺圖,天兵所至,神龍助陣,天地應符。汝段氏接武蒙氏,運已絕於元世,寬命延息,以至於今。我師已殲梁王,報汝世仇,不降何待?三月,傅、沐二將分兵,宵緣點蒼顚,繞出下關之背,先樹旗幟。遲明,段兵驚潰,大軍策馬亂流而濟,明遂就擒。井其二子仁、義至金陵,太祖聖諭曰:爾父寶曾有降表,朕不忍廢。賜長子名歸仁,授武昌衛鎭撫;次子名歸義,授鴈門衛鎭撫。大理悉定。是夏六月,元普顏篤復叛,據佛光寨在鄧川東北。先不華叛,據鄧川。甲子正月十七日,潁川侯傅友德復自七星關回軍大理,平鄧川,破佛光寨,因定賦法,築城隍,設衛堡,立學校,比於中州列郡焉。

〔附論〕[编辑]

考《南詔始末》,出於《白古通玄峯年運志》者,其文用方音,縉紳罕解。成都楊脩撰愼謫居永昌四十餘年,熟悉其語,因譯之爲書,曰《滇載記》,窮摉博采,良亦勤矣。或曰:僭竊割據,奚取焉而爲是勞也?陽應之曰:不觀土壤分裂之亂,何以知大一統之治?昔宋司馬氏作《通鑑》,采獲小說,如《何洛行年紀》、《廣陵妖亂志》者百二十家,葢法孔子著《春秋》,取羣書於百二十國也。後之君子,思神農地過日月之表,以彰我皇明四履之盛,亦將有取於斯焉。或曰:南詔世次,固不可無紀,至於年號封爵,獨不可畧乎?曰:歐陽氏作《五代史》,於《十國世家年譜》載列無遺,豈非以其朝貢之日多,而自絕之日少耶?南詔之乖叛,起於一張虔陀,星星之火,遂至燎原之勢,豈不可爲深戒哉!是用詳著於篇,以爲馭夷者吿。

諸史摘傳[编辑]

志存諸史摘傳者,歷代史自秦、漢以來皆有《西南夷傳》,今地理沿革及大事考雖已引證,然首尾不詳,故復摘其有關雲南而不可遺者,附於羈縻志之後,俾觀者易於考索云爾。

〔《史記·西南夷》摘傳〕[编辑]

西南夷君長以什數,夜郎最大;其西,靡莫之屬以什數,滇最大;自滇以北君長以什數,邛都最大:此皆魋結,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同師以東,北至楪榆卽今大理府楪檢何也,漢置楪榆縣。名爲嶲、昆明。皆編髮,隨畜遷徙,毋常處,毋君長,地方可數千里。自嶲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徙、筰都最大。自筰以東北,君長以什數,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在蜀之西。自冉駹以東北,君長以什數,白馬最大,皆氐類也。此皆巴蜀西南外蠻夷也。始楚威王時,以世考之,應在頃襄王時,非威王也。使將軍莊蹻將兵循江上,畧巴、蜀、黔中以西。莊蹻者,故楚莊王苗裔也。蹻至滇池,地方三百里,旁平地,肥饒數千里,以兵威定屬楚。欲歸報,會秦擊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因還,以其衆王滇,變服從其俗以長之。秦時常頞畧通五尺道,諸此國頗置吏焉。十餘歲,乘減。及漢興,皆棄此國而開蜀故徼。巴蜀民或竊出商賈,取其筰馬、僰僮、髦牛,以此巴蜀殷富。僰僮卽今順寧西南之僰夷是也。僮信實而忠於其主,至死不變。人得此僮爲僕,甚利益焉。

元狩元年,博望侯張騫使大夏來,言居大夏時見蜀布、邛竹杖,使問所從來,曰從東南身毒國,身毒一本作揖毒,本名天竺,語訛爲身毒也。可數千里,得蜀賈人市。或問邛西可二千里有身毒國,騫因盛言大夏在漢西南,慕中國,患匈奴隔其道,誠通蜀,身毒國道便近,有利無害。於是天子乃令王然干、柏始昌、吕越人等使間出西夷西,指求身毒國。至滇,滇王嘗羌乃留,爲求道西十餘輩。歲餘,皆閉昆明,如淳曰:爲昆明所閉道。莫能通身毒國。滇王與漢使者言曰:漢孰與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道不通,故各自以爲一州主,不知漢廣大。使者還,因盛言滇大國,足事親附。天子注意焉。

上使王然于以越破及誅南夷兵威風喻滇王入朝。滇王者,其衆數萬人,其旁東北有勞浸、靡莫,皆同姓,相扶,未肯聽。勞𣹰、靡莫數侵犯使者吏卒。元封二年,天子發巴、蜀兵擊滅勞𣹰、靡莫。索隱曰:二國與滇王同姓。以兵臨滇,滇王始首善,以故弗誅。滇王離難,楚莊之裔,雖不誅而自離兵難。西南夷舉國降,卽白國仁,果受降。請置吏入朝,於是以爲益州郡,賜滇王玉印,復長其民。西南夷君長以百數,獨夜郎、滇受王印,而滇小邑,最寵焉。

〔《前漢書·西南夷》摘傳〕[编辑]

成帝河平中,夜郎王興與鈎町王禹、漏臥侯兪更舉兵相攻,牂牁太守請發兵誅興等。議者以爲道遠不可擊,迺遣太中大夫蜀郡張匡持節和解。興等不從命,刻木象漢吏,立道旁射之。杜欽說大將軍王鳳曰:大中大夫匡使和解蠻夷王侯,王侯受詔,已復相政,輕易漢使,不憚國威,其效可見。恐議者巽耎,復守和解,太守察動靜有變迺以聞。如此,則復曠一時,王侯得收獲其衆,申固其謀。黨衆多,各不勝忿,必相殄滅。自知罪成,狂犯守尉,遠臧溫暑毒草之地,雖有孫、吳,將貴育土,若入水火,往必焦沒,知勇亡所施,屯田守之,費不可勝量。宜因其罪惡未成,未疑漢家加誅險,勅旁郡守尉練士馬,大司農預謂穀積要害處,選任職太守往,以秋涼時入,誅其王侯尤不軌者。卽以爲不毛之地,亡用之民,聖王不以勞中國,宜罷郡,放棄其民,絕其王侯勿復通。如以先帝所立累世之功不可墮,亦宜因其萌芽,早斷絕之;及已成形,然後戰師,則萬姓被害。大將軍鳳於是薦金城司馬陳立爲牂牁太守。立者,臨邛人,前爲連然長,不韋令,蠻夷畏之。及至牂牁,諭吿夜郎王興,興不從命。立請誅之,未報;迺從吏數十人出行縣,至興國且同亭,召興。興將數千人往至亭,從邑君數十人入見立。立數責,因斷頭。邑君曰:將軍誅亡狀,爲民除害,願出曉士衆。以興頭示之,皆釋兵降。鈎町王禹、漏臥侯兪震恐,入粟千斛、牛、羊勞吏士。立還歸郡。興妻父翁指與興子邪務收餘兵,迫脅旁二十二邑反。至冬,立奏募諸夷與都尉、長史分將攻翁指等。翁指據阨爲壘,立使奇兵絕其饟道,縱反間以誘其衆。都尉萬年曰:兵久不决,費不可共。引兵獨進,敗走,趨立營。立怒,叱戲下令格之。都尉復還戰,立引兵救之。時天大旱,立攻絕其水道,蠻夷共斬翁指,持首出降。立已平定西夷,徵詣京師,人巴郡,有盜賊,復以立爲巴郡太守,秩中二千石居,賜爵左庶長。徙爲天水太守,勸民農桑,爲天下最,賜金四十斤。入爲左曹、衛將軍、護軍都尉,卒官。王莽篡位,改漢制,貶鈎町王以爲侯。王邯怨恨,牂牁大尹周欽詐殺邯。邯弟承攻殺欽,州郡擊之,不能服。三邊蠻夷愁擾,盡反,復殺益州大尹程隆。莽遣平蠻將軍馮茂發巴、蜀、犍爲吏士,賦斂取足於民,以擊益州。出入三年,疾疫死者什七,巴、蜀騷動。莽徵茂還,誅之。更遣寧始將軍廉丹與庸部牧吏熊大發天水、隴西騎士,廣漢、巴、蜀、犍爲吏民十萬人,轉輸者合二十萬人,擊之。始至,頗斬首數千,其後軍糧前後不相及,士卒飢疫,三歲餘,死者數萬。而粵嶲蠻夷任貴亦殺太守枚根,自立爲邛穀王。會莽敗,漢興,誅貴,復舊號云。

〔《後漢·西南夷》摘傳〕[编辑]

西南夷者,在蜀郡徼外,有夜郎國,東接交趾,西有滇國,北有邛都國,各立君長。其人皆椎結左袵,邑聚而居,能耕田。其外又有嶲、昆明諸洛,西極同師,東北至葉榆,地方數千里。

初,楚傾襄王時,遣將莊豪從沅水伐夜郎,軍至且蘭,椓船於岸而步戰。旣滅夜郎,因留王滇池。莊蹻裔也。公孫述時大姓,龍傳尹、董氏,與郡功曹謝暹保境爲漢,乃遣使從番禺江奉貢。光武嘉之,並加褒賞。桓帝時,郡人尹珍自以生於荒裔,不知禮義,乃從汝南許愼、應奉受經書圖緯。學成,還鄕里敎授,於是南域始有學焉。珍官至荆州刺史。滇王者,莊蹻之後也。元封二年,武帝平之,以其地爲益州郡,割牂牁、越嶲各數縣配之。後數年,復井昆明地,皆以屬之。此郡有池,周回二百餘里,水源深廣,而末更淺狹,有似倒流,故謂之滇池。河土平敞,多出鸚鵡、孔雀。有鹽池田漁之饒,金眼畜產之富。人俗豪忲。居官者皆富及累世。及王莽政亂,益州郡夷棟蠶、若豆等起兵殺郡守,越嶲、姑復夷人大牟亦皆叛,殺畧吏人。莽遣寧始將軍廉丹發巴蜀吏人及轉兵穀卒徒十餘萬擊之,吏士飢疫,連年不能剋而還。以廣漢文齊爲太守,造起陂池,開通漑灌,墾田二千餘頃,率厲兵馬,修障塞,降集羣夷,甚得其和。及公孫述據益土,齊固土拒險,述拘其妻子,許以封侯,齊遂不降。聞光武卽位,乃間道遣使自聞。蜀平,徵爲鎭遠將軍,封成義侯,於道卒,詔爲起祠堂,郡人立廟祀之。建武八年,夷渠帥棟蠶與姑復、楪榆、梇棟、連然、滇池、建憐、昆明諸種反叛,殺長吏,益州太守繁勝與戰而敗,退保朱提。十九年,遣武威將軍劉尙等發廣漢、犍爲、蜀郡人及朱提夷合萬三千人擊之,尙軍遂渡瀘水,入益州界。羣夷聞大兵至,皆棄壘奔走,尙獲其贏弱穀畜。二十年,進兵與棟蠶等連戰數月,皆破之。明年正月,追至不韋,斬棟蠶帥,凡首虜七千餘人,得生口五千七百人,馬三千匹,牛羊三萬餘頭,諸夷悉平。肅宗。元。和平。蜀郡王阜爲太守,政化尤異,有神馬四匹出滇池河中,甘露降,白烏見,始興起學校,漸遷其俗。

哀牢夷者,其先有婦人名沙壹,居於牢山,嘗捕魚水中,觸沉木若有感,因懷姙,十月產子男十人。後沉木化爲龍,出水上,沙壹忽聞龍語曰:若爲我生子,今悉何在?九子見龍驚走,獨小子不能去,背龍而坐,龍因䑛之。其母烏語,謂背爲九,謂坐爲隆,因名子曰九隆。及後長大,諸兄以九隆能爲父所䑛而黠,遂共推以爲王。後牢山下有一夫一婦,復生十女子,九隆兄弟皆娶以爲妻。後漸相滋長,種人皆刻畫其身,象龍文,衣著尾。九隆死,世世相繼,乃分置小王,往往邑居,散在谿谷。

永平十二年,哀牢王柳貌遣子率種人內屬,其稱邑王者七十七人,戶五萬一千八百九十,口五十五萬三千七百一十一。西南去洛陽七千里。顯宗以其地置哀牢、博南二縣,割邑州郡,西部都尉所領六縣合爲永昌郡。始通博南山,度蘭倉水,行者苦之,歌曰:漢德廣,開不賓。度博南,越蘭津。度蘭倉,爲它人。哀牢人皆穿鼻儋耳,其渠帥自謂王者,耳皆下肩三寸,庶人則至肩而已。土地沃美,宜五穀蠶桑。知染采文繡罽帛,疊蘭干細布,織成文章如綾錦。有梧桐木華,績以爲布,幅廣五尺,潔白不受垢汗,先以覆亡人,然後服之。其竹節相去一丈,名曰濮竹。出銅、鐵、鉛、錫、金、銀、光珠、虎魄、水精、瑠璃、軻蟲、蚌珠、孔雀、悲翠、犀、象、猩猩、貊獸。雲南縣有神鹿,兩頭,能食毒草。先是,西部都尉廣漢鄭純爲政淸潔,化行夷貊,君長咸慕,皆獻土珍,頌德美,天子嘉之,卽以爲永昌太守。純與哀牢夷人約,邑豪歲輸布貫頭衣二領,鹽一斛,以爲常賦,夷俗安之。純自爲都尉、太守。十年,卒官。建初元年,哀牢王類牢與守令忿爭,遂殺守令而反叛,攻越嶲唐城,太守王尋奔楪榆。哀牢三千餘人攻博南,燔燒民舍。肅宗募發越嶲、益州、永昌夷漢九千人討之。明年春,邪龍縣昆明夷鹵承等應募,率種人與諸郡兵擊類牢於博南,大破斬之,傳首洛陽。賜鹵承帛萬匹,封爲破虜傍邑侯。永元六年,郡徼外敦忍乙王莫延慕義遣使譯獻犀牛、大象。九年,徼外蠻及撣國王雍由調遣重譯奉國珍寶,和帝賜金印此綬,小君長皆加印綬、錢帛。永初元年,徼外憔僥種夷陸類等三十餘口舉種內附,獻象牙、水牛、封牛。永寧元年,撣國王雍由調復遣使者詣闕朝賀,獻樂及幻人,能變化吐火,自支解,易牛馬頭。又善跳丸,數乃至千。自言我海西人。海西卽大秦也。撣國西南通大秦。明年元會,安帝作樂於庭,封雍由調爲漢大都尉,賜印綬、金銀綵繒各有差也。

元鼎六年,置越嶲郡。其土地平原,有稻田。靑蛉縣禺同山有碧鷄金馬,光景時時出見。禺同山在今褒州揚波縣。王褒《碧鷄頌》曰:持節使王褒謹拜南崖,敬移金精神馬,縹碧之鷄,虞南之荒,深谿囘谷,非土之鄕。歸來歸來,漢德無疆,廣乎唐虞,澤配三皇。《華陽國志》曰:碧鷄光景,人多見之。《前書音義》曰:金形似馬,碧形似鷄也。

永平元年,姑復夷復叛,益州刺史發兵討破之,斬其渠帥,傳首京師。後太守巴郡張翕政化淸平,得夷人和,在郡十七年卒,夷人愛慕,如喪父母。蘇祈叟二百餘人齎牛羊送喪,至翕本縣安漢,起墳祭祀。詔書嘉美,爲立祠堂。安帝元初三年,郡徼外夷大羊等八種,戶三萬一千,口十六萬七千六百二十,慕義內蜀。時郡縣賦斂煩數,五年,以卷夷大牛種封離等反叛,殺遂久令。明年,永昌、益州及蜀郡夷皆叛應之,衆遂十餘萬,破壞二十餘縣,殺長史,燔燒邑郭,剽畧百姓,骸骨委積,千里無人。詔益州刺史張喬選堪能從事討之。喬乃遣從事楊竦將兵至楪榆擊之。賊盛,未敢進,先以詔書吿示三郡,密徵求武士,重其購賞。乃進軍與封離等戰,大破之,斬首三萬餘級,獲生口千五百人,資財四千餘萬,悉以賞軍士。封離等惶怖,斬其同謀渠帥,詣竦乞降,竦厚加慰納,其餘三十六種皆來降附。竦因奏長吏姦猾侵犯蠻夷者九十人,皆減死。州中論功,未及上,會竦病創卒,張喬深痛惜之,乃刻石勒銘,圖畫其像。天子以張翕有遺受,乃拜其子湍爲太守。夷人歡喜,奉迎道路,曰:郎君儀貌類我府君。後湍頗失其心,有欲叛者,諸夷耆老相曉語曰:當爲先府君故。遂以得安。後順、桓間,廣漢馮顥爲太守,政化尤多異迹云。

〔《唐書·南詔列傳》〕[编辑]

南詔蠻,謂王爲詔,自言哀牢龍生九隆氏之後,代居蒙舍利爲渠帥,在漢永昌故郡東,姚州之西。其渠帥有六,自號六詔,兵力相埒。蒙舍詔細奴邏,高宗時來朝。細奴邏生邏盛,武后時來朝。其妻方娠,邏盛次姚州,聞妻生子,曰:吾且有子,死於唐地足矣。子名曰盛邏皮。邏盛至京師,賜錦袍、金帶歸國。開元初,邏盛死,子盛邏皮立。盛邏皮死,子皮邏閣立。二十六年,詔授特進,封越國公,賜名曰歸義。其後破河蠻,以功策授雲南王。歸義漸強盛,餘五詔浸弱。劍南節度使王昱受歸義賂,奏六詔合爲一詔。歸義旣併五詔,自號南詔,服羣蠻,破吐番,兵力強勁,日以驕大。初,六詔兵寡力分,王昱受賂,奏倂六詔爲一,遂致驕恣。每入覲,朝廷亦加禮異。二十七年,徙居太和城。天寶四載,歸義遣孫鳳迦異來朝,授鴻臚卿歸國,恩賜甚厚,歸義意望益高。時劍南節度使章仇兼瓊遣使至雲南,與歸義言語不相得,歸義當啣之。七年,歸義率詔立子閣羅鳳襲雲南王。無何,鮮于仲通爲劍南節度使,張虔陁爲雲南太守。仲通福急寡謀,虔陁驕詐,待之不以禮。舊事,南詔常與其妻子謁見都督,虔陁皆私之。有所徵求,閣羅鳳多不應,虔陁遣人罵辱之,仍密奏其罪惡。閣羅鳳忿怨,因發兵反,攻圍虔陁殺之,時天寶九年也。明年,仲通率兵出戎、嶲州,閣羅鳳遣使謝罪,仍與雲南錄事參軍姜如芝俱來,請還其所虜掠,且言:吐蕃大兵壓境,若不許,當歸命吐蕃,雲南之地,非唐所有也。仲通不許,因其使進軍逼太和城,爲南詔所敗。自是閣羅鳳北臣吐蕃。吐蕃令閣羅鳳爲贊普鍾,號曰東帝,給以金印。蠻謂弟爲鍾,時天寶十一年也。十二年,劍南節度使楊國忠執國政,仍奏徵天下兵,俾留後侍御史李宓將十餘萬,輦餉者在外海,涉海瘴死者相屬於路,天下始騷然苦之。宓復敗於太和城北,死者十八九。會安祿山反,閣羅鳳乘釁攻陷嶲州及會同軍,西復尋傳蠻。大曆十四年,閣羅鳳子迦異先閣羅死,立迦異子,是爲異牟尋。頗知書,有才智,善撫其衆。吐蕃後賦南蠻重數,又奪諸蠻險地立城堡,歲徵兵以助鎭防,牟尋益厭苦之。有鄭回者,本相州人,天寶中舉明經,授嶲州西瀘縣令。嶲州陷,爲所虜。閣羅鳳以回有儒學,更名曰蠻利,甚愛命之,命敎鳳迦異。及異牟尋立,又令敎其子尋夢凑。回久爲蠻師,凡授學,雖牟尋夢凑,回得箠撻,故牟尋以下皆嚴憚之。蠻謂相爲淸平宫,凡置六人。牟尋以回爲淸平官,事皆咨之,秉政用事。餘淸平官五人,事回卑謹,或有過,回輒撻之。回嘗言於牟尋曰:自昔南詔嘗款附中國,中國尙禮義,以惠養爲務,無所求取。今棄蕃歸唐,無遠戍之勞,重稅之困,利莫大焉。牟尋善其言,謀內附者十餘年矣。會劍南西川節度使韋臯招撫諸蠻,苴烏星、虜望等歸化,微聞牟尋之意,因令變寓書於牟尋,且招懷之,時貞元四年也。七年,又遣間使持書喻之,道出磨、此二蠻,其魁主潛吿吐蕃。使至雲南,吐蕃已知之,令詰牟尋。牟尋懼,因紿吐蕃曰:唐使,本蠻也,韋臯許其求歸,無他謀。遂執送吐蕃。吐蕃益疑之,多召南詔大臣之子爲質,牟尋愈怨。九年四月,牟尋乃與酋長定計,遣使趙莫羅眉由兩川,楊太和堅由黔中,或由安南,使非三輩,致書於韋臯,各責生金、丹砂爲贄。三分前臯所與牟尋書,各持其一爲信。歲中,三使皆至京師,且曰:牟尋詩歸大國,永爲藩國。所獻生金,以喻回北之意如今也;丹砂,示其赤心耳。上嘉之,乃賜牟尋詔書,因命韋臯遣使以觀其情。臯遂命巡官崔佐時至牟尋所都陽苴咩城,南去太和城十餘里,東北至城都二千四百里,東至安南如至城都,通水陸行。是時也,吐蕃使數百人先佐時在南詔,牟尋悉召諸種落與議歸化,或未畢至,未敢公言,密言佐時稱牂牁使,衣以牂牁服而入。佐時不肯,日:我大唐使,安得服小夷之服!牟尋不得已,乃夜迎佐時,設位陳燈燭,佐時乃大宣詔書。牟尋恐吐蕃知,顧左右無色,而業已歸唐久矣,歔欷流涕,皆俯伏受命。其明年正月,異牟尋使其子閣勸及淸平官等與佐時盟於點蒼山神祠,盟書一藏於神室,一沉於西洱河,一置祖廟,一以進天子。閣勸卽尋夢凑也。鄭回見佐時,多所指導,故佐時探得其情,乃請牟尋斬吐蕃使數人,以示歸唐,又得其吐蕃所與金印。牟尋尋遣佐時歸,仍刻金契以獻,閣勸賦詩以餞之。牟尋乃去吐蕃所立帝號,私於佐時,請復南詔舊名。佐時與盟訖,留二旬有六日而歸。初,吐蕃因爭北庭,與回鶻大戰,死傷頗重,乃徵兵於牟尋,須萬人。牟尋旣定計歸我,欲因徵兵以襲之,乃示寡弱,謂吐蕃日:蠻軍素少,僅可發三千人。吐蕃少之,請益至五千,乃許。牟尋遽遣兵五千人戍吐蕃,乃自將數萬踵其後,畫夜兼行,乘其無備,大破吐蕃於神川,遂斷鐵橋,遣使吿捷,且請韋臯使閱其所虜獲及城堡,以取信焉。時韋臯上言:牟尋收鐵橋以來城壘一十六,擒其王五人,降其衆十餘萬。以祠部郎中兼御史中丞袁滋持節册南詔,仍賜牟尋印,鑄用黃金,以銀爲窠,文日貞元册南詔印。先是,韋臯奏:南詔前遣淸平官尹仇寬獻所受吐蕃印五,二用黃金,今賜請以黃金,從蠻夷所重,傳示無窮。從臯之請也。十年八月,遣使蒙凑羅棟及尹仇寬來獻鐸槊、浪人劍及吐蕃印入紐。凑羅棟,牟尋之弟也,錫賚甚厚,以尹仇寬爲檢校左散騎常侍,餘各授官有差。俄又封尹仇寬爲高溪郡王。十一年三月,遣淸平官尹輔酋隨袁滋來朝。又得先沒蕃將衛景昇、韓演等井南詔所獲吐蕃將帥俘馘百人至京師。凑羅棟歸國,在道而卒,贈右散騎常侍。授尹輔酋檢校太子詹事、兼御史中丞,餘亦差次授官。又降勅書賜異牟尋及子閣勸、淸平官鄭回、伊仇寬等各一書,書左列,中書三官宣奉行,復舊制也。九月,異牟尋遣使獻馬六十匹。十二年,韋臯於雅州會野路招收得投降蠻首領高萬唐等六十九人,戶約七千,兼萬唐等先投吐蕃金字吿身五十片。十四年,異牟尋遺酋望大將軍王丘各等賀正,兼獻方物。十九年正月旦,上御含元殿受南詔朝賀,以其使楊鏌龍武爲試太僕少卿,授黎州廓淸道蠻首領襲恭化郡王劉志寧試太常卿。二十年,南詔遣使朝貢。元和二年八月,遣使鄧傍傳來朝,授試殿中監。三年十二月,以異牟尋卒,廢朝三日。四年正月,以太常少卿武少儀充弔祭使,仍册牟尋之予驃信笡蒙閣勑爲南詔,仍命鑄元和册南詔印。七年十月,皆遣使朝貢。十一年五月,以龍蒙盛卒,廢朝三日,遣使來請册立其君長,以少府少監李銑充册立弔祭使,左贊善大夫許堯佐副之。十二年至十五年,比年遣使來朝,或年內二三至者。寶曆二年、太和元年,亦遣使來。三年,杜元穎鎭西川,以文儒自高,不練戎事。南蠻乘我無備,大舉諸部入寇,牧守屢陳,亦不之信。十一月,蜀川出軍與戰,不利,陷我邛州,逼成都府,入梓州西郭,驅刼玉帛子女而去。上聞之,大怒,再貶元穎爲循州司馬。明年正月,其王蒙嵯顚以表自陳請罪,兼疏地穎過失。國家方事柔遠,尋釋其罪,復遣使來朝。五年、八年,亦遣使來貢方物。開成四年、五年,會昌二年,皆遣使來朝。

〔《元史》摘世祖入大理事〕[编辑]

世祖皇帝諱忽必烈夏六月入覲憲宗於由先惱兒之地,奉命帥師征雲南。秋七月丙午,禡牙西行。秋八月,師次臨洮,遣王律术、王候、王鑑諭大理,不果行。九月壬寅,師次忒刺,分三道以進。大將兀良合咍帶率西道兵,由晏當路與諸王抄合卽葱嶺入,今之麗江府。野只烈率東道兵,由白蠻卽棧道經四川入,今之曲靖府。帝由中道卽越嶲入,今之北勝州。乙已,至滿陀城,留輜重。冬十月丙午,過大渡河,又經行山谷二千餘里,至金沙江,乘革囊及栰以渡,摩娑蠻主迎降,其地在大理北四百餘里。十一月辛卯,復遣王律术等使大理。丁酉,師至白蠻打郭寨,其主將出降,其姪堅壁拒守,攻拔殺之,不及其民。庚子,次三甸。辛丑,白蠻送款。十二月丙辰,軍薄大理城。初,大理主段氏微弱,國事皆決於高祥、高和兄弟。是夜,祥率衆遁去,命大將野古及拔突兒追之。帝旣入大理,日:城破而我使不出,計必死矣。已未,西道兵亦至,命姚樞等搜訪圖籍,乃得三使尸。旣瘞,命樞爲文祭之。辛酉,南出龍尾城,次趙瞼。癸亥,獲高祥,斬於姚州。留大將兀良合帶戍守,以劉時中爲宣撫使,與段氏同安輯大理,遂班師。《自古通》載世祖斬高祥於五華樓下,此云姚州,非是。

〔附論〕[编辑]

孔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雲南在兩漢至唐開元,酋長安其土,郡縣治其人。今土流並設之法,自漢世而已然矣。天寶以後,守長不法,恣肆誅求,遂起割據僭竊之禍。觀張喬斬奸滑長吏九十餘人而三十六部盡降,諸葛孔明用其豪傑而財賦足以給軍國,史萬歲受明珠而隨服隨叛,梁毗一金不取而酋長咸歸,李知古以重賦戮尸,張乾陁以淫虐被殺,鮮于仲通福急而喪師,杜元穎高傲而致亂,然則御夷之道顧不甚簡易乎?鳴呼,今之雲南卽漢唐之雲南也,雲南之郡縣卽天下之郡縣也。用人者鑒漢唐之得失,爲官擇人而不爲人擇地,不分中邊,不分遠邇,惟賢是用,誠得廉靜老成如張喬、梁毗者而用於雲南,則億萬千年永無南顧之憂矣。

督梓:大理府知事李可華

考閱:太和縣學生董學舒

雲南通志卷之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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