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貢錐指/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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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河惟豫州：
［《傳》曰：西南至荊山，北距河水。曾氏曰：臨沮之荊山，其陰為豫州，其陽為荊州。渭按：荊山已見《荊州》。河，南河也，後同。其不言南者，蒙上「至於南河」，省文而可知也。荊山主南言，《傳》不當兼西，亦猶青之岱主南言，不當兼西也。］
《爾雅》：河南曰豫州，漢南曰荊州。蓋荊、豫二州，《禹貢》以荊山為界，《爾雅》則以漢水為界。故郭注《豫州》云：自南河至漢也。《禮記王制》曰：自南河至於江，千里而近。《鄭注》云：豫州域。自江至於衡山，千里而遙。《鄭注》雲「荊州域」，則二州又似以江為界矣。以為殷製，則與《爾雅》不合。以為周制，則與《職方》不合。《周禮》：河南曰豫州，其山鎮曰華山，其澤藪日圃田，其川滎、雒，其浸波、溠。華山、圃田、滎、雒皆在《禹貢》豫州之域，唯波、遞可疑。《鄭注》云：波讀為播。《禹貢》曰：滎播既都。〈《釋文》：播音波。〉《春秋傳》曰：楚子除道梁溠，〈音側嫁反。〉營軍臨隨。則溠宜屬荊州，在此非也。今按：滎即榮澤，至周而已導為川，故曰其川。波則別是一水，非滎播也。《水經滍水注》云：波水出霍陽西川大嶺東穀，俗謂之歇馬嶺。〈霍陽故縣在今汝州東南二十里霍山下。〉即應劭所謂氣「孤山，波水所出」也。馬融《廣成頌》曰：浸以波、溠。其水南逕蠻城下，又南分三川於白亭東，而俱南入滍水。滍水自下兼波水之通稱也。蓋洛別百答之外，又有此波水。道元以為豫州之浸，浸可以為陂灌溉者也。章懷注《馬融傳》云：波水出歇馬嶺，在汝州魯山縣西北。汝州今屬河南，州西四十里廣成澤，一名黃陂，周百里，有灌溉之利。後漢於其地置廣成苑，為遊獵之所。澤水出狼皋山，東南流，合溫泉水，波水自西來注之，又東南合滍水入汝。此即「波、溠」之波也。馬融精於《周官》，其頌廣成，明言浸以波、溠。鄭違其義，非是。《禹貢》之滎波，自當作播。《職方》之波、溠，當讀如字，不可牽合。溠水，杜預云：在義陽厥縣西，東南入鄖。《水經注》：溠水出隨縣西北黃山，南逕氵厥西縣西，又東南逕隨縣故城西。《春秋》：莊公四年，楚武王伐隨，除道梁溠。謂此水也。又南流，注於溳。溠水流短。溳水出蔡陽縣大洪山，一名清發水，東南逕隨縣，至安陸入於沔。溠既合溳，自下可以通稱。《經》所謂溠，蓋即溳也。豫州南界至漢，殷時已然，周人因之。《呂氏春秋》云：河、漢之間曰豫州。溠水在漢北，其為豫浸，又何疑焉。周無梁州，《賈疏》云：周之雍、豫，於《禹貢》兼梁州之地。豫所兼者，當在華山之陽，漢水之北，嶓塚之東。以華為豫鎮、漢為荊界知之。其《王制》所言，不過言南河至江，江至衡山之道里耳。鄭以為豫、荊二州之域，恐非記者本意。邢氏《爾雅》疏云：豫州自南河至漢，《職方》與此同。可以證殷、周之荊、豫，皆以漢為界，而不以江為界矣。
豫州有古太皞、祝融之虛，及帝嚳、成湯所都，〈虞、舜後，即少康所奔。〉戈、邳、封、葛、三鬷諸國皆在焉。春秋時可考者，管、蔡、郜、唐、鄭、東虢、西虢、凡、蔣、祭、杞、宋、焦、申、許、蓼、〈《左傳》：哀十七年，楚子穀曰：武王克州、蓼。即此。一作「廖」。《漢志》：南陽縣，故廖國。〉密、隨、厲、唐、戴、沈、息、房、〈《周語》：內史過曰：昭王娶王房。《後漢志》：汝南吳房縣，故房國，楚靈王所滅。〉滑、鄶、鄀、穀、鄧、賴、項、頓、胡、江、黃、道、柏、州來、紋、蠻、陸渾凡四十一國。戰國時屬宋、魏、韓，而秦、楚亦兼得其地。秦並天下，置三川、碭郡、潁川、南陽、〈東境、北境是。〉南郡。〈北境是。〉漢復置豫州。〈領郡國五，其今河南府、陝郡、弘農之地，則屬司隸。陳留、濟陰之地，則屬兗州。〉後漢為司隸、〈治河陽。〉豫州。〈迨譙，領郡國六。〉魏因之。晉分置司州。〈領郡十一，豫州領郡國十。〉唐為都畿之河南府〈洛洲、〉陝郡〈陝南境、〉臨汝〈汝、〉滎陽〈鄭〉等郡，河南道之陳留〈汴〉、睢陽〈宋〉、濟陰〈曹〉、譙郡〈亳〉、潁川〈許〉、淮陽〈陳〉、汝陰〈潁〉、汝南〈豫〉等郡，山南東道之淮安〈唐〉、南陽〈鄧〉、襄陽〈襄〉、漢東〈隨〉、武當〈均〉等郡及河東道之弘農郡〈虢〉。按以上《通典》所列。濟陰之乘氏，當往屬兗；襄陽之南漳、漢東之光化，當往屬荊。又有當來屬者，兗域靈昌之匡城，梁域上洛之上津東境廢長利縣地是也。以今輿地言之，河南則河南、開封、歸德、南陽、汝寧五府及汝州，直隸則大名府之東明、長垣，山東兗州府之定陶、曹縣、城武、單縣，江南則鳳陽府之潁州、潁上、太和、亳州、蒙城，湖廣則襄陽府之襄陽、光化、宜城、棗陽、穀城、均州，鄖陽府之鄖縣、保康及鄖西之東境，德安府隨州之北境，皆古豫州域也。
豫之南界，亦半刂自南漳縣之荊山，西起保康，曆宜城、棗陽及隨州之北境故隨縣地，〈州之南境<廣發>光化縣，地入荊域〉。又東為信陽、羅山，皆與荊接界處也。詳見〈荊州〉。
豫北濱冀之南河，其西與華陰接。華陰，雍域也。按《職方》豫州山鎮曰華山。《通典》云：即今華陰郡山連延東出，故屬豫州。《九域志》云：華山四州之際，東北冀，東南豫，西南粱，西北雍，十字分之。四隅為四州也。豫之北界，由華山而東為閿鄉、靈寶、陝州、澠池、新濱、洛陽、孟津、鞏縣、汜水、河陰、滎陽、滎澤，又東北為陽武、延津，皆在南阿之南，〈陽武自元時河從原武決而東南流，始為河北地。〉又東北抵浚縣大伾山，冀、兗、豫三州之交也。
豫東接兗、徐、揚三州之界，自封丘而東為長垣、東明，又東為考城、定陶、曹縣、城武、單縣，與兗接界；又南為夏邑、永城、毫州、潁州，又東為潁上、蒙城，皆在淮北，與徐接界；自潁州以西為商城、息縣、真陽，腧淮而南為信陽，與揚接界。
豫西自閿鄉以南為盧氏、鄖縣及鄖西之東境，故鄖縣地與雍、梁接界，豫居中央，為輻輳之地。接界者七州，唯青為兗、徐所隔，與豫不相接雲。○伊、洛、、澗既入於河，
〈《釋文》：，直然反；澗，故晏反。渭按：洛，漢書作「雒」。〉
［《傳》曰：四水合流而入河。《正義》曰：《地理志》云：伊水出弘農盧氏縣熊耳山，東北入洛。洛水出弘農上洛縣塚領山，東北至鞏入河。水出河南穀城縣潛亭北，東南入洛城。潛，《志》作「替」。澗水出弘農新安縣，東南入洛。伊、、澗三水入洛，合流而入河。言其不復為害也。傳氏曰：《導洛》言東北會於澗、，又東會於伊，序水之次第。此言伊、洛、、澗乃治水之先後。渭按：漢上洛縣即今陝西西安府商州治。盧氏、新安二縣今屬河南府。穀城故縣在今洛陽縣西北。］
《孔傳》云：伊出陸渾山，洛出上洛山，澗出澠池山，出河南北山，與《漢志》異。《正義》既引《漢志》又為之說曰：熊耳山在陸渾縣西，塚領山在上洛縣境內，澠池在新安縣西、穀城替亭北，此即河南境內之北山也。《志》詳而《傳》略，所據小典耳。渭按：漢陸渾、盧氏本二縣，熊耳山在盧氏縣西南五十里，不與陸渾接界，安得謂陸渾縣西之山，而雲伊出陸渾山。新安、龜池亦本二縣，澗水出新安，穀水出龜池，流同而源異。今乃雲澗出澠池山，是以穀源為澗源也。此不惟略也，而且誤矣。至於河南、穀城亦本二縣，魏始省穀城入河南；而《傳》雲出河南北山，是西漢時穀城山已為河南縣地也，穎達嘗雲孔為武帝博士，《地理志》無容不知，而其言如此，豈西漢孔博士之所為乎？
林少穎云：據伊、、澗入於洛，而洛入於河。此言伊、洛、、澗，則以四水列言者。曾氏曰：漢水入於江以人海，而《荊州》言江、漢朝宗於海，與此同意。蓋其水之大小相敵也。傅同叔非之曰：三水入洛，而洛得兼三水而為大，顧謂之相敵可乎？因以為伊、洛、、澗乃治水先後之序，甚善。昔賈讓言大禹鑿龍門、辟伊闕。伊闕者，伊水之所經也。當時為害必甚，略與龍門相似。故禹治此四水，以伊為先，伊既入洛，乃疏洛以入河，最後治、澗。故立言之序如此，非以其水大小相敵也。
《漢志》：伊水出弘農盧氏縣熊耳山，東北入雒，過郡一，行四百五十里。〈熊耳山在今河南府盧氏縣西南五十里，東連永寧，南接內鄉。〉《水經注》：伊水出南陽西蔓渠山，〈《山海經》曰：蔓渠之山，伊水出焉。《淮南子》曰：伊水出上魏山。《地理志》曰出熊耳山。即麓大同，陵巒互別耳。伊水自熊耳東北逕鸞川亭北，世謂之鸞水。按蔓渠山在今南陽府盧氏縣東南，蓋即熊耳之支峰也。《括地志》云：伊水出盧氏縣東巒山，一名悶頓嶺，今在縣東南百六十里。《元和志》云：伊水出鸞掌山。疑即是巒山。參考諸書伊水出廬氏縣熊耳山審矣。《縣志》云：熊耳雖有伊源之名，而無流燈之跡，其實出於悶頓嶺之陽。豈知古熊耳山盤基甚廣，即悶頓亦熊耳乎。酈氏雲「即麓大同，陵巒互別」。兩言盡之矣。《蔡傳》據郭璞雲熊耳在上洛縣南，以為地誌言出廬氏著非是，大謬。〉東北逕東亭城南，又屈逕其亭東，〈今嵩縣西南七十里有東亭故城〉。又東北逕郭落山，又東北逕陸渾縣南，王母澗水注之。〈水出陸渾縣兩南。《山海經》曰：滽滽之水，山於釐山，南流注於伊水。即王母澗也。陸渾今為嵩縣。〉又北曆崖口下，〈崖口壁立苦闕，即古三塗山也。杜預曰：在陸渾縣南。按今嵩縣西南十里有三塗山，俗呼為水門。《逸周書》：武王曰南望三塗。《左傳》：司馬侯以三塗為九州之險，晉伐陸渾請有事於三塗是也。〉又東北逕伏流嶺東，〈嶺在崖口北三十里許。今嵩縣北有伏流城。〉又東北逕伏睹嶺，又東北涓水注之。〈水出陸渾西山。〉又東北逕新城縣南，〈今洛陽縣南七十五里有新城，《春秋》戎蠻子邑，漢以為縣。〉又北逕新城東，大狂水入焉。〈水東出陽城縣。《山海經》曰：大蜚之山，共陽狂水出焉，東南流。〉又北徑高都城東，〈城在今洛陽縣西南。〉又東北逕前亭西，〈《左傳》：昭三十二年晉箕遺、樂徵取前城。京相璠曰：今洛陽西南五十里前亭也。〉又北過伊闕中，〈昔大禹疏以通水，兩山相對，望之若闕，伊水曆其聞北流，《春秋》之闕塞。昭二十六年，趙鞅使女寬守闕塞是也。闕左壁有石銘云：黃初四年六月二十四日辛巳，大出水舉高四丈五尺，齊此以下。蓋紀水之漲滅也。右壁亦有石銘云：永康五年，河南府君循大禹之軌，斬岸開石，平通伊闕。按閉塞亦曰龍門山，故傳毅《反都賦》云：因龍門以暢化，開伊闕以達聰也。一名闕口山，又名鍾山，在洛陽縣西南三十里。又東北至洛陽南，逕員丘東，又東北入洛。以今輿地言之，盧氏、嵩縣、伊陽、伊附屬汝州，以伊水與縣嵩分界。〉洛陽界中，皆伊水之所經也。
《漢志》：雒水出弘溪上維縣塚領山，東北至鞏入河，過郡二，行千七十里。豫州川。《水經注》：洛水出京兆上浴縣讙舉山，〈《山海經》曰：出上洛西山，又曰讙舉之山，洛水出焉。〉東逕熊耳山北，〈山在漢上洛縣東北，今為洛南縣地。〉又東北逕廬氏縣故城南，〈城在今縣東。〉又東逕蠡城南，〈今永寧縣西有洛水發縣，即故蠡城也。〉又東逕檀山南，〈山在永寧縣西五十里〉。又東北逕宜陽縣故城南，〈城在今宜陽縣東北十四里。〉又東逕河南縣南，〈今洛陽縣西北有河南故城，周王城，漢河南縣也。〉又東逕洛湯縣南，伊水從西來注之。又東逕偃帥故縣南，與緱氏分水。〈今偃師縣治即偃師故城，古西亳也。縣南二十里有緱氏故城。〉又東北逕鞏縣故城南，〈城在今縣西南三十里。〉又東北入於河，謂之洛汭。〈劉昭曰：洛汭在鞏縣東北三十里。〉以今輿地言之，商州、盧氏、永寧、宜陽、洛陽、偃師、鞏縣界中，皆洛水之所經也。近世乃過汜水縣北入河，則洛口又移於東矣。詳見導洛。
《洛誥》：周公曰：「我乃卜澗水東、水西，惟洛食」，謂王城也。「我又卜水東，亦惟洛食」，謂下都也。《漢志》：水出河南穀城縣替亭北，東南入雒。《後漢志》：水出河南穀城縣，劉昭引《博物記》曰：出替亭山。〈《括地志》云：故穀城在河南縣西北十八里苑中，西臨穀水。《左傳》：定八年，周大夫儋翩叛，單子伐穀城，即此。漢置穀城縣。魏省入河南縣。自故縣西北又三十二里有穀城山，東連孟津縣界，即《博物記》所謂替亭山也。〉《水經》：水出河南穀城縣北山，東與千金渠合，又東過洛陽縣南，又東過偃師縣，又東入於洛。《注》云：縣北有潛亭，水出其北梓澤中，曆澤東而南，水西有一原，其上平敞，古舊〈替，訛為「舊」。〉亭之處。潘安仁《西征賦》所謂「越街郵」者也。水又東南流，注於穀。穀水自千金竭東注，謂之千金渠也。渭按：王城即郟邑，漢為河南縣，其故城在今洛陽縣西北。〈《後漢志》云：河南，周公所城雒邑也。春秋時謂之王城。劉昭引《博物記曰》：王城方七百二十丈，郛方一十里，南望雒水，北至郟山。《地道記》曰：去雒城四十里。〉下都即成周，漢為洛陽縣，河南郡治，其故城在今洛陽縣東北二十里。〈《後漢志》云：雒陽，周時號成周。劉昭引《帝王世紀》曰：城東西六里，南北九里。《元和志》引華延儁《洛陽記》曰：東西七里。〉二城東西相去四十里，而今洛陽縣居其中。〈隨大業初，營新都，始移二縣於都城內。金又省河南入洛陽。〉古時，澗水經河南故城西入洛，水經河南故城東入洛，故澗水東、水西為王城，而水東為下都。
《洛誥》之文甚陰也。自周靈王壅穀水，使東出於王城之北，則其勢必入於水，而合流曆工城之東，以南注於洛。時二水猶未經洛陽城也。迨東漢建都於此，自河南縣東十五里之千金竭，引水繞都城南北以通漕，而水始與穀水俱東注矣。古時不合澗，亦不過洛陽縣南，而東至偃師也。
《毅水注》云：河南城西北，穀水之右有石磧，磧南出為死穀，北出為湖溝。魏太和七年，暴水流高三丈，此地下停流以成湖渚，造溝以通水，東西十里，決湖以注水。按曹魏明帝、元魏孝文帶皆有太和年號，陰帝之太相終於六年。故《方輿紀要》謂穀水入，經城北，自元魏時始。然水出穀城山，東南流，至王城東北而南入於洛。周靈王壅穀使東注，勢必與之合。韋昭雲「穀在王城之北，東入於」是也。其元魏所決者，磧北之湖水耳。澗、之合，實不自元魏時始也。
漢誌：弘農新安縣下云：《禹貢》澗水在東，南入雒。龜池縣下云：穀水出穀陽穀東北，至穀城入雒，《水經注》：澗水出新安縣南白石山，〈《山海經》曰：白石之山，澗水出其陰，北流注於穀，世謂是山曰廣陽山，水曰赤岸水，亦曰石子澗。按新安無雒，《漢志》云澗入雒，要其歸也。其實澗東合穀，至河南入雒。東北流，曆函谷東八特阪。在今新安縣東。〉《周書》所謂「我卜澗水東」者也。舊與穀水亂流，南入於洛。今穀水東入千金渠，澗水與之俱東入洛矣。穀水出弘農龜池縣南墦塚林穀陽穀，〈「山海經」曰：傳山之西有林焉，曰墦塚，穀水出焉，東流注於洛。今穀水出崤東馬頭山谷陽穀。東北流，曆龜池川，亦或謂之彭池。〉又東逕秦、趙二城南，〈世謂之俱利城。耆喭曰：昔秦、趙之會，各據一城，秦王使趙正鼓瑟，藺相如令秦上擊缶處也。〉又東逕土崤北，〈所謂三崤也。〉又東左會北溪，〈溪水北出龜池山，東南流注於穀。〉又東逕新安縣故城，〈南北夾流而西接崤、龜。《括地志》云：秦新安故城在今澠池縣東十二里。〉又東逕千秋亭南，〈潘嶽《西征賦》曰：亭有千秋之號，子無七旬之期。謂是亭也。〉又東逕缺門山，廣陽川水注之。〈水出廣陽北山，東南流注於穀。〉又逕白超壘南，〈壘在缺門東十五里。〉又東會石默溪，〈水出微山東麓，東北梳入穀。〉又東逕函谷關南，東北流，皂澗水注之。〈水出新安縣，東南流，逕函谷關西。漢樓船將軍楊仆以家僮徙關於新安，即此處也。阜澗水又東流入穀。〉又東北逕關城東，又合桑爽之水，〈《山海經》曰：白石山西五十里曰穀山，桑爽之水出焉，世謂之紵麻澗。〉又東澗水注之。自下通謂之澗水，故《尚書》曰「伊、洛、、澗既入於河」，而無穀水之目。又東波水注之，〈《山海經》曰：婁涿之山，波水出其陰，謂之百答水，北流注於穀。〉又東少水注之，〈《山海經》曰：瞻諸之山，少水出其陰，東流注於穀，世謂之慈澗。今在新安縣東三十里。〉又東俞隨之水注之，〈《山海經》：廆山，俞隨之水出其陰，北流注於穀，世謂之孝水。在河南城西十餘里。又東逕穀城南，〉又東逕河南王城北，〈《地理志》曰：故郟鄏地也。周定鼎為東都，謂之王城，其東南名曰鼎門。〉又東徑乾祭門北，〈按《左傳》昭公二十四年，子朝爭立，晉使士伯立於乾祭而問於介眾。《注》云：王城北門曰乾祭。〉此周靈王壅穀入瀘之故道也。下文「東至千金竭」以下，則東漢以後陽渠、九曲、千金、五龍諸渠之故道，、澗二水自此東注，而不復至王城東南入洛矣。〈道元曰：河南縣城東十五里有千金竭，舊堰穀水。魏時更修此堰，開溝渠五所，謂之五龍渠。蓋魏文帝修王、張故績也。逮於晉世，溝瀆泄壞。太始七年，更於西開泄，名曰代龍渠，即九龍渠也。又曰：陸機、劉澄之皆言城之西面有陽渠，周公製之也，亦謂之九曲瀆。《河南十二縣簿》云：九曲續在河南鞏縣西，西至洛陽。傅暢《晉書》云：都水使者良鑿運渠，從洛口入注九曲，至東陽門。阮嗣宗詩所謂「逍遙九曲間」者也〉今按：《後漢書王梁傳，建武五年為河南尹，穿渠，引穀水注洛陽城，東寫鞏川。及渠成，而水不流。《張純傳》：建武二十三年為大司空，朋年上時丈反。穿陽渠，引洛水為漕，百姓得其利。太子賢注云：陽渠在洛陽賊南，以《酈注》考之，竭東穀水有二道：一在洛陽城北，自皋門橋〈在城之西北。潘嶽《西征賦》曰：秣馬皋門，即此處。〉東曆大夏門、〈北城之西頭一門，故夏門也。穀水枝分，南入華林園，東注天淵池，又東注於狄泉。廣莫門，北城之東頭一門故穀門也，北對芒阜，連嶺修亙。〉屈南逕建春門石橋下。〈東城之北頭一門，即上東門也。橋之右柱銘云：「陽嘉四年，詔書以城下漕渠東通河、濟，南引江、淮，方貢委輸，所由而至，使中謁者馬憲監作。其水依石柱文，自樂道里屈而東出陽渠也。〉蓋即王梁之所引，道元所謂舊瀆者也；一在洛陽城南，自閶闔門〈西城之北頭一門，故上西門也。陽渠水枝分入城，東曆故金市、銅鴕街，出東陽門石橋，下注於陽渠。〉南曆西陽門、〈城之正西門，故西明門也，亦日雍門。〉西明門，〈西城之南頭一門，故廣陽門也。〉屈東曆津陽門、〈南城之最西一門，故津門也。〉宣陽門、〈南城之次西一門，故小苑門也，亦曰謻門。〉平昌門、〈城之正南門，故平門也。〉開陽門，〈南城之東頭一門，故建陽門也。穀水於城東南隅枝分，北注逕青陽門東，又北逕東陽門東，又北逕故太倉西，又北入洛陽溝。青陽，東城之南頭一門，故清明門，東陽城之正東門，故中東門也。〉又東逕偃師城南，又東注於洛。蓋即張純之所穿。《洛水篇》云：洛水東過偃師縣南，又北陽渠水注之是也。比皆周靈王壅穀後，歷代遞遷之水道，非禹跡也。
澗、穀二源至新安東而合流，自下得通稱，古謂之澗，周室東遷，謂之穀，而澗之名遂晦。《周語》：靈王二十二年穀、洛鬥，將毀王宮。王欲壅之，太子晉諫曰：不可，引共工、伯鯀之事以為戒。王弗聽，卒壅之。韋昭注云：鬥者，兩水格有似於鬥。洛在王城之南，穀在王城之北，東入於。至靈王時，穀水盛，出於王城之西，而南流合於洛水，毀王城西南，將及王宮，故齊人城郟。壅之者，壅防穀水使北出也。郭緣生《述征記》曰：穀、洛二水，本於王城東北合流，所謂穀、洛鬥也。今城之東南缺千步，世又謂穀、洛鬥處。酈道元引韋昭語以折緣生之謬。愚謂郭固失之，而韋亦未為得也。穀水出王城之西，而南合於洛水者，其故道也。靈王時，偶值暴水大至，兩川相觸如格鬥然，故謂之鬥。非穀水本由城北入，而今忽改道由城西入洛也。使穀水本由城北而東入於，則《洛誥》何以指王城為澗水東邪！且使穀水故道果在城北，則靈王壅之使北出，是為復禹之跡。太子晉亦何為引共、鯀防川之害，以戒王哉！此理甚明，不待多辯。道元言靈玉壅穀，其遺堰三堤尚存，今亦不可得詳。竊意此三堤者，皆在王城之西北，當時堰穀水使東出於城北與水會，折而南，曆城東至千金竭處，又南入洛。此蓋自靈王以迄西漢穀水會洛之故道也。何以知之？以東漢作竭於河南城東十五里知之也。使穀水不由此入洛，堝何為在此乎？道元云：河南城西北穀水之右有石磧，磧南出為死穀。潁容《春秋條例》言：西城梁門枯水處，世謂之死穀是也。死穀雲者，以其有瀆而無水，蓋即靈王壅穀後，城西所存之枯渠矣。《方輿紀要》云：自東漢引穀、洛之水以通漕，而、穀非復故道。曹魏文明之世，大營宮殿，分引支流，灌注苑囿。延及晉代，川穀漸移。及元魏遷都，更加營治。大約時所務者，都邑之漕渠而己。隋大業元年，改建東郡，並河南、洛陽而一之，大變成周之轍，〈隋東都城即今河南府治，前直伊闕之口，後依邙山之塞。自周敬王、藻光武、魏文帝、晉武帝、後魏孝文帝皆都故洛城，至是西移十八里置都城焉。而通濟之渠復起，《隨書》：煬帝大業元年，開通濟渠，自西苑引穀、洛水，達於河；自板渚引河通於淮。〉於時又以穀、洛二水周市郡城為急，故復引穀南流以會洛，從城西繞城而南，以達城東，經偃師、鞏縣之間，而注於洛口，其於千金、九曲之故跡，又未嘗過而問矣。〈《元和志》：洛水在洛陽縣西南三里。西自苑內上陽之南，瀰漫東流，宇文愷斜堤來令東北流，形如偃月，謂之月坡。伊水在河南縣東南十八里。水在河南縣西北六十里，西從新安縣東流入縣界。又曰通津渠在河南縣南三里。隨分洛水西北，名千步磧渠者，東北流入洛。〉渭按：、澗水道之變，自東周始。靈王壅穀使東出，一變也；東漢引水為漕渠，二變也；魏、晉引水灌苑囿，三變也；元魏決湖注水，四變也；隋煬引水市都城，五變也。更此五變，禹跡豈可復問？韋、酈諸人，據後世之水道，以為禹跡而莫之辨，恃有《洛誥》數言，推得其大略而已。其潁容所言死穀，抑亦古澗水曆王城西之明證也。
四水洛為大，伊次之，澗又次之，最小，而其為害，三水不減於洛。漢呂後三年，伊、洛溢，流千六百餘家。魏黃初四年，伊、洛溢，殺人民，壞廬宅。唐開元十年，伊水溢，毀東都城東南隅。咸通元年，暴水自龍門毀定鼎、長夏等門，漂溺居人。伊水之為害如此，禹所以先伊而後洛也。澗水自穀、洛鬥毀王城之後，至晉太始七年，暴漲高三尺，蕩壞二竭。唐聞元八年，穀、洛溢，入西上陽宮，宮中人死者什七八，畿內諸縣田廬蕩盡。十五年，澗、穀溢，毀澠池縣。此澗水之害也。水源流自穀城山，至故洛陽不過七十里，而其患亦甚。開元五年，水溢，溺死千餘人。十八年，水溺揚、楚等州租船。天寶十三載，、洛溢壞十七坊。此水之害也。計禹當日洽治、澗之功，不少於伊、洛。故四水並書，正程泰之所謂嘗經疏導，則雖小而見錄者也。
○滎波既豬，
〈《釋文》：榮，戶扁反。波如字。馬本作「播」。渭按：《史記》亦作「播」，唯《漢書》作「波」。〉
［《正義》曰：沇水入河，溢為滎。滎是澤名。鄭云：今塞為平地，滎陽民猶謂其處為滎澤，在其縣東。馬、鄭、王本皆作滎播，謂此澤名滎播。渭按：「地理志」：沇水出河東垣縣王屋山，東南至武德入河，軼出榮陽北地中。蓋即滎澤，《經》所謂溢為滎也。今河南開封府滎澤縣，本漢滎陽縣地。隋分置滎澤縣，澤在其縣南。而班雲出縣北，鄭雲在縣東者，蓋滎陽故城在今縣西南，班、鄭據以為言。澤起縣北，曆其東也。〈滎澤故城在今縣北五里。隨置。明洪武八年為河水所圮，移今治。〉］
《孔》傳云：滎澤波水，已成遏豬。《正義》曰：洪水之時，此澤大水，動成波浪。今壅遏而為豬，不泛濫也。閻百詩云：案馬、鄭、王本「波」並作「播」，伏生今文亦然。惟魏、晉間書始作「波」，與《漢書》同。餘向謂其書多出《漢書》者，此又一證。然安國解猶作一水，非二水，以為二水自顏師古始。宋林之奇本之，以《周官》、《爾雅》為口實。蔡氏又本之，下到今。余嘗反覆參究，而覺一為濟之溫流，一為洛之枝流，兩不相蒙而忽合而言之，與大野、彭蠡同一書法，不亦參雜乎。善夫傅氏寅曰：上文言導洛，此則專主導濟言，不當又泛言洛之支水。《職方》所記山川，非治水次第，不必泥也。且鄭注《職方》「其浸波」，讀為「播」，引《禹貢》「滎播既都」，仍當作「播」，證一。《賈疏》案《禹貢》有播水無「波」，仍當作「播」，證二。「史記索隱」引鄭氏曰：今塞為平地，榮陽人猶謂其處為滎播。仍當作「播」，證三。《山海經》：婁涿之山波水出於其陰，北流注於穀水。今本「波」作「陂」，郭璞云：世謂之百答水。非屬波水，證一。惟《酈注》引作「波」，然亦出於山，不出於洛，非屬波水，證二。《水徑》：洛水又東，門水出焉。《注》云：《爾雅》所謂「洛別為波」也。惟此堪引，然餘考門水下流為鴻關水，今謂之洪門堰，在商州洛南縣東北，至靈寶縣而入河。何曾見水豬為澤乎，非屬波水，證三。百持此論精覈，吾無以易之。且「職方」豫州之波山魯山縣，《鄭注》謂即滎播固非，〈詳見上文〉。而洛南之波水，則與滎澤相距五六百里，中隔大山，總撮而言之，曰滎、波既豬，《經》無此書法也。以滎、波為二水，終無是處。
滎澤，鄭康成、杜預並雲在滎陽縣東，京相璠雲在縣東南，未審孰是。今滎澤縣南相傳為古滎澤。《左傳》：宣十二年，楚潘黨逐晉魏綺及滎澤，即此也。〈《元和志》，滎澤在滎澤縣北四里。恐誤。〉《括地志》云：滎陽故城在滎澤縣西南十七里。今治與隋置皆在其東北，故此澤舊在滎陽縣東，隋、唐至今則在榮澤縣南也。自東漢時已塞為平地，故周徑里數，誌家莫能言之，不知其大小幾何。《正義》曰：馬、鄭、王皆謂此澤名滎播。《春秋》：閔二年，衛侯及狄人戰於澤滎。〈今《左傳》本作熒滎。字從「火」。〉不名「播」也。鄭謂衛、狄戰在此地，杜預云：此榮澤當在河北，以衛敗始渡河，戰處必在河北。蓋此澤跨河南北而多得名耳。渭按：衛、狄戰地或河北自有一滎澤，如魏獻子之所田，別是一大陸，非《禹貢》之大陸，亦未可知。如謂《經》之滎播跨河南北，則《導沇》何以言入於河，溢為滎邪！
○導菏澤，被孟豬。
〈《釋文》：導音道，下同。菏，徐音柯，又工可反。韋胡阿反。被，皮寄反。徐扶義反。豬，張魚反。又音諸。渭按：菏，《史記》、《漢書》並作「荷」，後同。孟豬，《史記》作「明都」，《漢書》作「盟豬」。師古曰：盟音孟。〉
［《正義》曰：《地理志》云：菏澤在濟陰定陶縣東，孟豬在梁國睢陽縣東北。《左傳》、《爾雅》作孟諸，《周禮》作望諸，聲轉字異，正是一地也。顏氏曰：言治菏澤之水衍溢，則使被及孟豬，不常入也。休氏曰：菏澤水盛，然後覆被孟豬，亦猶弱水之餘波入於流沙也。《周禮》：青州澤藪曰望諸。此乃屬豫者，周無徐，徐並於青，青在豫東，故得兼有孟豬。金氏曰：自菏澤至孟諸，凡百四十里，二水舊相通。王氏〈樵〉曰：澤無言導者，此二澤相通，可以導此之溢被彼之地，故言導也。渭按：此治陶丘復出之濟也，二澤本有相通之道，禹因而疏之，泄餘波入焉，以殺濟瀆之勢也。定陶今屬山東兗州府之曹州，其故城在今縣兩北四里。睢陽今為商丘縣，河南歸德府治，其故城在今治南二里。《通典》云：菏澤在曹州濟陰縣東北九十里故定陶城東北。宋州虞城縣有孟豬澤。《元和志》云：孟諸澤在虞城縣西北十里，周回五十里。今在商丘東北接虞城界也。］
《孔傳》云：菏澤在胡陵。孟豬，澤名，在菏東北，水流溢覆被之。《正義》曰：《地理志》山陽郡有胡陵縣，不言其縣有菏澤也。又云：菏澤在定陶，孟豬在山陽。以今地驗之，則胡陵在睢陽之東，定陶在睢陽之北，其水皆不流溢東北被孟豬也。然郡縣之名，隨代變易。古之胡陵，當在睢陽之西北，故得東出被孟豬也。傅同叔為之辯曰：許氏《說文》云：菏澤水在山陽胡陵。正與《孔傳》同。而班固以為在定陶，何也？蓋在定陶者，其澤也；在胡陵者，其流也。其流東與泗合，在今單州之魚台，魚台在單之東北百里而近，正古胡陵地也。而孟豬在睢陽東北，則所謂「被盂豬」者，導菏流之在定陶、魚台間者，以被之於南也。安國惟說菏之源委不明，且誤言孟豬在菏東北，是以致穎達疑甚，而有古胡陵當在睢陽西北之說。百詩云：傅氏引說文分別菏水與菏澤所在不同，班、許二氏殊塗同歸。餘因悟《偽孔傳》出《說文》後，菏澤在胡陵正本《說文》來，但遺一「水」字。書出魏、晉間又得一證。渭按：《水經》：濟水東過方與縣北為菏水。《注》云：菏，濟別名也。漢方與縣今為魚台縣，胡陵故城亦在焉。縣北之菏水正《說文》所雲在胡陵者也。詳見《徐州》。
《漢志》濟陰郡下云：《禹貢》荷澤在定陶。「荷」乃「菏」字之誤。師古曰：荷音和。非也。《括地志》：荷澤在曹州濟陰縣東北九十里故定陶縣東，今名龍池，亦名九卿陂。《近志》：菏澤在曹州東南三十里，接定陶縣界。菏山在州東三十里，以近菏澤而名。菏水源出於此，說本《寰宇記》。《蔡傳》曰：濟陰縣南三里有菏山，故名其澤為菏澤。渭按：菏澤為濟水之所經，其所鍾者即是濟水，謂源出菏山，妄也。山以澤得名，非澤以山得名也。傳氏云：導菏流之在定陶、魚台間者，以被之於南。亦誤。魚鹽之水東合泗以注淮，不入孟豬。《經》所導者，是定陶之澤水，於胡陵之枝流無涉也。
《周禮》：青州澤藪日望諸。《爾雅》十藪：宋有孟豬。《左傳》：僖十八年楚子玉夢河神賜以孟諸之麋。文十年，宋道楚子田孟諸。杜預曰：宋大藪也。《水經注》云：《尚書》曰導菏澤，被孟豬。孟豬在睢陽縣東北。闞駰《十三州記》曰：不言入而言被者，明不常入也。水盛方乃覆被矣。《寰宇記》云：虞城孟諸澤，俗呼為湄台。蓋澤中有台也。渭按：今虞城縣西北十里有孟諸台，接商丘縣界，即此。《爾雅》：水草交曰麋。麋，古「湄」字，台蓋以孟諸之麋得名也。自元至元二十三年以後，歸德府城南北屢被黃河衝決，禹跡不可復問。然餘考《漢書梁孝王傳》，築東苑方三百里，則孟諸澤皆在其中矣。孝王大治宮室、台榭、陂池，高高下下，澤形盡失。故酈元於睢陽故城絕不言孟諸，而敘台池甚詳。蓋澤之畔岸蕩夷無存久矣。《元和志》云周回五十里，亦彷佛言之耳。
王陰逸云：孟諸之藪可田，則有水草而淺涸時多，故導菏澤之溢時乎被孟豬也。謂按：《左傳》：宋道楚子田孟諸，楚子以鄭伯田江南之夢，衛懿公及狄人戰於熒澤，事皆在冬。魏獻乎田於大陸焚焉，事在春正月。周之冬自八月始，正月為夏之仲冬，時方水涸，故其地可田可戰，凡澤藪皆然。孟諸當水發之時亦自淼漫，禹導菏澤以被之。蓋因地勢之便，非以盂諸常淺涸能容水也。
豫西南之水有丹、淯皆入漢，東南之水有汝、潁皆入淮，亦名川也。而禹功曾不一及，蓋其時不為害耳。孟子言決汝而《經》絕無其事，不知孟子於此何以獨多誤。竊謂此文當云：禹疏九河，瀹濟、漯，決江、漢，排淮、泗，而注之海。則字字與《禹貢》相符矣。
豫州之水莫大於河，而無所施功者。蓋禹治冀時，己令豫協力治之，嶽陽、覃懷之役是也。河既治則西偏之水，莫大於洛，東偏之水，莫大於濟。禹疏伊、漉、澗注洛以入河，豬滎導菏以防濟之泛濫，而豫州之水土悉平矣。傅同叔云：伊、洛、、澗橫流浩蕩，滎澤承其害，故禹必先疏四水以循故道，而後次及於榮、菏。此說非也。今按自滎澤河口以至南陽縣西，有敖、鄗浮戲、陽城、嵩高、少室、轘轅、鳴皋、三亞諸岡嶺，東西隔絕，四水橫流，不能東入為害。禹治豫先西而後東，亦以四水之患最急，而滎、菏差緩故耳。傳氏不諳地理，輕於立說，且自喜謂禹之規畫如在吾目，予不可以無辯。
○厥土惟壤，下土墳壚。〈《釋文》壚音盧〉
［《傳》曰：高者壤，下者墳壚。陸氏曰：《說文》：壚，黑剛土也。顧氏臨曰：玄而疏者，謂之壚。王氏〈炎〉曰：下土，下等之土也。壤則為沃，墳壚則為瘠。金氏曰：其壤者，無塊而柔。其下者，或膏而起、或剛而疏。如今轘轅之濘淖，汜關之沙陷，普所謂下土者。渭按：《冀州疏》雲豫州直言壤，不言其色。蓋州內之土，不純一色，故不得言色也。］
《釋名》：土黑曰盧，盧然解散也。《呂覽》云：凡耕之道，必始於壚，為其寡澤而後枯也。壚，本作「盧」，後人於旁加上耳。墳、壚是二種，金說較密。若以為一，則與兗土之色黑而墳起無別矣。
○厥田惟中上，厥賦錯上中。
［《傳》曰：田策四，賦第二，又雜出第一。］○厥貢漆、枲、絺、紵，〈《釋文》：紵，直呂反。〉
［顏氏曰：紵，織絆，為布及練也。林氏曰：《職方氏》：豫州其利漆、枲。《載師》：漆林之征二十有五。周以為征，而此則貢之者，時豫州在幾外，故為貢。推此則知冀不言貢之意。吳氏曰：紵，麻屬。茅氏曰：豫貢略與兗似。蓋二州皆近冀，冀甸服專供粟米，二州近京師，則專供服御。禹製貢先食服，器用次之，珍幣又次之。］
《周禮》：豫州之利曰林、漆。其地有在畿內者，故漆林之征，載師掌之，其征獨重，則漆多而利厚可知。《貨殖傳》云：陳、夏〈音檟〉。千畝漆。陳謂陳縣，夏謂陽夏，並屬陳國。李肇《國史補》云：襄州人善為漆器，天下取法。亦以其地產漆故耳。《寰宇記》云：宋州產漆。陽夏、襄、宋皆古豫域也。《韓非子》述由餘對秦穆公曰：舜作食器，流漆墨其上，國之不服者十三。禹作祭器，墨染其外，朱畫其內，國之不服者三十三。此雖寓言非實事，然當時兗既貢漆而豫又貢之，則漆之為用亦廣矣。彤鏤之器，實始於此。文明之運將啟，聖人因時以立製，非所以導奢而致畔也。
《詩陳風》曰：東門之池，可以漚紵。陸璣《草木疏》云：紵亦麻也，科生數十莖，宿根在地中，至春自生，不歲種也。荊、揚之間，一歲三收。今南越紵布皆用此麻。《左傳》：襄二十九年，吳公子劄聘於鄭，見子產與之縞帶，子產獻絆衣焉。《杜注》云：吳地貴縞，鄭地貴紵，故各獻己所貴，示損已而不為彼貨利。陳、鄭皆豫域，紵固其土宜也。迨晉世有白紵舞，江左歌辭極狀舞衣之精妙，則吳地亦貴紵矣。延及唐時，《通典》言貫苧布者，宣、常、湖、湖、吉、袁、郢、復、嶽、郴、朗凡十州，皆荊、揚之產，陸璣所謂一歲三收者矣。此古今風土之變也。
林少穎云：顏師古謂織紵為布及練，然《經》但言貢紵，成布與未成布，不可詳也。《蔡傳》取之。渭按：葛成布，有絺綌之名。紵成布無他名，仍謂之紵而已。紵在絺下，則亦布也。練，傅氏《集解》引《顏注》作「練」，《說文》：練，布屬，從糸，束聲。唐韻在魚部，音所菹切。《韻會》云：練、綌屬。後漢禰衡著練巾，今《漢書注》既作「練」，而《文苑傳》又作「疏」，皆字之誤也。當從傅氏。
○厥篚纖、纊，〈《釋文》：纊音曠。渭按，纊，《史記》作「絮」。〉
［林氏曰：纖與纊，二物也。吳氏曰：纊，綿也。渭按：纖亦繒也。徐色玄，荊色玄纁。此不言色者，五采具備，猶土非純一色，不得言色也。《說文》：纊，絮也。《春秋傳》曰：皆如挾纊。或作「絖」。《小爾雅》曰：纊，絮之細也。］
圈稱《陳留風俗傳》云：襄邑縣南有渙水，縣北有睢水。故《傅》曰：睢、渙之間出文章，天子郊廟御服出焉。任昉《述異記》云：睢、渙二水波文皆若五色，其地多文章，故名繢水。《漢志》陳留襄邑縣有服官。故曹洪與子桓書曰：遊睢、渙者，學藻繢之采。左思《魏都賦》雲賦邑錦繡。襄邑今睢州，屬歸德府，自古號為文章藻繢之區，則纖具五采可知也。按《近志》府界所出有漆、有枲、有綌、有綿，則豫之貢篚太半出於宋，又不獨藻繢為工矣。
《孔傅》云：纊，細綿，是以纖為細也。按絮之細者曰纊，不聞纊更有粗細之分，且貢綿必細，何待言纖。纖、纊為二物無疑。《疏》引《喪大記》屬纊注，以纊為新綿，尤可笑。纊祇是綿，曰細曰新，皆贅辭也。《招魂》曰：秦篝、齋縷、鄭綿絡些。《晉陽秋》曰：有司奏調睢陽綿。《元和志》：宋州出黃綿。豫產也。〈莊子云：宋人有世世以澼絖為事者。是亦宋地出綿之一證。〉《魏都賦》：綿纊房子。劉逵注云：房子出禦綿。縣屬常山郡，斯為冀域而非豫矣。
○錫貢磐錯。
［《傳》曰：治玉石曰錯，治磬錯也。林氏曰：揚子云云：有刀者礲諸，有玉者錯諸，不礲不錯焉攸用。蓋作器者，必賴此以為用也。荊州之礪、砥，所以治刀。此州之錯，所以治玉磬。磬錯與橘柚皆待上之命而後貢。然揚先言橘柚而此先言錫貢者，施博士說云：橘柚言包，則與厥篚之文無嫌，故言錫貢在後。磬錯與厥篚之文嫌於相屬，故言錫貢在先。此立言之法也。渭按：此石不獨治玉磬，徐貢浮磬未成器，亦須此石治之。］
金吉甫云：磬玉不可多琢，以錯磨成。錯，鑄鐵為之，今爐是。渭按：《說文》：爐，錯銅鐵也。《韻會》云：即《考工記》注曰：摩钅閭之器。然則鐵與石皆可為錯，而爐則所以錯銅，非治玉石之具也。《詩》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知玉錯亦唯以石為之，不用爐也。但豫產或精細堅利，特宜於磬，故錫命貢之耳。
○浮於洛，達於河。
［林氏曰：豫州去帝都甚近，浮舟於洛，則達於河，達於河，則遠於帝都矣。蔡氏曰：豫之東境，徑自入河；豫之西境，則浮於洛而後至河也。］
蔡氏例，諸州略同。但豫東之水，禹時概不通河。先儒以鴻溝為禹跡，故其說如此。然鴻溝禹時實未嘗有，滎川始見於《周官》，濟隧亦僅見《春秋傳》，類皆非禹跡。其通河者，唯汜水耳。汜水出浮戲山，北流逕虎牢城東，而北注於河。源委頗短，鄭地之舟，或當由此入河。而宋、許、陳、蔡之郊，自南而北，非浮於汝、潁不可。鴻溝未開，汝、潁皆不與河通，舟行不知從何處入河。今按酈道元云：汝水出魯陽縣之大盂山，其西即盧氏界也。大盂山在今汝州魯陽縣西南七十里，而伊水出河南盧氏縣之巒山，一名悶頓嶺者，在縣東南百里。伊、汝二源相去甚近，其間必有可逾之地，陸行若千里，浮伊入洛，度亦不多也。然則《經》曷不害逾？曰貢道，亦紀其大略，州境廣遠，間有小小絕水處，若欲書逾，何可勝書。且豫之西境無所逾，不得言逾於伊，浮子洛，故略而不書，此等當以意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