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巖集 (李載亨)/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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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巖集
卷一
作者:李載亨
1758年
卷二

䟽狀[编辑]

辭召旨䟽戊午○政院以僭越還下送[编辑]

伏以臣老病沉深。伏在床簀。而朝暮待盡者久矣。日昨本道監賑御史奉承聖敎。臨門宣諭。驚惶罔措。不知所出。而默數臣罪。殆非一二。臣以遐裔賤陋。一無肖似於人。而盜竊虗名。厚誣天聦。罪一也。往在先朝。三被除命。而一不趍謝。罪二也。及至聖朝。召命絡續。而皆未奉承。罪三也。人臣而有此三大罪。在法難赦。宜伏重律。而聖德包荒。不惟不罪。曲加優容。復有今日之命。顧此無狀。何以得此恩眷之出尋常萬萬耶。臣雖冥迷。猶非木石。敢不糜身粉骨。思所以報其萬一者也。自度駑劣。他無所效。惟當一進天陛。百拜仰謝。而退塡溝壑。庶可以粗伸螻蟻之忱。少贖前日之罪。此臣日夜耿耿于心者。而顧臣受氣虗弱。自少嬰疾。種種諸證。更迭作苦。而其中腹痞與脚氣兩證。最屬危道。腹肚脹滿。呼吸難通。脚筋反張。步履艱澀。百端醫治。一無見效。而月加歲增。輾轉成痼。雖州里間。不得任意出入者已過三十年。而從前累違恩命。實由於此。今則犬馬之齒。已七十有四。眞元虗脫。氣血俱耗。不惟前證日覺層劇。一身百體。無不受病。而證兆之危惡。筋力之摧敗。視前不啻倍蓰。則其有一分可以自力者耶。欲扶舁上道則必致顚仆。欲偃息在家則又添一罪。持此兩端。進退俱難。而不知所以措躬之所也。君臣大義。人道之所不廢。爵祿恩榮。人情之所同願。臣則一病爲祟。自不得齒比於人。而廢伏田野。罪積違慢。誅罰是俟。乃知病之爲灾。不獨關死生一事而止也。臣以草野寒微。猥不敢干瀆天聦。前日命下。一未上章自陳。而率皆轉聞。中心抑欝。若以煩溷爲嫌。而區區賤忱。終不自達於黈纊之下。則一朝溘然。實有難瞑之憾。玆因縣道。敢冒仰籲。伏乞聖明亟命有司。治臣前後負恩違命之罪。臣雖萬死。亦所甘心。無任戰慄危懼。席藁俟罪之至。

辭持平䟽庚申○以在外見遆不果呈[编辑]

伏以糞土賤臣。猥蒙殊恩。自丁未以後。所被召命。殆非一二。實是分外。而壹皆違慢。罪積如山。惶恐無地。若無所容。曾於戊午恩諭之下。忘分封䟽。敢陳危衷。其時政院以微末僭越。還給本䟽。區區情狀。無以上徹。泯默退伏。惟俟譴罰之下。昨因縣道。伏奉去月二十二日有旨。以臣除司憲府持平。乘馹上來者。臣始焉駭惶。繼以愧懼。莫知其所以自措也。此何等重選。而反加於如臣無似之身耶。反覆思惟。萬不近似。不惟在臣微分。縮慄難冒。其於朝廷體貌。亦甚乖宜。日夕引領。顒俟公議之發。而迄未有聞。不知何謂。臣竊伏念㙜閣之職。責任甚大。上而格君心之非。下而正百官之儀。而政令之得失。紀綱之弛張。皆繫焉。苟非其人。國受其弊。可不重其選而愼其擇耶。不獨朝廷之重選愼擇。人之膺是選者。亦當量而後進也。臣雖甚冥迷。自知則明。而量之熟矣。以質則至愚極陋。以才則百無一能。以學則空空無聞。而地分又是遐裔賤微。默自點檢。無一齒比於人。雖微官末職。猶不可承當。况敢冒昧以進於㙜端之重耶。且士之由科目而進者。自是例分。而臣則旣無科名。其所寵擢者。顧非以臣賢而特進之耶。昔齊景公招虞人以㫌。而虞人不至。孔子取非其招而不往。今以賢人之招。招不賢無似之臣。而臣敢唐突冒往則其於孔子取虞人之意。爲何如哉。若開此一路則假眞售僞。盜名欺世之徒。競騖於世。而美官淸職。可坐而致。臣雖不肖。猶不忍以身啓此弊。爲一世嗤點也。雖然聖恩罔極。如天無涯。臣罪愈大。寵眷愈隆。至有今日之命。臣雖縮忸不敢承當。而刻鏤肝肺。感淚沾襟。敢不糜身粉骨。思所以報其萬一者也。顧此眇末。無以自效。惟當躬詣天陛。以首頓地。百拜仰謝。畢露腷臆。而退塡溝壑。庶可以粗伸螻蟻之忱。少贖前日之罪。而臣自少得脚氣與腹痞兩證。月加歲增。輾轉成痼。全廢出入者三十餘年。而從前累違恩命。實由於此。如許情狀。曾已申狀州家。累次轉聞。更不必縷陳。而今則犬馬之齒七十有六。病與衰甚。筋力精血。皆無餘地。萬無扶舁之路。一進躬謝。亦無以自力。撫躬自悼。但切入地難瞑之憾。區區肝膈。不容不披露。玆敢仰首哀籲。伏乞聖明鐫臣所叨職名。無辱名器。且使床簀殘喘。得以安分待盡。千萬幸甚。方今大慶才經。擧國莫不蹈舞相賀。思效嵩呼之悃。而臣獨偃卧窮廬。猥以私懇。敢凂宸聦。情理阻矣。分義蔑矣。而又添一罪。益不勝隕越崩迫之至。

呈御史狀乙卯[编辑]

伏以載亨自丁未至己酉。四被恩諭。一未趍承。罪合萬死。宜伏刑章。而聖德優容。不以爲罪。仰祝俯幸。隨分偃息於山林川藪之間矣。不料昨者閤下奉承聖敎。臨門宣諭。震越愧恐。不知所以措躬也。自度眇末。無可比數於人。以質則至愚極陋。以學則蔑如無聞。以才則無一能可任使令者。而直空空一庸人耳。有何可取。而拔例恩命。一至於此。極知分外。固不敢冒昧承當。而仰感德意。實亦篆心鏤骨。而欲報無路。惟當一進天陛。百拜仰謝。而退塡溝壑。庶可以少效螻蟻之忱。况君臣大倫。天經地緯。載亨雖極冥迷。亦甞粗講與聞。而知命召不俟駕之義。其敢一毫退避。以自陷於昧分之誅也。顧自少嬰疾。輾轉沉痼。腹痞積塞。呼吸難通。脚筋反張。步履全廢。雖州里間。不得任意出入者已過三十餘年。而今則犬馬之齒七十有一。氣血俱耗。百病層加。一息雖存。不過爲朝暮人矣。從前累違恩命。實由於賤疾難强。而到今證兆之危惡。筋力之摧敗。視前不翅加倍。則其有一分可以自力者耶。欲扶舁上道則實顚仆之决不免。欲偃息在家則固分義之所不敢。持此兩端。進退俱難。而自不知所出。爵祿恩榮。人所同願。而載亨則一病爲祟。不惟不得所願。鈇鉞之下。誅罰是俟。其情亦可哀也已。以如許情狀。竊欲仰籲楓陛。冀蒙矜察。而草野賤臣。猥不敢煩瀆。閤下旣承聖敎。俯鑑老敗癃殘之狀。伏乞以實轉聞。使垂死賤跡。得以安分待盡。千萬幸甚。無任惶戰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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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夢窩金相國[编辑]

載亨謹再拜。風聲攸曁。莫不瞻仰。而獨區區之愚。粗甞受敎於農巖先生之門。其於下執事。亦有一視師門之義。嚮往之忱。有非他比。而顧遐外賤生。不能無形跡之嫌。尙未敢仰通記府之問矣。昨因本道監司。猥蒙先施之問。此殆盛德包容。無物不逮。而自顧愚分。何敢承當。伏感之餘。惶汗無地。卽當一進庭廡。仰伸微悃。而遠未能諧。敢以書替煩。極涉僭凂。倘蒙原貸耶。春序向晩。伏祝加護鼎食。以慰具瞻。

上金三淵[编辑]

府南奉別之後。因安舜哲自朱社廻來。伏承征旆。翌日到彼。而氣體平健。深慰瞻悵之懷。伏不審伊後行李凡百更如何。而今已得稅駕耶。載亨窮裔末學。自抱樑壞之痛。恒切安放之歎。獲陪杖屨。猥蒙俯眷之勤。而話及疇曩。怳若復承謦咳於丈席之間。愴感之餘。私幸萬萬。第緣怱擾卒迫。未及欵承提誨。而行塵已邈。地北天南。無復有再侍之期。嚮風引領。未甞不爲之悵然太息也。然而倘不以愚下鄙棄之。而因書詔之。使瞽矇或得窺隙光於大明之餘。則是亦敎誨之一道。何必提耳面命而後乃謂之敎耶。區區所望於門下者。惟在於是也。歸路七寶之遊。想一番窮搜也。但彼時陰雨得無魔障否耶。其山品高下。在吾東山水爲如何。固知於金剛,伽倻。直在下風。而比之香山,九月。亦不可以伯仲論耶。自古絶境異地。必待人而後名益彰。故欲得大君子一言之評。以爲玆山之定價也。前呈圖及說。極知僭凂。而旣蒙采覽。深荷容貰。倘賜痛加鐫駁。以卒嘉惠耶。但全體病敗。恐無地可以施繩墨也。別紙胎呈。俯鑑如何。申校理意外奄忽。不覺驚痛。得書未數月。凶聞遽至。人事之變。乃至於此耶。天氣一變。伏乞爲道增重。以慰瞻仰。

別紙[编辑]

面承經義諸條。極明白條暢。深荷發滯。但以中庸致中和章句中。至靜之中無所偏倚八字。截作二層工夫。在區區淺見。竊不能無疑。蓋至靜之中者。卽此心之湛然虗寂之謂也。無所偏倚者。卽此性之渾然在中之謂也。常人之心。雖未與物接。而常自昏擾。絶少虗靜之時。必能戒愼恐懼。以極其至。然後此心始能湛然虗寂。而卽此虗寂之境。便是此性在中之時節。非心旣虗寂。而又做工夫。以致此性之在中也。譬之鑑衡。至靜者。鑑無照物衡無稱物之時。而無偏倚者。鑑之空衡之平也。旣無稱照。便卽空平。而實非異境別時事也。故今欲於至靜之中下着厓吐讀。而以下文無所偏倚一句。作一段意看。未知如何。且盛敎又以無偏倚。爲猶未致中。而以守不失。始爲致中。此亦愚見所未逮也。所謂守者。非守別件物事。只是守此無偏無倚。而持久無間斷之謂。則無偏倚守不失。雖有橫致直致之別。而其爲致中則恐無異同。伏乞並賜勘照。以卒嘉惠。千萬千萬。

第二十五章曰誠自成也。而道自道也。竊意自成者。謂不待做作而成也。此自字無情意。是自然之自也。自道者。謂人自去做而行也。此自字有氣力。是自己之自也。上下兩自字。似微有不同。細看章句所以自成所當自行八字可見。而小註所言自然成就道理者。是蓋解其自成之義。恐無可疑。而盛意疑此自然二字。而以上下兩自字皆欲作自己看。此區區所不能無疑。或聽之未詳而失其本意耶。

第二十章天道人道之說。姑未細究。不敢容易爲說。當俟後便續請敎也。先生文集第十二卷九板上尤齋先生問目論中庸章句中。人物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爲健順五常之德一段。想有尤齋所答。其答本尙留在先生本宅耶。伏乞謄惠。此間亦有此論辨。而尙未出塲。欲得此以爲斷案也。

上金三淵[编辑]

前月中。獲拜七月初六日所惠下覆書。辭旨勤懇。誨諭諄複。伏讀再三。怳若陪杖屨而承謦咳。不覺地之隔數千餘里也。第承令孫違世。無任驚怛。歲序向晏。伏不審氣體更如何。瞻慕之懷。一倍轉深。載亨喪戚病憂。苦鮮意况。而但奉老粗遣。餘不足煩達也。鄙撰圖說。猥蒙不棄。私心竊幸。但奬許過溢。固知出於誘進狂簡之盛意。而自不勝愧汗之至。人物稟性有異同之說。此間亦有此論。而尙紛紜未定。今承辨誨語甚痛快。當以此爲决案而息爭端也。前稟中庸說二條。盛誨明白有證。極令人發滯。仰荷仰荷。但以無所偏倚。爲未至於中。而作思慮不萌之工夫。此於區區之見。猶不能無疑。竊欲更稟請畢敎。而緣忙未究。當俟後便。一書往復之間。所得亦不淺鮮。倘能陪遊於丈席之間。親承面命。則其所資益。又當如何耶。南北隔閡。無緣得諧。每引領嚮風。徒切慨悵。餘伏乞爲道保重。以慰瞻仰。

圖及說中略有追改處。未知果優於舊耶。改處別紙錄上。而圖則更爲模呈。伏乞裁鑑。特賜指敎。

自此則子之說誠爲確論止全無所據耶。改之曰凡圖書之作。惟欲人易曉。而不以分析爲嫌。故太極之體。實不出於陰陽一圈。而周子判以爲五層。先天之數。固不外於奇偶二畫。而伏羲分而爲六十四卦。必如是者。以其不如是則區界不明而人未易曉也。今是圖旣於天圈。排太極及元亨利貞。而又以地與人物。並排於其中。則自不成位置。而眩於看見。故不得不分而位天於上。處地於下。蓋用上天下地之說也云云。

自非聦明才智出於人止最出人下。改之曰非學究天人者。自不當與論於此也。吾子之才魯識昧。人所嗤外云云。

右二條說中所改者。而上下二條。前承面誨。故謹依改也。

舊本於旁出之圈。以不違禽獸有同草木八字。分脚於性乃亡命不行之下。而是圖皆以性命二字關鎖首尾。則此圈中此八字。似爲煩冗。故刪去也。今本地圈中以太剛太柔少剛少柔。分排於四隅。而中着道字。蓋本於易立地之道曰柔與剛之說也。但乍看時道字似泛然。未知有他字可襯貼者耶。伏乞留意指示。

右二條圖中所改補者也。此外又有數三刪改處。而卽圖可鑑。故此不架疊。

上金三淵[编辑]

夏間安舜哲之還。得審氣體諐和。伏慮靡極。旋因京來人。獲承勿藥之報。而風便所傳。猶未的然。區區仰欝。迨未能釋也。伏不審伊間靜攝復如何。而高棲之地。見今何處。山林經濟。又何事業。久欲一書仰探。而地隔便稀。閱歲未克。况敢望其進於是者耶。每引領南望。未甞不爲之悵然太息也。載亨侍旁幸粗健。但荒嬉無分寸之進。而又旁無師友之導。恐終無以自勵。以此益用瞻欝。聞有京去。略此仰布。而下懷千萬。都不能載。餘伏祝道體順時保重。慰此遠誠。

與李陶菴[编辑]

高風盛德。逖聽遐裔。區區嚮往。未甞不切。而地隔道阻。無計拜謁。只南望伏悵而已。頃日兒子涵因計偕之行。獲近門墻。瞻望顔色。而歸誦德儀之隆。若親承謦咳。足慰素忱。况先祖妣㫌額。願得名賢筆跡以增賁。而顧無以階。特蒙俯察。以副賤懇。此仁人君子揚善彰美之至意。拜受感鏤。殆不知所以仰酬也。卽日冬寒。伏不審台體起居復如何。下懷千萬。而猥不敢縷煩。秪伏乞爲國爲道。益加毖重。以慰輿望。

㫌額方鏤板。而緣門役未就。尙未懸。懸期當在十二月初矣。但板懸月子與手筆所記相左。故謹就手筆中年字模二橫畫作二字。加於月字上。而作十二月。蓋欲從實。而涉於僭猥。悚悚。

答李陶菴[编辑]

春仲下書。夏初獲拜。仰審道體萬福。伏感且慰。繼而城主臨顧歷道。其受敎次第及門下凡節。若躬奉德儀。面承諄誨。殆不知關嶺之重阻也。卽日午炎。伏不審起居更如何。聞南方飢甚疫熾。僵屍徧野。不覺慘然。未知仁里能免此灾沴否耶。瞻溯倍劇。載亨老敗杜蟄中。所以相依慰欝者。只有崔生。而遽爾失去。痛悼何達。病加衰甚。無精力可及於學。而每承責勉之敎。只增縮恧。第素有區區欲仰質者。而猥不敢煩。旣蒙俯勤誠。不可終隱自阻。敢以私居講說二紙。仰凂盛聽。此蓋與人往復。而久未决疑者也。倘蒙恕其狂率。而明賜剖判。以示公案。則實僻居瞽聾千萬之幸。無任伏懇之至。餘伏乞爲道保重。以慰瞻仰。

與李陶菴[编辑]

載亨再拜。夏間因官便。附呈候書及講說二幅矣。其已登徹否耶。卽日霜寒。伏惟道體茂膺萬福。載亨切有鄙悃。而仰恃俯眷之勤。敢冒哀控。載亨之生親府君生於遐裔。歿於遐裔。而名聞不顯。志行無著。若終如此湮沒。則其在人子之心。實有所隱痛於無窮者。謹竊伏惟大君子一字半辭。必傳於世而可垂來後。倘蒙俯惠。以賁墓石。則幽潛之蹟。庶可托以不朽。此區區迫切之至情。而在仁人所宜矜念者也。玆不避僭瀆之嫌。而謹將所次家狀。同封拜稽。使子涵上呈。伏乞特察哀情。曲副罔極之望。不勝懇祈切祝之至。孺人與府君同壙。故其家狀亦並胎呈。以備裁酌。

與李陶菴[编辑]

夏序將半。伏惟靜居閑養。益膺神相。先壠表文謹拜受。而反覆莊誦。辭約意圓。闡發潛翳之蹟。久所隱結於心者。自此無復有餘憾矣。人家求此等文字。而終身不得者多。顧此誠薄。乃獲遂願於數年之間。豈以大君子哀其寒微而特加之意也耶。丘山之恩。無路仰酬。只自篆鏤心髓而已。第不肖無狀。實忝所生。而篇中指意。多有所不敢當者。殊極惶窘。其在微分。雖未敢一一請改。而其中尤所不安者。未免別紙奉稟。而並煩他懇。伏乞俯賜鑑諒。惶恐惶恐。

別紙[编辑]

篤志爲己四字。人固未易承當。而篤字尤重。在人猶然。况如載亨頹懶最出人下者耶。在私分極有所不安。故敢仰稟。伏乞察此微悃。特賜裁改。至仰至仰。文貞公之於生親。亟稱或以智量。或以縝密。或以所守堅確。其所稱。固非一端。而狀中只云稱許。蓋欲擧其槩而語不詳備。以致執事之泛然看過。伏恨君子一言之重。足以取信來世。恐不可闕。玆以奉稟。伏乞鑑量。略爲補入於與焉之下如何。家狀中適病未果四字。甚覺含胡。獲蒙詳實改定。極荷極荷。

答李陶菴[编辑]

下示心字之論。固非昧陋所敢容喙。而旣蒙俯勤。可無一言請敎耶。蓋心合理氣宰一身者。而宰底是理。宰者是氣也。以理而言則理無不善。初未有聖凡之別。以氣而言則氣有不齊。自不無淸濁之殊。故古之論心者。隨其所指。而言各不同。固不可執一而廢一也。然理之在心。猶太極之在陰陽中。心之中。雖具是理。不可以心謂非氣而純善無惡也。是以朱子於心性之辨。有曰性無不善。心有善惡。此明訓直旨。而恐不容他說也。但心之未發氣不用事。而理不爲所揜。故朱子又曰未發之時。自堯舜至塗人一也。此亦不可不知者也。所示前後兩說。雖未知得失之如何。而恐皆不能無偏。前說偏氣後說偏理鄙見如此。盛意以爲如何。伏望批誨。

軀殼血氣之說甚可疑。滿腔子都是心。則外此軀殼血氣而更有別箇心在耶。朱子曰腔子是人之軀殼。又曰氣中自有箇靈底物事。

與李陶菴[编辑]

家兒還。獲拜下覆。兼聽兒言。若躬奉盛誨於燕申之地。感慰無量。第承攝候新平。伏未知今復如何。竊惟斯文有相。已日益輕快也。載亨迫於私悃。敢以先壠文字。疊煩累瀆。極知猥越。實深惶仄。特蒙矜察。亟副微悃。顧此賤陋。何以得盛眷至此耶。篆心鏤骨。感涕無從。志願已遂。死亦無憾。但碑石臨礱泐露。方且改圖。恐大事緣此遷稽。甚可慨恨。然方貿他石。雖未知早晏如何。而似不至以此沮却大事也。生親表文已得金大諫筆。方爲入石計耳。改定二條謹奉讀。極愜鄙意。種種仰感。但篤志爲己四字。未蒙裁改憫極。未免別紙更煩。實深惶悚。前呈心說。實涉僭易。而頗蒙然可私幸。

別紙[编辑]

載亨平生大病。專在於不立志三字。而欲矯不得。蓋氣質庸下。不能自强故也。在盛年猶然。及此老敗將死之日。而敢望有一分自振耶。固知盛諭出於奬進之至意。而自顧愚分。實難承當。玆敢更煩。伏乞俯賜商酌。或未蒙全改則篤字改以有字如何。先考墓文篇末學行二字。又有所不安。宣廟問學問之人於李某。對曰此難言也。學行二字。恐難輕下。並望鑑諒。

答李陶菴[编辑]

載亨再拜。邦國不幸。尊舅奉朝賀大監奄忽違世。殄瘁之痛。朝野所同。伏惟情愛所篤。摧痛何堪。去秋拜下書。迨感不已。而無便稽謝。罪恨。卽日春和。伏不審氣體如何。凡節更如何。令㣧科事。在德門固不足煩賀。而未免俗情。猶不無區區仰喜也。載亨自去冬來。宿痾加作。日漸月劇。而精神筋力。無復餘地。所存者只空軀殼而已。何望久延。生親表文中稱道載亨過當處。終未蒙頷改。雖不敢每煩。而其在私義。實爲赧顔。刻役方設。而力綿工拙。似未易就。悶極。先考墓石已得改造。而先妣殉烈。今始著顯。春仲獲奉㫌閭之命。表文中當以此補入。玆敢仰喋。伏乞終惠。千萬至仰。有所疑。別紙奉稟。明賜指敎。幸甚。

別紙[编辑]

深衣小帶。禮所不言。雖未詳其綴處。而見家禮兩襟相掩之圖則可知其右綴腋下。左綴襟邊。而相結於腋下也。但衣之前葉直下無斜幅。與今衣制不同。而襟在腋下則裳之前齊必高仰不齊。未知裁時稍加分寸。以取着後齊整之制耶。韓久菴以小帶綴於左右兩襟之旁。而相向而結。此則有違於兩襟相掩之文。恐不可從。如何。

大帶之制。家禮詳之。而但再繚之說。與玉藻不同。家禮之再繚。指爲耳而言。玉藻之再繚。指圍腰而言。文雖同而所指則自別。玉藻之說。是古禮。而朱夫子旣酌古今。以爲定制。則恐當從家禮。而或云今世皆用玉藻之說。果爾則亦當用單二寸帶耶。若用袷二寸。再繚於腰。則合爲單八寸。恐非玉藻之制。願聞指敎。

與李陶菴[编辑]

家禮輯覽。曾所未見。承示始聞。有留寸之說。寡陋可愧。欲得其詳。倘蒙謄示本條。發此蒙蔀耶。或說承悉。儘有意思。但禮書裁襟之法。只云反摺卽剪去之。備要深衣前圖。前襟直下至裳齊。而皆無斜摺之制。恐難臆創。大抵此衣之制。深邃古樸。不類俗㨾。非後人所可加文飾也。未知如何。

大帶之說。家禮與玉藻不同。尋常疑之。未知適從。今承指一之敎。仰荷仰荷。然帶廣本以四寸爲度。而士帶二寸。故玉藻則以單二寸。再繚腰而準四寸之度。家禮則以袷二寸。一繚腰而準四寸之度。其實玉藻,家禮未甞不同。而家禮之用袷。特以從簡而然耶。以此而言則雖從家禮用袷一繚腰之說。恐未爲失制。未知如何。玉藻之再繚。以圍腰言。家禮之再繚。以結帶言。此則終不容合爲一說耶。

禮父在爲妻不禫。或曰只言不禫。而不言不練。練則自當行之。或曰妻喪具三年之體。故有練有禫。今以父在而不禫則不練可知。且父在爲妻不杖期。則不杖期之有練。於禮無據。禮只言不禫者。蓋擧一而並包也。二說如何。或問于尤菴曰父在爲妻不禫則其子亦不禫乎。答曰爲妻不杖期。古有其禮矣。然家禮不論父在與父亡而通爲杖期。杖則禫矣。今之行禮者若遵家禮則無此疑矣。家禮是酌古今之書。而尤菴之言又如此。依家禮爲妻通行杖期如何。

答李陶菴[编辑]

七月初九日八月廿八日兩書。相繼拜領。而合牘奉閱。眷意之隆。溢於行墨間。感戢千萬。殆不知所以名喩也。卽日冬寒。伏惟氣體益膺萬福。載亨衰病日加。頹懶日甚。無復尋理舊業。而自顧平生。第有愧恨。伏承策勉之勤。差强人意。敢不佩服。城主左勤臨顧。撫存過分。私心感愧。而竊聞自下車來。民不見吏。一邦寧息。亦可以知風之所自。玆敢仰賀。想聞之必莞爾也。書末下示謹領悉。而區區之前日所以待彼曲折。想已俯察矣。不通聞問。今雖已久。而亦無有顯絶之辭。人之云云。固無足恠。而但斷無夬五昵比之心也。聞時伯指爲色目。怒語張皇。固知此等說話益招拳踢。而感不外之至意。敢此畧報耳。因答家兒書。伏承令從奄忽。殊極驚怛。曾聞有人望。而今至於斯。宜其悼惜不已也。

答李陶菴[编辑]

令㣧之行。望之已久。而今始愜願。私幸曷喩。猥蒙辱臨。因承下書。細審靜中趣味。講道次第。平生違拜之恨。一半減却。卽日霜寒。伏惟道體益膺萬福。載亨近日病加而怯寒閉戶。些少看書。亦且全廢。益自無聊。霜㙜之命。萬萬分外。欲逃不得。幸蒙遞改。差安鄙悃。每書以業不如志爲憂。亦可見孶孶不已之意。益覺欽歎。伏乞爲道保重。以幸後學。

答尹屛溪鳳九[编辑]

嚮仰盖非一日。而地隔道阻。無由一奉。以慰下懷。瞻望德儀。只引領悵恨而已。不謂乃者執事過聽游談。手書先之。稱許非倫。顧此陋劣。何敢承當。慚汗無地。卽日秋凉。伏惟道體益膺神相萬福。載亨非無向學之心。而屛居窮僻。苦無師友之導。卒無以自振矣。及其衰老。空空無得。顧省平生。第有愧恨。竊聞執事學有淵源。進德日新。一國善士。孰不願趨下風供切磨。而乃反過自貶損。欲俯取於冗然一庸人耶。此殆執事憐其僻陋無聞。姑欲以是假借而奬進之也耶。此於區區。實爲感幸。敢不策勵駑頓。思所以仰副者也。但年今七十有五。雖欲長時承敎。恐不可得。是可歎也。鄙陋文字。本不足犯他眼。而昨於李台枉過之日。無以謝厚意。且被其俯索。敢以未定草本。仰溷於對話之間矣。今承下勤。益增縮恧。然亦不無取正之願。而尙未脫藁。徐當俟後。

與韓承旨德全[编辑]

僻居聾聽。獲接有道。似非偶然。而回轅一南。千里重阻。時自矯首。不覺悵缺。背夏涉秋。伏惟道體益膺神相。載亨自春後得別證。委頓度日已數月矣。悶苦。前惠別幅。極荷不鄙。迨感厚賜。而長在病席。逢便又難。迄未奉復。愧負。獻疑數條。錄在別紙。非敢仰辨。實欲求敎。而傾倒囷廩。倘不以狂率斥之。而終賜反覆。以幸寡陋耶。

別紙[编辑]

孟子性善之說。果爲兼論物性耶。

玄生但知理之不離氣一邊。而不知理之不雜氣一邊。故鄙辨中引性善之說。以爲理不雜氣之證。非謂孟子兼論物性也。

仁義禮智在五行時。已各自爲一性。不能相通。則勿論其他。天下之物。已有此五箇不能全具矣。以此推之則物物皆具五常云者。不已太儱侗乎。

濂溪曰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此大分上說。若細推而言則五行之中。亦各有五行。春固木也而日之木火土金水又自流行於春。秋固金也而日之木火土金水又自流行於秋。遠而古今。近而時刻。莫不皆然。而所稟之物。無一物不具五行。但多寡分數。有千差萬殊。故朱子曰雖曰五行各一其性。然一物又各具五行之理也。退溪亦曰天下之物。無一不具五行者。此兩說甚明的不可攻破。而諭曰物已有此五箇不能具。恐考之未詳。

天地生來。未聞有一物能盡五常底道理。萬古鐵定只如此。何可必物之皆具也。

盡字與具字。其意自別。必欲盡五常之道然後始謂之具此五常。則在人猶難。况在物乎。程子曰人則能推。物則不能推。於此玩味則不必待辨。而其說當自明也。

物旣該人之理。則人亦當該物之理。人只稟得人之形氣而更添物之理。物只稟得物之形氣而更添人之理。則是爲本分形氣合受之外。各帶許多冗剩贅疣之理。

此段尤可疑。物爲氣塞。以塞者言之則雖不可謂該人之理。而人性中萬理具備。亦不可謂該物之理耶。程子曰吾生所有。旣一於理。則理之所有。皆吾性也。若物理之於人。爲冗剩贅疣。則中庸所謂能盡物之性者。是於己分之外。做得別件不干物事耶。其章句曰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於此詳味則人貴物賤之界分。亦自犂然矣。

元亨利貞則固與仁義禮智相準。而四德天底五常人底地頭差別。不可互換說。盖人與物同在生氣窠中。生長成終。箇箇皆同。此爲元亨利貞境界。一源理通人與物各具一副理。自有分量。自有方所。移易增减不得。此爲仁義禮智境界。各一其性萬殊一是竪說。一是橫說。元亨利貞。通指形氣前後。仁義禮智。專指形氣以後。

元亨利貞與仁義禮智。所言之地雖不同。實一理而血絡分明。引彼明此。恐無不可。程子曰天人本無二。不可言合。且來諭以人物之在生氣窠中。生長成終。專爲天命境界。而不屬於人物分上。恐亦未盡。其生之長之成之終之者。固是天之所命。而資而生資而長資而成資而終者。非人物所得之分耶。朱子曰元亨利貞性也。生長收藏情也。夫性不自用。必因情而行。則天之所以授乎人物者只此四情。而四德之理乘是而賦焉。天命人物之所以受乎天者。亦只此四情。此人物生長成終時節。而來諭以爲命之境界。恐說命太晩。而五常之性。卽是而具焉。天命之性此其根苗血絡。貫串相連。而四情實爲天與人物授受之樞機。今欲外是而論性之源。則是猶懸空索物。其果理耶。

此朱子所謂謂之理同則可。謂之性同則不可。

謂之性同則不可七字。固可爲盛說之證。而先生甞曰性者人物之所同得。非惟人有是而物亦有是。又曰人物性本同。只氣稟異。恐不可執一而廢一也。當觀其所言之指如何也。

塗抹元亨利貞仁義禮智等字。人還他人之理。物還他物之理則妥帖矣。

元亨利貞仁義禮智八字。實天地間萬化萬物之根柢骨子。而今欲塗抹而後論人物之性。愚未知其果能妥帖否也。黃勉齋曰天地之間。只是箇陰陽五行。其理則爲健順五常。貫徹古今。充塞宇宙。捨此之外。別無一物。亦無一物不是此理。

論性不論氣則不備云者。豈非程子之言耶。

程子曰論性不論氣則不備。論氣不論性則不明。此矯其兩偏之言。固不可闕一。而玄生之偏。專在於論氣不論性。故只擧下一句以矯之。而不及上一句。非諱而不言也。

果如尊說則孔子所謂性相近者。是爲人之性與物之性相近矣。未知果然否也。

此段本朱子之說。載亨以數字懸註其下。只以解本文之意。而盛誨云云。恐失照勘。本文在語類及論語性相近章小註中。考見如何。其中四箇性字。分別極明白。若就此詳究上下語意。則其於天命氣質之性。界分自昭然矣。

理之體雖冲漠無眹。各有條段。各有線索。不相攙汩。不相掩奪。

太極中雖有條理名目。實混融無間。故曰理一。旣是一理則有何不攙汩不掩奪之可言耶。恐說得太間隔。而已蹉犯形氣境界也。

論本然之性無過於中庸首章。而若其所命之性所率之道則不過爲人之五常。馬之馳牛之耕之類而已。

中庸首章之言性。固性之本然。而其章句曰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爲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此果分人物而言性耶。道則雖曰率性。而實因行處得名。故或問中始分人物。而言其所得之偏全也。

所謂本然之性者。鄙答玄生云天命而此云本然。有意義耶。就這形氣上除却形氣而只挑出該載之理而言。如人則除了人之形氣。而只論五常。牛除牛之形氣而只論耕之理。馬除馬之形氣而只論馳之理是也。所謂氣質之性者。如人之五常有偏重過不及。牛之耕有强弱。馬之馳有鈍疾是也。

牛耕馬馳。自是牛馬形氣上所得之偏理。若除却形氣則便只是本源全體之理。又何復論耕馳之理耶。朱子曰人物之性本同。只氣稟異。如水無有不淸。傾放白椀中。是一般色。及放黑椀中。又是一般色。盖以水之淸淨喩性命。以椀之白黑喩形氣也。若如盛說則是猶除却所放之椀。而猶說白黑也。恐無是理。夫性一而已矣。而其有天命氣質之異其名者何也。性卽理也。是理之在天。初無分段。亦無等別。只是渾然一體。天以是均賦。而非惟人人同得。物亦同得。此所謂天命之性也。理雖一而氣萬不同。稟氣之淸者隨其所稟之形氣而其性全。稟氣之濁者隨其所稟之形氣而其性偏。非惟物各不齊。人亦不齊。此所謂氣質之性也。自程張以來說此理甚明備。而朱子又以通天下一性爲天命之性。以孟子所謂犬牛人性之殊者。爲氣質之性。此誠千古不易之定論。恐不容他說。而來諭所論一切反是。心竊惑焉。若以牛馬耕馳。爲天命之性。則是上天之載。已有許多般㨾。又有許多間架。而命物之際。自不勝其紛然矣。果可謂萬物一源耶。此義理大源頭處。毫釐有差。其謬千里。更願十分加商也。

栗谷先生此段說。乃因論性而明一貫之旨。故直從天道上說下來。無障碍無泥滯。若是其通透灑落。而末以與其不明。曷若不備爲諭。想必商量下此結辭也。

余方叔問於朱子曰仁義禮智信元是一本。而仁爲統體。故天下之物有生氣則五者自然完具。無生氣則五者一不存焉。答曰天之生物。有有血氣知覺者。人獸是也。有無血氣知覺而但有生氣者。草木是也。有生氣已絶而但有形質臭味者。枯槁是也。是雖其分之殊。而其理則未甞不同也。栗谷之說。盖本於此。而其曰理之乘氣而局於一物者。是氣質之性。而朱子所謂其分之殊者也。其曰理雖局於氣而本體自如者。是天命之性。而朱子所謂理未甞不同者也。此於理氣之辨。剖判明白。而更無去處。眞可爲今日明案。故曾答玄生之說。並以此擧似。宜無他見。而非惟玄生不能領會。雖以高明之見。亦未深察。而至以栗谷此篇。爲直從天道上說來。此尤非愚昧所敢知也。篇中旣曰理局於一物。又曰局於物者氣之局也。又曰零碎之理。各在一物。此數語亦可施之於天道上耶。恐高明之於此。察之未精也。篇末不備不明之說。亦非有別箇意義。只言其論性論氣偏主之病。而又以主氣之病爲尤重也。更商如何。

條對之外。更有一言。或問於朱子曰人物之性同。答曰要說同亦得。要說異亦得。又問人物之性有所謂同者有所謂異者。知其所以同。又知其所以異。然後可以論性云云。答曰此論甚有條理。何以謂之同耶。人物之生。受理於天以爲性。而理無欠缺。故性之本體。自無不全。此所以同也。何以謂之異耶。人物之生。稟氣於天以成形。而氣萬不齊。故所得之理隨氣而局。此所以異也。是以自程朱以來論人物之性者。言其同者半。言其異者半。而其說具在方冊。高明之於此。想平日菽粟。而今之所論。猶且執其半而廢其半。此區區所不能無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