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峿堂集/卷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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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一 峿堂集
卷二十二
作者:李象秀
1900年
卷二十三

雜著[编辑]

歸去來辭句解己酉[编辑]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先生之歸。本不欲心爲形役。起句却不說出。輕輕諉之於園田之蕪。此乃妙處也。旣自以心爲形役。奚怊悵而獨悲。曰旣自曰奚。見是自作自取。無可怨尤。何爲徒悲乎。不如卽歸也。此是責躳自咎。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悟字根上二句。知字含下全篇。歸去來之定計。定於此二句。此是旣悔自幸。寔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迷途承上不諫句。覺字承上悟字。上句是深幸之辭。下句判得是非。其歸更無容少緩。是决定之辭。舟搖搖而輕颺。風飄飄而吹衣。舟行。○文勢如順流之舟。寫出舟行實景。字字不雕琢。字字流動。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陸行。○此寫陸路早行實境。非有他意。見其歸心之急爾。解者謂比晉室之昏暗。恐鑿。乃瞻衡宇。載欣載奔。欣字生出下面幾句。如樊籠之鳥始出而望見林藪。已不勝其喜。字字寫實情。僮僕歡迎。稚子候門。歡字與上欣字相暎。○在官惟廝卒伍伯之趍走。非我家人。今僮僕喜其主人之歸。迎謁於路。未及門之景也。稚子喜其阿爺之至。出候於門。此已及門之景也。豈不是可喜。三徑就荒。松菊猶存。二句承上田園將蕪句來。○在官惟簿牒朱墨之相交。今見松菊蒼凉依舊。豈不是可喜。○此已及門未入室之景。携幼入室。有酒盈罇。在官八十三日。不見幼子。今携手而入室。妻亦能藏酒相待矣。豈不是可喜。引壺觴而自酌。眄庭柯而怡顔。在官飮酒。頗有承奉。歡適之趣何居。今自酌自醉。更無拘碍。大是快活。回顧庭樹。亦覺舒悅。豈不是可喜。倚南窓而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在官束帶至暮。殆同桎梏。今偃仰自在。更無拘束。圭竇之內。寬於數仞。大是快活。豈不是可喜。園日涉而成趣。門雖設而常關。在官動有拘制。尋常行步。無以任眞。至如門關之開闔。亦自有時。今日日涉園。有何牽掣。門設常關。原自如是。至此歸家之樂。益覺自在。豈不是可喜。○先生在官眞是難堪。及歸眞是快活。自載瞻衡宇以下。徑而門而室而庭而窓而園而及於門。到處皆是可喜。步步無非實境。言言自是眞情。其意自見於言外。讀者多糊塗過了。策扶老而流憇。時矯首而遐觀。自舟搖搖以下十八句。叙事亦已勤矣。此二句拓開一步。以爲作文歇息之地。篇勢方得流暢活動。○遐古文析義作遊。林西仲曰。憇而曰流。無定位也。觀而曰遊。無定方也。雲無心而出峀。鳥倦飛而知還。此承上句。直寫現前所見。字字不雕琢。字字流動。下句將暮之景也。俗解雲出峀喩己之赴官。鳥知還喩己之歸來。成何意味。○按峀山穴也。非峯巒之名。謝眺詩窓中列遠峀。今遂作峯巒用誤也。景翳翳而將入。撫孤松而盤桓。自起句至此前半段。文勢以二句截住。日色將暮。盤桓不忍捨去。此時實境。有無限意思在中。以爲起下文之地。俗解以景之將入比晉之將亡。撫松者自喩己之守貞也。穿鑿甚矣。歸去來兮。請息交而絶遊。再以歸去來三字。爲後半段起句。悠然有味。醒然有神。息交絶遊。不欲與世相干也。世與我而相違。復駕言兮焉求。此言所以息交絶遊之故也。前言心爲形役。不可久留。故當歸也。此言與世相違。不可苟合。故當歸也。二者皆先生之不肯須臾處者也。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而消憂。二句是歸後實地受用。所事不出於一室人倫之內。所習不離於琴書弦誦之中。可謂忘世矣。然爲天下之憂。卒未甞忘於中。故資以消之。卽夫子樂以忘憂之意。而全篇無此數段。則先生之全副本領。無處見出。章法亦欠頓挫矣。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二句是歸後本分事業。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旣窈窕而尋壑。舟行亦崎嶇而經丘。車行。○寫所歷實事。而文氣嫋娜縈回。木欣欣而向榮。泉涓涓而始流。曰向榮曰始流。是早春時候。根春及二字生來。二句天機生動活潑潑地。有萬物皆自得之妙。見此老胸中。有一團春氣。羡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先生可謂達矣。乃以年命之將盡。怛於中何也。非也木萎於秋。春及而莩甲萌動。勃然而向榮。木之得時也。泉涸於冬。春及而東風解凍。涓然而始流。泉之得時也。羣生自樂。百昌俱達。擧二物以見萬物之皆得其時。若吾乃逢時不祥。總角聞道。白首無成。無成者不得一展其志也。自玆以往。畢命有時。功名事業。永言已矣。觸物興懷。不覺由中生感。羡字是感後情思也。先生於作詩。屢寄此嘆。豈獨爲世俗悅生者之見乎。全篇至此。始有以見其非一味冷淡。已矣乎。三字承上句感字來。喟然興慨。陡然一頓。總括全篇而實脫卸全篇。自此收束入結。寓形宇內復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爲乎遑遑欲何之。此因上文有行休之感。故復以自解言人生有盡。當委心一任於命而已。不當遑遑於世路。心爲形役也。以繳上文歸來之意。林云去留卽死生也。富貴非吾願。歸去來正意。帝鄕不可期。指長年飛昇也。不可期者。言非惟學之不能至。神仙之術。不能必其的實。故云不可期。二句承上文。懷良辰而孤往。孤往二字。迢甚遠甚。或植杖而耘耔。或之爲言。寄興而已。非有意也。登東臯而舒嘯。臨淸流而賦詩。四句根委心二字出來。句句流暢。是無入而不樂。無往而不自得。安此四句於乘化歸盡之上。妙不可言。聊乘化而歸盡。樂夫天命復奚疑。因以篇首歸字結局。浩然委順。樂天知命。蓋見得此理無復可疑。故味一篇之辭旨。優遊不迫。到是和平。一箇眞樂。非人所知。故其辭氣得如此自在。可謂得性情之正者矣。

林西仲曰。此篇爲騷之變體。細味其中音節。騷哀而曲。此和而直。蓋靈均於楚爲宗親。宜存一副思君熱膓。元亮於晉爲遺老。第留一雙逃世冷眼。一則爲箕比。一則爲夷齊。所處不同故也。

出師表句解[编辑]

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先帝一。○開口便說先帝。試思孔明此時心中創痛何如。試思此時情勢何如。見得此二句十一字。便是一聲痛哭。一掬血淚。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二句九箇字。見得時勢又何如。更進一步緊急。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以上凡五句二十九字。是全篇冒頭。出師本旨。然而二字折轉下。侍衛之臣。不懈於內。指在廷諸臣。忠志之士。忘身於外者。指疆塲效力之士。蓋追先帝之殊遇。欲報之於陛下也。先帝二。○出師是自家擔當底事。盖不過欲報先帝之殊遇也。却先說內外諸臣。欲報先帝之殊遇。引歸後主身上。推美於人。不自有焉。是大臣之事。誠宜開張聖聽。開者䟽通之。使無蔽也。張者拓開之。使益廣也。四字是千古人君之元符要訣。以光先帝之遺德。先帝三。○光光明之也。後主所以繼述先帝者。非討賊興復乎。其要全在於明目達聰。集衆思屈羣策。此先帝所以能立基業也。內外之臣。僉忘其勞者。以其遺德之在人也。此一句勉其內有以自治也。恢弘志士之氣。恢展拓之也。弘張大之也。開張聖聽。則在外忠志之士。鼓舞其氣。愈思奮迅。不宜妄自菲薄。引喩失義。以塞忠諫之路也。妄自菲薄。則在內侍衛之臣。率皆解軆。無以進諫。聖聽亦何由開張乎。此因後主昏懦不思自厲。乃常縮退自居於不足爲。又必引喩於不當引。全不成義理。進言者無以使之開納。此一病無可如何矣。故首拈出來。進他頂門一針。○林云此在君德上講。宮中府中。俱爲一體。宮中禁中也。府中大將軍幕府也。陟罰臧否。不宜異同。宮府一軆。卽三代所以致治之根本。攷於周官冢宰可見。後之大臣鮮能知此義。孔明知之。若有作姦犯科。及爲忠善者。宜付有司。論其刑賞。刑姦爲罰。賞善爲陟。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不宜偏私。使內外異法也。此因後主多溺愛於近昵。犯法者多曲宥之。以致衆心不服。蠧政害公。所謂城狐社鼠也。故次拈出來。再進頂門一針。其實雖將宮府作兩股講。而意專爲宮中也。○林云此在治軆上講。侍中侍郞郭攸之,費禕,董允等。此皆良實。志慮忠純。良實以其行己言。忠純以其存心言。忠者不貳也。屬志。純者無雜也。屬慮。是以先帝簡拔。先帝四。以遺陛下。於先帝有殊遇者。○表出一般賢臣。愚以爲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然後施行。必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有所闕者裨之。所以廣其不廣。有所漏者補之。所以益其不足。○林云此段言宮中之事。宜開張聖聽。將軍向寵。性行淑均。淑良善也。均公平也。曉暢軍事。試用於昔日。先帝稱之曰能。先帝五。○又表一箇賢臣。是以衆議擧寵以爲督。於先帝有殊遇者。愚以爲營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咨之。必能使行陣和穆。以其性行淑均。必能撫下有恩信。優劣得所也。以其曉暢軍事。必能用人各當其才。此因後主昏暗。不卞君子小人。用舍倒置。國不爲國矣。故又表出賢臣。勉其信任。自開張聖聽。至此皆所以勸戒後主諄諄。如伊尹之訓太甲。周公之敎成王。此在用人上講也。○林云此段言府中之事。宜開張聖聽。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先帝在時。先帝六。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此總上文言先後漢之所以興亡幷無他。單在於忠邪賢否用舍之當否。又進一步。單擧桓靈。以深戒後主與亂同事。侍中尙書陳震長史張裔參軍。蔣琬此悉貞亮死節之臣也。又表一般賢臣。根上文賢臣句來。願陛下親之信之。根上親賢臣句來。則漢室之隆。可計日而待也。隆字卽上文先漢興隆之隆字。別擧三子。若能親信則可以起頹而爲隆。所以深望後主與治同道。此二段沉著痛切。其言入骨。臣本布衣。躬耕南陽。至此始說自家所以際會於先帝之由。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語語皆從肝肺流出。非如後之人臣餙讓自美。王衍輩效之。欲以欺石勒得乎。先帝不以臣卑鄙。先帝七。猥自枉屈。三顧臣於草廬之中。咨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二字一掬淚。遂許先帝以驅馳。驅馳二字。自喩於牛馬之乘服。驅之緩馳之疾。一任於人。將許多躹躳勞苦等語。在內二句十一字。明自家出處之本意。後主愚蒙。恐未必知此也。後値傾覆。當陽長坂之敗。受任於敗軍之際。以孔明爲軍師。奉命於危難之間。求救於孫權。爾來二十有一年矣。藏許多驅馳在內。文字省得妙。先帝知臣謹愼。先帝九。○謹愼二字。孔明一生根基得力處。正朱子所謂眞正大英䧺。從戰兢中出來者也。故臨崩。寄臣以大事也。受命以來。夙夜憂懼。語語皆從至誠流出。非如後人章奏。強稱憂畏。恐付托不效。以傷先帝之明。先帝十。○樂毅報燕惠王書。恐傷先主明。與此言同而意則異。俱是至誠之語。○照上文知臣一句。故五月渡瀘。深入不毛。思惟北征。宜先入南。今南方已定。甲兵已足。當奬率三軍。北定中原。出師入題。庶竭駑鈍。攘除姦凶。興復漢室。還于舊都。此臣所以報先帝而忠陛下之職分也。先帝十一。○出師本旨至是。都說出來。明白暢盡。以總收上文。至於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禕,允之任也。損益猶獻可替否也。言旣出師之後。在朝匡補無人。故分責三子。應上而言此先帝所以簡拔也。願陛下托臣以討賊興復之效。一身自任。不效則治臣之罪。以告先帝之靈。先帝十二。○金石可透。鬼神可泣。若無興德之言。則責攸之禕允等之咎。以彰其慢。上言內外諸臣圖報。以推美於下。然後說自己圖報。此言先治臣罪。然後責三子之咎。善則先人。過則先己。立言是大臣之軆。陛下亦宜自謀。自謀二字。下得極穩。蓋討賊於外。匡補於內。旣有其人。則後主可以放心於二者矣。所勉者惟自修其德。然人之猷爲。畢竟非他人之力之所可強爲。必自心好之然後有成。自字如自得師之自。以諮諏善道。察納雅言。雅正也。此所以自謀之實。追先帝遺詔之本。莫先於八箇字。果能行此。魏賊可誅。中原可復。豈惟後主三代之所以多治。後世之所以多亂。有他故哉。舜之明四目達四聰。卽此道也。孔明平生拏定得此理明熟。故眷眷於此。深追先帝遺詔。先帝十三。○上言開張聖聽。以光先帝遺德。此言咨諏善道。以追先帝遺詔。盖能咨諏善道。卽所以開張聖聽。能追先帝遺詔。卽所以光先帝遺德也。上下相爲呼應。林云以君德起。以君德結。臣不勝受恩感激。今當遠離。臨表涕零。不知所云。令人酸鼻。不能多讀。長使英䧺淚滿襟者。不待出師未捷身先死矣。其人至今不死。在紙上。其心至今不滅。在天地。

此篇以今之章䟽言之。卽勉君德。兼以自陳其情者也。於後主放心不下。惻怛開導者。辭婉意盡。若其義理忠精。無容贅言。其學問治法。知人用人。無一不具。孔明全副本領。當求諸此。信手寫出。初豈有心爲文哉。而文實自然絶調。段段提出先帝。以爲通篇精神。有德者必有言信乎。

大學章句序讀法庚午[编辑]

此文以議論行敍事。融化無跡。通篇順流之筆而處處照顧。屢爲曲折。全從性理鎔鍊而出。無一字掉弄機鋒。亦無一筆用語錄。旣絶去作文家伎倆。又不涉講學家畦徑。純粹正大。昌明深厚。一氣運用。理暢辭達。三代以後儒者第一文章。與中庸章句序。一般機杼。當分六段。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所以一。敎人之法也。首講大學二字。劈頭破題。因爲全篇冒頭。○第一段。蓋自天降生民。則旣莫不莫不一。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性一。○大學是敎人所以明德者。故先從大本大原上發論。不得不如此。然其氣質之禀。或一字斟酌。不能齊。是以是以一。不能皆三字斟酌。有以有以一。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性二。○一頓一有聰明睿智能盡其性者。出乎其間。性三則天必命之。以爲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敎之。以復其性。性四此伏羲神農黃帝堯舜所以所以二。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乘勢表出聖人始設敎法。不另用筆。三代之隆。其法寢備。二字總伏羲至周。然後自王宮國都。以及閭巷。莫不莫不二。有學。始拈出學字。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先講小學。而敎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始講正題。而敎之以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方。八字括盡三綱八條。此又學校之敎。大小之節。所以分也。所以二。○作小總。夫以學校之設。重提其廣如此。覆講王宮國都閭巷一段。其敎之之術。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覆講人生八歲。至皆入大學一段。而其所以爲敎。所以三。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彜倫之外。就題外。別尋議論。以見三代敎人。自有本領。非如後世徒恃其具。是以是以二。當世之人。無不學。無不三。其學焉者。無不無不四。有以有以二。知其性分之所固有。性五職分之所當爲。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又提所以所以四。治隆於上。俗美於下。又乘勢表出古法之美。不另用筆。贊嘆不盡。傷今思古。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自夫以學校之設以下。重將上文。洗發暢盡無憾。作大緫。○自天降生民。直至此。講古者大學之敎。文如長江大河。有許多委曲而丕可分段落。此爲第二段。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反照上伏羲句。學校之政不修。反照上莫不有學句。敎化陵夷。反照上治隆句。風俗頹敗。反照上俗美句。時則有若孔子之聖。孔子之生。又乘勢表出。不另用筆。而不得君師之位。反照上君師句。以行其政敎。又作一頓。於是於是一。獨取先王之法。照上誦而傳之。以詔後世。引入題。若曲禮少儀內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兼提小學。於文爲過渡。而此篇者正題則因小學之成功。帶小學。以著大學之明法。正題外有以有以三。極其規模之大。三綱領。而內有以有以四。盡其節目之詳者也。八條目。三千之徒。盖莫不聞其說。陪講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於是二。作爲傳義。以發其意。引入題。及孟子過筆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又一頓。○自及周之衰至此。講孔門傳大學。爲第三段。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一種流於卑陋。○括漢晉隋唐諸儒。異端虛無寂滅之敎。其高過於大學而無實。一種入於空虛。○括老佛二氏。○此兩股以小學大學對講無輕重。却非陪講。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取功名之說。括申商孫吳儀秦輩。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括陰陽星曆卜數之屬。所以所以五。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權謀百家兩節合言之。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又反照上治隆句。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又反照上俗美句。晦盲否塞。反覆沉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作一大頓。○自自是以來至此。講後世大學之廢。痛快無憾。爲第四段。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德隆盛。治敎休明。遙照唐虞三代一節。於是於是三。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表出二程。却另用筆。而有以有以五。接乎孟氏之傳。千五百年已斷之橋。一超直接。實始二字着眼。尊信此篇正題而表章之。表表出之也。章章明之也。旣又爲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引入題。然後古者大學敎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旨。粲然復明於世。總收以上文。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先生自表其從事於大學。亦承兩程接出。不另用筆。○自天運循環至此。講兩程表章大學。爲第五段。顧其爲書。猶頗二字斟酌。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指補傳。間亦竊附己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始完題。極知僭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己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少補云。因以修己治人作結。○自顧其以下至此。講其作章句之意。爲第六段。淳煕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中庸章句序讀法[编辑]

此文亦以議論行叙事。順流之筆。與大學序一樣。而所以異者。自說其用功。煞有不同。且自任以斯道之傳。有不容辭者。當分七段。

中庸。何爲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首作問答而起點。明中庸一部大旨。亦劈頭破題。爲第一段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括羲農黃帝在內。中庸是傳道之書。故從最初發源起論。亦不得不如此。其見於經斟酌則允執厥中者。表出中字。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表出心字。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一番講解。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覆講上文。以作總意始暢了。蓋嘗論之。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爲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解人心。或原於性命之正。解道心。而所以爲知覺者不同。反應上一而已。是以或危殆而不安。解危或微妙而難見耳。解微。○剖析人心道心界分。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更入一層說。分外精神。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頂上微者愈微。頂上而天理之公。道心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人心。○講不能執中之故。作一頓。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擇善一則守其本心之正道心而不離也。固執從事於斯。無所間斷。功夫必使道心道心常爲一身之主。而人心人心每聽命焉。以上人心道心兩股對講。至此始專奉道心爲主。全篇正意。則危者安微者著。功效而動靜云爲。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執中。○盖甞論之以下至此。爲四句十六字注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寧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覆解上文以總結之。極言以贊之。方見其爲天地之間。第一等大道理。更無比幷。文始暢盡。○自盖自以下至此。講堯舜傳授中字。爲第二段。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爲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爲臣。旣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接上堯舜。引入孔子。若吾夫子表出孔子。則雖不得其位。略一跌。而所以繼往聖接前半。開來學。提後半。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收上畧說不盡。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引入子思。及曾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遠而異端起矣。二句爲篇中肯綮。盖子思作中庸。全爲此。○自吾夫子以下至此。講孔門傳中庸。爲第三段。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眞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接上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接上更互演繹。作爲此書。正題以詔後之學者。盖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遠。故其說之也詳。憂慮二字頂上懼字來。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道心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精一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執中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正講中庸一部書。以推合於十六字。歷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奧。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將中庸一番贊嘆。以作一總。○自子思以下至此。講子思作中庸。爲第四段。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爲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收上及其沒而遂失其傳焉。一跌。○二句亦篇中肯綮。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感嘆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括漢以下。則彌近理而大亂眞矣。頓挫。○自自是以下至此。講中庸失傳。爲第五段。然而尙幸此書之不泯。慶幸一故程夫子兄弟者出。表出程子得有所考此書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緖。得有所據此書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盖子思之功。於是爲大。歸功於子思。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又收回二程。結却心字。作一總。惜乎其所以爲說者不傳。二程親筆則未甞見於世。而凡石氏之所輯錄。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爲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說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自然而以下至此。講二程發明中庸之功。爲第六段。熹自蚤歲。卽嘗受讀而竊疑之。沈潛反覆。盖亦有年。一朝恍然似有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會衆說而折其衷。旣爲定著章句一篇。以俟後之君子。入題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畧。且記所嘗論辨取舍之意。別爲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旨。支分節解。脉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擧。而凡諸說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序止此。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自任以斯道之傳。全篇結局。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遠升高之一助云爾。因以中庸之文收之。○自蚤歲受讀以下至此。正說作章句。爲第七段。淳煕己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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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銘戊申[编辑]

方寸之刃。居天下利。方寸之心。應天下事。用無不宜。君子之器。用有不臧。災厲之至。刃心爲忍。妙哉文字。

枕銘[编辑]

嚮晦宴息。汝有何爲。形開神動。汝時何思。旣寢未寤。汝夢何之。動靜相驗。其孰能欺。

幾舍銘幷序○己酉[编辑]

幾舍者。柳君宋佐所居之室也。己酉春將赴試。意不欲往。乃筮得屯之六三曰。卽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幾。不如舍。往吝。及見屈歸而歎曰。殆以警余乎。因自號曰屯窩。以告其友李㝡秀。㝡秀曰。善哉可以言修身矣。卽鹿无虞。不可往也。入于林中。其道窮也。君子幾。知之明也。不如舍。行之勇也。知而不行。往有吝也。鬼神明告子矣。幾而行之以勇。雖終身而無悔可也。幾之義大矣哉。於是宋佐改號其室曰幾舍。且曰然則其道奈何。凡事之動幾在於心。而善惡形焉。就善如渴。去惡如熱。心不順不進也。心不寧不行也。心不樂不作也。始子之意不欲。非幾之動乎。幾而能舍。何患乎吝。乃爲之銘曰。

爾心維龜。莫不先知。爾行如水。遇坎則止。是爲幾舍。君子攸居。守而勿去。終身有餘。

有懷堂銘幷序○丙辰[编辑]

魯周豐曰。墟墓之間。未施哀於民而民哀。言其不可以勉也。室廬之所嘗處者。子孫望之則必思。若夫歸形反魄。爲萬古之眞宅。慕之宜無窮。然久則不能無惰。安君𱗢爲晦軒先生之後。生養葬祭。無不以禮。猶懼或惰。不如著而存之於目。庶幾不忘。故名墓廬曰有懷堂。取毛詩小宛之語也。入室覩名。出瞻冢塋。愀然之思。無時可息。然則哀亦可以勉也。銘曰。

入室僾然。慕見乎位。望之鬲如。哀窮泉隧。祥常禫淡。慕殺哀微。時變歲易。孰久勿衰。密邇堂封。爰構斯室。目注于棺。心想及骨。慘焉痛苦。胡能有忘。是爲安氏。之有懷堂。

小硯銘幷序[编辑]

梣溪先生賜余以淸凉舘所藏小硯。只此可以終身作文。乃爲之銘曰。

剛而能柔。滑而濇。硯之稱良。穪其德。

晩翠堂銘幷序○丁巳[编辑]

行咫尺之善而責報於朝夕。惟衆人爲然。君子禔躬非爲徼福。植學非爲覬名。履信思順。闇然自修。其取利也甚微。而收功也甚遅。當是時。雖有愛之者欲爲助之而有所不能。時未可也。及其積厚流光。蓄極而發。則其條鬯也甚奮。而食報也甚豐。當是時。雖有惡之者欲爲遏之而不可得。時已至也。故曰君子創業垂統。爲可繼而曰成功則天也。若夫據其不易之理而要其終。以爲世勸。雖質言可矣。故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聖人盖無必焉爾。譬之松栢之始生。其狀特弱。凜然若不保。其長也若是之難。至於上薄靑雲。窮霜雪晦光景。觀者駭然而求巨材者皆至。豈非物之驟進者難繼。而大成者以漸歟。余登任氏之晩翠堂。見其積之厚而蓄之極。知其必有後也。吾惡乎知以此也。遂爲銘曰。

有樹蒼蒼。獨立千仞之高岡。下臨深溪不測窈冥無光。上有玄鶴巢宿戱且翔。玉泉激漱流其傍。六風飋然奏竽簧。大風鏘然叩琳琅。虬龍鱗鬣森開張。其壽不可量。千歲茯苓狀。如怪獸潛伏藏。問君何術如是長。挺天奇氣貞且剛。沐濯雪霜。含吐陰陽。百鍊肌骨堅如鋼。是宜百牛輦致中棟梁。離朱督繩作明堂。丹靑繪綵煥煒煌。衮衣玉藻朝萬方。不然深居遠害謝斧斨。脂作仙人糧。葉救饑民膓。安能墨墨隨俗人斫作牀。賈客製爲航。

小石堂銘幷序○辛酉[编辑]

子思子曰。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寶藏興焉。以言君子之學。積小成大也。自小學之法喪。人生不得涵養。有聰明秀出者。雖欲從事于大學。本之則無。胡得焉。程子就六經之內。拈出千聖相傳之妙道以告來者。敬是也。使天下失敎之士。苟能用力焉。則息黥補劓。立奏厥効。鼎器衰敗。亦可以反老還童。是絶學之飛橋。蒙士之炳燭也。然則言敬奈何。小心翼翼。言敬莫妙於小心。言小心莫善於翼翼。承事如祭。執虛如盈。皆小心之傳神也。後世學者。釋敬以千萬。不能出於此。恩津宋士瓚甫。幼服習家庭于小學。固已其入大學何有。號曰小石。石者守宗齋先生之舊居也。小者欲繼先生也。常歎小心二字。爲天地第一妙文。于小石深有所感。故竊不自揆。畧爲廣其義焉。在易艮爲山。又爲小石與子思之言若相契。吾將見小石之門。蔚蔚有草木禽獸寶藏之蓄。而若余者亦得以仰其利焉。乃系之以銘曰。

泰山之石。磅哉礴乎。䧺鎭方輿。默若無能。塊然無用。物莫能動。若歲大旱。吁嗟求雩。山澤閟枯。油油出雲。膚寸而合。四海皆洽。爲而勿居。莫見其跡。功靡與敵。自視恒小。天下歸大。維大之最。硜硜小夫。負厥碨磊。衆憎且殆。六經浩汗。千聖攸欽。只此小心。懿哉小石。朝夕斯銘。敬述先生。

三戒堂銘幷序○壬戌[编辑]

人生一世。在天爲一歲。由少至老。其猶歲之有生長收藏。皆氣爲之也。然天之妙用以氣。而其所本者在理。故順而無忒。猶或有不能自主之時。䨓出十月。正月繁霜。冬有華夏有雹。陰陽之失也。况於人乎。氣盛則有盛之失。氣衰則有衰之失。是盛衰皆病也。無以宰之。則其失可勝旣耶。故少戒其色。壯戒其鬪。老戒其得。聖人之言如金石。不可易也。尙書德殷宋公尹東京也。胤子舜五甫往侍焉。其伯父守宗齋先生適臨是邦。命以三戒名其室。是時舜五年少。官府有聲伎之奉。先生之敎。盖爲是而發。由此以及於壯老。使其隨時致愼。以防其失。舜五宜其秖受而勿墜也。最相以爲舜五幼服庭訓。長而讀文正公之書。進退有度。遊居有常。少壯之失。若宜有不必深憂者。士君子修身謹飭。女色爭闘之招謗猶鮮。而貨財仕宦之喪德特多。生平易以自持。而晩節難以自終。若是者十爲八九何也。氣衰而無以宰。華澤竭而攻取急也。舜五朝暮立身。不可以量其所至。少壯固宜戒。而老尤宜勉也。然能善其晩節者。必養之有素。非可一日襲而取也。義理熟而操守堅。不與物化俱遷。用功於少壯而收効於老衰。譬如秋之熟者。自春夏而無失節也。舍學將奚以哉。學固舜五之世業也。則居此堂而克終先生之戒。其必無疑矣。銘之曰。

父母惟其疾之憂。知此則自能遠色。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知此則爭鬪之心可塞。金玉滿堂。莫之能守。知此則老而不至貪得。血氣乘其私慾。恣行胷臆而無義理以制之。豈非惑歟。少時如狂。壯而悔則可息。壯時之非。老而悔則可克。老而有過。終爲累德。是以君子必貴於學識。

魯村陋室銘幷序○辛未[编辑]

魯村陋室者。密陽朴南吉所居也。不斲不塗。坐無榻寢無牀。故云陋室也。其處之也。縕袍啜粥。讀孔朱書。不妄行不妄想。行義勉子弟。窮老無悔則何傷乎陋也。故錦谷宋先生書以命之也。居之陋君子不病。病夫陋於識也。南吉殆免於是。猶時時自勖以終身也。故其友人李象秀樂造其室而爲之銘也。銘曰。

豐屋之不慕。懼滑其性也。陋室之能安。盖順吾命也。

念菴銘幷序○乙亥[编辑]

梣溪尹先生嘗謂余曰。孫秉綬。若美玉之待其成器。思有以勖之。詩云無念爾祖。號其室曰念菴。子其銘之。使服膺勿替也。余對而未行也。先生奄然騎箕。洎小祥。余負幽憂于窮廬。不得與親賓之列。獨處悲咽。因念公所以詔其孫者。盖欲念先祖。世襲名節。繼序思不忘也。然公生平履信思順。鳴謙惕厲。以饗受天祿。苟能念念於是焉。則遹追先祖。自近始矣。用述斯義。以代坐右之銘曰。

昔公艱貞。遅暮大亨。匪職繇遇。維德之行。釐爾慈孫。貽謀孔淑。詔以一言。宜終身服。步趨祖武。念念于勉。文王我師。自足爲善。學識之富。矜常居先。念公謙虛。曾不自賢。崇高宴安。縱肆以喪。念公畏愼。曾不敢放。如或嗜利。罔慮招灾。念公寡欲。曾不知財。如或居尊。動有驕氣。念公卑躬。曾不見貴。名塗躁進。欲疾而傎。念公恬退。曾不求前。徇情自戕。起居食色。念公攝生。皆有繩墨。枕帶縹緗。或厭而倦。念公嗜書。曾不釋卷。出行遊衍。寤寐思存。顧寔名室。動罔或諼。公庶悅豫。曰余有後。夙夜亹亹。永保无咎。

玉井銘幷序○丙子[编辑]

希陽任先生卜築于星田。此地舊無水泉。方謀相地求之。卽于門外不數步。見有烟氣如縷而上。異之發地。得晶玉一塊。遂鑿之。有泉湧出。甃之爲井。井則甘冽。自是抱甕有所。瓢飮無憂。丁公穿井得人者。不亦信歟。論者皆謂此眞先生之地也。昔猛將刺山。高僧卓錫。皆能致泉出。精誠之極也。况道之所存乎。先生使爲玉井銘。乃不揆弇陋。拜而獻銘曰。

方流土中。不洩而蓄。默有所須。値玆新築。地示效靈。先之以玉。玉發晶光。泉涵潔綠。琢而器之。廊廟攸服。渫而食之。王明受福。䟽之甃之。旣沾旣足。特達之尊。尙猶韞櫝。尺水興波。施爲霖霂。欝而不行。旁潤草木。源遠流長。子孫受祿。

座右銘[编辑]

才動而失。與物俱往。毫不由人。在乎自彊。

梳銘[编辑]

髮之垢猶可。心之垢已深。旣能理爾髮。胡不理爾心。

坐席銘[编辑]

炯然有不昧。靜而如珠在淵。不隨流而逝。動則如月在川。

履銘[编辑]

跬吾跬。不失其一。步吾步。其一不失。履方履者知地。亦主人存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