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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塘先生文集/卷三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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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五 南塘先生文集
卷三十六
作者:韓元震
1765年
卷三十七

雜識[编辑]

內篇[编辑]

李仲謙顯益。農巖門人。以太極圖說各一其性。爲非氣質善惡之性則是矣。然直以此性爲太極全體。則又不是矣。盖各一其性之性。卽仁義禮智之性也。仁義禮智之性。卽五行氣質之中。各指其氣之理而名之也。故五行各專其一而不得相兼。安得以是爲太極全體也。然專指其理。則太極全體。實不外於此性矣。故濂翁,晦翁。皆以此性。明一物各具一太極之義。而非直指各一者爲全體也。其說難以片言折之。記聞錄中。已詳釋之矣。己亥

仲謙又以栗谷所謂人之性非物之性。犬之性非牛之性者。爲生之謂性。盖不察乎孟子之言犬牛人性之不同。政以是破生之謂性之說。而非爲告子作註解也。又以近思釋疑引栗谷此說。釋各一其性之義者。謂不合於聖學輯要引南軒說之意者。是又不察於犬牛人不同之性。卽仁義禮智之性。而非氣質善惡之性者矣。輯註之說。十分明白。而讀者不察類如此。極是恠事。

仲謙以知覺不昧爲靜中之動者爲未安。而謂朱子於此有初晩之異見。是徒知朱子之說有初晩之異。而不知初晩之異者在於何也。朱子以知覺不昧。爲靜中之動者。無初晩之異。而前以復之一陽始動者當之。後以坤卦不能無陽者當之。此卽初晩之異見也。後來之見。若幷與知覺不昧而謂非靜中之動。則其取坤卦不爲無陽之義者何也。坤之有陽。正是陰含陽靜含動。則這陽這動。獨非陽與動耶。又以未發前知覺。只當作動之理云者。尤不可曉。靜中含動。理氣皆然。思慮未萌。知覺不昧。氣之含動也。一性渾然。萬用畢具。理之含動也。知覺氣也。理則理也。安得以知覺爲理耶。仲謙平生所主。專在於知覺與理之辨。而今反以知覺爲理。還可笑也。

仲謙知覺說。其大旨盖謂知覺之動者。心之氣也。知覺上乘載而發見者。性之理也。氣之發者。爲心之用。理之發者。爲性之用。以知覺爲智之用者。是昧乎道器之別也。其剖釋理氣則可謂精矣。然理別無所管。只爲氣之理。氣別無所管。只爲理之器。故理氣相須。不可分二矣。此則仲謙全未之察矣。盖知覺者氣也。而其所以爲知覺者。智之理也。故知覺動而其理之乘載發見者。無非是知覺底理而智之所發。則知覺安得不爲智之用乎。知覺專一。心之用。而智亦專一。心之德。故偏言智則是非爲智之端。而專言智則知覺爲智之用矣。此說甚長。記聞錄中。已詳言之矣。

李可久頤根。黃江門人。以識痛痒知寒暖之知覺。爲重在心之用。知此事覺此理之知覺。爲重在智之用。其說甚誤。心卽氣。性卽理也。理氣渾淪。不可分開。則其用之發。安有心性輕重之不同耶。今曰某知覺重在心。某知覺重在性。則是知覺之發。或有氣分數多。或有理分數多者矣。雖不謂理氣有多寡之不同。亦必心性各自主張出來然後。方有輕重之分。烏可也哉。其意盖以知覺之精者屬之智。粗者屬之心。而心性理氣。旣是渾淪。不可分。則精處俱精。粗處俱粗矣。豈有精處理重。粗處氣重者哉。且心之妙也而不足以及乎精。性之大也而或有以遺於粗。則安在其心妙而性大也哉。朱子言動處是心。動底是性。自其知覺動處而言則皆心之用。自其動底而言則皆智之用。無論精處粗處。而皆具動與動底。而二者渾淪。不可分開。故言心之用。而智之用在其中。言智之用。而心之用在其中矣。豈可以精底爲智而粗底爲心哉。此盖爲理精氣粗之說所賺過。夫以理氣相對而言。則理之無聲臭者固爲精。氣之有形迹者固爲粗。然就其用處言之。則理之精處。氣亦精。氣之粗處。理亦粗矣。無他也。理是這氣之理。而氣是這理之氣故也。又謂知覺初爲心之用。而終成智之用者。尤可異。如此則是知覺之發。初無性而後無心。始以氣發而終以理接也。其可乎。盖心性理氣。雖是二物。而妙合無間。今欲分開而以輕重始終爲言。則宜其多窒而難通也。三洲之以知覺謂不可屬智之用者。盖以爲知覺者。氣之靈也。知覺上面乘載而發見者。性之理也。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無不待是知覺而發見。則不可偏屬於智之用云也。此其於心性理氣不可分不可雜者。可謂見之精矣。而但於智之包四德者。偶未深察。故轉輾推去。遂成二歧之差耳。可久深攻三洲之說。而乃反分段理氣。或以輕重言。或以始終言。則其爲二歧之差。反有甚於彼矣。無乃是同浴而譏裸裎耶。可久又以是非之理本於智。能是能非。一定不易者。終於智。爲智有終始之義者。亦太踈。以是說例之。則四端無不然矣。何獨智也。是非獨具兩面。朱子之言智也。而知而又不去。孟子之言智也。以是釋智有終始之義。已無餘蘊矣。何必更贅他說而反晦其義也哉。其以庸序中虛靈知覺之知覺。及潘書中具此理行此情之知覺。爲專言體者。亦未是。序中下文所謂知覺不同者。卽上之知覺。而具此理行此情者。亦兼體用言。則以此劃爲專言體。而與他知覺專言用者。分排對言。誠未可曉也。

李器甫度遠。黃江門人。深疑先生所論未發前無善無惡之說。而引胡五峯性無善惡之說。以擬其非。此於先生之意與五峯所指不同者。全未有察矣。盖先生指心而言。五峯指性而言也。心與性爲定名。而未發爲虛位。故心性有理氣之分。而未發。通心性皆可言之。自氣之未發而言。則氣不用事。善惡未形。自理之未發而言。則一性渾然。萬善具足。故指心之未發而謂無善惡則可也。而指性之未發而謂無善惡則不可也。所指各異。得失懸殊。則何可以彼之無善惡。而疑此之無善惡哉。盖心卽氣也。氣有淸濁粹駁之不齊。而淸粹者發而爲善。濁駁者發而爲惡。而當其未發也。善惡未形。而粹駁則在。及其已發也。粹駁用事。而善惡斯分矣。故當其未發也。謂之善則善未形矣。謂之惡則惡亦未形矣。此先生所以不得已而謂無善無惡也。非先生深有見乎理氣心性之實者。安得以有此言也。然未發之前。善惡雖未形。而氣稟本色。則有粹駁之雜矣。粹駁雖在。而氣未用事。則心地一於虛明而已矣。故自其善惡未形而言。則謂之無善惡可也。自其本稟粹駁而言。則謂之有善惡可也。自其一於虛明而言。則謂之本善可也。此所以先儒或言心本善。或言有善惡。而先生又言無善惡者也。學者不究其意。而遽欲執一而廢二。則宜其多惑而難明也。

三淵釋太極圖說中妙字。有四種義。一曰冲妙。冲漠無眹。而萬象森然已具是也。二曰神妙。入於陽而又入於陰。入於陰而又入於陽是也。三曰超妙。入於陽而不囿於陽。入於陰而不囿於陰是也。四曰妙合。無極二五混融而無間是也。說得亦好。但欠無爲而無不爲一段意思。此外名言妙字。又有微妙高妙要妙精妙玄妙奇妙等語。而將來形容妙字。則微妙玄妙與冲妙之意同。高妙與超妙同。奇妙與神妙同。要妙只是樞紐根柢之意。精妙只是純粹至善之意。無爲無不爲之意。終未有端的說出者。盖只道一妙字。則無爲無不爲等無限意義。皆在其中矣。若歷擧妙之名言而數之曰。某妙某妙。各標一名。各說一義。則名言有限。而妙之義無盡。此其自三言四言。以增至十言而不可得以盡之。况只有冲神超三言。安得以盡之耶。出鄭彦煥所錄太極問答。三淵手自勘定之書。今不盡見於文集。下同。

太極不可得以形容。朱子不得已而下本然之妙四字。其釋本然之妙則曰。冲漠無眹。而動靜陰陽之理。已悉具於其中。妙之一字。含具無限意義。然於朱子所釋之言。深體味之而實有得焉。則所謂無限意義者。皆可卽此而得之矣。盖朱子此言。只是說虛而實之意。虛故無形無爲無在也。實故無不形無不爲無不在也。若知無形而無不形。無爲而無不爲。無在而無不在之妙。則所謂冲妙神妙超妙微妙高妙精妙要妙玄妙奇妙等語。猶不足以盡其妙者。可知矣。或曰。三淵所謂冲妙者。乃是朱子冲漠悉具之意。而子猶以爲不足以盡其妙者何也。曰。單言冲妙則可矣。而必以神妙超妙對言。則所謂冲妙者。可見其落在一偏。而不足以盡無窮之妙矣。竊恐三淵於朱子此言。只見得一邊。而其中意義無窮之蘊則有所未及也。

三淵冲妙神妙超妙之語。以愚說代解。則亦有可以盡此理之妙者。夫理者無形也無爲也無在也。無形而天下之有形者。無不以是無形者爲本。無爲而天下之有爲者。無不以是無爲者爲本。無在而天下之有在者。無不以是無在者爲本焉。則是理之無形而無不形。無爲而無不爲。無在而無不在者也。無形而無不形。故曰冲妙。無爲而無不爲。故曰神妙。無在而無不在。故曰超妙。若是則庶幾其盡之哉。

三淵言理不可以明字言。理有何形象而可以明言耶。此說甚誤。天理本非惡。故謂之善。天理本非昏。故謂之明。理因其無形象而不可言明。則亦不可以言善矣。旣不可以惡與昏名之。又不得以善與明言之。則所謂理者。只是不昏不明非惡非善。一箇儱侗底物事。而至其用處善惡昏明。無所不爲矣。此果理之本然耶。書言顧諟天之明命。孟子言人性本善。前聖固不嫌以明與善言理矣。至五峯胡氏。始言善不可以言性。三淵又言明不可以言理言性。過高之失。恐是前後一般也。

栗谷別集金子張錄曰。或問常人受氣甚濁。而其心虛靈何也。振綱子張名。答曰。人稟五行之秀氣以生。故其氣雖甚濁。而其中或有淸底分數。故凝而爲心之虛靈也。先生曰。是也。但虛靈底。亦有優劣。李公漸于志逵字。氏疑之曰。虛靈不昧者。乃得之於天。聖與狂同。而氣稟所拘。人欲所蔽後。聖狂斯分。則虛靈底。宜無所優劣也。此答可疑。李說止此。按虛靈亦屬氣。旣是氣則安得無優劣。人之一身形氣。無非得於天者。又安得以得於天而聖狂皆同耶。先生此答。元無可疑。但子張所謂濁氣之中。或有淸底分數。凝爲虛靈者。其說有病。以心與形對言。則氣之査滓爲形骸。其精靈者爲心。固有淸濁之辨。而此於濁氣中。又分淸濁也。若專以心言。則聖人之心。淸氣聚而虛靈。衆人之心。濁氣聚而虛靈。此其有優劣也。若人人同得淸氣以爲心。則何以有聖愚之別耶。又按李籤背。有題曰此說恐未然。似是黃江先生筆。

或謂四端如四時之氣。七情如風雲雷雨霜露。此其四端七情。不能無異也。余謂只此可見其無異也。四時異氣。而風雲雷雨同行乎四時。則似若有異。然四時之氣爲經。而風雲雷雨爲緯。風雲雷雨之行乎四時者。莫非四時之氣做出來。行乎春者。是春之氣。行乎秋者。是秋之氣。除却風雲雷雨。更別無有四時之氣行處。若說四時之氣。與風雲雷雨爲二。而風雲雷雨。却還風雲雷雨。則何者更見其爲四時之氣乎。此卽老氏所謂數車無車也。四端爲經。七情爲緯。其理亦如是。七情之發於仁者爲惻隱。發於義者爲羞惡。發於禮者爲恭敬。發於智者爲是非。則七情四端。果有二情乎。若曰七情發於仁而有不爲惻隱者。發於義而有不爲羞惡者。發於禮而有不爲恭敬者。發於智而有不爲是非者。則是性之用。亦有行於四端之外。而四端又不足以盡人心之用矣。豈理也哉。庚子

高峯譏整菴之學陷於禪。農巖爲整菴分踈甚辨。然釋氏以覺言性。盖認氣爲性。而整菴之學。認理氣爲一物。則其不同於禪者。盖幾希矣。以是而譏其近禪。則不爲無據。第未知高峯之所以譏之者。果指此爲說否也。整菴之論性。以性爲體。以覺爲用。夫所謂體用者。一物而有二位者也。從其有二位者而言。則性在上覺在下。而道器離矣。從其爲一物者而言。則性爲首覺爲尾。而道器混矣。其離之也固誤。而亦非見乎二物而其分之也。則是不過於一物之中。就分其首尾耳。首尾雖分。一身自在。則其爲混也甚矣。盖性之體。具於未發。而覺爲之涵此體。性之用行乎已發。而覺爲之發此用。性爲主而覺爲器。性爲經而覺爲緯。是爲二物而不可分開者也。今以性覺爲體用。則其於體也。性獨立焉。其於用也。覺獨行焉。而自性而爲覺。性覺無分矣。性覺無分。其於認覺爲性。何遠哉。庚子

己亥四月。尹晦甫訪余於平沙寓舍。余出示太極圖。指而問曰。如兄輩說人心未發。果無氣質之性。而已發後方有氣質之性。則此圖第二圈陰靜一邊。只有本然之性而無氣質之性。陽動一邊。却兼有本然氣質兩性耶。晦甫曰。第二圈。陽動陰靜之對置者。特其動靜之小者耳。若以其大者而言。則第一圈。是太極之靜。此時太極之體冲漠而已。何嘗有氣質之可言耶。第二圈。是太極之動。動故有氣質可言耳。余曰。第一圈。自是濂溪作圖。挑出太極。置之陰陽上面。以見太極本體不雜乎陰陽者耳。非實有一箇太極懸空獨立於陰陽上面也。若如兄說。則太極之靜。懸空獨立於形器之外。而其動也。方入於形器之中矣。且纔說靜。便已陰。然則上圈爲陰而下圈爲陽耶。朱子時。有人以此圖第一圈爲無陽之陰。第二圈爲兼陰之陽。而朱子非之。兄言無乃類彼耶。晦甫不能答。余亦不復論而罷。

心性與理氣。只是一物。退溪以心性先後動之說。與理氣互發之說爲不同。而一非一主。其意安在。詳考所答金而精書。其意盖曰性固理也。而理與氣合爲心。故心之名。固已兼乎性之理。不可復與性對說而謂有先後。若四端七情理氣互發。就此心理與氣合之中。分別其理氣之所發。故兩說自不同云云。其謂心性無先後動者。非謂理氣不能先後動。謂心性一物故不當分對說云也。此盖未察乎專言心則固理氣之合。而與性對言。則心只是氣。性只是理。而未甞不可對說。如理氣之論也。然則理氣互發之說。固爲知見之累。而心性名目之無辨。又非細失也。

退溪,栗谷。皆以氣用事。作不好看。愚意未發時爲氣不用事。則已發時當爲氣用事也。淸氣用事則順於理而爲善。濁氣用事則汨其理而爲惡。用事字。只當作運用造作意看。不必如強臣用事之意而作不好看也。

己亥十月。余訪尹瑞膺於長興洞寓舍。語及氣質之性。瑞膺曰。未發之前。謂無氣質之性者。其說固無據。余意未發之前。雖有氣質之性。但謂之善。不可謂之有善惡也。余曰。旣謂之氣質。則安得言純善。且如兄言。則明道所謂纔說性時。便不是性一句。將何以解說。瑞膺曰。程子此語。秪可破溫禮諸賢之說。若吾說則不可以此破之。余曰。人生而靜以上。不容說性。人生而靜未發時。朱子曰。人生而靜。卽未發時。方說性。而纔說性。便不是性之本體。則這便是氣禀所拘之性。溫禮諸賢之謂未發時無氣質之性者。固無據。然纔謂之不是性。便不得爲純善矣。氣質之性。若果純善。則本然之性。亦只如此。何得言不是性。以此言之。則兄言亦不得爲程子之所允矣。

農巖理氣二物之病。不在於知覺說。而乃在四七說。所論知覺。語多精確。或有發於前所未發者。但其論智偏小。故不以知覺屬智之用。爲可欠耳。然知覺之不屬仁禮義者。不爲二物。則其不以屬智者。又安可以二物病之耶。其論四七。方分理氣。以爲四主於理而發。七主於氣而發。又謂五氣之發。不必各原其理。此則理氣二物。恐難諱得也。然其所見得說得處。則剖析於幾微之際。探索於眇冥之間。識透而辭確。可喜者儘多。恐未可輕也。乙巳

農巖言論語訓仁有三。愛之理,心之德,仁之義也。當理而無私心。仁之事也。全體至極。仁之分也。學者於第一言。可以玩索而識其體。於第二言。可以存省而致其功。於第三言。可以勉強而充其量。此說甚好。但全體至極之語。猶不若全體不息之爲尤備也。全體不息之訓。見雍也仁而不佞章。

同春年譜尤菴說曰。朱子言視所當視。聞所當聞。然則耳目之則。以聰明言之。恐未然也。此說恐失照勘。書曰。視遠惟明。聽德惟聰。視所當視之謂明。聽所當聽之謂聰。不當視而視。不當聽而聽。則非所謂聰明矣。

拙修齋以能喜能怒者爲七情。喜所當喜。怒所當怒者。爲七情中四端。夫能喜能怒者。氣之發也。喜所當喜。怒所當怒者。理之發也。此所謂氣發理乘爲情。而四端七情之發。無不然也。若其不當喜而喜。不當怒而怒者。卽氣不循理。理爲氣揜也。而其氣發理乘則亦未甞不然矣。若如彼言。則四端之能惻隱與當惻隱而惻隱者。亦將分而爲二情耶。知四端之所以爲情。則可知七情矣。丁未

拙修齋又以語類喜怒人心也。當喜當怒道心也。四端發於理。七情發於氣二說。爲四七分屬人道理氣之證。此又考之不詳矣。喜怒人心云云。只以明人心道心無二心也。盖曰如以喜怒言則如此云云也。喜怒上。著一如字。其意可見。非以七情專屬人心也。發於理發於氣云云此一段。所錄全段語皆未瑩。却是記錄之誤矣。

晦齋辨忘機堂說中。擧其說一段曰。虛而靈寂而妙。靈妙之體。充滿太虛。處處呈露。虛靈寂妙。非可以語理者。而靈妙之體充滿呈露云者。卽佛氏覺性遍現法界之說也。無一字不病痛。而晦齋不幷破其說。反以爲實理。未可曉也。戊申

圃陰論人心道心。分別其所感能感之氣。甚精切。但謂未發時二心俱有苗脉。以栗谷說爲非者。未可矣。苗脉字。與本根字不同。苗卽萌芽出土者。脉卽脉絡分泒脉有十二經脉,十五絡脉。者。謂之苗則是已萌也。謂之脉則是已分也。此豈未發時事。而亦豈免於二本者哉。栗谷所謂無苗脉。盖指此也。非謂無本也。又謂栗翁判人心爲性外之物。則詆訾又太苛矣。栗翁之言曰。原人心者理也。何甞以人心爲性外之物哉。栗翁偶於庸序形氣字錯看。而又深非互發之說。故不得已爲彌縫之說。遂有掩於形氣等語。若其自論人心道心如奉敎製進者。則無一言可疑矣。形氣字在他人錯看。則爲二歧之本。在先生錯看。則不過爲文義上小失。何可執此以爲正見之累乎。圃陰於形氣字。看得似到。庶幾免二歧之差。而其論四七知覺。一主農巖說。則又似無捄於其差矣。可惜也。此外可論者。又不暇盡論矣。壬子

九容。松江曰理也。栗谷曰氣也。松江說似長。九容上一字皆是物。下一字皆是則。所謂有物有則也。謂之則。則當屬理矣。

滄溪集日錄。言人生稟得父母之氣天地之氣。有分數多少之不同。隨其多少。爲之勝負。便分賓主。其子之類不類。乃其驗也。林說止此。同是父母所生之子。同是天地所生之人。而其稟氣之不一。父母之於子。天地之於人。亦有厚薄之不均。皆必無之理也。人物之生。皆天地之氣。從人物軀殼中過來生出。故從天地言。則爲天地之氣。從父母言。則爲父母之氣。只是一氣也。於此而不識。則是於吾身之所以生者。有不識矣。又言理同氣異。同稟天理故云同。非謂人物之性理便同也。林說止此。理同者。性之所以爲一原也。氣異者。理之所以有分殊也。今以理同。謂非理之實同。則理同一句。已說分殊。其下安得更言氣異。此殆不解於文字矣。且其必以理同。爲性之不同者。是盖徒知萬物之各一其性。而不知萬物之各一太極也。又不知各一其性之卽爲各一太極也。太極圖註曰。隨其氣質而所稟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其爲說至明白矣。惜乎人之多不能善讀也。又言草木禽獸氣質之性。便是本然之性。盖其氣質。旣無推移之路。則其氣質之分。便是天性。更無氣質之可言者。林說止此。凡物之同者。皆其本性。不同者。皆其氣質。而不同者皆可推移。反之於同。故聖人之敎。亦無不行於物也。如馬之性皆健。牛之性皆順。是其本性。而於其中。又各有強弱緩急過不及之不同。此卽所謂氣質之性也。聖人爲之覊梏以御之。鞭策以督之。此敎之所以無不行也。草木之榮悴開落。其性皆同。而於其中。亦各因其土地之豊确。雨露霜雪之不均。而有所不同者。栽種培㙲之法。斧斤以時之入。亦莫非敎之所及也。中庸章句曰。性道雖同。氣稟或異。故有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所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爲法於天下則謂之敎。此皆通人物而言。若如彼說。則物只有一性。人各有兩性。而聖人之敎。獨行於人而不及於物矣。豈理也哉。此於章句之指。又有所不察矣。以上數說。皆於天地造化。物理人事。顯然可見者。有所昧焉。則其於心性發用之幾。理氣分合之妙。何足以及哉。癸丑

論四端七情曰。凡情之中節而合理者。便是理之發。其情之體質。便是氣之發。如當喜而喜。當怒而怒。卽是四端。卽是理之發。其喜其怒。則卽是七情。卽是氣之發。盖就情上。分別其來歷面貌而爲言耳。林說止此。此於一情上理氣之合。劈劃分段。以理一邊爲四端。氣一邊爲七情。七情無理。四端無氣。不可相通。而二者之情。又必相資而發。相依而行。相捨不得矣。若此者凡情之發。皆是半邊是四端。半邊是七情。而言四端者。只說理一邊。言七情者。只說氣一邊。其爲二歧。反有甚於互發之猶有理乘氣隨者也。又論栗谷說曰。若只見得此箇理之不相離。便謂善亦氣發而理乘。初無互發之事云爾。則理之本體實用。終不能自明。而惟氣所爲。茫無主宰意思矣。此豈論理氣體用。周遍而精審者乎。又曰。謂理氣不相離者得矣。謂善惡皆氣發理乘者。恐未爲得也。此雖以善惡之情言之。其以理氣爲互發而有氣發理乘理發氣隨之異。則同於退溪矣。善惡之情。雖有理氣各主之不同。而其爲氣發理乘則同矣。已見四七辨。

論語性相近章小註。饒氏胡氏陳氏說。皆以兼氣之性氣質之性。分而言之。與本然之性。把作三件性。誤矣。本然之性氣質之性性字。皆以理言。但本然之性專言理。氣質之性兼言氣。氣質之性云者。猶言氣質之理云也。未有專以氣而爲性者也。集註兼氣質云者。盖以釋相近之性之爲氣質之性也。非與程子之意有異也。集註性字訓誥之下。卽曰氣質之性云云。則意亦可見矣。諸儒不知兼氣之性。是爲氣質之性。遂專以氣質別爲一性。與本然之性析爲兩性而曰。某性不離某性。某性夾帶某性。本欲一之而未免二之也。此盖只見朱子性不離氣質性。夾帶氣質之性。而不識其意。遂有此郢書燕說之誤也。朱門末學之弊。固在於分析之已甚。然其實病。在不識朱子之意。苟能識得朱子之意者。雖千分萬析。皆不失其宗旨矣。何病於道哉。己未

南軒曰。無所爲而爲者義也。有所爲而爲者利也。朱子稱之爲擴前聖所未發。同於孟子性善養氣之功。然南軒此意。孟子盖已言之矣。孟子動容周旋中禮。盛德之至也。哭死而哀。非爲生者也。經德不回。非以干錄也。言語必信。非以正行也。此言聖人之德。自然而然。無所爲而爲者也。又曰。今人乍見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納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鄕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此其眞心之發。自然而然。無所爲而爲者也。至南軒說。更加分曉矣。

農巖集雜識篇曰。大學明明德註。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一語。正指示學者下手用工處。格致誠正修之功。固當包在其中矣。今以傳文及章句求之。補亡章所謂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者。固是此意。其下惟第九章註識其端而推廣之。有此意。若第六章第七章。最是明明德緊要處。而此意却不甚著。且明德之發。無大於四端。而擴而充之。卽是明之之事。正心章所說四者之情。只說得病痛。又與此意不類何也。當思之。愚按金先生此說。設爲疑問而不自道破。盖其扣發疑端。以爲致思之材。而欲使學者於此深思以自得之也。其意至矣。愚甞妄爲之對曰。明明德一事。爲格致誠正修之綱領。而章句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一語。正訓釋明明德。則此一語自包得格致誠正修之功。固必然矣。而以愚觀之。則下文格致之傳及章句莫不有此一句。意甚著。何者。格致傳之有此意。疑說固已言之。誠意傳所謂如惡惡臭如好好色。其好惡者。明德之發也。而其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者。卽明之之事也。章句所謂知爲善以去惡者。明德之發也。而所謂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卽亦明之之事也。正心章傳。雖不言正心之術。章句所謂察乎此而敬而直之者。正說著正心之方。而其察識分明者。卽明德之發也。而因其察識而下敬直之功者。卽亦明之之事也。修身傳所謂親愛等五者。卽明德之發也。而戒其有僻焉者。其明之之事也。親愛哀矜。是惻隱也。賤惡傲惰。是羞惡也。畏敬則恭敬之謂也。知惡知美則是非之謂也。以此而言。四端之說。莫詳於此矣。而所向加察。不使有偏。以至於身修而家齊。則擴而充之者。亦莫加於此矣。治國章所謂孝悌。卽明德之發者。而充之以至於事君事長使衆者。亦所以明之之事也。平天下章所謂好惡。卽明德之所發。而其與民同之。不循於一己之私者。亦所以明之之事也。此卽所謂明明德於天下者然也。以此而言。章句釋明明德一語。不但包格致誠正修之功。實亦盡包齊治平之事也。明明德之又能獨爲八事之綱領者。又可見矣。答曰。上所云云者。皆非因發遂明之意。而必其曰發也明也而後可也。則此正高子之所以爲詩也。又何足以與論於經傳之旨也。竊想先生旣設此疑。則亦必有所自爲說者矣。未知愚者一得之見。果不悖於其旨否也。而先生之說。今無所考見。則不特愚者之恨。實亦千古學者之所同恨也。

南九萬著格物說。以攻程朱之訓。其說曰。格物之格字。漢儒曰耒也。程朱之訓曰至也。耒字本不合。至字亦有不足。故大學章句。添之以竆字。此於語意雖通。而格字本意。終不知有竆字之義。且格物之格。竆字意多。物格之格。至字意多者。乃栗谷因朱子章句。推衍之說也。以一格字。變用於上下句。終有所疑。南說止此。格物。卽竆理之謂也。物者理之所在。而格者竆之事也。盖字異而義同者也。自來讀者誤認竆理之竆字。爲求索之義。故於格之訓至。輒生疑惑。苟於竆字義見得。則自當於格之訓至。無疑矣。竆之爲言。極也盡也。非求索之謂也。自易以下說竆字。皆以極盡之義言之。未有以求索爲言者也。乾之上九曰。竆之灾也。坤之上六曰。其道竆也。剝極復生則曰。竆上反下。其他說竆字。無不如是矣。竆理之說。本亦出於易。則其說竆字。又豈與他處不同哉。其言竆理。又與盡性至命幷言。則曰窮曰盡曰至。同其爲極盡至到之語也。盖曰極天下之理盡天下之理云爾。若曰求天下之理索天下之理云爾。則其於竆字義。果相近乎。而於盡性至命極至之事。果亦相當乎。竆理之竆字。旣訓極訓盡。則格物之格。訓以至字。又何疑乎。章句添以竆字。只以竆之義同。故添足成文耳。非以至字義不足而借竆字以明之也。栗谷之以竆至二字。分作兩用。亦非朱子之本指。則何可反執此說以攻程朱之訓耶。又曰。格字似與手格猛獸。人莫敢格之格字同。而與目擊之擊字。義頗相類。乃犯手之襯。用力之猛也。與攻乎異端之攻字。討論經傳之討字亦相近。南說止此。格字果只作犯手攻擊之義。則不知犯手攻擊。當如何用力而亦如何究竟也。八條目立語。皆有原始要終之意。故曰格則至到之謂也。曰致則推極之謂也。曰誠曰正以下。無不然矣。若於格字。只訓攻擊。則果亦有要終之意耶。致知之致字。雖是推極之意。其字義於用功上爲重。而於成功處說不足。故其言成功處。改致爲至而曰知至。格字若作攻擊。則亦只是用力之意。其言成功處。亦當別換他字。如致知之改作知至矣。今不然。只依他條目之例而曰物格。則格字之義。於原始要終用力成功。意無不具。而唯至之爲訓。可盡其義者。又可見矣。又曰。物字似是有物有則之物者。非但外物爲物。吾身吾心無非物。不加喫緊用力之工。則無以明善而復初。所謂格物。乃是堯舜相傳十六字律令也。補亡章以爲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此意亦似太濶大而不緊切。孟子曰。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格物亦當有先後。何可汎言天下之物乎。南說止此。格物若是力行之事。如誠正修之事。則固不可汎言天下之物。旣是竆理之事。則人之身心性情。亦是竆格中一物。而同在天下之物中矣。旣擧天下之物。則人之身心。亦在其中。而先後緩急之分。亦自有序矣。故或問解此章之義。先叙身心性情。次及人倫日用。而後及於萬物。則其意何甞汎論外物而不先身心哉。今此云云者。尤見其意在吹覔。而不暇考其文義也。盖自賊䥴以後。一種凶邪之徒。其中號爲經學者。必先以慢侮朱子改易經說爲事業。人無不然則其法門所自。心術所在。本無可責。至於九萬。又是奸黨之魁也。其遺害世道。至於辛壬戊申而極矣。則其言之得失。尤不足論。而但此格物之說。學者亦或有不能實曉其指。而往往致疑於格之訓至。故今因此詳論之。壬子

大學平天下章。三言得失。皆結上文之意。第一言得失。結上文南山有臺節南山之意。南山有臺。得衆而得國者也。節南山。失衆而失國者也。第二言得失。結上文有德有人外本內末之意。有德有人。善而得天命者也。外本內末。不善而失天命者也。第三言得失。結上文仁人能愛惡。拂人之性。菑必逮身之意。仁人能愛能惡。忠信而得其道者也。拂人之性。菑必逮身。驕泰而失其道者也。盖忠信則本心之德存而好惡得其正。驕泰則本心之德亡而好惡失其正。章句所謂天理存亡者。盖指此而言也。己酉

蔡君範言大學章句銘名其器。大全講義名作銘。世皆從銘字爲是。按禮記祭統篇。銘者自名也。吾意名字爲是。余又按韻書。銘志也。又名也。盖謂卽其器而名言其義。以志其儆戒之意也。據此則作名字似是。當更詳之。己亥

君範問。誠意章小人閒居註。非不知善之當爲與惡之當去。但不能實用其力云者。政是自欺之事。以之言之於欺人者何也。余謂以至於此此字。正指上文陰惡陽善欺人之事也。小人之欺人者。必自自欺而始。故纔說欺人。便推其病根於自欺。以戒其流之必至於欺人。而且以示人用力之有所在也。

季明言太極圖說。以善惡爲男女之分。聖人之心。無善惡之雜。則聖人分上。却無男女之象耶。在聖人則當以慶賞刑誅陽舒陰慘。爲男女之分矣。余曰。只可以好惡言。衆人以善惡爲男女之分。聖人以好善惡惡爲男女之分。季明曰。以好惡言。尤見端的。以心之動靜。屬男女之分亦可。○戊申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註說。只言聖人全動靜之德而常本之於靜。又曰。聖人中正仁義。動靜周流。而其動也。必主乎靜。其曰全動靜。其曰動靜周流。皆屬聖人分上。而未嘗一言及於定人之事。所謂定之者。以聖人自定言。甚分曉矣。

第三節註。夫豈有所虧欠間隔云者。謂自五而二。自二而一。無所虧欠。五之於二。二之於一。亦無所間隔云也。虧欠間隔四字。皆包五行陰陽太極而言也。

中庸首章章下註曰。一篇之體要。卒章章下註曰。一篇之要。兩章首尾相應成文。可見矣。己酉

曾點見道而樂。顔子體道而樂。顔子不以外物而改其樂。聖人外物無得以改其樂。曾點之樂。比顔子較虛。聖人之樂。比顔子更深厚。

伊川言使顔子而樂道。不足爲顔子。朱子言直謂顔子爲樂道。有何不可。盖以道爲可樂而樂之。則是道在外而我去樂之。非顔子地位也。此伊川之意也。顔子之樂。雖是道在己而自無不樂。畢竟是這樂由道而得。則謂之樂道。亦無不可。此朱子之意也。兩說當通看得之。以樂道言顔子。固未盡顔子分上。離道言樂。其弊反趨於異學之空虛。故朱子又直以樂道言之。程子言以愛爲仁之非。而學者又離愛言仁。益遠於仁。故朱子復以愛之理訓仁。二夫子論顔子之樂。亦猶此爾。屢空章集註曰。子貢不如顔子之安貧樂道。

孔顔之樂。只是反身而誠。仰不愧俯不怍而已矣。孟子早已說道這樂。反身而誠。樂之所由得。不愧不怍。又是形容樂字之意。然朱子又言克己之私則樂矣。更加親切。令學者求之。有所據矣。心無愧怍則樂。而克己則無愧怍。

孔顔之樂。固未可以易言。閒居之樂。人亦少知之。惟康節邵先生,退溪李先生閒居之樂爲最深。故尋常喜言樂字。觀於其詩。可見矣。康節之樂全露。退溪之樂較穩。然康節之樂。多從天理見快處來。退溪之樂。多從人事恬靜處得。其所以樂者。亦有分矣。

論語以學而時習章爲首。君子之學。明德新民止於至善而已也。學而時習。則德可明矣。朋來自遠。則民可新矣。人不知而不慍。則爲之不已而可以止於至善矣。一書中言學之備。無加於此。此其所以爲首歟。癸卯

論語以直報怨章集註或問說。似異而實無不同也。盖人之於怨。有當報而報者。有不當報而不報者。有不止於不報而愛而取之者。其間曲折無竆。而大槩有是三等也。集註說。擧其愛憎兩端。而中間不愛不憎。止於不報者。包在其中矣。或問說。擧其當報不當報兩端。而其愛而取之者。亦包在不報中矣。盖集註憎云者。卽是或問當報則報者。而或問不當報而不報者。卽亦包集註愛云者矣。此其似異而實無不同也。農巖以集註或問說。謂不可會通。而謂集註說只是君子待衆人之道。而不能包當報則報意思在其中。此語殊未可曉。愛也有淺深。憎也有淺深。而又有不愛不憎者。在愛憎之間。此其愛憎二字。包含無限意義也。無所怨而惡其不善者固是憎。而有所怨而至於剚刀者。亦只是憎。何以謂憎與舍不能包得當報則報之意耶。且當報不當報報字。乃讐字之意。與經文報怨之報字意不同。盖經文報字。只如待字答字之意。其當報而報。不當報而不報。皆所以報之者也。乙巳

瞻前忽後。察夫用之殊也。所立卓爾。見其體之一也。顔子心契。曾子敎入。此其分歟。乙巳

視聽言動。其用雖殊。克復爲仁。其體則一。此夫子之告顔子以一貫者歟。

仰之彌高。鑽之彌堅。如夫子之文章。可得以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以聞也。方其聞文章也。以是謂至矣。及其聞性與天道。又見其前之所聞者爲未至也。此則彌高彌堅也。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如朝與上大夫言。誾誾如也。與下大夫言。侃侃如也。見其誾誾。謂道在是矣。及見其侃侃。道又在是。而誾誾侃侃。又各是一般道理。此卽在前在後也。所立卓爾。如吾道一以貫之。從心所欲。不踰矩。所謂一所謂矩。卽其所立之卓爾。而雖欲從之。末由也已者也。高堅前後。所立卓爾。是其前後所見之有淺深者。而其中間用力緊切處。只在博文約禮上。所謂欲罷不能。旣竭吾才。卽其從事於博約之功者也。聖人之所以敎。顔子之所以學。與後人之學顔子者。都只在此。己酉

所立卓爾。非是別有箇一物事光輝輝地。如無位眞人也。只是於日用動靜間。見得夫子所行底。都是箇是底道理。而這道理元無二體。見得這道理時。便見其立之卓爾也。

學者於事事物物上。見得一箇是底道理無不在者。則便是聞一貫。便是見卓爾。未見。須要擇善。旣見。又要固執。

事事皆有是底。然其所以爲是底則亦不同。在父子則親底爲是。在君臣則義底爲是。推之皆然。所謂分殊也。然其親底義底。都是是底。則又是一理也。

涑水先生曰。吾平生所爲。無不可對人言者。此先生之所以爲先生也。然猶未若所思於心者。無不可對人言者。爲愼獨之至也。故邵子曰。無身過易。無心過難。程子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又曰。思無邪者誠也。庚寅

學以存心爲本。心有存主然後。省察克治講習討論之事。方有湊泊處矣。存心之功。靜處易而動處難。靜爲主而動爲賓。須先習之於靜。以及於動。若中人以下氣質輕浮而用功未熟者。多着靜。又不妨矣。庚子

人之才稟甚不同。上焉者。不待敎而入於道。中焉者。敎之而後入。下焉者。敎亦難入。須有術以導之。可與進也。愚下之人。其始之昧然也。發言處事。動乖於理。若事事而責其失。言言而正其非。則彼卽動輒遭責。捄過不給。將有不勝其敎而叛去者矣。故君子於此一等人。攻其過則擧其大而略其小。責之善則先其易而後其難。擧其大而略其小則易於改。先其易而後其難則易於從。大者旣改後。攻其小。易者旣從後。責其難。積以歲月。磨以德義。則可以漸進於道矣。

學問之功。涵養爲君主。省察爲輔佐。竆理力行爲政事。日間所事。唯此而已。則自然超凡入聖。壬寅

謝上蔡曰。竆理只是尋箇是處。朱子亟稱之以爲好。此語不但爲竆理之要。亦可以見一貫之妙也。事事物物。各有其則。如父子親君臣義。足容重手容恭。其則不同。而其爲事物之是處則同矣。則以物異。是以理同。異者道之散殊也。同者道之一原也。

言所當言而止則言自然簡。言簡則寡悔。行所當行而止則行自然簡。行簡則寡尤。

君子戒懼之功。當無時無處不如此。此戒懼之功。爲全體工夫也。若子思之言戒懼。乃在不覩不聞處。則此固以靜時工夫爲言。然不覩不聞處猶如此。則有覩有聞處又可知。而其爲全體工夫者。又在不言中矣。讀此章者。當先將戒懼謹獨分動靜。使致中致和工夫。各有著落而後。復推其言外之意。知其戒懼之爲全體工夫可也。戒懼一節。若只作全體工夫。而不分作動靜工夫。則於全章立言天命率性中和位育。皆以動靜體用。分兩邊對說者。不爲襯貼矣。盖有天命之性。則不可不存養。而戒懼所以存養也。有率性之道。則不可不省察。而愼獨所以省察也。存養熟則大本立而天地位矣。省察密則達道行而萬物育矣。此其脉絡相屬。條理分明。不可混淆者也。自沙溪先生將戒懼一節。專作統體工夫。學者不復分看。而或反深攻其動靜之說。恐皆不察於全章文義。且於章句之旨。雖兼兩說解之。又却歸重於分動靜者。未之深考矣。癸卯

學者之病。有氣質上偏底。有學問上欠闕底。有剛急而常患於過。有懦緩而常患於不及者。此氣質上有偏者也。或專於講明而不務其持守。或專於持守而不善其講明者。此學問上欠闕者也。推是以往。隨人病痛。各各不同。皆可知矣。自治與敎人者。正要察其偏處欠闕處。矯揉而塡補之。方有益。若不知察病加藥。而泛然將聖賢言語。諷誦道說。以自勉而勉人。則在己無羞愧遷改之實。在人無悚懼感發之益。悠悠都不濟事。乙巳

學者但念天下之憂樂而不計一身之利害。但懼百世之公議而不憂一時之毁譽。以此立心。則所存大而公。所守確而正矣。丁未

平其心易其氣。則粗厲猛起之心日退。而寬平和泰之氣日長矣。安其辭重其動。則浮躁輕擾之習日消。而收斂凝定之功日進矣。

人有怨天尤人之心。則怠於自修。利害愛欲之感。一毫不絶于懷。則與道日遠。平生習熟爲害於道者。不能痛絶。則無以進德。學者以是三者。日自省焉。亦曾子之爲學也已矣。自省三者。於己最切。故特書之。○戊申

幼學。將以壯行也。竆經。將以致用也。用之不周。卽問學上有闕也。

程子曰。嚴威儼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須從此入。盖主一之謂敬。嚴威儼恪。非主一之義。則固非敬之道。然嚴威儼恪則心自一矣。此所以致敬。須從此入。故又曰。整齊嚴肅則心自一。己酉

天下事有是與非。又有成敗利鈍。君子當事。只問是與非。更不問成敗利鈍。此其立心。原自已正了。故其見處明而行處達。自免得墮落傍偏邪徑去。小人不然。臨事。都不問是與非。但問其成敗利鈍。此其立心先已不正。故其見處都暗而做處都錯。常從傍偏邪徑去。其或有不錯者。亦只是偶行在大路上。非眞見得是非後不錯。少間輒復從邪徑去了。以其所喩在此而不在彼故也。眞見得是非者。事事都不錯。雖或有一二做錯時。亦只是偶然見未到耳。非心術之過也。纔覺得有錯。便能卽改。而後亦不復再行矣。以其心所主向。本在於正。而無私意句牽之患。故覺之易而改之無難矣。故君子小人之分。不在行處不同。而只在原初立心之不同。行一不義。殺一不辜。得天下而不爲者。其立心之正何如也。學者於事。纔能以問是與非爲心。則於道思過半矣。

吳澄言先去私欲惡念之邪。而後治二而且雜之邪。以去其私欲惡念。爲誠意之事。治其二而且雜。爲正心之事。其說固是矣。然以無邪之邪。爲私欲惡念之邪。閑邪之邪。爲二而且雜之邪。而以無邪閑邪。分爲誠意正心之功則誤矣。私欲惡念雖去。而二而且雜之邪猶存。則安得謂無邪也。二而且雜者。固當閑之。而私欲惡念之邪。不先閑之。則亦安得爲閑邪也。詩人但曰思無邪。而不曰思之無某邪。則其不復容其一毫邪思之存留者。可見矣。夫子之言閑邪。乃自庸言庸行上說來。則其自言行之發。以至心術之微。凡有邪者。一切閑之。而無所別擇者。亦可見矣。且思無邪者誠也。而閑邪所以存其誠者。則閑邪卽誠意正心之功。而思無邪卽意誠心正之事也。今反以思無邪。爲工夫之粗者而居閑邪之先。其可乎。澄之學。自謂超脫於訓詁講說之科臼。一以存心爲主。而其於心地上功夫。見得鹵莽如此。則所謂存得者。亦只是存得此鹵莽者耳。以是而欲譏北溪,雙峯之學。豈不可笑也哉。且渠以宋朝擧子。降附胡元。大節虧喪。則心學得失。固不足論。而因此亦見其學術之差。其弊必至於喪心失己者矣。楊䧺,荀彧豈不是爲一世之巨擘。而一失身於簒賊。則綱目特筆誅之。以爲萬世臣子之戒。其義嚴矣。其指微矣。許衡以中國之民。澄也以宋朝之擧子。率先歸附於夷狄。爲天下倡。其得罪名敎。流禍中國。莫斯若矣。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髮左袵。彼且得罪於管仲。何以得列於孔子之徒也。繼朱子而有修史者。固當幷按以楊䧺,荀彧之例矣。後賢之論。猶且置之。先儒之列。不爲之誅絶。其何以爲世之敎哉。壬子

孔子之時。書籍不至甚繁。而孔子猶刪之。盖書貴簡約。不貴博雜。簡則可以示廣而傳久也。約則易以致熟而領要也。漢儒誦傳諸經於秦火之後者。豈不以簡編不繁而用力深熟故耶。後世文字大繁。學者雖欲一番過目。猶患日力之不足。雖使看得無遺。忙裏涉獵一過。不能再溫。則豈能知其味也。世之學者。往往有讀盡天下之書。而卒未有得力處。其患盖皆坐於此也。此豈非後學之所當深戒者哉。朱子編近思錄。退翁節要朱書。栗谷編聖學輯要。盖皆慮此而深有得乎夫子刪詩書之意也。學者以六經四子爲宗。而補之以此三書。循環熟復。以通其旨然後。隨力以及其餘。則庶幾學有根據而不至於泛濫無所得矣。己丑

以身敎者從。以言敎者訟。故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大人正己而物正。此敎人之大法也。庚子

責善䂓過。非有誠意相孚。鮮不以爲詬己而致怨。非徒無益。反有所損也。故君子敎人。當先以誠意相感。使其聽者知吾之規責。出於愛己而非出於謗己。則其服義必深。而怨辱不至矣。

人處斯世。能使賢者親之。不肖者無怨最難。親賢在自修。遠怨在愼默。壬寅

待人爲難。待小人爲尤難。親之則辱身。踈之則生怨。罕接面簡與言。不攻發未著之惡。可以遠辱與怨矣。

文之於人。亦重矣。學問淺深。才具有無。固皆因文而見。雖在千載之下。亦不可揜其實矣。至於資稟氣像之異。精神心術之微。亦莫不形之於文。文之重於人也如此。然文之醇駁精麤浮沉厚薄。皆本諸氣而發於心。非可強爲也。培根達支。只在正其心養其氣而已矣。己酉

退溪之文。醇熟溫藉。詩亦溫厚平淡。最可法也。然覺欠淸通灑落之味。

栗谷之文。明白洞然。理順辭達。無操縱闔闢機變之習。讀之。亦可想見其胷次灑然。但覺少含蓄咀嚼之味耳。

栗谷資高。其爲學。未甞喫過辛苦工夫。故語到工夫處殊寡矣。時有之。亦未有刺骨砭髓感愧人處。此盖與折臂成醫者不同。然其踐履之篤。制行之嚴。實有非諸儒所可及者矣。操履不及牛溪。盖先生自道也。

栗谷學問。先從大本處看來。故大本上所見極明。而條理精細處。或有照管未到處。

栗谷且不論其學。天賦才具。自可任經濟。

栗谷見道卓然。聖人之道。至是乃傳。

農巖論理文字。其見得處儘透到。文字又圓玅。殆非世儒所及。其失處亦是於自見處有所蔽耳。非傳聞失指之比也。故其說亦難以口舌奪之。况與辨者自於己說之所主者不明。而又不能知人指意之所在。安得以抵其萬一哉。乙巳

朱子答徐子融書猶可笑猶字。尤字之誤。尤字誤作冘字。轉作猶字。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