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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明紀事本末/卷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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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續明紀事本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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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廣之亂·

崇禎十七年秋八月,宏光帝命楊鶚總督川、湖、雲、貴、廣西軍務。

冬十月,命丁魁楚總督兩廣;貪庸無狀,遂為亡粵之本。

十一月,加廣西總兵劉承允右都督。

十二月,召楊鶚回,以何騰蛟總督川、廣、雲、貴軍務;以瞿式耜巡撫廣西。

宏光元年春,土賊陷全州;靖江王亨嘉以聞。

三月,以黃斌卿挂印總兵,鎮廣西;未行。

秋八月,亨嘉反。以其黨楊國威為大將軍、推官顧奕等為心腹,檄廣西四十五洞狼兵標勇奉之。亨嘉,朱文正裔;襲封靖江。聞宏光帝被執,謀自立;自是稱監國。隆武帝詔至,不受命;舉兵將東。巡撫瞿式耜自梧州書責之,檄陳邦傅及狼兵毋受命。亨嘉至梧州,式耜不朝;挾入小舟,索印敕。曹升刃脅之,式耜不予;拽逾數舟,卒不予。坐定,復斥之。隆武帝詔丁魁楚討之,乃挾式耜走桂林,閉之府中。式耜不食;標將徐高之子竊饘粥進,乃食之。進表閩中,隆武帝聞之喜。邦傅時受檄討亨嘉,亨嘉拒戰,敗績。改餽式耜衣食,瞑不視;乃遷之劉仙岩。檄狼兵,並不至。邦傅急攻之,亨嘉復迎式耜,還其敕印。焦璉為楊國威旗鼓,密輸款於式耜;使夜入邦傅軍,復縋邦傅入,擒亨嘉械送福州。

順治三年(隆武二年。是年永曆帝立於粵)春三月,亨嘉至福州,貸弗誅,廢為庶人;國威、顧奕、吳之琮等伏誅。擢式耜兵部侍郎;辭曰:『國家搆禍,豈臣子稱功地耶』!會曾櫻薦其才,隆武帝命晏日曙巡撫廣西,詔式耜入行在;式耜乃東至肇慶。

夏,丁魁楚使吳之蕃、張國詳援贛州(詳「江西之亂」)。蘇觀生奉命至南安募兵。再命尚書黃錦至潮州,計議援贛州。

廣西土司儂國琦作亂,晏日曙平之;獲國琦,命散其眾,毋獻俘,示仁卹。

秋八月,丁魁楚再遣兵援贛州。土寇黃元吉降復叛,破永定;張家玉斬之。又降鎮平賊陳靖眾十餘萬。

冬十月丙戌,永曆帝監國於肇慶。時惟兩廣不及兵,丁魁楚、瞿式耜諸人共立之。

十一月,蘇觀生復立紹武帝於廣州。肇慶立君,觀生欲與共;丁魁楚叱其非甲科,不許。觀生憤走廣州,值唐王聿■〈金粵〉浮海至,觀生曰:『此吾君之弟也;兄終弟及,不亦可乎』?關捷先、梁朝宗和之,及巡撫何吾騶、布政司顧元鏡、侍郎王元華、曾道唯、總兵林察奉王監國。越五日,即位;改元紹武。以都司署為行宮。封觀生建明伯,守兵部尚書;捷先以下各授職。招四姓海蛟,降之(鄭、石、馬、徐四姓)。製鹵簿,宮室除授千計。永曆帝使給事中彭耀來詰,耀謂觀生:『今上神宗嫡嗣,奕葉重光;大統已定,誰敢復爭?且虔、閩既失,強寇日增;公不協力同心以衛社稷,而操戈同室,此袁氏卒並於曹瞞也』。觀生忿,殺之。及陳嘉猷、陳邦彥至,再以永曆帝冊印授觀生,譬說利害;不從。使林察攻廣西。永曆帝以林佳鼎為兵部侍郎,督師;陳子壯為中極殿大學士、兵部尚書,節制兩廣、江西、福建軍務。子壯在廣州通書瞿式耜,言兵事;故有是命。佳鼎使李明忠擊察將陳際泰於三水,敗之。

十二月,林察使盜偽降於佳鼎,信之;乘勝追逐至三江口伏發,砲碎其舟,僉事夏四敷、遊擊管燦皆死。明忠軍於岸,淖深三尺;察攻之,一軍盡歿,明忠僅以身免。行在大震,使瞿式耜視師峽口;以王化澄代佳鼎督師。

觀生亦使陳邦彥來議和,未決。觀生清勵無才略,既總大事,苦瞀亂;日議郊祀、學校。有楊明山者,大言有精兵十萬在潮、惠;即擢撫其地。謂梁鍙才,授吏科給事中,大納賄賂。所招海盜,白晝殺人,懸於門;觀生不能問。降將李成棟在福建,固無入廣志;在籍巡撫辜朝薦與何吾騶隙,叛投之,獻入廣策,期兩月至桂林。成棟從之,以兵入惠州,守者遁;潮州亦降。即其印為牒告無事,陰自花山小徑薄廣州。先使數騎作洋舶長年狀,闌入城,露辮髮呼殺,擊傷一人,廣州悉潰。或告觀生以敵至,叱斬之。俄,騎兵至,倉卒召兵不及,觀生死。顧元鏡首椎髻號於市,令軍民降;又張示諭陳威德。人疑成棟之來,元鏡實召之。紹武帝出走,匿於王永華家;尋如洛城里,眾挽之。時成棟騎纔數十人;又數日,前鋒杜永和至;又半月,成棟始至。元鏡僕以紹武帝告,永和執之。與之食,弗御;曰:『飲汝杯水,何以見先人於地下』!成棟殺之;又執周、益、遼、惠二十四王及宗室世子皆殺之。梁鍙誑觀生死,而舉其屍降;何吾騶等皆降。

成棟徇東莞、香山諸縣,盡下。遣將掠南安、韶州,自攻肇慶。永曆帝走梧州,並棄峽口,不之守;瞿式耜爭之不得。使朱治■〈目簡〉總督兩廣。

順治四年(永曆元年)春正月,李成棟至肇慶,朱治■〈目簡〉棄城走;成棟遣楊大用、張月、閆可義徇高、雷、廉諸州。張家玉、陳子壯起兵攻廣州,降臣佟養甲呼救,成棟還軍,聲攻甘竹灘,子壯、家玉軍皆潰。成棟復西(詳「義旅」);至梧州,巡撫曹燁肉袒牽羊降。丁魁楚遁岑溪,亦降;成棟殺之,而有其孥賄,東趨平樂。湖南副使陳象明以所徵餉金無所止,盡以招土兵,約陳邦傅於榕樹潭;及成棟大戰旬日,土兵盡潰。邦傅走,成棟從之;邦傅走南寧。布政司耿獻忠以平樂降,總兵李明忠、李成志以潯州降,行在大震。

二月,徵劉承允兵於全州,使入衛。永曆帝復棄桂林如全州(詳「奔亡」);瞿式耜力諫,不聽。請留守桂林,許之;以為文淵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賜劍,便宜行事。以焦璉兵隸之,屯於黃沙。晉承允安國公,使陳邦傅守昭平。承允恃膂力,凶橫無臣禮;邦傅亦如之。永曆帝倚任,遂增其焰,以致於敗。

陳邦彥使馬應芳督舟師會余龍攻順德,再復之;遂取高州,入龍門。

三月,李成棟還軍陷順德,邦彥屯下江門(詳「義旅」)。更攻廣州,入清遠;十日城陷,邦彥死,成棟謂無慮。聞永曆帝走,急趨桂林;總督朱盛濃、巡按御史辜朝泰、布政司朱盛□皆先遁。

永曆帝聞之,以丁元華代盛濃、魯可藻代朝泰;未至,而成棟兵已至。四廂民皆去髮,惟留守大學士瞿式耜、通判鄭國藩、都司林運昌、李當瑞、沈煌誓守;檄焦璉來救。璉以三百騎先,山水驟漲,士卒浮行百餘里,深及馬腹;至榕江,無舟濟,散搜村落,得魚艇二,乃更番渡畢,璉乃濟。式耜迎勞如父子,苦無食,縻粥以飼。議使取大墟穀,未至;成棟兵已入,飛矢四射及式耜巾;璉急引弓入,控弦一發,射一人顛;再發再顛,矢無虛彀;頃刻殺數十人。餘騎下城斗,璉以一騎躪之,繞城奔逐,又殺數十人;軍士以外兵入,盡合四門,故成棟兵不得出,黠者棄馬逾城遁。璉即麾騎自文昌門出,成棟兵方駭愕,璉直馳入其軍,左右衝擊;三百騎翼之,所至洞潰,斷其軍為三。俄復合,璉益大呼入;部將白貴、白玉亦開門出,追奔數十里,斬首數千級。是役也,璉以三百騎破成棟眾數萬,桂林得全。成棟遁昆陽,旋走陽朔。賴熊復建陽;張家玉再攻東莞,復之(詳「義旅」)。

夏四月,以張家玉總督嶺東軍務。

劉承允雖重瞿式耜,遣兵衛之,而恣睢甚。以長沙陷,請罷何騰蛟為戶部尚書;不許。張光璧請討之,亦不許。承允起小校,受騰蛟薦為大將;屯溪之捷,怨張光璧、郝永忠擢將軍,己不得與。馳入黎平,執騰蛟妻子以索餉;騰蛟無如何,使章纊慰之,為請伯爵,與聯姻。比至全州,加公爵,賜尚方劍,權勢逾騰蛟而猶惡之;至是,逕請罷騰蛟,諸鎮皆怒。永曆帝亦憤,使召騰蛟入圖之;騰蛟自白牙歷全州、道州,朝行在。

五月,李成棟兵陷和平。

劉承允兵譁餉於桂林,瞿式耜竭公私財賄與之,猶不止;夫人邵氏出簪珥以佐,猶不止。與焦璉軍斗,擊傷璉;式耜劾承允,兵掠而去。孔有德聞之,急以兵陷興安,突攻桂林;大雨城壞,吏士失色。焦璉入守,矢貫於肘,憤呼拒敵;式耜躬立矢石中,以西洋砲轟擊,敵少卻。乃大戰,自辰至午,不及食;式耜親持飯哺之,士益奮,以大雨止。明日再戰,璉奮長刀砍除,步騎從之,左右衝擊;有德大敗,收餘兵走。璉軍逐北,日數十里。有德望虞山草木,皆以為兵,幾為追騎所得。其別將出栗木嶺者,式耜使馬之驥伏江岸,瞷其至,怒馬而渡,□矢掉槊,殺數十人,追北二十里乃還。有德以是不敢輕桂林。論功,進式耜少師兼太子太師,封臨桂伯;式耜辭,不許。魯可藻實與式耜共守,以為廣西巡撫。焦璉歎曰:『文臣若此,吾儕宜愧死矣』!

是月,李成棟兵陷瓊州。

六月,何騰蛟入朝。陛辭,群臣郊餞;劉承允伏甲將攻之,胡一青、趙印選殺其眾。承允諱之,騰蛟乃行。

秋七月,張家玉復龍門、博羅、歸善七邑,陳子壯敗於高明,李皇一攻肇慶(詳「義旅」)。焦璉復陽朔、平樂;魯可藻復賀縣、富川,引其兵與璉會約。陳邦傅入潯州,降臣耿獻忠遁;璉、可藻乘之,復梧州。懷集縣丞徐定國當城陷走山中,不去髮;至是,以計復其城,廣西全復。

八月,李成棟陷清遠,大學士陳子壯死之。李皇一等亦死於肇慶(詳「義旅」)。

冬十月,郝永忠走桂林,何騰蛟、瞿式耜力撫之(詳「遺亂」)。

土司覃鳴珂惡守道龍文明,攻柳州;陷之,文明遁。鳴珂大掠去。

李成棟攻博羅,張家玉敗死於增城(詳「義旅」)。

何騰蛟聞湖南急,出屯於黃沙鎮,衛桂林;孔有德攻之,連戰數四,騰蛟入興安,使周金湯等備湖南。

嚴起恆、劉湘客說式耜分屯諸部及焦璉、盧鼎於平樂、義寧、靈川間。璉軍最整,諸將欽服;惟郝永忠起盜賊,極惡之,璉不與較。盧鼎少戢,嘗大雨衣笠哨敵壘,晝夜柵守;部將惡之,而不敢動。式耜、起恆悉重之,下詔褒美。

是月,耿仲明陷全州,總兵王某、蔣某禦之黃沙河,先遁;守道馬鳴鸞以城降,總兵王允成、唐文燦亦降。允成之降也,一軍慟哭而散;何騰蛟使何有奇援之,不及。仲明入興安。

冬十一月,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攻全州。何騰蛟方按部於永寧,瞿式耜使迓之;集焦璉、郝永忠誓神前,轉餉給之。騰蛟帥胡一青、焦璉、郝永忠出全州,血戰三晝夜,盡潰諸壘,殺獲萬計,大得名馬、橐駝、珍異。有德等走湖南,佟養甲兵亦潰,廣西始可守。騰蛟督諸軍進,連營三百里。惟陳邦傅自梧州以舟師攻肇慶,猝遇李成棟游騎,即驚潰;騎因逐之,抵梧州。邦傅不知所為,急走潯州;且乞降,而不去其髮。永曆帝亦不知,惟嘉全州功,議進騰蛟興新侯,亦侯焦璉;印選、一青皆伯爵,周金湯、熊兆佐、馬蛟麟掛印有差。

十二月,何騰蛟自全州大舉攻湖南,馬進忠等皆莫應。瞿式耜歎曰:『勳帥觀望,得非朝廷位置無以慰之』。又曰:『既不能挽治時政,又不能輯和諸鎮;內外兩無所得,奚補哉』!然諸將起盜賊,志俘殺而不樂戰;郝永忠更屠水西四十八堡,橫死無藝,時不能問(詳「義旅」)。

是月晦,永忠忽南走;焦璉不知故,退兵平樂。諸鎮哄潰,騰蛟不及制(詳「遺亂」)。

順治五年(永曆二年)春正月,命大理評事朱宿坦諭廣西左、右江土司勤王,皆聽命。再命何騰蛟出全州、焦璉出平樂,謀進取。

是月,郝永忠入興安。

二月,郝永忠入桂林,劫永曆帝;大殺掠(詳「奔亡」及「遺亂」)。瞿式耜至,裸坐;僕假何騰蛟令矢至,乃得出。

孔有德再攻廣西,趙印選大懼,棄靈川,走桂林。是日加午至,焚掠益雜,煙焰踰櫓樓。焦璉使告瞿式耜,願以兵屯桂林;曰:『強敵外逼、奸宄內訌,勢不能全。然賊乏食,必出掠;因四擊之,不過數日,賊可盡矣。然後保全、梧為門戶,協力守之,可以無慮』。式耜慮傷民,且懼為有德乘;不聽。侍郎劉遠生、給事中丁時魁、萬六吉、劉湘客皆請下平樂,使璉軍入援,禁遠近薙髮;更入城,收儲峙,毋為亂人得。乃入民舍草檄。翌日,使蔡之俊、朱盛凝先入斂屍賑民,永忠、印選已入郴州、永州去。全州諸將聞之懼,議以城降於孔有德;監軍中書不可,眾殺之。永曆帝詔何騰蛟卻守桂林,孔有德聞之,急趨興安;城中無帥,立陷。有德執興安文武及宗室朱寅衡數百人,皆殺之。聞桂林狀,則益喜;使線國安等入灌陽,盡下興安諸峒。急趨嚴關,殺明總兵三,士卒死者以萬計;逼鄉兵使去髮,勢及桂林。

三月,瞿式耜在桂林;何騰蛟自永福至,周金湯、熊兆佐、胡一青等先後至。騰蛟鑒前事,下令諸軍曰:『敢有一人隻騎入村落者,死無赦』。人心乃定。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趨桂林,丁巳薄城;焦璉自平樂晝夜馳至,未解甲,有德兵已至,璉逐去之,閤門而守。騰蛟部諸將,使胡一青出文昌門,周金湯、熊兆佐出榕江門,焦璉、瞿式耜出北斗;戰甫合,璉奮臂顧其儕曰:『吾為諸軍破敵』!躍馬持矛直突陣。有德兵圍之,矢下如雨;璉左右擊若遊龍,有德軍為合而散者數四。劉起蛟慮璉獨深入,大呼馳進,與璉合;貫其陣出,殺數百人。胡一青至,騰蛟撫之曰:『若好為我一擊』!一青躍馬斗,殺數十人,掣其槊而馳。一青騎,必去其鬣;共曰:『此騎牛蠻子,不易敵也』。璉、一青合兵前,周金湯、熊兆佐橫擊之,璉將白貴、趙興四面入,士皆死斗;有德軍大潰,逐北二十餘里,壓其壘而軍。線國安親出決,刀擬一青;一青衝其脅顛之,國安遁去。大風忽起,塵漲天。璉、一青以死士奮力擊,盡潰其屯,斬馘千計;有德自甘棠渡遁。式耜、騰蛟互相勞,遂檄諸軍屯榕江,趨全州。式耜日招徠流亡少集,且竭力餉諸軍;遣使告捷於南寧。永曆帝謂式耜已兵死,欷歔泣下;比捷聞,乃大喜,賜璽書、紗縠、「精忠貫日」圖書,太后亦賜夫人邵氏銀幣。當戰時,趙興浴血出,起蛟馬項懸首級如貫;白貴戰死,焚其屍,得鏃升餘,人駭為楊貴後身。式耜分卹諸死者,為壇祭之。

魯可藻乘勝復梧州。

南寧巡撫趙臺頗得民,陳禹玉欲得其城,攻之;臺固守。邦傅又欲世鎮南寧(禹玉,邦傅子)如沐氏,瞿式耜等爭之。

夏四月(永曆閏三月),何騰蛟、瞿式耜以兵濟榕江,有德分其軍為四部戰。一青以馬槊首陷陣,馳逐吒叱,動山岳;有德退屯於嚴關,堅壁以待。諸將力攻之,僵屍被野;自午至酉,溽暑枵腹。將斂軍,一青單騎追殺,至於興安之三里橋;眾從之,遂入興安。越三日,至鳳凰坪。有德為三伏於松林;騰蛟四面入,胡一青、趙印選、王永祚、吳朝興、馬養麟往來馳擊,周金湯、熊兆佐自東山下,橫突破陣而出,鸞橋之水皆赤。騰蛟攻全州,已有德瞷其師少懈,襲之。兵甫交,遁;諸軍逐之,至於北關,阻於矢石不能進。

李成棟既陷廣東全省,思上賞,僅提督;佟養甲乃以總督節制之,心怏怏。聞粵西屢捷,大懼;廣東盜又大起,布滿山谷,陰思復降。其子若妾聳惥之,計決。與降臣袁彭年登樓語:『每念少康,至今正統朝敗必終復。今靖國兵無前,焦璉以二矢復七郡,時勢可知矣。且聞新主龍表,酷似神主;若以兵輔之,成則侯王、敗亦得為忠義鬼』。

有胡奇者,盡以其謀告;養甲不之信。贛州來求救,養甲使成棟往;彭年故吝其軍佽,又苛索之,軍士皆怒。成棟陰使花山盜縱火掠,以內外急恐養甲,宜用權復為明;且殺其親吏凡數人,養甲解辮髮以媚之。成棟已去其纛、立己幟,養甲請降;耿獻中以巡撫駐梧州,亦降:廣東悉為明。成棟使洪天擢、李綺詣廣西,奉表謝罪,請迓乘輿。時南寧危迫,得成棟疏,上下相慶。

閏四月(明四月),遣使勞廣東軍;封李成棟惠國公、養甲襄平伯;其部杜永和江寧伯、羅成耀寶豐伯、董方策宣平伯、郝尚久新泰伯、張月博興伯、閆可義武陟伯;進黃應杰、張大瀛、楊大福官秩有差。使吳貞毓奉敕如廣州,慰勞之。群盜聞之,皆入貢請命;永曆帝盡官之。陳邦傅聞之,忽揭旗稱己所招撫,上疏侈績;成棟大憎,馬吉翔為弭之。瞿式耜慮永曆帝之廣東,遂制於成棟;上疏爭之。成棟使沈清源再至,劉遠生說之;請奉永曆帝蹕端州(詳「永曆奔亡」)。

是月,陳邦傅謀要駕;事洩於杜永和,不敢動,自稱「世守廣西」如沐氏。

五月,孔有德益募耙手於全州,凡二千人;驅之戰,水陸攻注。趙印選、吳朝興斬其將黃尚賢,裹創不肯退;騰蛟以軍濟,縱而棒其兩翼兵,盡諸耙手殺之,有德又大敗。騰蛟為雲梯以攻,焦璉發砲無不中。諸將為排柵遏西北,而專攻其東南;有德突之,眾幾潰。何騰蛟單騎殿,得不敗;乃購先登者予千金,卒不克。騰蛟以五將兵出東安,絕湖南援;使林某遏黃沙、六塘,絕有德食,皆克捷。已命趙印選宵攻其北、焦璉攻其南、蒲纓攻其西,有德大懼;詰旦,棄城遁,遂克全州及灌陽。

六月,瞿式耜勞軍於全州,皆帕首弓刀伏馬前;曰:『微公,無有今日』。

秋八月,永曆築臺於肇慶,拜李成棟為大將軍,出援江西。成棟嘗侈言南雄以上,諸臣共之;庾關以上,己獨戰守。至是,又言:『天下事在人為之』。以兵數萬出南安;至贛州,誑於降將高進庫,還軍嶺上(詳「江西之兵」)。其在廣州,有無賴子歉大姓酒薄,譖諸成棟欲屠之;廣州文武皆跪請,猶使邏者肆殺人。保康知縣不賂,其圉譖之曰:『知縣謂公但殺民耳』!立執殺之。其無狀,率類此。

冬十月,永曆帝再命李成棟援贛州;兵號百萬,不戰而潰(詳「江西之兵」)。恥入肇慶,因至廣州。上疏陳計,定期再出;實利俘掠。

時廣州十府制於李成棟,南寧、潯州據於陳邦傅,桂林、平樂隸瞿式耜,柳州、慶遠隸焦璉;軍食嬴絀、士馬升降,永曆帝不能問。式耜所恃運鹽、鼓鑄以飼諸軍;璉地最瘠,故軍勁而不能多;成棟擁多軍,無一健士,比金聲桓尤劣;陳邦傅惟私斗,趙臺被圍,急棄城走土司。

順治六年(永曆三年)春正月,李成棟敗死於信豐。時何騰蛟、金聲桓皆死,人心駭震。李赤心將逼桂林,旋走橫州;高必正屯潯州。使劉遠生撫李成棟軍於廣東;給事中金堡方注籍,亟上疏:『閆可義軍南雄、李棲鵬軍韶州,勢分而孤;則杜永和當移鎮。董方策以全師歸,氣未墮;宜使軍清遠,應南、韶。廣州文武勢不相下,劉遠生已著誠信,請使節制。三水以上必集舟師;今千人耳,宜增。聞王興材可用,請使連城璧往;崇陽王軍可用,請使朱盛濃往。懷集之途實通德慶,輕騎突至,東西徑斷;葉承恩守之兵少,宜檄助。京營不飭,蓋馬吉翔、李元允之過;豈有天子所在,無精兵萬人可供一戰者乎?寶慶告陷,粵西剝床,胡一青孤而無援,焦璉力不能顧;粵東劉才鼎有眾三千、馬五百,請敕使備緩急。瞿式耜已出全州,粵西撫臣宜急推定』。時不能用。

二月,李成棟軍之還廣東也,杜永和挈其印歸。因賄諸將請以為「留後」,許之;以為廣東總督,統成棟軍。以羅成耀為巡撫,守南雄。

堵允錫自鎮峽關走富川之猺崗(詳前);監軍僉事何復圖導之,走梧州。復圖方散貲撫猺寨,思有為;曹志建執而磔之。瞿式耜使吳其雷詰志建:『奈何迫大臣』?允錫乃免。

李赤心自湖南將犯桂林,撫之;走賓州(詳「遺亂」)。

夏五月,以兵部侍郎張同敞總督軍務;用瞿式耜薦也。同敞,居正之曾孫;有文武才,敢戰冠諸軍。往往獨坐胡床,不避敵;敗軍見之,因反斗。持身堅苦,四十喪其偶不復娶,蕭然一榻;惟篤軍事,士卒人人服之。

趙印選遁,而遇胡一青;曰:『何督部亡,吾儕欲死封疆,非其職;降,則如出滇之志何?瞿留守仁慈愛士,曷往從之』?收諸潰卒,宵走桂林。式耜郊迎之,為請於朝;封印選開國公、胡一青新寧侯、王永祚伯,謂之滇營。印選兵尤無律,緣道淫掠,闌入平樂;焦璉將趙興性剛直,惡之,殺數人,幾大哄。式耜語焦璉:『國家危在旦夕,惟賴諸將一心;而私斗乎』?璉按殺趙興以悅之。每與式耜語及興,輒淚下;印選兵截其拏賄於封川。

赤心掠德慶,稱入清側(詳「遺亂」)。

六月,堵允錫自梧州入朝,以為督師大學士(詳前)。有劾喪師失地者,乃命總軍於梧州,節制忠武(馬進忠、王進才、張光璧、牛萬才諸軍名)、忠開(于大海、李占春、袁韜、武大定、王光恩、王友才、王昌、王祥等)、忠貞(李赤心十營)營諸將,分屯川、楚。湖南、廣東西境,亦非允錫所能令。

赤心黨分掠湖南、廣西,至於南寧(詳「遺亂」)。

秋七月,命杜永和以廣東軍攻江西。

楊大福聞李赤心至,燒營走,大掠四會、懷集諸縣。諸軍思潰,行在大震。閆可義斷指自矢,乃定;永曆使內侍齎敕獎之。大福至肇慶,李元允斬之。

杜永和甫至江西,敗歸;總兵楊國治等被擒。

胡一青聞孔有德兵至,懼;棄永寧走,有德入之。一青走桂林,瞿式耜使屯於榕江,一青呼餉。時軍籍冗猥,月食不貲,公私罄竭;永曆帝至廢食,詔群臣計會,出慈寧宮金萬兩給之。

八月,瞿式耜使趙印選出全州,楊國棟、焦璉軍截海洋埠。璉至興安,病不能興;其將劉起蛟奮兵出,急趨而前,遇伏而敗,璉誅之。起蛟善戰冠諸將;自白貴陣沒、起蛟及趙興以誅死,璉遂弱。瞿式耜疏:『兵驕將悍,有身先士卒、一往不顧者,忠義可嘉。請以其子嗣軍職』。從之。

九月,陳邦傅將曾海虎劫監軍御史毛壽登,喪其冊印;瞿式耜捕海虎,斬之。

冬十月,以劉遠生為兵部尚書,總理戎政;以金堡監羽林軍。節用儲餉,厚募親軍,將以親征;事旋罷。

是月,尚可喜自江西瞷廣東。至梅嶺,高進庫先至枯樹屯,焚之;降將柯永盛以六騎達廣東,軍四百皆奔迸還,曰:『南雄,即日可下也』。進庫索其賄,不應;攻亦罷。肇慶大震,使羅成耀戍南雄以備之。成耀止於韶州,不敢進;可喜屯中寨。

堵允錫自如梧州招其軍,稍稍集;期忠貞營不至,允錫鬱鬱卒。遺疏請恢復,永曆帝不省;多命廣東、四川總督巡撫,而視湖廣總督如具文。忠貞營自廣東,西走黔、川(詳「遺亂」)。

十一月,王永祚等敗績於永州。張同敞急使楊國棟趨全州衛廣西,有德解去。一青走嚴關,軍士採菽而食。

十二月,郝尚久自潮州乞降於尚可喜,導入庾關。除夕,趨南雄。

李建捷自信豐還,入肇慶;封安肅伯,使助守廣東(建捷,亦成棟養子也)。

順治七年(永曆四年)春正月朔,尚可喜陷南雄;守將江起然遁,副將楊伋三十餘人皆被殺。可喜使班志富趨韶州,羅成耀盡棄輜重遁;將走高州,緣道劫掠,奪及餉金,且謀取肇慶降。永曆帝使李元允數其棄地失律罪,即席斬之。總兵吳六奇以韶州降;可喜兵東及於潮州。

潮州固有流賊,張達、蘇利皆是也。紹武立,皆降;為總兵。又降於李成棟;成棟使車重任往鎮之,凶虐無禮。知縣岳桂以事撻其卒,重任怒,偽為山賊,執桂及守道李光坦、知府凌犀渠,皆殺之。成棟使郝尚久代之,殺重任;而虐如故。殺掠所至,兵賊不別,惠、潮、嘉應至於南澳咸被其禍,民無所訴。朱成功自福建來攻,破惠州;擊張達於美濠,走之。成功去,達等復糾眾掠。既而皆降於可喜,官都督總兵而不去髮,殺奪自如;可喜羈縻之。

夏國祥聞廣東狀,日促永曆帝西行;李元允曰:『百官皆去,將以空城予敵耶?上自西來,今更西歸。獨廣東一塊土,臣父立功、隕命皆以此。若上念東土,留臣肇慶,與杜永和共守廣聲勢,則臣之職也』。永曆帝手詔,以元允督諸軍;擢馬吉翔兵部尚書,共守肇慶。使劉遠生、金堡諭諸鎮,督杜永和出師。永和在廣州,聞梅嶺失,即與三司江槱等遁入舟。李元允檄責之,不應。月餘兵不至,乃復入。可喜使降將許爾顯、江定國以舟師趣清遠;自與耿繼茂徐行至廣州,無一卒拒,乃圍廣州。爾顯入水南,永和告急;命馬吉翔、陳邦傅援之,止於肇慶不進。羅守誠謀叛,元允計殺之。

二月,尚可喜攻廣州,總兵吳文獻以舟師營東門及南門,可喜不敢逼。張月、李建捷屢擊之西南驛,建捷戰尤力,多所斬獲;捷書往來不絕。可喜強市糴於廣州龍眼洞人,砲拒之;許爾顯怒,屠之,凡五百戶。鄉民懼,可喜乃得糴。總兵鄒文光以偵敵死。降人李士璉導可喜兵陷惠州;已及總兵黃應杰、知府林宗京執趙王由棪及郡王十三人以獻,皆被殺。江右宗室止其地者,士璉盡殺之而有其孥賄。

曹志建將劉成玉肆掠及丁憂總督魯可藻舟,焦璉討之;志建怒,兩軍幾斗。瞿式耜曰:『今天子蒙塵,強敵西逼;忘大仇而修小怨,其謂之何』!志建乃杖殺玉;主將嫌釋,而軍士益水火。孔有德攻之,志建奔灌陽,潰兵闌入恭城、陽朔;瞿式耜犒之,乃止。式耜以桂林瘠薄,正賦苦不足;請募兵屯田,格不行。陳邦傅、郝永忠又掠之。焦璉請分軍一守全州、一出戰,餘眾屯田;趙印選梗其議,且忌璉軍,整日搆之。式耜不得已,使守平樂;馴至於亡。

夏五月,李元允自肇慶入朝還,以兵救廣州,遂入守;降將張大奎至,立斬之。廣州兩面皆拒水,舟師守之;西山之麓,柵而為木城,又重溝之,海潮以達。可喜不能逼,暑雨鬱蒸,弓弦膠解,將退師。而陳邦傅將馬寶、馬維興攻清遠者皆敗,馬吉翔不敢進,何吾騶受命督三水軍亦不進,清遠參將酈文龍、東莞總兵張道瀛、參將張善、南雄副將覃養志皆叛降;可喜以兵陷三水。高必正再受命援廣州;陳邦傅惡之,又惡李元允,使姚春登結土司以自固,因擊必正。必正俄去(詳「遺亂」)。

朱成功擊蘇利於潮州,亦不克。

張月、李元允猶疾戰,嘗大破可喜軍,獲其戰艦逾三百、貲械無算。杜永和運矢石,陳金銀、緞玉於城上勵士卒,故相持不失。

大學士王化澄等聞警無一策,萬翔、魯可藻等惟思結諸鎮(見「黨禍」),乃封永和諸人侯伯以慰之;又晉焦璉宣國公、胡一青衛國公、曹志建保國公,而置敗績喪地者罪於不問。瞿式耜以兵定南寧,化澄等反惡之,並及張同敞(詳「黨禍」);先後以於元煜、來嗣敏督廣西軍。元煜至,以女妻王永祚子,使戴己;促趙印選等無受督師令。式耜、同敞疏解兵柄,亦不報。印選復奪元煜女,永祚忿,將攻之;胡一青寢其事。印選又與一青爭總統,大鬨;一青軍出防。印選居桂林恣酒色,一青啣之。

秋,瞿式耜遺書大學士嚴起恆曰:『東疆危矣!天下事殆不可為。吾與公徒以一死塞責,何面目以對天下士』?起恆奉書而泣。

九月,孔有德入灌陽,曹志建奔恭城;焦璉曰:『灌陽,潯、賀、柳、梧之障也』!親往救之;資以馬仗,視其軍立,乃還。有德軍益前,馬進忠戰,敗績;再戰於瓜里,又敗,走城步山中;桂林大震。有德益兵攻廣西,民苦抄掠者爭導之;胡一青、趙印選、王永祚皆先遁,全州復沒。

十月,降寇蘇利陷惠來,朱成功入南澳。

瞿式耜使其孫文昌告急行在,莫或為計。集諸鎮議搜劫以懸賞,亦莫應;惟以忠義激將士。馬進忠戰於西延,敗績,走貴州。諸將相顧不一救,于元煜亦不問。焦璉將以兵守桂林,趙印選惡之;乃以總統令止璉曰:『平樂失,誰執其咎』?璉不得出。

十一月,尚可喜、耿仲明圍廣州久不去。其城雖堅,水師總兵梁清標叛,出降;降將吳六奇更為可喜招徐安,降之。可喜因大治水師;永和懼,陰乞師於蘇利,不應。張月等猶擊敗可喜軍,燒其鐵甲去;又以砲碎可喜及耿繼茂案,二人方共食,幸不死。可喜以兵攻西門,月以大砲擊之,殺其兵千人。西城守將范承恩,故皂隸;杜永和以「草包」呼之。承恩大恨,陰約降;夜決砲臺水涸,可喜兵填淖進,遂焚木城,移其砲以內擊。永和、建捷突圍出,及張月、殷之榮、吳文獻以舟師走廉、瓊;建捷旋入朝於南寧。可喜屠廣州,孑遺無留;逸出城者,擠之海中。馬寶攻清遠垂破,聞之遁。陳邦傅亦遁;遂掠藤州,燒民舍千椽,走南寧。可喜使班志富及降將徐成功等以兵西;降將郭虎略肇慶,馬吉翔先遁,李元允走南寧,守將馬裕昆降。

是月,孔有德自全州陷興安,直攻桂林。胡一青、王永祚託徵餉,走榕江、再走甘棠渡,遂入桂林。焦璉在平樂,猝不能至;榕江上下無一壁,式耜無如何。有德從容濟,至於嚴關,復無一卒;有德長驅入桂林。瞿式耜使趙印選出戰,不應;再促之,則盡室行。王永祚迎降,胡一青、楊國棟、蒲纓遁,諸軍大潰;燒掠內外,煙焰障天,而城守無一卒。張同敞適自靈川至,式耜留;共死。明日,有德陷桂林,靖江王、楊國棟、馬養麟皆降。

十一月,胡一青、趙印選走賓州,再走南寧,兩廣省治皆沒。

十二月(永曆閏十一月),永曆帝以張孝起巡撫南寧、兼高、雷、廉、瓊四府軍門。宣國公焦璉在平樂,謀恢復;故留守瞿式耜僕奉其遺書至,勉使為力。璉遂三分其軍攻全州、永州、沅州,皆不勝;及勒克德渾自灌陽至,璉以軍防梧州。征西將軍朱旻如守平樂,高必正走貴州(詳「遺亂」)。

朱成功以舟師援廣東,不克而歸(詳前)。

順治八年(永曆四年冬十二月。自二月後,為永曆五年)春二月,徐成功、高進庫攻高州,至於盱口,李明忠自潰。進庫追至電白;遂攻海豐,都督薛進拒守,死。

有德自桂林陷梧州,焦璉走潯州;有德使馬蛟麟陷柳州。

三月,徐成功、高進庫陷高州,巡道郭光祖、吳人龍、知縣文振義、副將王邦友皆納降。

孔有德兵陷象州、馬平、雒容、柳城、融縣、懷遠、蒼梧、岑溪、北流、懷集。

李元允憤孫可望狀,請出靈川,收兵雷、廉,奉帝入海;許之。疏請移蹕於防城;不許。元允遂行,招兵攻廣東。

夏五月,永曆帝命朱天麟經略左、右〔江〕土司(詳後)。

六月,降將李棲鳳陷和平、興寧、龍川、惠來、遵化、海澄諸縣。

秋九月,孔有德兵益東,陳邦傅及子禹玉陰約降;誘焦璉殺之,挈其首及諸文武以潯州郡縣降,且為有德攻平樂。焦璉部猶未知,有德乘之,平樂遂沒。又為有德襲破白常燦於清遠(詳「義旅」)。武宣、鬱林之間皆沒,有德兵地接粵東。

冬十月,孔有德使線國安、降將馬雄趨賓州,徇上、下江地。

十二月,線國安陷賓州。降將南一魁、張國柱入南寧,永曆帝已先去(詳「奔亡」),趙印選、胡一青走思南。有德陷太平,印選走欽州、一青入思明山中。

順治九年(永曆六年)春正月,耿繼茂入廉州,總兵蔡奎降。

二月,孔有德使線國安、馬雄及降將全節守南寧、慶遠、梧州,自以七百騎入池河,窺貴州。諸將曹志建在賀縣、馬寶在陽朔、胡一青在山寨,各無可為。

夏四月,徐成功、耿繼茂入雷州,遂入廉州,分掠靈山、欽州。趙印選遁,旋降;李元允、李建捷皆被執。繼茂等逼瓊州,杜永和以其眾數萬降;廣東盡沒。

秋七月,李定國使馮雙禮分兵攻全州,自自武岡督諸軍入廣西。在道,復分軍為兩道,使其部西勝營總兵張勝、鐵騎營總兵郭有名自西延、大沽間道趨嚴關。在道聞其部捷驛湖,慮全州兵救桂林,下令捲旗倍道疾進,無攻城,直襲桂林。至則馮雙禮已克全州,出與合;張勝、郭有名亦擊降將孫龍於嚴關,走之。孔有德自桂林悉兵至,砲聲夕作,諸軍欲赴之;定國曰:『無庸』。偵之,果伙軍,有德置之以約全州兵者。以定國軍已入關,有德兵卻陣於關內。明日大戰,定國蓐食麾軍驅象出鋒;甫交,象反走,定國大怒,斬御者,親執巨刀奮力陷陣。諸軍爭搏敵,象亦突陣,呼聲震地;天大雷雨,定國兵躪而入。有德大潰,死者無藝;追至大榕江,有德遁桂林。定國急追之,信宿即至;壘其北山,俯瞷城中。有德出,定國兵射之,中其腦,不死;還其居,茫無策。馬進忠復招王允成降,有德自燒死。子庭訓幼,其妻付諸婢曰:『脫免,使為僧』。旋亦被殺。有德以毛文龍部首亂登、萊,叛明渡海,得「天祐兵」之號;比入湖南、廣西,殺明宗室不可紀。自是死,裔亦絕。

定國入桂林,遣使告捷。其人晝夜易騎馳,比至暈絕,甦而以告;上下駭抃,永曆帝為之大宴三日。定國械陳邦傅及其子禹玉至貴州,數以迫脅乘輿、誘殺焦璉罪;褫革以徇,傳屍安隆。降將董英、袁道先、曾盛、祖秘希、孔承先、孫龍、孫廷世,皆伏誅。聞全節遁梧州,尚可喜使降將強世爵以舟師巨砲援之;乃自間道襲其城。節合線國安、馬雄來拒;定國悉銳圍之,節遁,雄、國安走封川,定國克梧州。進攻柳州,克之;潯州亦下。遂攻平樂,克之。於是宗室朱盛濃、豐城侯李茂先、總兵龔遂在富川山寨,胡一青及義寧伯龍韜、總兵楊武在永福、陽朔,皆以兵應;慶遠、思南、南寧、太平諸府皆下,廣西全復。

定國趨湖南(詳前)。永曆帝封定國為西寧王、馮雙禮興國侯。以陳經猷為經略尚書,守桂林;將軍王應龍等助之。

九月,馬寶復連州,斬降將茅生蕙;郭虎救之不及。張月執李明忠叛降於尚可喜。

線國安、全節乘李定國入湖南,乞師尚可喜,助以舟師,遂覆梧州。未幾,全節、馬雄陷潯州。

冬十二月,線國安入藤縣;又攻平樂,陷之。賀縣亦沒。

順治十年(永曆七年)春二月,李定國走廣西(詳李孫之兵」)。

尚可喜再以兵陷廉州。線國安敗胡一青於賓州,全節入象州,合攻桂林;陳經猷不能禦,桂林復沒。一青、龍韜、楊武走。

三月,李定國自梧州攻廣東(互見前及「李孫之兵」,復開建、順慶;遂攻肇慶,連營北山。別將入四會、廣寧,至於三水。於是宋國相自岑溪出,掠羅定、東安、西寧;朱成功入新會、順德諸海口,至於九江村,期會定國;清遠山寨亦聲導定國渡河走從化,以襲廣州。

夏四月,李定國圍肇慶,潰其堞凡三面;又穴北城攻之,為土囊、木柵、藤牌拒槍矢。許爾顯塹城中而守之,月餘不能下。尚可喜畏之,且慮定國自木棉渡合郝尚久兵,則北走之徑絕;使耿繼茂以重兵扼三水。爾顯旋鑿東門,焚其隧;定國兵多死,退軍五里。爾顯復潛奪龍頂岡,以鉤槍弋定國兵徇於城下;定國引而西。

郝尚久屯潮州,隙於班志富、郭虎;可喜使劉伯祿往代之。尚久遂執降人薛信辰復為明,與故南京禮部侍郎黃錦、襄陽知府鄒鎏、參議梁應龍奉永曆正朔,自稱新泰伯;壘於金城山巔極高固,鑿井深百尺,容萬人,大集糧糗、兵械為久計。旁攻揭陽、大埔諸縣;惟潮陽、惠來、鎮平為吳六奇所守,不能入。尚可喜、耿繼茂、吳六奇、蘇利、許龍合圖之,諸縣復沒,惟守一城。

胡一青,楊武合兵圍桂林,敗績;死者千人。

閏六月,李定國攻肇慶,與尚可喜戰於四合江,不勝;還屯柳州。周金湯復遂溪。

秋七月,李定國自懷集攻廣東,步騎四萬;復化州、吳川、石城,以施尚義守之。

又取賀縣、樂平,西攻桂林。時省垣雖沒,山寨義兵十百起,陳經猷、王應龍亦故在;聞定國至,皆響應。線國安固守;定國攻之七晝夜,不能克。將為鰲翻,驍將王國仁入視,爇死隧中;援兵復將至,乃解圍還柳州。孫可望來攻,定國大敗之(詳「李孫之兵」)。

九月,郝尚久在潮州圍未解,而酷信誣說;其下王安邦知必敗,夜導外兵入。尚久將走金城山,攻者突至,門不及合;尚久投井死。朱成功將陳六御至廣東援之,不及(詳前)。

冬十月,尚可喜兵陷吳川、石城。

順治十一年(永曆八年)春正月,孫可望使馮雙禮以步騎萬人逼柳州,定國攻廣東以避之。雙禮攻桂林,不克。

二月,李定國至高州,張月復出降,尚可喜懼甚;耿繼茂移其軍入福建,可喜益懼。

夏四月,李定國入廉州,取雷州;使趙延生徇羅定、新興、石城、電白、陽春、陽江諸縣,下之。

六月,李定國遣兵攻梧州,不克。

秋七月,陳武起兵復臨高、昌化(詳「義旅」),張國柱敗之。李定國取恩平,前鋒至肇慶,謀大舉;將以郴、桂之軍出韶州,江、楚之軍入嶺上,約朱成功取潮州。可喜不敢出,惟使郭虎及降將杜豹、田雲龍守新會、高明。凡三日,定國兵至,可喜再使降將吳進功入新會以助守;定國以舟師扼江門,為砲臺於陸以斷之。可喜使降將劉秉功以水陸兵至,李定國少卻;秉功乃得入。定國分兵攻高明,穴地入之;垂克,而可喜之軍至,望定國軍,遽退。定國自追之,以精銳五百急躡可喜,期必得;遇伏而敗,失總兵武君禧、王天才十六人。可喜以兵還廣州。

是月,尚可喜部兵陷平遠。

九月,李定國猝以兵入高明,執郭虎;獲杜豹而殺之。

冬十月,李定國合兵圍新會,環屯珊洲、金利、富灣、羅漳諸隘,勢大振,兵鋒及廣州。新會食絕,至於萍木皆罄;許爾顯、吳進功猶死守。定國先約朱成功取南京;至是,林察至,定國已退據新會之險以自守。

十二月,尚可喜、耿仲明、珠瑪喇以兵援新會,定國擊之珊洲陷伏,力戰乃出;副將梁大勳戰死。明日,定國陣山巔,下列象砲;珠瑪喇以索倫勁騎斗,定國自部鐵騎四千橫衝之。珠瑪喇不退,降將盛登科、尚立智襲據其西山,定國陣動,降將連得成、田雲龍、栗養志等以步卒進,定國之象驚於砲,走。可喜縱擊,定國大敗,亡十三象、馬三千、士卒四萬;得脫者半。定國遂檄高州、高明守兵皆會於鬱林,並諸廝養籍為兵,復得萬人,自興新南;可喜追之不及。總兵孫繼昌走土司,定國使吳三省等以象一、步騎千追及之,遂引兵攻肇慶。

順治十二年(永曆九年)春正月,李定國至興業;尚可喜追之,定國失象一。至於橫州,鰲拜、塔賴以滿洲、蒙古兵大至,定國甚敗,老營皆失,餘象二、馬二百八十。至於橫江,燒其橋走。可喜躡之,定國以千人走賓州。於是廣東之羅定、肇慶、高、雷、廉五府州十有八縣及廣西之平樂、慶遠、太平、思南、潯州、鬱林、橫州、北流、興業、容縣、岑溪先後沒,諸將閻維經、趙延生、施尚義各棄地走,馬寶叛附於孫可望,王允成、張士祿再出降,中書楊琳俊、白長、王之臣三十餘人皆降。線國安亦自象州、武宣至,合兵羅定州,至於界化土司而還。定國入南寧以守。聞湖南警,使李先芳等自容縣救之;拒於馬雄,不克進。遂攻平樂,不克而還。

秋七月,徐成功、許爾顯城揭陽,畏朱成功之至也(凡成功攻廣東事,皆見前)。

陳奇策、馮士騮猶居雷、廉海中,擊降將蓋一鵬、劉良卿,斬之。總兵龍韜駐柳州,聲結定國。

冬十二月,宗室朱盛濃屯富川,降將于時耀攻之,盡破兩都九團百九十餘寨,死者無藝。

順治十三年(永曆十年)春正月,李定國大敗孫可望於田州,遂入安隆(詳後)。

三月,永曆帝入滇,安龍復沒。

七月,龍韜敗沒於柳州。

冬十二月,李定國復以兵取安隆及南寧、橫州。

順治十五年(永曆十二年)春,馬雄陷橫州。時卓布泰與四川、湖南兵三路趨雲南,先攻融縣,陷之;降龔遂於懷集,諸將胡一青、龍韜、楊武奔貴州。

夏四月,卓布泰下羅城、天河、河池、南丹、那地、撫寧漢土地。

秋,卓布泰取荔波、獨山州漢土地;引其兵西,無拒者,遂軍於羅顏渡。總兵吳子聖盡沉公私舟,扼險守。泗城土司岑繼祿導其兵自間道入,子聖駭遁;卓布泰即所沉舟濟。總兵周文疆棄南寧,奔田州;卓布泰入南寧。追之,文疆以田州降。卓布泰遂自黃草壩入。

順治十六年(永曆十三年)夏五月,李棲鳳盡平南寧、太平、思恩境,姬玿、陳奇軍及江夏、王某皆降。

順治十七年,尚可喜使招虎賁將軍王興於文村,不屈死;執總兵周金湯。鄧耀走交趾(詳「義旅」),李常榮降,兩廣盡沒。

昔者尉陀自大,延曆三世;碙山匿跡,聯且二君。蓋棄西北而至東南,粵其尾閭乎!永曆踐位,方諸南漢,名正一時、地復不少;靖江、紹武比於驅除,至於彥舟數奔、李全眺首。此時帝有銅馬之稱、國擅府海之富,籌畫轉輸,則蠻鄉多其寶玉;料問士馬,則熊耳積其甲兵。勢必鼓舞親征,決策軍事;分道湘、閩,擢拔賢豪。加以健士摧鋒、儒帥復守,師出全州,則閣道狀其形勢;地盡南海,則五羊固其隍池。乃廣州為輔車之依,而吉翔不能救;肇慶為先王之國,而永曆不能居。何況于元煜、杜永和節鉞之寄,則犬矢金杯,莫喻其失;趙印選、焦璉爪牙之任,則右朱左李,殆於同府。曩使東師得帥、平樂能來,作修之之滑臺、變郭公之壁壘,天南半壁,寧不少延耶!武岡猝攻、新會屢逼,平陽負馬革之屍、海角斷平安之火;而臨桂輒沒,橫江大崩。則滇師之銳,未逾文昌之兵;經猷之才,豈比稼軒之一。孤注作勢,內訌又聞;運固丁乎陽九、國亦尖入牛角矣!若乃邦傅、承允,並以惡死;元允、建捷,獨以忠名。至於峒寨徵兵、山海列寇,忠者志殉乎君國、頑徒貙生於封狼;競長一時,殊跡千古爾!然而桂海宵沉、滇雲夕散,匿宜中於海外、執九江於朝堂;災者覆之,其固然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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