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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史紀事本末 (四庫全書本)/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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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七 明史紀事本末 卷二十八 卷二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明史紀事本末卷二十八
  浙江提學僉事谷應泰編
  仁宣致治
  成祖永樂二十二年秋七月上北征崩于榆木川衆倉卒莫知所措大學士楊榮曰六師去京尚逺不宜發喪所至宜上食如常儀時有議欲借他事賫璽書馳訃者榮曰大行皇帝在稱敕今稱敕是詐也罪孰當之乃作啟先馳報皇太子遣皇太孫往迎梓宫時京兵皆隨征城中空虚浮議藉藉慮趙王兵為變皇太孫辭行啟曰出外有封章白事非印識無以防偽皇太子然之急未有所與以問大學士楊士奇士奇言上所用東宫圖書今暫假之歸即進納太子悟乃曰卿言誠是昔大行臨御儲位久未定吾今即以付之浮議何由興 八月皇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天下楊士奇草詔如下西洋寳船雲南取寳石交趾採金珠撒馬兒等處取馬并採辦燒鑄進供諸務悉皆停罷 出户部尚書夏原吉刑部尚書呉中侍郎楊勉右春坊大學士黄淮洗馬楊溥正字金問于獄復其官 以大學士楊榮為太常寺卿金幼孜為户部侍郎仍兼前職左春坊大學士楊士奇為禮部右侍郎兼華葢殿大學士黄淮為通政使兼武英殿大學士榮幼孜士奇淮俱掌内制備顧問不預所陞職務洗馬楊溥為翰林院學士正字金問為翰林院修撰初上嘗諭士奇曰自今朝廷事仗蹇義與汝士奇對曰漢文即位首進宋昌史以為貶臣兩人侍陛下日久雖聖恩不遺不應先及臣等上益重之 命減惜薪司賦𬃷之半初楊士奇入謝新命畢聞惜薪司奏准嵗例賦北京山東𬃷八十萬斤為宫禁香炭之用將復入奏時蹇義夏原吉奏事未退上見士奇顧義等曰新華葢學士來奏事必有理試共聽之士奇因言詔下才兩日今聞惜薪司傳㫖賦𬃷八十萬斤得無過多雖係嵗例然詔書所減除者皆嵗例也上喜曰吾固知學士言有理吾數日來宫中叢脞此是急遽中答之不暇致審即命減其半復語義等曰卿三人朕所倚宜盡言匡朕不逮命吏部汰冗官 九月上念山林川澤皆與民共命自居庸以東與天夀山相接禁樵採餘俱弛禁 河南黄河溢令右都御史王彰往撫軍民免今年糧税 工部奏修軍器請徴布漆于民命給鈔市之上曰古者土賦隨地所産不强其所無比年如丹漆石青之類所司不究物産槩下郡縣徵之小民鳩歛金幣博易輸納而吏胥因以為奸其一切禁止 禮部尚書吕震請即吉不從時上喪服已踰二十七日震請如太祖倣漢制易吉服上未答震退徧語羣臣令釋服楊士奇謂震曰洪武中有遺詔今未可援以為例且仁孝皇后崩太宗衰服後仍服素衣冠絰帶月數日今可遽即吉乎明旦君臣宜素衣冠黒角帶遂以上聞上亦未答已而視朝上素冠麻衣麻絰文臣惟學士武臣惟英國公如上所服上嘆曰張輔知禮六卿乃反不及士奇所執是也 以靈壁縣丞田誠為州判官仍佐靈壁縣事誠居官亷能撫字九年考滿父老詣闕留之遂有是命 長沙府民自宫求為内侍上以其游惰不孝發為卒戍邊 以太常寺卿周訥為交趾升華府知府訥永樂中為祠祭司郎中請封禪太宗不聴後以方賓薦入太常上曰諛佞之人宜置逺徼不可以玷朝行遂有是命 治水左通政樂福奏蘇松常杭嘉湖六府水災請俟來嵗并徴命以鈔布代輸直𨽻廣宗縣水溢命賑給之 諭兵部尚書李慶以太僕寺馬分給諸衞所及沿邉戍卒牧養上念民力恐廢耕桑也 賜蹇義楊士奇楊榮金幼孜繩愆糾謬圖書 冬十月革户部及南京户部行用庫初建行用庫專市民間金銀至是罷革之 賜衍聖公孔彦縉宅初彦縉來朝館于民間上聞之顧近臣曰四裔來朝之使至京皆有公館先聖子孫乃寓民家何以稱崇儒重道之意命工部賜宅 山東登萊諸郡水災蠲逋租蘇州徐州水災免今年税浙江於潛樂清民饑命發倉賑之 大理寺卿虞謙上言七事曰慎用人用得其人則治道興非其人則治道隳曰興學校教育之道本于師範不在于備而在得人曰端風憲都察院綱紀之職今俾耑治獄非設官本意曰廣儲蓄國用空乏宜預為備曰惜民力畿南之兵困于牧養宜分給無馬郡縣曰通貨財鈔法不行由于出多而入少但多方收之而不輕出則自能流通曰治奸宄畿民多盜賊宜編里甲相覺察犯者坐命議行之 大理寺奏決囚命同大學士審錄召楊士奇等諭以欽恤至意 命翰林院嚴考嵗貢生上諭楊士奇曰百姓不䝉福者由守令匪人守令匪人由學校失教自今宜嚴試之五經四書義不在文辭之工拙但取其明理者或人材難得即數百人中得一人亦可葢取之嚴則不學者不敢萌僥倖之望十一月宥建文諸臣家屬上嘗語廷臣曰方孝孺輩皆忠臣遂及寛典 改大理寺卿楊時習交阯按察司復虞謙為大理卿先是謙奏事侍臣有言其當宻請不宜于朝中敷奏沽名者又言其屬官楊時習𨗳之密陳而謙不納上乃降謙擢時習為卿至是楊士奇從容言之且曰謙歴三朝得大臣體今犯過極小上曰吾亦悔之顧時習其人若何對曰雖起于吏然明習法律公正㢘潔上喜曰吾有以處之遂有是命 召太監馬騏還京騏還未幾矯㫖下内閣書敕復往交阯辦金珠内閣復請上正色曰朕安得有此言騏在交阯荼毒軍民卿等獨不聞乎自騏召還交人如解倒懸豈可再遣然亦不誅騏也 遣監察御史分巡天下考察官吏 進户部尚書郭資太子太師命致仕蹇義夏原吉言其偏執妨事且多病上問楊士奇對曰資强毅能守㢘人不得干以私但性偏執甚至沮格恩澤不得下究上問其故對曰詔書數下蠲免灾傷租稅不聽開除必令有司依額徴納此其過之大者遂有是命 賜户部尚書夏原吉繩愆糾謬圖書 上諭夏原吉曰古者寓兵于農民無轉輸之勞而兵食足後世莫善于漢之屯田先帝立屯種法甚善但所司數以征徭擾之自今天下衞所屯田軍士毋擅役妨其農務違者治之 命都察院捕治湖廣副使舒仲成以楊士奇言罷之上監國時仲成為御史常奉㫖理木植嵗課之𡚁忤㫖至是因吏部奏仲成他事命捕治之士奇上疏曰向來小臣得罪者衆陛下即位以來皆已宥之今復追理前事則詔書不信漢景帝為太子時召衞綰稱疾不赴即位進用綰前史美之上覽疏喜即有㫖罷仲成而降璽書褒士奇賜鈔幣面諭之曰卿盡心如此朕復何憂 上嘉羣臣能言謂楊士奇曰朕嘗處事有過退朝思之方自悔而廷臣已有言者甚愜朕意士奇對曰宋臣富弼有言願不以同異為喜怒不以喜怒為用舍上曰然書云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羣臣所言有咈意者朕退必自思或朕實有失亦未嘗不悔士奇曰成湯改過不吝所以為聖人上曰朕有不善患未知耳知之不難于改 十二月諭吏部慎選師儒 令吏兵二部書各都司布政司按察司官姓名于奉天門内西序上諭蹇義等曰庶官賢否軍民休戚之所係也昔唐太宗書各刺史于屏間有善政則各疏于下皇考亦嘗書中外官姓名于武英殿時復觀之今五府六部之臣朕朝夕接見詢察其賢否而在外諸司官既久不能不忘為臣有善而上忘之誰肯自勉有不善而上忘之誰復自戒爾吏部兵部具各司官姓名掲諸西序朕將考其行事而黜陟焉 罷海子西湖巡視官上謂蹇義曰朕之心茍可推以利民雖府庫之儲不吝況山澤之利哉 命户部被災田土分遣人馳諭各郡縣停免催徵糧税 命刑部都察院通政司自今内外官貪贓者錄其姓名藏于官以便稽閲仁宗洪熙元年春正月壬申朔上御奉天殿朝羣臣命禮部鴻臚寺不作樂先是禮部尚書吕震請于上宜受賀作樂如朝儀上不從震固請之大學士楊士奇楊榮黄淮金幼孜皆言陛下言是震曰四方萬國之人逺朝新主皆欲一觀天顔固聖孝誠至亦宜勉狥下情上顧士奇等曰禮過矣對曰誠如聖諭必欲俯狥輿情亦不宜備禮上從之明日召士奇等諭曰為君以受直言為明為臣以能直言為忠如昨日朝㑹從震言今悔何及自今朕行有未當但直言之母以不從為慮各賜鈔文幣南京龍山産靈芝禮部尚書吕震請賀不許 建𢎞
  文閣于思善門命翰林學士楊溥掌閣事上親舉印授溥曰朕命卿等于左右非止助益學問亦欲廣知民事即有建白封識以進 大祀天地于南郊頒詔天下罷山塲園林湖池坑冶聽民採取悉炤洪武年間例辦納罷給朝覲官孶牧馬初兵部尚書李慶言于上曰民間
  牧馬蕃衍已散之軍伍尚餘數千請令朝覲官領之太僕苑馬嵗課其息有虧罰與民同楊士奇不可慶忿不納士奇奏曰朝廷求賢任官今乃使養馬而課責與民同且所散不及三千而朝廷負此名於天下豈貴賢賤畜之意乎上許出内批罷之已而不聞明日士奇又言之上曰偶忘之有頃上御思善閣召士奇諭曰内批豈真忘之朕聞吕震李慶等皆忿卿朕念卿孤立恐為衆所傷不欲因卿言而罷今有名矣出示章則陜西按察使陳智言畜馬不便命士奇據此草敕止之士奇頓首言陛下知臣臣不孤矣上謂士奇曰繼今今有不便惟宻與朕言李慶吕震輩不識大體不足語也 二月舞陽清河睢寧民饑命發本縣倉粟賑之 大理寺少卿戈謙言事過激吕震等交奏其沽名上頗厭之楊士奇以主聖臣直從容為上言之且曰謙雖昧于大體葢亦感恩圖報耳上因免謙朝參而視事如故士奇復進曰四方朝覲之臣咸在豈能盡知謙過傳之于逺將謂朝廷不能容直言上惕然曰此吕震誤朕也朕非惡言事謙言自有過者卿可以朕言諭衆人士奇曰此非臣所能諭當以璽書開喻之上遂命士奇書𢽟引過而待謙如初命百官毋以謙為戒已而召謙為副都御史時有中官採木四川擾民者召謙諭曰爾素清直其為朕窮治之勿懐疑畏 三月諭三法司自今誹謗者悉勿治樂亭連城萊蕪蓬萊黄巖民饑命發本縣倉賑之 夏四月詔免山東淮安徐州今年夏税之半停罷一切官買物料時有至自南京者言徐淮山東民多乏食而有司催科方急上問蹇義義對亦同上命楊士奇草詔蠲恤士奇言不可不令户部工部與聞上曰姑徐之救民如拯溺不可須㬰緩有司慮國用不足必持不決因命中官給筆札士奇就西角門草詔上覽畢即遣使賫行顧士奇曰卿今可語部臣朕悉免之矣左右或言宜有分别庶不濫恩上曰恤民寧過厚為天下主可與民較錙銖耶 大名府民饑命發長垣倉粟賑之 河南鎮汝鈞許四州延津襄城等二十二縣及山東昌邑直𨽻邢臺等縣民饑命所在發倉粟賑之 時近臣有進言太平之政者楊士奇進曰流徙未歸瘡痍未復逺近猶有艱食之民須休養數年庶幾人得其所上嘉納之復諭蹇義等曰曩與卿繩愆糾謬銀章惟士奇封入五疏餘皆無有豈朝政果無闕生民果皆安乎諸臣頓首謝太常寺卿兼學士楊溥上言犧牲少請遣官市上曰愛人而後可以事神其令有司監市毋擾民 五月諭吏部慎選御史以清風紀咨訪可任都御史以聞上曰都御史十三道之表都御史㢘御史雖不才亦知畏憚今不才者無復畏憚矣時左都御史劉觀有貪名 上崩洪武中上隨文皇入侍太祖令閲皇城衞卒還奏遲問何後也對曰旦寒甚衞士方食俟食畢乃閲以故遲太祖曰善孺子知恤下乎又令閲奏疏多取言民瘼者上白太祖曰兒生長深宫乃知民間疾苦嘗問堯九年水湯七年旱百姓何所恃對曰恃聖人有恤民之政耳太祖大喜稱善文皇即位為皇太子監國多仁政既即位天下益歸心每邊將陛辭輙戒曰民力罷矣毋貪功脱擾塞下驅之而已用法尚寛厚然深惡贓吏每戒法司曰國家恤民必自去贓吏始在位僅十月而百政具舉云 六月皇太子即皇帝位 罷浙江布政司叅議王和袁昱陜西按察司僉事韓善為民和等坐贓遇赦吏部奏擬還職上曰士大夫當務㢘恥三人皆貪汙豈可復任方面 河南新安知縣陶鎔奏民饑借驛糧千石賑救秋成償還上謂夏原吉曰有司拘文法饑荒必申報賑濟民饑死久矣陶鎔先給後聞能稱任使毋責其耑擅 定㑹試分南北卷取士例先是仁宗嘗與侍臣論科舉之𡚁楊士奇曰科舉當兼取南北士仁宗曰北人學問逺不逮南人士奇曰長才大器俱出北方南人雖有才華多輕浮仁宗曰然則將何如士奇曰試卷例緘其姓名請于外書南北二字如當取百人則南六十北四十南北人才皆入彀矣仁宗曰然往年北士無入格者故怠惰成風今如是則北方學者亦感奮興起命與禮部議聞未上而仁宗崩上即位遂行之後復定南北中卷北卷則北直𨽻山東河南山西陜西中卷則四川廣西雲南貴州及鳳陽廬州二府徐滁和三州餘皆南卷 御史何文淵言太祖令州縣設老人以年髙有徳者為之比年所用多非其才或出自僕𨽻慿藉官府肆虐閭閻上命户部申舊制違者并有司置之法 冬十月思州府通判檀凱九載考滿其民詣闕乞留令予正五品俸以優之 十一月工部尚書呉中言製造御用器物不足請買于民間上曰漢文服御帷帳無文繡史稱其恭儉愛民朕方以儉約率下命止之
  宣宗宣徳元年二月禮部進籍田儀注上觀之謂侍臣曰先王制籍田率天下務農天子公卿躬秉耒耜貴有實心耳不然三推五推何益于事侍臣頓首曰先王制禮有本有文陛下言及此蒼生之福也 夏四月户部奏青州借官糧賑饑乞復勘然後給上曰民饑無食當如拯溺救焚即命就便分給 五月論三法司審錄繫囚務在平恕 御左順門諭廷臣遵守皇祖舊典上曰皇太祖肇建國家皇祖考相承謀慮深逺子孫遵而行之猶恐未至世之作聰明亂舊章馴至敗亡往事多有可鑒古人云商周子孫能守先王之法至今存可也秋七月命六科給事中凡内官傳㫖皆須復奏然後行朶顔衞朝貢不至遼東總兵武進伯朱榮請掩擊之
  上曰馭彞之道毋令擾邊而已不許 八月漢王髙煦反上親征髙煦降尚書陳山請移師彰徳襲趙王楊士奇力止之詳髙煦之叛 冬十月復李時勉翰林侍讀先是洪熙中時勉言事過激仁宗怒命武士撲以金𤓰斷脇不死繫獄時上面訊釋之復召入翰林
  二年二月上御文華殿賜輔臣蹇義夏原吉楊士奇楊榮胡濙範銀圖書義曰忠厚寛𢎞原吉曰含𢎞貞靖士奇曰清方貞靖榮曰方正剛直濙曰清和恭靖 上御左順門夏原吉等侍上曰䜛慝小人直能變白為黒聽其言若忠究其心則險汲黯正直奸邪寢謀卿等所宜法也原吉等頓首受命 八月禁有司沮格詔令 九月命浙江按察使林碩復職碩振舉憲法不稍貸中官裴可立督事浙江以沮格詔令誣之上遣人逮碩至親問之曰爾毋怖但盡實對碩叩頭具言故立命馳驛復任而降𢽟切責可立 冬十月上御文華殿儒臣講易觀大象畢上曰古者帝王有巡狩之禮後世何以不行對曰古之君臣上下往來以通禮意至秦尊君抑臣斯禮遂廢上曰亦時勢不同也舜時五載一巡狩虞書所載一年徧天下後世人君一出千乘萬騎百姓騷驛成周十二年一巡已與虞時不同矣況後世乎予謂治貴實效巡狩之禮考制度觀民風明黜陟此其大節也誠能體帝王之心選賢任良不患不振若以後世侍衞之衆征求之廣欲行時巡之禮難矣 時征交阯屢失利上宻問英國公張輔輔請益發兵誅之楊士奇楊榮力言棄交阯便上從之赦交阯罪詳議棄交阯
  三年二月易皇后胡氏冊妃孫氏為皇后先是上嘗召張輔蹇義夏原吉楊士奇楊榮諭之曰朕年三十未有子今幸貴妃生子母從子貴古亦有之但中宫宜何如處置因舉中宫過失數事榮曰舉此廢之可也上曰廢后有故事否義曰宋仁宗降郭后為仙妃上問輔原吉士奇何無言士奇對曰臣于帝后猶子事父母今中宫母也羣臣子也子豈當議廢母上問輔原吉云何二人依回其間曰此大事容臣詳議以聞上問此舉得不貽外議否義曰自古所有何得議之士奇曰宋仁宗廢郭后孔道輔范仲淹率臺諫十數人入諫被黜至今史冊為貶何謂無議既退榮義語原吉士奇曰上有志久矣非臣下所能止原吉曰但當議處置中宫士奇曰今日所聞中宫過失皆非當廢之罪議不決明旦上召士奇榮至西角門問議云何榮懐中出一紙列中宫過失二十事進皆誣詆曰即此可廢也上覽二三事遽艴然變色曰彼曷嘗有此宫廟無神靈乎顧士奇爾何言對曰漢光武廢后詔書曰異常之事非國休福宋仁宗廢后後來甚悔願陛下慎之上不懌而罷他日又詔問士奇曰皇太后必有主張上曰與爾等語太后意也一日獨召士奇至文華殿屏左右諭曰若何處置為當士奇因問中宫與貴妃若何上曰甚和睦相親愛但朕重皇子而中宫禄命不宜子故欲正其母以别之中宫今病踰月矣貴妃日往視慰藉甚勤也士奇曰然則乘今有疾而𨗳之辭讓則進退以禮而恩眷不衰上頷之數日復召士奇曰爾前説甚善中宫果欣然辭貴妃堅不受太后亦尚未聽辭然中宫辭甚力士奇曰若此則願陛下待兩宫當均一昔宋仁宗廢郭后而待郭氏恩意加厚上曰然吾不食言其議遂定敕曰皇后胡氏自惟多疾不能承祭養重以無子固懐謙退上表請閒朕念夫婦之義拒之不從而陳詞再三乃從所志就閒别宫其稱號服食侍從悉如舊貴妃孫氏皇祖太宗選嬪于朕十有餘年徳義之茂冠于後宫實生長子已立為皇太子羣臣咸謂春秋之義母以子貴宜正位中宫今允所請冊妃孫氏為皇后 上御文華殿諭侍臣曰治民有本末制田里設學校本也不幸而有愚頑者然後刑之然觀肉刑則過于慘侍臣曰古人用肉刑則人人自愛而重犯法至漢文帝除之自是人輕冒法上曰古人教民之道周備故犯法者少後世教民之道不至故犯法者多未必係肉刑之存否舜法有流宥金贖而四凶之罪止于流放竄殛可見當時被肉刑者必當重罪況漢承秦敝以不教之民而遽斷其支體刻其肌膚傷殘者多矣隋唐以後以笞杖徒流死為五刑亦良法也又曰漢文除肉刑唐太宗觀明堂針灸圖禁鞭背皆後世仁政漢唐享國長久有以哉 三月召蹇義夏原吉楊士奇楊榮等十有八人遊萬嵗山命乘馬中官𨗳引登山周覽上指御舟曰以操以濟羣卿之力也義等叩頭呼萬嵗上喜特召士奇榮諭曰天下無事雖不可流于安逸然古人遊豫之樂不可廢也復命乘馬遊小山中官出酒饌皆珍奇及歸醉出西安門天已暝 工部侍郎李新自河南還言山西民饑流徙至南陽諸郡不下十餘萬有司遣人捕逐民死亡者多上諭夏原吉曰民饑流亡豈其得已昔富弼知青州飲食居處醫藥皆為區畫山林河泊之利聽民取之全活五十餘萬人今乃驅逐使之失所不仁甚矣乃遣官往山西河南賑濟禁捕治 夏四月吏部尚書蹇義請裁内外冗員從之 寧王權奏乞賜南昌土田上曰王者食租衣税今有嵗祿足矣一鄉之田民所衣食不當奪以自養 五月巡撫大理卿胡槩請増設杭嘉湖管糧布政司官一員上曰糧税自有常賦朕方裁抑冗濫古語省事不如省官不許 六月出左都御史劉觀以通政使顧佐為左都御史上罷朝諭朝臣貪濁奈何楊士奇對曰貪風始永樂末今更甚上問何如對曰太宗自十五六年數疾不視朝扈從之臣請託賄賂公行無忌楊榮曰當是時惟方賓有貪名上即顧榮問今日貪者誰甚對曰莫甚劉觀士奇曰風憲所以肅百僚憲長如此則不肖御史皆效之御史奉巡四方則不肖有司皆效之上歎息曰除惡務本顧觀去誰代觀者士奇曰通政使顧佐㢘公有威榮曰佐為京尹能禁防下吏政清𡚁革上喜曰顧佐乃能如是閲數月乃命觀巡閲河道而以佐代之尋下觀獄 工部尚書呉中以官木磚瓦私遺太監楊慶作私第甚𢎞壯上登皇城遥望見之詰左右得其實下中獄尋釋之 上閲皇明祖訓諭侍臣遵舊法侍臣對曰誠如聖諭但躬蹈當自陛下始上嘉納之 秋七月召蹇義夏原吉楊士奇楊榮遊東苑賜宴于東廡上與義等語良久乃曰此中復有草舍朕致齋之所非敢比茅茨不剪之意然庶幾不㤀乎儉矣卿等可徧觀上臨河舉網取魚令中官賜食 青州民劉中等奏自永樂中嵗歉流徙畿南棗彊縣凡二百餘户居二十年已成家業今有司遣還山東乞附籍𬃷彊上謂夏原吉曰彼此皆吾土但得民安即已唐宇文融括流民過期不首者謫邊州縣承風勞擾百姓逃竄爾其申飭有司以此為戒八月上御文華殿與侍臣論歴代户口盛衰上曰户
  口之盛衰足以見國家之治忽其盛也本于休養生息其衰也必有土木兵戈漢武承文景之餘煬(「旦」改為「𠀇」)帝繼隋文之後開元之盛遂有安史之亂豈非恃富庶不知儆戒乎漢武末年乃悔輪臺煬(「旦」改為「𠀇」)帝遂以亡國𤣥宗卒至播遷皆足為世大戒 車駕巡邊發京師英國公張輔陽武侯薛祿帥師從駐蹕虹橋諭諸將曰朕深居九重豈不自逸但朝夕思念保民故有此行今渡河道路所經皆水潦之後秋田無獲朕甚憫焉其將士有擾民者殺無赦 九月庚戌朔駐蹕薊州進州官諭之曰此漢漁陽郡也昔張堪為政民有樂不可支之謡爾曹勉之又進耆老諭曰今嵗豐稔無他虞善訓厲子孫務禮義㢘恥毋安温飽自棄衆叩頭退
  四年春正月上御齋宫召大學士楊溥諭曰朕每念創業難守成不易夙夜惓惓今幸百姓稍安顧禍亂生于不虞邇來羣臣好進䛕辭令人厭聞卿宜勉輔朕溥頓首謝臣不敢㤀報上曰直箴朕過報朕多矣溥又頓首謝曰直言求之非難受之為難上曰然 二月南京守備襄城伯李隆獻騶虞二出滁州來安縣石固山禮部尚書呉濙請上表賀上曰朕嗣位四年民生未能得所騶虞之祥于徳弗類不許 夏四月上御便殿問侍臣漢唐諸君在位孰久對曰漢之武帝唐之𤣥宗上曰漢武好大喜功海内虚耗末年能懲前過𤣥宗初政有貞觀之風久而縱欲遂致禍亂武帝猶為彼善於此又曰武帝以田千秋為賢𤣥宗以李林甫為賢此治亂所由異也 工部尚書呉中言山西圓果寺為國釐祝之所舊塔損壊乞役民為之上曰卿欲藉此求福乎朕以安民為福不許 五月諭六部都察院戒濫差擾民廵按御史及按察使不察舉者同罪 命工部尚書呉中申飭郡縣務及時修築陂池隄堰慢令者罪之 六月裁湖廣採辦竹木先是命侍郎黄宗載往湖湘採宫殿大材至是上聞湖廣災諭呉中曰百姓艱難宜恤比聞工部採辦竹木動以萬計不為國家愛惜民力而勞擾如此其斟酌裁之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 秋七月户部上户口登耗之數上曰隋文帝户口繁殖自漢以來皆莫能及議者以當時必有良法享國不永故無傳焉此未必然夫法存乎人理財國之大務漢唐初政立法未嘗不善而子孫力役繁興費用無度天下不能不凋𡚁隋文克勤克儉足致富庶豈徒以其法哉秦法多非先王之制後世猶有存者亦未嘗計其享國長短也大抵人君恭儉則生齒日繁財賦自然充足 廣東海陽縣進白烏二胡濙請率羣臣上表賀不許 謫御史沈潤戍遼東潤受金出死罪事覺上曰御史朝廷耳目受重賂縱死罪是耳目蔽矣時事在赦前特命謫戍 九月命户部申明栽種桑棗舊令自洪武來栽種之令多廢不講上曰古人宅不毛者罰布其申明之務求成效毋具文 冬十月上再幸文淵閣命增直宇設飲饌器用大學士楊士竒等上表謝降璽書賜詩褒答 改大學士張瑛南京禮部尚書陳山專授小内史書上御左順門望見山謂楊士竒曰山為人何如士竒頓首對曰君父有問不敢不盡誠以對山雖侍陛下久其人寡學多欲而昧大體非君子也上曰然趙王事幾為所誤近聞于諸司徴求不厭當不令溷内閣也數日遂有是命山瑛俱東宫舊臣瑛行事亦類山朝士皆多上明決云十一月奸吏捃左都御史顧佐過謂受皁𨽻賂放歸訴通政司以聞上宻示楊士奇且曰爾不舉佐㢘乎對曰所訴事誠有非誣葢朝臣月俸止給米一石薪炭馬芻咸資于皁不得不遣半歸使備所用而皁亦皆樂得歸耕實官皁兩便此京師臣僚皆然臣亦不免仁宗皇帝知之増朝臣俸葢為此也上曰朝臣之艱如此因怒訴者欲罪之士奇曰此末事不足干聖怒但付佐自治恩與法並行矣士奇退上召佐以狀授之諭之曰此京官皆然不足為過小人不樂檢束誣陷正人汝自治之佐頓首退召吏示之狀吏惶恐請死佐曰汝但改行為善竟不治上聞之喜曰佐得大體矣時又有囚告佐枉法者上怒召楊士奇楊榮諭曰此必有重囚教之陷佐因命法司窮治之得千户臧清殺無罪三人當死教之誣告上曰不誅之佐何以行事立命⿰清于市上明決類如此
  五年春正月吏部奏選官上曰省官安民之道唐虞建官惟百夏商官倍秦漢以下設官益多何也侍臣對曰時不同也上曰唐虞三代事簡民淳不可比擬唐太宗定内外官七百三十員去古未逺亦可為法侍臣對曰然必君心清則事簡事簡則官可省官省則民安矣若政務龎雜小人倖進則冗食者多上嘉納之 二月上御齋宫召大學士楊士奇議寛恤士奇首以蠲災傷田租進因及寛馬畜免薪芻蠲采買恤刑獄覈工匠清糧運數事詔下民大悦 三月上奉皇太后謁陵命召張輔蹇義楊士奇楊榮金幼孜楊溥六臣太后曰卿等先朝舊臣勉輔嗣君太后退謂上曰先帝曩在宫時議諸臣優劣輔武臣達大義厚重小心但多思少斷士奇能持正不避忤意每議事先帝數不樂後竟從士奇言帝還京師道中見耕者以數騎往眎之下馬從容詢稼穡事因取所執耒三推耕者初不知上也中官語之乃驚羅拜上顧侍臣曰朕三舉耒已不勝勞況常事此乎人恒言勞苦莫如農信矣命耕者隨至營人賜鈔六十錠已而道路所經農家悉賜鈔如之既還京因錄其語作耕夫記以示蹇義楊士奇等 夏四月江西淮安飢吉水民胡有初山陽民羅振出榖千餘石賑濟命行人齎璽書旌為義民復其家 工部尚書黄福請濟寧以北衞輝真定以南近河之地役軍民十萬人屯田積榖以省漕粟下户兵部議尚書郭資張本皆言屯田便鳳陽淮安以北及山東河南北直𨽻近河二百里内通舟楫處擇荒閒地以五萬頃為率發附近軍民五萬人耕之官給牛器但山東邇年飢旱流徙初復冝遣官行視以示開墾上從之遣郎中趙新等經理而以福總其事已而有言軍民各有常業恐分屯滋勞擾竟寢不行五月上以除郡守由資格多不稱任各部院大臣各舉薦擢用之禮部郎中況鍾以楊士奇薦知蘇州御史何文淵以顧佐薦知温州皆有善政而鍾出吏員尤有聲豹房勇士奏與民分居上曰勇士在京師十年安得
  今尚無居此必民居寛好欲舍而就民民何罪命杖之荷校示警召六科給事中諭曰此曹敢犯法恃中官為之救解也自今中官傳朕言釋有罪人須覆奏 六月上御文華殿召楊士奇屏左右言張瑛嘗言楊榮畜馬甚富今察之皆邊將餽榮榮大負朕士奇對曰榮屢從文皇北征典兵馬以故接諸將今内閣臣知邊將才否阨塞險易逺近及寇情順逆臣等皆不及榮逺甚上笑曰朕初即位榮數短汝非義原吉汝去内閣久矣汝顧為榮地耶士奇頓首曰願陛下以曲容臣者容榮使改過 秋七月諭吏部甄别郡縣守令上曰郡縣守令所使安民者若賢否溷淆無所激勸則中才之士皆流而㤀反吏部以進退為職未聞有所甄别何也因降璽書申諭 八月日食陰雨不見禮部尚書胡濙請率羣臣賀上曰日食天變之大者陰雨不見得非朕昧于省過而然歟古人云京師不見四方必有見者其止勿賀上罷朝諭吏部尚書郭璡等曰東漢初竇融保河西以孔奮為姑臧長姑臧最富饒而奮守甚潔光武知之擢奮武都郡丞夫激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清為治之道光武即位未幾舉卓茂又舉孔奮故東漢多循吏卿其甄别以聞 上與學士楊溥論人才溥對曰嚴薦舉精考課不患不得上曰此恐非探本之論若不素教預養則人才已壊猶濁其源而求其流之清也溥頓首稱善 九月初設巡撫冬十月車駕巡近郊駐蹕雷家站召楊士奇楊榮金
  幼孜楊溥問曰唐太宗過此非征遼時乎衆對曰然上曰太宗恃其英武而勤逺畧此行所喪不少帝王之鑒戒也 廣平大名水災命蠲其租
  六年二月逮江西巡按御史陳祚下錦衣衞獄祚上疏勸上務帝王實學退朝之暇命儒臣講説真徳秀大學衍義一書上覽疏怒曰朕不讀書大學且不識豈堪作天下主乎命緹騎逮至京并其家下錦衣獄禁錮者五年時上方以博綜經史自負祚之措詞若上未嘗學問者故怒不可解 敕賜少師蹇義少傅楊士奇楊榮等御製招隱歌及喜雨詩 令北直𨽻地方如洪武間山東河南事例民間新開荒田不問多寡永不起科 秋七月帝幸楊士奇宅時上頗微行夜半從四騎至士奇家比出迎上已入門立庭中士奇悚懼俯伏地下言陛下奈何以宗廟社稷之身自輕上笑曰思見卿一言故來耳明早遣太監范𢎞問車駕幸臨曷不謝對曰至尊夜出愚臣迨今中心惴慄未已豈敢言謝又數日遣𢎞問堯不微行乎對曰陛下恩澤豈能徧洽幽隱萬一有怨夫寃卒窺伺竊發誠不可無慮後旬餘錦衞獲二盜嘗殺人捕急遂私約𠉀駕之玉泉寺挾弓矢伏道旁林叢中作亂捕盜校尉變服如盜入盜羣盜不疑以謀告遂為所獲上嘆曰士奇愛我遣𢎞賜金綺 賜蹇義楊士奇楊榮等御製豳風圖詩圖元趙孟頫所繪也 九月宛平民以地施崇國寺請蠲其税上曰民地衣食之資乃以施僧且求免税甚無謂令亟以還之民 十一月𢽟賜蹇義楊榮楊士奇御製喜雪歌 太監袁琦假公務擅遣内使事發伏誅
  七年二月上御文華殿召大學士楊士竒諭曰憶五年二月共爾齋宫論寛恤事今兩閲嵗矣民事不更有可恤者乎對曰誠有之即五年官田減租額一事璽書已下户部格而不行上怒曰户部可罪也對曰此永樂末年循習之𡚁往年髙煦反以夏原吉為罪首亦指此事上怒稍解曰今必舉此為第一事如再格不行朕必罪之卿試言今日更當寬恤者對曰所在官司不能容逃民則相結為非宜令郡縣撫恤不願歸者聽附籍為民亦弭患于未萌又言方面郡守小民安危係焉吏部往往循資格陞受不免賢愚雜進請自今令京官三品以上及布政按察使薦用犯贓者坐又乞極刑之家有賢子弟勿棄上皆從之士奇請更得一人論此事上曰胡濙謹厚汝與之宻議于是士奇等議増十數事以進上悦三月賜大臣御製猗蘭操及招隱詩 五月上御便殿觀宋史曰宋有國三百餘年武事終于不振何也侍臣對曰宋太祖太宗以兵定天下其子孫率流于弱致武備不飭上曰宋之君誠失之弱將帥雖才亦不得展盖為小人所壞大抵宋之亡柄用小人之過也 六月廵按湖廣御史朱鑑上言洪武間郡縣皆置東西南北四倉以貯官糓設富民守之遇水旱饑饉以貸貧民今厫倉廢弛贖糓罰金有司皆掩為己有深負朝廷仁民之意上從其言命違者從按察使監察御史劾奏 秋七月賜大臣御製祖徳詩九章上曰朕與卿等當思祖宗創業之難守成不易國家安卿等亦與有榮焉又賜織婦詞一篇上曰朕非好為詞章昔真西山有言農桑衣食之本也朕作為詩歌使人誦于首又繪圖掲于宫掖戚里令皆知民事之艱是以賦此 上登萬嵗山坐廣寒殿上曰此元之故都也世祖知人善任使故能成帝業泰定以後享祚不久順帝荒淫紀綱蕩然使長守祖宗之法天下豈為我有侍臣頓首曰桀紂之跡殷周之鑒也上曰然 八月釋故城縣丞陳銘復任先是上聞内官奉使者多貪縱為民害以太監劉寧清謹命同御史馳徃各郡盡收所差内官資槖并其人觧京師既還道經故城縣丞陳銘聞有内官至不問從來輙奮前捽寧手擊之御史奏丞無狀逮至上曰丞固可罪朕以其一時偏於所惡姑宥之侍臣言縱赦之亦不可使復任上曰朕既釋之彼當知所改過也 冬十月八百大甸宣慰司刁之雅貢方物且云波勒來侵掠乞發兵討之上曰八百去雲南五千里荒服之地也豈能勞中國為逺人役乎不許
  八年春正月天下朝覲官在京賜宴温州知府何文淵等七人于廷以招隱詩賜之 命致仕大學士黄淮與張輔蹇義楊士竒等十人逰西苑賜宴萬嵗山之麓淮㝷辭歸上宴之于太液池親灑宸翰送之 夏四月畿内河南山東山西旱詔賑恤之上作閔旱詩示羣臣八月南海諸國獻麒麟四景星見天門少傅楊士奇等進頌上謙不自居降璽書推功天地宗廟而勵羣臣勿恃以驕 十一月命楊士奇楊榮試吏部引進庶官六十八人録其優者知縣孔友諒進士廖莊胡荘禎宋璉教諭黄純徐惟超訓𨗳晏昇七人命吏部改進士為庶吉士知縣教諭歴事六科備用 廵撫南直𨽻工部侍郎周忱奏定濟農倉之法令諸縣各設倉擇縣官之㢘公有威與民之賢者司其籍毎嵗種蒔之際量給之秋成還官明年江南大旱諸郡發濟農米以賑貸民不知饑九年三月廬陵民陳謙出榖一千二百石賑饑遣行人賫勅旌為義民 上御便殿觀晉史上曰晉武開創之主不為逺圖托付非才羌胡鮮卑雜處内郡不能以時區處國禍方殷戎冦遽至東晉僅能立國而逆臣接跡然猶延數世者亦有賢人為之用也又曰帝王維持天下以禮教為本兩晉風俗淫僻教化蕩然豈乆安之道九月上臨朝諭曰天下雖安不可㤀武今穡事既成
  朕将親帥六師以行邊塞飭武備于是車駕發居庸闗駐蹕宣府洗馬林晚御幄殿楊士竒楊榮侍上曰人君馭世之權孰重榮對曰命徳討罪上曰然二者天下公器舜舉十六相誅四凶而天下服以天下之好惡為好惡也齊威王烹阿封即墨不以左右之好惡為好惡也二臣頓首稱善 十二月瓦剌順寧王脱歡使臣昻克等來朝貢請并獻前元玉璽降𢽟褒諭曰王克紹爾先王之志遣使來朝進馬具悉王意所得玉璽朕觀前代傳世之久歴年之多皆不在此王既得之可自留用其毋獻時有僧自陳修寺祝延聖壽上斥之謂侍臣曰人情莫不欲夀古之人君若商中宗髙宗祖甲周文王享國最久其時豈有僧道神仙之説秦皇漢武求神仙梁武帝宋徽宗崇僧道效騐可見世人不悟可歎也 上御文華殿召楊士奇等出御書洪範篇及御製序文示之上曰所論或未當卿等當直言無隱士奇等對曰聖論真得古人之精藴上曰朕在宫中雖寒暑不廢書冊對曰帝王學問則宗社生民有賴矣惟願陛下始終此心上嘉納之
  宣徳十年春正月上崩皇太子即皇帝位時太子方九嵗大學士楊溥復入内閣首言聖帝明王莫不務學先帝在時屢諭臣等勸學東宫遺音尚在皇上肇登寳位必明堯舜之道以圖唐虞之治乞早開經筵擇老成識大體者輔之太皇太后皇太后為皇上慎選左右侍從之臣涵養本源輔成徳性太皇太后喜時中官王振故青宫舊侍上即位命掌司禮監一日太皇太后坐便殿上西面立召三楊及國公輔尚書濙諭曰卿等老臣嗣君沖年幸同心協力共安社稷又召溥前諭曰先帝每念卿忠屢形愁嘆不謂今日復得見卿溥伏地泣太皇太后亦泣左右皆悲愴葢先是永樂中上巡幸北京太子居守以䜛故宫僚大臣輙下詔獄陳善解縉等相繼死而溥及黄淮一繫十年仁宗每與后言輙慘然泣下以故太皇太后為言又顧英宗曰此五臣三朝簡任貽皇帝者非五人所言不可行也又召王振至欲寘之死英宗跪請得免詳王振用事踰年太后崩時蹇夏皆先卒而三楊相繼老振漸居中用事仁宣之業衰焉
  谷應泰曰明有仁宣猶周有成康漢有文景庶幾三代之風焉然髙成肇造享國長久六七十年之間倉廩贍足生齒繁殖而兵革數起脱劒未祀後之哲王但當愉愉煦煦撫摩瘡痏斵雕為樸廢觚為圓是所尚矣語有之承平之主與戡亂異假令永樂以前施仁宣之政則行軍而用鄉飲洪熙以後用髙成之治則無疾而食烏喙也故余以仁宣之朝專務徳化雖曰度量葢亦有時勢焉乃仁宗之初御也停罷采買平反寃濫貢賦各隨物産陂池與民同利施絰帯于常朝錄外吏于西省凡此皆善政也而戈謙直言坐徙馬騏矯㫖不誅李時勉廷諍被擊毋亦外示止輦内則瑱規讓善即喜翹君即怒耶此則仁宗之失也方宣宗之即位也法祖重農賑荒懲貪文事則經史在御武備則車駕待邊又且却騶虞之祥禁白烏之瑞豳圖織婦訓誥同風招隱猗蘭四詩嫓美凡此皆善政也而棄交趾于荒外廢胡后于長門繫陳祚于犴狴毋亦稽中之徳大醇小疵克終之規百里九十耶此則宣宗之失也雖然創業固難守成匪易仁宣之治非髙成不開而髙成之政非仁宣不粹也嘗攷仁宗一祀不永而繼以宣之濟美則久道化成宣宗十載未多而溯于仁之監國則重熙累洽故原其初造則仁危于宣席其已安則宣光于仁劉緒纘于元嘉宋治盛于慶歴王道無旦夕之效禮樂必百年而興嗚呼此其時哉然而三楊作相夏蹇同朝所稱舟楫之才股肱之用者止士奇進封五疏屢有獻替耳其他則都俞之風過于吁咈將順之美踰于匡救矣假使齊桓樂善管子勉之至王孝公奮烈商鞅進之於帝則仁宣之間化理郅隆又能進賢退不肖而數世之後固可䝉業而安也奈何章帝賓天太后震怒論誅王振大臣緘口坐令勃鞮之禍伏于多魚石顯之專萌于病已而仁宣之業則幾乎熄朝廷尚為有人哉














  明史紀事本末卷二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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