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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4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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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四百三十三 文章辨體彚選 巻四百三十四 巻四百三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三十四
  明 賀復徴 編
  辨二
  君臨臣喪辨宋劉敞
  君臨臣喪以桃茢先非禮也周之未造也事之斯為臣焉使之斯為君焉君臣之義非虚加之也寄社稷焉耳寄宗廟焉耳寄人民焉耳夫若是其孰輕之故君有慶臣亦慶君有戚臣亦戚書曰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尊卑異而已矣雖於其臣亦然故臣疾君親問之臣死君親哭之所以致忠愛也若生也而用死也而棄生也而厚死也而薄生也而愛死也而惡是教之忘生也是教之背死也禍莫甚於背死而忘生茍為背死而忘生故不足以託六尺之孤寄百里之命施之於人者不變於存亡然後人之視其亡猶存矣則夫桃茢胡為乎諸臣之廟哉或曰於記有之宜若禮然曰否是固亦周末之記也昔者仲尼之畜狗死子貢埋之曰丘聞之也敝帷不棄為埋馬也敝盖不棄為埋狗也而丘也貧無盖也亦予之席焉夫不以賤而棄之為有勞也夫不以死而欺之為有生也勞雖賤不棄也死雖狗不欺也而况於君臣乎吾故曰君臨臣喪以桃茢先非禮也周之未造也雖然必有以也古者人君非弔喪問疾不至乎諸臣之家非弔喪問疾而至乎諸臣之家謂之君臣為謔故君弔於臣使巫祝先釋采於廟門然後入釋采者告有事也世或失其義而謂巫其祓之乎及魯襄公嘗朝于荆荆君死荆人曰公必親襲魯人辭不得命則使巫祝以桃茢祓而先盖厭之也由是觀之則魯襄公為之也曰君臨臣喪不以桃茢先則吾信之矣二人執戈以前也非惡之乎曰豈謂是哉君之行固必有衛之者矣况諸臣之家乎昔者楚公子圍㑹諸侯於宋將升壇使兩人執戈設服離衛諸侯之大夫皆知其為君也如茍惡之而巳會於宋何為惡之哉
  怪竹辨歐陽修
  謂竹為有知乎不宜生於廡下謂為無知乎乃能避檻而曲全其生其果有知乎則有知莫如人人者萬物之最靈也其不知於物者多矣至有不自知其一身者如駢拇枝指懸疣附贅皆莫知其所以然也以人之靈而不自知其一身使竹雖有知必不能自知其曲直之所以然也竹果無知乎則無知莫如枯草死骨所謂蓍龜者是也自古以來大聖大智之人有所不知者必問於蓍龜而取决是則枯草死骨之有知反過於聖智之人所知逺矣以枯草死骨之如此則安知竹之不有知也遂以蓍龜之神智而謂百物皆有知則其他草木瓦石叩之又頑然皆無所知然則竹未必不無知也由是言之謂竹為有知不可謂為無知亦不可謂其有知無知皆不可知然後可萬物生於天地之間其理不可以一槩謂有心然後有知乎則蚓無心謂凡動物皆有知乎則水亦動物也人獸生而有知死則無知矣蓍龜生而無知死然後有知也是皆不可窮詰故聖人治其可知者置其不可知者是之謂大中之道
  正統辨元楊維楨
  正統之説何自而起乎起於夏后傳國湯武革世皆出於天命人心之公也統出於天命人心之公則三代而下厯數之相仍者可以妄歸於人乎故正統之義立於聖人之經以扶萬世之綱常聖人之經春秋是也春秋萬代史宗也首書王正於魯史之元年者大一統也五伯之權非不強於王也而春秋必黜之不使奸此統也吳楚之號非不竊於王也而春秋必外之不使僣此統也然則統之所在不得以割據之地僣偽之名而論之也尚矣先正論統於漢之後者不以劉蜀之祚促與其地之偏而奪其統之正者春秋之義也彼志三國降昭烈以儕吳魏使漢嗣之正下與漢賊並稱此春秋之罪人矣復有作元經自謂法春秋者而又帝北魏黜江左其失與志三國者等爾以致尊昭烈續江左兩魏之名不正而言不順者大正於宋朱氏之綱目焉或問朱氏述綱目主意曰在正統故綱目之挈統者在蜀晉而抑統者則秦昭襄唐武氏也至不得巳以始皇之卄六年而始繼周漢始於髙帝之五年而不始於降秦晉始於平吳而不始於泰和唐始於羣盜既夷之後而不始於武徳之元又所以法於春秋之大一統然則今日之修遼金宋三史者宜莫嚴於正統與大一統之辨矣自我世祖皇帝立國史院嘗命承㫖百一王公修遼金二史矣宋亡又命詞臣通修三史矣延祐天厯之間屢勤詔㫖而三史卒無成書者豈不以三史正統之議未决乎夫其議未决者又豈不以宋渡于南之後拘於遼金之抗於北乎吾嘗究契丹之有國矣自呼紐氏之部落始廣其初枯骨化形殊風異俗荒唐怪誕中國之人所不道也入部之雄至安巴堅披其黨而自尊迨耶律光而其勢浸盛契丹之號立於梁貞明之初大遼之號改於漢天福之日自安巴堅訖于天祚凡九主厯二百一十有五年大遼固唐之邊夷也乗唐之衰草竊而起石晉氏通之且割幽燕以與之遂得窺釁中夏而石晉氏不得不亡矣而議者以遼承晉統吾不知其何統也金之有國始於完顔氏實又承屬於契丹者也至阿固達創國垂統於道宗之世遂致萌人臣之將而盡取其地僣稱國號於宋重和之元相傳九主凡厯一百一十有七年而議者又以金之平遼克宋帝有中原而謂接遼宋之統吾又不知其何統也議者又謂完顔氏世為君長保有肅慎至太祖時南北為敵國素非君臣遼祖神冊之際宋祖未生遼祖比宋前興五十餘年而宋嘗遣使卑辭以吿和結為兄弟晩年遼為翁而宋為孫矣此其説之曲而陋者也漢之匈奴唐之𦊅厥不皆興於漢唐之前乎而漢唐又與之通和矣吳魏之於蜀也亦一時角立而不相統攝者也而秉史筆者必以匈奴突厥為紀傳而以漢唐為正統必以吳魏為分繫而以蜀為正統何也天理人心之公閲萬世而不可冺者也議者之論五代又以朱梁氏為簒逆不當合為五代史其説似矣吾又不知朱晃之簒克用氏父子以為仇矣契丹氏背唐兄弟之約而稱臣於梁非逆黨乎春秋誅逆重誅其黨契丹氏之誅當何如哉且石敬塘事唐不受其命而簒其國亦非正矣契丹氏虜出帝改晉為遼漢興而人心應漢謂之承晉又可乎縱承晉也謂之統可乎又謂北漢四主逺兼郭周宋至興國四年始受其降遂以周為閏以宋統不為受周禪之正也吁茍以五代之統論之則南唐李昪嘗立大唐宗廟而自稱為憲宗五代之孫矣宋於開寶八年滅南唐則宋統繼唐不優於繼漢繼周乎但五代皆閏也吾無取其統吁天之厯數自有歸代之正閏不可紊千載厯數之統不必以承先朝續亡主為正則宋興不必以膺周之禪接漢接唐之閏為統也宋不必膺周接唐以為統則遂謂歐陽子不定五代為南史為宋膺周禪之張本者皆非矣當唐明宗之祝天自以徳薄不任社稷生靈之主願天早生聖人自是天人交感而宋太祖生矣天厭禍亂之極使之君主中國朱氏綱目於五代之年皆細注於歳之下其遺意固有待於宋矣有待於宋則直以宋接唐統之正矣而又何計其受周禪與否乎中遭陽九之厄而天猶不冺其社稷𤓰瓞之系在江之南子孫享國又凡百有五十有五年金泰和之議以靖康為逰魂餘魄比之昭烈在蜀則泰和之議固知宋有遺統在江之左矣而金欲承其未絶為得統可乎好黨君子遂斥紹興為偽宋吁吾不忍道矣張邦昌迎康邸之書曰由康邸之舊藩嗣宋朝之大統漢家之厄十世而光武中興獻公之子九人而重耳尚在兹惟天意夫豈人謀是書也邦昌肯以靖康之後為逰魂餘魄而代有其國乎邦昌不得革宋則金不得以承宋是則後宋之與前宋即東漢西漢之比爾又非劉蜀牛晉族屬疎逺牛馬疑迷者之可以同日語也論正閏者猶以正統在蜀正朔相承在江東矧嗣祚親切比諸光武重耳者乎而又可以偽斥之乎此宜不得以渡南為南史也明矣我世祖平宋之時有過唐不及漢宋統當絶我統當續之喻是世祖以厯數之正統歸之於宋而以今日接宋統之正自屬也當時一二大臣又有奏言曰其國可滅其史不可滅也是又以編年之統在宋矣論而至此則中華之統正而大者皆不在遼金而在於天付生靈之主也昭昭矣然則論我元之大一統者當在平宋而不在平遼與金之日又可推矣夫何今之君子昧於春秋大一統之㫖而急於我元開國之年遂欲接遼以為統至於拂天數之符悖世祖君臣之喻逆萬世是非之公論而不恤吁不以天數之正華統之大屬之我元承乎有宋如宋之承唐唐之承隋承晉承漢也而妄分閏代之承欲以荒夷非統之統屬之我元吾又不知今之君子待今日為何時待今聖人為何君也哉嗚呼春秋大一統之義吾已悉之請復以成周之大統明之於今日也文王在諸侯位凡五十年至三分天下有其二遂誕受天命以撫方夏然猶九年而大統未集必至武王十有三年伐紂有天下商命始革而大統始集焉盖革命之事間不容髪一日之命未絶則一日之統未集當日之命絶則當日之統集也宋命一日而未革則我元之大統亦一日而未集也成周不急於文王五十年武王十三年而集天下之大統則我元又豈急於太祖開國五十年及世祖十有七年而集天下之大統哉抑又論之道統者治統之所在也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湯禹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孔子孔子没幾不得其傳百有餘年而孟子傳焉孟子没又幾不得其傳千有餘年而濓洛周程諸子傳焉及乎中立楊氏而吾道南矣既而宋亦南渡矣楊氏之傳為豫章羅氏延平李氏及於新安朱子朱子没而其傳及我朝許文正公此厯代道統之源委也然則道統不在遼金而在宋而後及於我朝君子可以觀治統之所在矣嗚呼世隔而後其議公事久而後其論定故前代之史必修於異代之君子以其議公而論定也晉史修於唐唐史修於宋則宋史之修宜在今日而無讓矣而今日之君子又不以議公論定者自任而又諉曰付公論於後之儒者吾不知後之儒者又何儒也嗚呼司馬遷易編年為記傳破春秋之大法唐儒蕭茂挺能議之孰謂林林鉅儒之中而無一蕭茂挺其人乎此草野有識之士之所甚惜而不能倡其言於上也故私著其説為宋遼金正統辨以俟千載綱目君子云若其推子午卯酉及五運之王以分正統之説者此日家小技之論王勃兒輩之佞其君者爾君子不取也吾無以為論
  辨通鑑綱目書漢亡明何喬新
  炎興元年十一月魏鄧艾至成都帝出降北地王皇子諶死之漢亡尹起華曰書漢亡者以見漢之自亡非艾輩所能滅之也君子曰尹氏之説非也子朱子之作綱目上下千餘年其紀亡國多矣未有書某國亡者獨於此書漢亡乃綱目之特筆也昭烈帝室之胄也忿奸臣竊命漢鼎將移志欲芟刈羣兇以復髙光之大業不幸天命巳去力挽不回及曹丕簒位乃即位武擔之南嘘炎燼於巳熄宣烈祖之重光其名甚正而其義至𢎞也自陳夀諂晉其作三國志尊曹而抑劉於昭烈父子不稱漢而稱蜀盖絶之於漢也司馬氏因之遂以黄初之年接建安之紀盖謂漢巳亡矣子朱子之意則以為一脈尚存不可謂之亡昭烈父子建號隴蜀祀漢配天者四十有五年是漢未亡也及鄧艾兵至成都帝禪不用皇子諶之言而用譙周之計於是赤帝不祀而漢統絶矣故特書漢亡以見漢之亡非亡於獻帝為山陽公之日乃亡於鄧艾至成都之時也尹氏求其説而不得從而為之辭是烏足以知大賢筆削之㫖哉陳子桱之續通鑑綱目其知此㫖乎故崖山之破特書宋亡盖以伯顔入臨安宋猶未亡也及帝昺蹈海宋始亡矣由是觀之陳夀書丞相亮討賊之師為入冦姚燧詆陸秀夫之屬為逋播臣者真名教之罪人哉
  諸葛武侯文集辨李夢陽
  諸葛孔明文集六巻凡七十六篇將權之北狄五十篇世布之矣稱將苑一曰心書武徳之隂察二十六篇則增者耳稱文集云閻子兵備信陽也刻其集布焉或問閻子曰集奚而刻也閻子曰吾方有兵事曰以兵事乎曰以兵法曰以兵法乎曰以兵道曰以兵道乎曰以其出諸葛氏曰誠以是也子習焉由焉巳矣奚刻而布也閻子曰夫吾惡夫已而不人者也李子聞之曰大哉閻子可謂無我者矣然則是書出諸葛氏則非矣閻子過李子問曰是書也奚不諸葛氏出也李子曰竊聞之善道者不勦説以襲名善言者不附同以著見是故老不歸孔儒不畜墨名法異㫖王不述霸是書仁義詐力共條則誠偽淆矣湯武桓文並稱則王霸交矣引經括史道流是證為餖飣昭矣出入黄老申韓則授受駁矣䌓簡異製文體亂矣兵詳政畧立意渙矣是故是書也其事雜其法該其道混是勦説而附同者為也故曰非諸葛氏出也閻子曰兵變事也用無定形漢賊不兩立耕者雜于渭濱善矣不曰襲荆州之孤勒益州之降乎人必湯武則龍顔不漢日表不唐矣李子曰兵無定形道有常體故談湯武者羞桓文慕桓文者鄙孫吳何也湯武者仁義之兵也順天應人者也桓文者節制之兵也假之自利者也孫吳者詭詐之兵也施之昏慢之國而後可者也夫是書也三者備矣故稱雜焉雜則事轇稱該焉該則法互稱混焉混則道亂故曰是勦説而附同者為也且奬䝉進吳賛羽徳曹謂備為蜀先主云云斯言也果亮口出哉閻子曰内經假於黄岐然術者莫之能離左氏疑於丘明而學士罔舎其辭是書也習而由之即用以指事因心以探法觀我以制道無於世不可也是不是暇論哉
  魯之郊禘辨楊慎
  程子曰周公之功固大矣然皆臣子之分所當為魯安得獨用天子之禮樂哉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予讀其言雖愛其辭之嚴義之正而未嘗不病其考究之不精也魯之僣天子禮樂魯之末造非成王伯禽之為也昔者成王命君陳拳拳以遵周公之猷訓為言猷訓之大無大於上下之分豈其命伯禽而首廢之哉此以理而斷其事之無也以孔子之言考之論語載子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中庸載孔子之言曰郊社之禮所以事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事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禘嘗之義治國其如視諸掌乎此二言者微言以見其義也又恐當時之不喻也故又曰禘自既灌而徃者吾不欲觀之矣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亦既十露一二矣又恐後世之不喻也則又曰杞之郊也祀禹也宋之郊也祀湯也是天子之事守也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孰有深切著明於是乎以上數言著其意而春秋魯頌著其事春秋書禘於莊公見禘之僣始於閔公也書四卜郊見郊之僣始於僖公也魯頌閟宫之三章云乃命魯公俾侯於東錫之山川土田附庸言成王命伯禽以爵土耳其周公之孫莊公之子以下則詩人美僖公郊祀之事未見出於成王之所命也孔子於春秋書郊者九始僖終哀使隠桓莊閔之世有郊奚為而不書魯頌之頌僖正以著其僣之始耳此以春秋魯頌考之而知郊禘不出於成王之所賜也且史者載事之書也以天子禮樂賜諸侯豈細事哉左氏未嘗言之公羊未嘗言之穀梁未嘗言之國語未嘗言之公羊之言曰卜郊非禮也卜郊何以非禮魯郊非禮也其言即孔子之意也隠公嘗問羽數於衆仲衆仲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用四士用二公從之於是初獻六羽若如八佾之賜果出成王則衆仲胡不舉以對據此則隠之世未有郊可知莊公觀齊社曹劌諫曰天子事上帝諸侯㑹之受命焉諸侯祭先公卿大夫佐之受事焉據此則莊公之世未有郊可知皋鼬之盟萇𢎞欲先蔡祝鮀述魯衛初封之寵命賜物其説魯之寵錫大輅大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土田陪敦祝宗卜史官司彞器纎悉畢舉使有天子禮樂之賜鮀也正宜藉口以張大於此時而反無一言及之乎昭公曰吾何僣矣哉子家駒曰設兩觀乗大輅朱干玉戚以舞大夏八佾以舞大武此皆天子之禮也賜果出於成王子家敢面斥昭公以僣而不諱耶由是觀之魯之借非特郊禘而已天子之禮樂大小皆悉用之矣周公閲來聘魯饗有昌歜形鹽而辭不敢受𡩋武子聘魯魯饗之賦湛露彤弓而曰其敢干大禮二子之辭盖惡魯之僣也以是觀之可見魯之僣尚未久故上自天子之宰下至鄰國之卿茍有識者皆疑怪遜謝而魯人並無一語及於成王之賜以自解以此知其誣矣予考吕氏春秋云魯惠公使宰讓請郊廟之禮於天子天子使史角往報盖未允也此豈非明證大案哉比事而觀之襄王之出而入也尚不許晉文公之請隧平王之弱而遷也猶不允魯惠公之請郊成王之賢倍於襄平尚靳之而謂成王賜之晉文魯惠尚不敢輕用而謂伯禽受之有是理乎若已賜矣已受矣魯惠又何須復請乎或曰子之言則然矣然禮明堂位有是言也祭統有是言也詩魯頌傳有是言也噫三言者皆虚也明堂位之言魯之陋儒欲尊宗國如亡是公之奔齊烏有先王之誇楚有是言無是事也其言也不足以揚名發譽而適足以貶君自損漢儒無逺識以明堂位入禮經而祭統之説因之魯頌之傳因之故祭統之謬駢明堂之技指也魯頌之謬承明堂之餘竅也君子不稽經合傳而偏此之信亦固矣且明堂位之言亦自相反既曰成王以周公有大勲勞賜魯以天子禮樂又曰成王康王賜魯重祭既曰成王又曰康王成王既賜康不應復賜執此以訊如無情之獄一鞫而見其肺肝矣盖自王澤之竭處士混議謂舜臣堯或謂囚堯謂禹徳衰謂伊尹割烹要湯謂孔子居衛主癰疽瘠環南逰交辭於漂女皆厚誣聖賢自便已私與此説之興盖同時也幸而孟軻氏辨之孔子順辨之而成王伯禽之事既不幸不得明者之辨而號為大儒者方引之以解經使成王伯禽䝉首惡之名于千載予其可無辨乎古語曰三占從二今諺云四不抝六言貴從衆也經傳之明證大案其衆如此曲儒之單聞孤説其寡如彼辨是非於千載之下當何從亦從其衆而已
  周正辨周洪謨
  或問南臯子曰唐虞夏后皆以建寅為歳首今之厯是也周人以建子為歳首是以子月為正月乎曰歳首云者言改元始於此月是以此月為正朔非以此月為正月也曰正朔正月有以異乎曰正之為言端也端之為言始也正朔者十二朔之首史官紀年之所始也正月者十二月之首厯官紀年之所始也或曰正者長也正朔之為第一朔正月之為第一月猶長子之為第一子也故皆可謂之歳首前乎商之建丑也書曰惟元祀十有二月是商之正朔以十二月為歳首而非以十二月為正月也後乎秦之建亥也史謂秦既并天下始改年朝賀皆自十月朔故曰元年冬十月是秦之正朔以十月為歳首而非以十月為正月也繇是推之則周人之建子者以十一月為歳首而不以十一月為正月也後世儒者不得其義故有紛紛不决之論漢孔安國鄭康成則謂周人改時與月宋程伊川胡安國則謂周人改月而不改時獨九峯蔡氏謂不改時亦不改月至於元儒吳仲迂陳定宇張敷言史伯濬吳淵頴汪克寛輩則又逺宗漢儒之謬而力詆蔡氏之説謂以言書則為可從以言春秋則不可從於乎四時之序千萬古不可易而乃紛更錯亂以冬為春以春為夏以夏為秋以秋為冬位隨序遷名與實悖雖庸夫騃子且知其不可而謂聖人平秩四時奉天道以為政者乃如是乎予懼學者惑其言未有不誣聖經以亂先王之法者矣故以易詩書周禮春秋論語孟子及汲冡周書史記漢書可以證諸儒論辨之失者叅考而詳列于左云
  成王賜伯禽天子禮樂辨王世貞
  禮記明堂位曰成王以周公有勲勞於天下命魯公世祀周公以天子禮樂程子曰成王之賜伯禽之受皆非也楊子慎曰其論正矣其事則未之詳也魯之用天子禮樂也其末世乎明堂位周衰陋儒為之也昔魯惠公請郊廟之禮於周天子使史角往報之平王也夫成王賜矣伯禽受矣惠何以重請之曰往報未成許也周室於平衰也至襄抑又衰矣襄不許晉文之請隧也而謂成王賜魯郊乎然則魯之僣何如曰著在春秋魯頌春秋桓五年書大雩雩始桓也閔二年書禘於莊公禘始閔也僖三十年書四卜郊郊始僖也魯自伯禽而下十八世至僖公始郊詩人頌之曰周公之孫莊公之子又曰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則不出於成王之賜亦明矣故孔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又曰杞之郊也祀禹也宋之郊也祀湯也魯之郊禘非禮矣周公其衰矣其君臣恧然虞天下之議已也以藉口於成王伯禽其陋儒又從臾之甚矣其無忌憚也魯頌曰白牡騂剛白殷牡也魯曷不用赤噫我知之魯縁宋而僣者也其以宋解乎哉王子曰楊子辨矣美矣然而未知于故也夫禮成王實解之于何知之曰以請隧知之隧隠禮也晉文雄伯也復王崇勲也而王孱王也文敦巽以請之王從伉以却之而文弗復也夫郊禘之大典也魯弱國也魯弗請天子弗問吾故曰賜也内而後魯屬改於盟主為齊若晉矣稽役有討擅兵有討公止公弗見大夫再執而不聞以僣禮樂討也則何故借曰辭之天子之宗伯太史未失官也三邦之分寶天子實記焉豈其大禮而忘厥自耶魯得僣之齊晉先矣奚侍魯也春秋之互見以微譏耳如其僖始魯頌曷弗削也魯頌之弗削非僖始也然則曷為用白牡曰成王志也尊周公以報功徳也用白牡班魯宋也班宋示有等也魯惠曷為請曰請議也或器報之示許也夫吕氏春秋吕氏言也何徴
  放生辨惑陶望齡
  芝亭張子雲來王子與諸善友以萬厯辛丑仲夏朔創放生㑹於城南因書雲棲大師放生文㑹稽之首復命鄙言贅於末簡予惟慈心功徳昔賢已詳無事復論第取聾俗所排堅難猝破者畧為答語數條以解羣惑嗟乎蚊蚋生人虎狼生肉自古已有斯語矣而白首之士猶迷而不解是為鮑氏弱子笑也
  問仁者當宏濟蒼生拯扶赤縣何必留情微物效彼小慈終同兒女之嬉豈有丈夫之槩
  答事有𢎞微心無巨細捉象擒兔獅子之全力具存纎草喬林一雨之普沾靡異然則心非大也豈嫌善小而不為心非小也安見小事之非大必如子言則畜池無相鄭之功而祝網豈王殷之畧哉不知天心等愛道眼普觀舉斯心既無廣隘之殊論物命亦何貴賤之别故寒生頓貴肖翹等活萬人世主圖王觳𧥆優於天下寧當暴殄但貴擴充
  問親親仁民仁民愛物序分先後施有重輕當圖厥重先置兹輕後
  答以刼盜而為奉養不若止盜以寧親以屠劊而效布施不若損施而全命盖一忍而生百忍亦一慈而該百慈愛親者不敢惡於人則濟衆者寧當殄乎物昔有懦士曾處圍城始雖䝉被而猶戰競後則登陴而親捍禦乃謂人曰勇可習乎夫勇由血氣猶以習增仁乃性生豈難測學固當滋吾生意逺彼殺機生為至順故好生即召順之階殺是極違故逺殺乃去違之要若能時時救物念念利生將使戾夫汎愛如轉春色於寒柯逆子承歡若濬源泉於勺水矣
  問物既旁生與人非類若網罟畢弋不設於先王則鳥跡獸蹄必交於中國雖云愛物終止妨人且雞鶩長生蛙魚不殺其類充塞恐無所容
  答獸有茂草魚躍淵泉並育並生豈妨豈礙今蜀不食蟹楚不捕蛙未聞楚蜀之鄉純為蛙蟹所據殺之而類乃滋盛不殺而生反不蕃人羊之言其故可痛
  問鱗鬛未舒網罟随及既難逃死奚用放生婦人之仁哲士所笑
  答凡有生命總是無常人亦同然非止於物倘以物命難延理當烹煑亦將謂人生無幾便可誅夷然獄中必殺之囚牀上臨危之病療者猶欲流連於朝夕刑官亦必轉展於秋冬此决死而尚冀其生彼更生而未必即死况夫放救之舉本吾慈憫之心眼見其生便似永投生路手援其死即如永脱死門則死何必豫疑生何須終保乎
  問衆生就死極多此會放生極少救一漏萬何取普周
  答愛以心行慈由術運昔云仁術尚不妨殺羊以易牛今者慈心亦何害救一而漏萬惟心惟術自普自周故數錢布施量等大千况衆命更生功豈小補濟旱元非一溉終愈立槁之他苗繞塔豈合逰畋亦喻投湯之勺水且愚人適口智者娛心但知適口之可甘不識娛心之大快是故涸鱗乍濕籠羽更鶱方逰釡鬵而倐返江湖將就刀砧而俄辭絆縶似赴市曹而逢赦如遭冦虜而獲還躑躅方甦悠洋怱逝於是在濠知樂對水忘饑覩此生全覺輕安之在我慶其脱離如重恙之去身彼箸下萬錢食前方丈三寸舌外美惡何知一臠飽餘腥膻可厭其為娛樂曾有幾何豈若脱彼命於生死之間怡吾心於飛躍之際浣清溔淼同斯縱壑之歡送目煙雲偕此排空之樂然則衆所營者口腹吾所娛者神情取適正同心口有别耳
  問物元非物生亦無生但須究了一心即是曲成萬物投厓割肉尚屬有為贈蚌放螺徒滋勞費
  答究窮至理雖何死而何生曲徇物情亦欣生而哀死盖以衆有即真無之域涉車即融理之門若執無為而病有為則無為之談適資慳吝執無生而訾放生則無生之説反助貪殘既噉肉無礙真修豈放生反乖妙理即如所謂投厓割肉則身執盡忘餧虎飼鷹則悲心彌廣運悲心而有為之功斯著袪身執而無生之㫖㝠符今則所重者巳身所輕者物命寶巳命既宛爾貪生殺他身乃托無生死斯又與於不仁之甚加諸俗士數等矣
  李長吉詩辨鍾惺
  杜牧李長吉執友也叙長吉詩曰賀且死嘗授我平生所著歌詩凡二百三十三首今二百三十三首具在則長吉詩無逸者矣其逸者非逸也皆賀所不欲存者也而李藩者乃從賀外兄搜其逸者且恨其以夙怨悉投堰中不亦紛紛多事乎少陵云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况於賀等者皆於心的有所據而於世一無所與者乎夫以於心有所據而於世無所與之人死而授其友之知我者以詩詩止二百三十三首則此外皆其所不欲存者必矣乃不足以定長吉詩而必欲别傳其所不欲存者甚矣無識者之禍人詩也然則投賀詩與恨其投者其為庸人無識則同要其得投堰中則長吉之幸而二百三十三首傳於世而無一字之亡者皆長吉文章之神之所為也若長吉者已所不欲存雖舉世之所欲共傳而必毅然自去之者也











  文章辨體彚選巻四百三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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