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抑庵文集 (四庫全書本)/後集卷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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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集巻十九 抑庵文集 後集巻二十 後集巻二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    明 王直 撰序
  送萬太守序
  嚴州於浙江為屬郡在衢婺之間其地多大山少良田故稼穡之利僅給而材木之産則有餘民生其中多秀穎而好學其次亦質實而勤於治生故風俗頗淳美視他之詭欺薄惡相去逺矣於是號為易治然予嘗思之民辟猶水也流而就下者水之性也横潰而失其性逆之使然耳周秦之民性非有異也然而純於周賊害於秦何邪治之者為之也予於嚴之易治不獨歸之民而必繫於守與令蓋為守令者不能順而撫之一以拂逆加焉好學者不得專治生者不得自力至於仰事俯育與凡所好惡亦不能以遂其意則弱者怨強者悖所謂易治者將不甚難矣乎昔之守嚴予不能知若今萬侯誠可謂民父母也父母之道好其所好惡其所惡而已侯之為郡既清靜以寧民使之樂生興事又進其學者而奨勸之建嚴先生祠以風厲其民减造作之冗費免租賦之逺輸武夫有奪民地而以租累民者則歸其地於民凡此皆民所甚好惡者侯皆順而施焉民既得自遂鼔舞而安樂之而謂治之難豈理也哉故予於嚴之易治不獨歸之民而必繫於守非虛言也侯在郡六年今再考績而歸郡之仕者兵部郎中潘士敬輩喜侯之復任而終惠其民求予文送之侯名觀字經訓與予皆江西人予美侯之績而復冀其逺大且欲風夫守之未能然者故為序如此以送之
  送鮑叅議歸山西序
  鮑君時溥之為山西叅議也以秪慎之心行平易之政凡其所施必思有以惠民由是名顯于中外今年考績来北京以最聞當復歸山西禮部郎中余麟輩舊嘗為同僚相與嘆曰時溥之為叅議誠賢矣忠於事上故盡心以牧民其意蓋欲使之無一不得其所然昔之轉徙者猶輕去其鄉而未之能復時溥之心蓋有所不樂也予聞之曰朝廷仁愛斯民厚矣方面大臣所以還定安輯之者亦無不盡其道然猶輕於去去而不思復者豈無其故哉或者謂其賦稅多給邉而極險阻率五六石致一石此其所難也蓋嘗思之山西之人素儉勤能辛苦春秋戰國以來皆號稱盛強其外地臨邉往往宿重兵制北敵威鎮絶漠無敢或南向此豈有他賴哉因其地之力而已今地猶在也顧使内郡之民困於饋輸而轉徙不復則可不求其𡚁哉時溥與同列大臣日夜講求前人之法之冝於今與今之𡚁之作於下者力請於天子而罷行之使邉兵皆受田以食其利而無有侵奪之者然後内郡之民力可紓内郡之民力可紓則孰肯棄墳墓離親戚長往而不復哉必相率來歸而悦為之氓矣不然時溥之心予未知何時而樂也古之君子之善於謀國者必盡心以圖之不茍徇目前夫是之謂忠趙充國之定先零當時諸筞非不善也而充國獨曰此非公家忠計又曰明主可與忠言卒守其説以成功時溥與諸大臣獻忠計於上守邉之將豈無充國者山西之民之受其恵可必也麟等聞而喜曰是所謂忠計也請書以贈時溥遂書之
  送張僉憲復任詩序
  上虞張君居彦以才行見重於世乆矣大臣薦之天子命為福建按察僉事既三年奏績來北京上又以為稱俾終任焉蓋居彦與其兄居傑初皆以鄉貢進士為教官居傑遂入為給事中未幾出佐藩省今為江西叅政居彦又起自學校佐憲臬于閩江西福建皆大藩其人皆習於詩書禮樂而君兄弟皆為大臣以臨之而皆有政績之美皆為士民所稱道此豈偶然哉予嘗為記其雙桂之堂而嘆其兄弟之賢又因以知其先世嘗有兄弟並顯而官至叅政者何張氏之多賢如此世之人固有兄弟皆仕者矣未必皆同氣之親也同氣之親或有矣未必皆任藩憲之重也今君以同氣之親並居藩憲之位此雖張氏詩書之澤而國家生賢之盛亦可以見矣予嘗自謂藩省大臣率郡縣之吏以安養斯民者也風憲之臣所以察夫安養之不如令者其職不同其為民一也江西福建之民多矣使之皆在富夀康寧之域皆安於聲名文物之中蓋於君兄弟有望焉功成頌興乃所謂邦家之光非特張氏之榮也僉憲君將行其相厚者皆作詩送之禮部主事秦初篤鄉郡之好持以求予序韓奕之詩送韓侯而作也其首章曰夙夜匪懈䖍恭爾位匪懈者勤之謂䖍恭者敬之謂也勤者業之所由廣敬者徳之所由崇也能敬且勤大臣之事備矣彼宦成而怠君子所不貴也以是而弁諸首所以致予願望之意云
  贈夏考功序
  吏部考功主事夏瑜公瑾滿九年當得陞尚書侍郎及其諸同列皆重之且以為冝於考功必欲留自助請於上陞考功員外郎食正五品禄從之士大夫之喜其進者求予文為贈予謂考績黜陟有虞之法也舜之命官自禹而下皆聖賢之資奚有不適於用哉而猶為此者何邪蓋人不能皆禹益皐陶稷契也不能皆禹益皐陶稷契顧無法以勸懲之欲成天下之治難矣自是而後凡有天下而欲勵臣職興治功皆莫有能易此者然究而觀之為治固不可無法而法不能以自行有其法而行之非其人猶無法也後世之治所以不能皆若有虞者非行之不得其人故邪然人亦非有異也其存心也公其燭理也明其處事也周而慎不以愛惡利害窒乎其中徐察其人之是非而施黜陟焉使賢者加亹亹之誠而續明明之功中才之士有所激而勉於為善治績有不興民有不被其澤者乎茍溺於私闇於理樂誕謾而喜怠放是非之不明黜陟之不當如是則何能有所懲勸哉不能有所懲勸則賢者抑鬱而不振不肖者益侈肆於禮法之外而欲天下治可得邪故考功者治忽所繫也豈不重哉國家用有虞之法以致有虞之治於今將百年行之得其人故也公瑾之在考功乆矣蓋能有益於治者今進而用之其益將不愈大矣乎慎始而終此君子之道也等而上之福禄榮名其有窮也哉故書以為贈
  送陳祭酒詩序
  太祖髙皇帝之定學制諸生入大學三年皆得歸省其親親亡亦得修祀焉蓋以為孝者行仁之夲也教之以仁將使施於天下而乃忘其親則本不立矣故著之令如此仁宗皇帝又推以及羣臣凡考績而稱且不為事所縻者令以次徃焉此其心即太祖皇帝之心也不間於已仕未仕一以至仁待之於乎盛哉予嘗讀四牡之詩而嘆周之人君可謂能體羣臣矣而將母來諗未有以見其實然者則今之令雖周盛世不過也然人之所處不同蓋任有司者或縻於職務不得盡如其志可以自遂者惟太學之職乎蓋無政事之勞而居師表之位無政事之勞則不為所拘而志得以行居師表之位則必當自盡而教乃能立不然則豈獨忘其親而亦為負其君如是而居師表之位而欲其教之行有以成賢才以施仁於天下豈不難哉然則有行之者可不謂賢矣乎國子祭酒四明陳公敬宗誠所謂賢者也公初任祭酒滿三年即謁告歸祀其親上不許今年復申前請許焉惟公之所以惓惓者蓋深感上之仁而篤念其親不能以湏㬰忘也然自予輩觀之其亦以身為教哉如是誠無愧於師表之位成賢才以仁天下使天下皆安於仁之中可必也彼得以自遂而不思自盡焉者非嗜利以䘮其良心也乎嗜利以䘮其良心而謂無愧於師表之位可乎使其人皆化之則害有可勝言也乎宜吾陳公之見重於君子也陳公將行凡所重者作詩送之而予為之序讀是巻者孝敬之心可以油然而生矣
  送張司訓序
  予嘗謂天下教官得人則不患無賢才矣蓋教官賢才之本得其人則賢才以之而盛自古以來重其選而不輕以授人者此也我國家興學用儒之盛古所未有内自邦畿外至遐陬絶域萬里之徼凡郡縣莫不有學而教官則取於科目薦舉者以任之恩寵之厚何其盛也士生斯世得與是選者可不力於訓誨俾臻有成以仰副聖朝教育大徳哉吾邑張球與其兄珪同舉於鄉今年㑹試禮部俱中副榜珪授直𨽻揚州泰興縣學教諭球授廣西桂林府學訓導其之官也珪徴予言以為球最予與張氏世有連而又重珪之愛弟故不辭張氏為邑衣冠宦族宋有槐應者廷對擢名第一甲而其兄槱同登進士第及球之伯父日孜又以明經薦起教諭休寧縣學球兄弟少從前僉事陳公延授春秋既而卒業於今吏部主事歐陽廣哲其所學蓋有淵源矣今球之教桂林其亦思所以為教官以光於前聞人以不辱其傅師可也矧以球之學教桂林逺方之士固所優為矣然教人自端本始凡一動一靜皆弟子所則傚一失言失色於人則人将狎玩矣球其尚加朂勵嚴毅以自重勇决而有為則弟子寜有不儀刑于子躍然興起篤學而尚志者乎他日桂林之賢才彬彬輩出接跡于科第者必球為教所致球其勉之以副予與珪期望之意云
  贈陳給事中序
  姑蘇陳常仕恒之為刑科給事中也亷慎以持已精勤以臨事其處友則和而不流其馭吏則嚴而不殘事無大小處之無不中禮者誠可謂賢矣今任職滿九年而以疾求去吏部留之不可則具以聞上察其實許焉仕恒喜得如其志告别於常所往来者擇日就道或謂予曰君子之仕所以行道也道之不行則奉身而退蓋出於不得已焉耳仕恒遭聖明之朝而當樞機之任於道所當行者進而得言之既退而遂行焉莫有能禦之者且今之制給事中滿九年往往佐六卿當方面其次猶不失為郡仕恒既滿矣其位之髙道之大行可必也今雖有疾獨不可強留邪予曰此仕恒之所以賢也君子雖樂於行道而行道必本諸其身身病矣其能不劬且倦邪故必託重如召康公勤勵如衛武公然後不可一日去朝廷不然則審於進退之宜而安於上足之分固君子之髙致也仕恒之去非予所謂賢也歟昔趙康靖之歸老也集古今諌䟽百廿巻上之兾有補於治君子謂其老而不忘忠今仕恒歸矣優㳺湖山之間涵泳詩書之業有可以安國而恵民者以告于上而用之則身雖退而道未嘗不行也比之貪榮嗜進老病而不知止然亦卒無所立者豈不逺哉都給事中郭廷器聞予言而善之曰此仕恒之所樂聞也請書以為贈遂書之
  贈祝給事中序
  祝顥維清長洲人以明經取正統已未進士觀政於吏部又以勤慎得名由是擢拜刑科給事中其同郡仕者皆為之喜思得一言以張之念維清㑹試禮部時予忝司去取能得其文而進之庶所謂知已者乃相率求言於予嗟夫予老且誖豈足以知天下士哉能無失焉斯幸矣今而求言於予顧予所能言皆維清之所已知者何能有益於維清然不可辭也予聞之士之所學者仁義之道而已學之固將以行之然學既成矣而能得志於當時者鮮也得志於當時有矣而能立乎朝廷施之於天下又鮮也立乎朝廷施之天下有矣而近黼扆之尊當樞機之任言必見信行必見從者加鮮也欲仁義之道四逹而不悖豈非難哉今之給事中日侍上左右國家之政本繫焉知之而得言言之而得行然則使仁義之道敷暢於天下天下之人皆囿於仁義之中勢莫有便於是官者仕而得此何其幸哉况刑者義之施而仁之道寓焉刑之而當乎義而亦不戾於吾仁然後為刑之中此周之賢臣所以長其國者也今天子躬舜禹之聖其所行皆由於仁義刑法之謹盖惓惓焉維清受職其間而可不盡心也乎奏當之來報行之發審而求其中必適於義而不戾於仁然後不負乎所任不愧乎所學極其至也將不與周之賢臣比乎故序以贈之
  劉處士挽詩序
  予泰和多故家其中以詩禮名者稱㶑溪劉氏劉氏多才彦以名聞鄉邑則處士承祖君其傑也劉氏自安成宻湖而分讀書顯達者常不乏至君而尤不凡其言行一本於聖賢之訓重信義尚禮節喜與賢士大夫遊有過從者輒傾倒相懽連日欵洽未嘗有厭倦意世父彦文愛之以為已後而君事之極誠敬無異於已父母生則致其養死則致其哀𦵏祭一不違於禮而所以施於宗族姻戚故舊皆盡其道由是鄉邑稱之無間言而與其所配沙湖蕭氏克相内助有賢徳先後卒宣徳庚戌閏十二月一日合𦵏于本里粲坑之原于時人之好君者悲君有善於已而不及髙夀皆為挽章而歌以送君君有子九人通與暹皆明經修行為教官人又謂君能教其子以有立而不及終食其禄誠可哀也至是暹以訓導秩滿得湘潭教諭以去好君者又哀君而哀挽之作加焉予與暹同邑且先世邱壠近㶑溪故暹與予厚而求予序其詩予謂漢有挽詩二章薤露以送王公大人蒿里以送士大夫庶人皆以哀其夀命之不長而其死可惜今諸公作詩之意猶是也其於君豈淺哉况予於君父子有故豈常情可及哉為序其詩使傳於後世亦可以為不朽之託云耳
  贈陳主簿致仕序
  宣宗皇帝在位時嘗擇進士之最秀者俾讀書秘閣學古為文辭以待他日之用而命予訓勵之上虞陳金在其列孜孜朝夕蓋有志於學者其父尚輝為呉縣主簿喜金之進而得從予遊及以事來京師輒過予致其殷勤篤厚之意盖厚於金故加禮於予如此予嘗愛金有志於學又知其父之能教信所謂人之善必本於父兄蓋不易之論也乆之金去為行人使于四方能用其所學而呉縣之政亦成父子相聚於京師既得盡天倫之樂而又皆有人爵之榮世之君子有不能然者孰不歆且羨哉既而尚輝致仕歸故鄉而金以使命往南服得隨侍以行於是交㳺之士與其鄉郡仕者莫不以為榮進士張和知其父子之善又知人情之喜如此而欲予見於言予念與尚輝乆相接且素愛金豈可辭乃為之言曰父子天屬之親也子以福禄願其父父以顯榮望其子人之至情也尚輝安於林下其福蓋未艾金奉使徃來因得以拜家慶其進於顯榮亦未已所願蓋兩得矣然予聞之漢萬石君石奮之歸老也子慶為内史貴顯矣而奮所以教之者皆敦厚謙讓之道由是慶益大顯父既能教子亦善承孝謹之聞不獨稱於當時著之簡冊傳之百世而不衰甚矣其賢也予素重奮父子之行兹欲於陳氏見焉其期待之意豈不亦厚矣哉故書以為序而俾和送之
  送陳經厯序
  太宗皇帝臨御之初詔修永樂大典天下鴻儒碩師及郡縣學聦明才俊之士皆選㧞詣館閣㑹者蓋千餘人予時為翰林庶吉士故一時在館者多相知皆奮勵感發各有以自見書成得官人人皆足以立事有名於當時至今相遇論及修書時事其意猶若相親也錢塘陳璉汝器蓋當時聦明才俊之一也既得天下之英賢而友之又得觀古今之典籍故其識益進才益充其擢為臨邑知縣蓋恢恢乎其有餘一縣之人受其賜皆敬而愛之治功之盛他邑莫加焉既九年縣人不忍其去相率訴于府于藩憲于廵按御史乞留之旁近商河禹城之民亦奔走乞留汝器則以父母老奏䟽乞歸省上許之遂連丁内外艱不果出服除乃陞授福建布政司經厯布政司古方伯之任而經厯者幕僚之長也以五六大臣臨於上而欲使百萬之民安於下雖其道足以任之而賛襄禆畫亦於經厯乎賴也汝器既善於為縣而深知民事之所冝故其賛畫蔚然有成功雖其才識之美亦由厯練之久涵養之深有以致然也今年考績來北京既書最而歸禮部司務陳珪重器郎中陳謨古訓葉蓁仲榮皆相與有交好請予文送之予憶編摩之舊故不辭然念嚮之才俊之與執筆者今有當藩憲之重受專城之寄汝器雖未居是位然其所任則方面事也敬慎以自持小大之務必盡其心使徳立行成而人皆譽之曰是昔者館閣之選也宜其有過人者則爵禄之來可量哉
  送鄭太守序
  寜波於浙江為大郡其士人多讀書秉禮而尚義閭里細民皆務本力作以自足於衣食而其地則多物産之饒然既臨大海海外諸國日本琉球之屬嵗時貢獻効臣職則必自寧波以達于京師其供饋之費輸送之勞皆於是取給焉夫既讀書知禮義而少能習事務本力作之民則多質厚而無術以自防物産既富故豪猾者嚮意漁獵於其間若又當勞費之時貴人達官趍廹於上小吏黠胥奔突於下而欲羣下之安且治可得邪故為守者必得當世之賢才行傑然為衆所敬愛者然後安且治可兾也朝廷知其然詔擇賢者而任之三山鄭侯珞自刑部主事奉勅往焉既至問民情好惡知其𡚁之所以然一切掃刮絶去而深為之防於事之來徐察其冝以應之多徴厚歛嚢槖之姦縱富役貧隂賊狡險之惡不得逞於是民安而事治則又理壇壝以祀神興水利繕橋道以便耕稼往來者大修學校而與多士講學焉郡中之人無小大愚良皆誦侯之善不置嘗以内艱去則奏請奪其情而任之侯之得民而能有成功如此豈非才行傑然為衆所敬愛者乎今再考績來朝當復歸寜波寜波仕者皆為喜而求贈言於予侯初取進士即入翰林讀書于秘閣予察其為人甚重之及去為賢太守於翰林有耀矣今之歸茍不怠以止焉九載而功大成與漢之龔遂黄覇等則於翰林豈不益有耀哉故為序以送之而日夜待其成予雖老尚當為執筆焉
  送王知縣序
  曹於兖州為大縣其地最沃饒田利之入往往甲他邑其縣之民不能以盡其利而他之無田者多衣食其中四方商旅貿遷以求贏者亦多之曹由是絲纊麻枲黍稷菽麥之類其出也不窮而民尚有餘積真所謂壯哉縣也凡民有所養然後可以教使土塉而利薄終嵗勤動不足以仰事俯育而欲其從教以興於善雖父子不相得况令於民乎若曹之民庶㡬可與為善而為令於曹者亦可以行其志矣往年嘗聞有范令以平易治民均其徭役時其賦稅無茍取無暴征其民皆率從教令以事父母畜妻子熈然自得於畎畆之中而愛范令如所生范令之名亦顯聞於中外今滿當去吏部求可以代者而予友王紳用璋往焉用璋讀書明理謹於言行不肯一渉非義予知其能為令也夫從政者不必皆自已出惟其善而已前人之所行民以為善而安之矣則循其舊可也若務出竒取勝而或以病民非善於為政者漢之曹參守蕭何之法以清靜寜民民到于今稱之果事有冝於昔而不冝於今當變通以利民亦審擇夫善者而從之大舜舍已從人樂取諸人以為善此萬世之師用璋冝以為法也然予又有慮焉夫民既萃於曹蓋善惡細粗靡不有故必有容人之量而又能服其心然後可使之帖然安於吾治而率吾之教語曰人不我欺自我不欺人不我違自我不違用璋務正已以臨民而不為賢令予不信也將行鄉之親舊監察御史歐陽廣洙輩請予文為贈故序以送之
  送黄中書省親序
  中書舍人黄采以載少保户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黄先生子也初先生致仕歸永嘉而感上之徳不能忘圖所以為報者自言有子采能書願留事筆硯庶㡬少効萬一上可之俾入翰林凡典冊書命皆與執筆焉以載朝夕勤慎不慢戱佚㳺公事之暇取晉唐名帖端坐臨寫間發於吟詠亦有法度可觀士大夫愛重之謂先生以文章徳行為望於天下宜有以載為子也修宣廟實錄成授中書舍人然仍留翰林其職事之修學問之益蓋駸駸乎若不可追躡於是其去父母㡬十年而先生之年亦既七十又五矣夫相去若是其乆親之年若是其髙冝以載之惓惓於歸省也既得請將行禮部郎中潘勤與凡交好者相率求予文贈之今仕者之歸省多矣人皆以為其親榮予於以載則或異乎是蓋先生之尊府以先生貴加封至一品及先生致仕尚無恙父子皆蒼顔白髪而命服輝暎非特鄉里榮之蓋天下莫不以為榮然則先生豈待以載而後榮哉予獨有為以載喜者君子之學以求道也然逺而求之孰若近而取法之愈哉先生之於君親於宗族鄉黨故舊與夫威儀文辭之發未有不由於道者以載歸而求之其所得多矣且先生始仕即為中書舍人以載既踐其位若又以先生之所存所行自勉而思繼美於古人將復使天下之人莫不以為榮豈不益盛哉予於以載誼不薄故為贈言如此歸而質之先生以為何如也
  送邵縣丞序
  國家求賢圖治既取進士而用之又有曰文學才行卓然出衆曰懷才抱徳曰才徳兼備諸科矣而又以為天下之大賢才之多非此所能盡於是復有賢良方正之舉焉其好賢之心可謂切進賢之路可謂廣矣餘姚邵昕宏啓由此而進得長洲縣丞長洲之人喜其有愛民之心而能勤以佐令皆樂從其化而長洲稱治既三年考績來北京吏部以為稱俾復任縣之仕者禮部司務陳珪重器輩請予文以華之夫賢良方正之舉非始於今唐宋諸賢若張柬之富弼蘇子瞻兄弟皆是舉也其文學功業播於人之耳目非特當時重之後世之士能及之者亦鮮然則繼是舉者不可謂不榮而亦可謂難也已予嘗推朝廷之意而知其待賢之厚非茍以是名榮之固將觀其實行焉賢良方正以徳言文學功業皆徳之發也以是名求士非惡夫不賢不良無徳以植身而徒圓轉以阿世邪僻以徇俗者乎當其名則宜善其行行有不修而謂無忝於是舉蓋茍而已矣予故以為榮而又以為難者此也世之君子好縁名以求實而臨乎上者亦必循名以責其實果名實相副無愧於昔之人然後無負於朝廷長洲之治可謂有其始矣今之歸尚勉圖其終也哉充愛民之心以盡仁篤勤政之志以盡義仁義之徳成豈獨可以佐長吏昔之相天下者不過此而已宏啓勉之毋曰此非丞之所及也宏啓蓋予交翰林修撰宏譽之從昆弟予重之故欲勉以逺大况求文者又予僚重器也予可以常人視之邪
  送羅知縣復職詩序
  縣令之職重矣蓋付之百里之地使教養其民皆得以安其生遂其性而莫有失所者此其職然也天下百里之縣雖多果皆得賢令而任之使斯民熈然安樂於下而無苦於其身無憂於其心雖唐虞三代之盛不過是縣令之職豈不誠重也哉夫民者邦之本令安民者也民安則天下安矣安天下之本繫乎令可不重邪是故朝廷之於令必舉賢者而任之慎重故也當是任者皆思所以舉其職亦孰無自重之心哉然四方之風俗有不同故治化有難易而功效有遲速待之以誠持之以久而有不治者未之信也廬陵羅勉學始以賢舉為歸安江夏丞以公勤亷慎得民心學士錢公以為位不稱其才又薦之遂陞為孝感令去宿蠧以安良善積榖以待飢脩陂池以防水旱民既有所養則作興學校以孝弟忠信教其人人樂從其化縣以治稱勉學其可謂能盡教養之職者邪其知所自重者邪夫為士者莫難於自重能知自重乃能以禮義檢其身於其職之所當為者夙夜盡心不敢怠棄於法度之外而為治之功成夫然後見重於君子而世之以黜陟幽明為職者得因是而進之此亦天下之公也勉學治孝感三年上其績吏部吏部以為稱俾復任士君子皆作詩送之中書舍人金輔伯素重勉學持以求予序勉學蓋予友工部侍郎汝敬猶子也予故為序之而道其職任之重亦欲其知自重不怠棄於其終而進進無已也詩凡若干首
  世美集序
  世美集者廣徳胡英之所錄也胡氏居廣徳為著姓英之尊府廙字致恭初未仕時已用孝行聞鄉里及升太學擢為工科給事中以謹慎知名太宗皇帝命攝通政司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而仁宗皇帝尤注意遂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振舉憲度譽望偉然㑹征交阯廣東當給軍食後於四川取宫殿大材皆慮有司怠事命公往督之事皆辦治既而出為福建叅政所至皆有治績號為能臣秩滿以疾辭位致仕歸其鄉未㡬卒英來北京求禮部侍郎臨川王先生銘公之墓矣復謁予言曰生先世有美徳而未致通顯積之之乆始發於先公祇事三朝秩三品其所建立表然在人耳目由是䝉恩追贈曽大父大父皆右副都御史褒徳垂休錫命具在宜表彰之使顯聞於世今錄三世所受誥詞及先公前後所奉勅與今之墓銘挽歌通類成書名曰世美集嘗託鴻臚楊公求序於先生矣敢躬拜以請予憶楊公言故不辭夫世之所謂達官顯人者不偶然也必自其祖宗之徳致之辟之水與木焉本深則末茂源盛則流長此豈虛也哉易之言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之云者非一人之行一事之善之謂也世之相續有其人而人皆有其善然後福及乎子孫未有無所積於前而能昌大於後者也胡氏之先多顯人然自居廣徳以來至公之祖考皆不仕惟以積善世其家積乆發遲故公遂大顯於世觀之此書凢帝制之頒諸公之所述其累世之美可見矣而英之孝亦於是見焉夫孝凡為子孫者之所當務也然多不知務食祖父之遺而不思善之當繼矜智巧競勢利悻悻然自以為得於親之卒也則倒囊發箧分挾其餘資以去既不務顯揚其徳或遂稔惡以隕身辱親嗚呼是可謂有子孫也哉英則異乎是孑孑走四千里以求彰其父之徳而又著其累世之美於無窮非孝而能如是乎詩曰樂只君子保艾爾後於此益可以見其世澤矣英尚勉修厥徳思繼美古人則是集之載當不一書而已也故為序以告之
  贈孫教授序
  孫先生鼎字宜鉉廬陵之傑然者也今為松江府學教授名聞於當時士大夫論善教者必曰孫先生至論有識有守能别是非慎重而不妄者亦以孫先生為言宜鉉何以得此於人哉蓋其學明其行脩其所以為教必體聖賢之道務以身率之不徒辭說而已也世之為教官者或急於勢利之趍而昧於美惡之辨不復計其職之當然宜鉉皆不如是也賔興之嵗諸藩省求考官聘幣交走其門以先得為喜其為天下得士蓋多矣今年順天府合北京畿内之士而試之翰林學士錢公典文衡宜鉉又同任其事凡所去取無不當於人心錢公亟稱之以為公且明宜鉉其誠賢於人逺哉朝廷養士以興太平之治而士亦喜於逢時然而遊學校者常患不得賢教官抱良才而不能成美器者盖有矣幸或成也進而試於塲屋又患不遇賢主司雖曲盡其巧心而受嗤於拙目者亦有矣此士之所以難也宜鉉為教官而能盡化誨之善為考官而又盡去取之公謂之賢逺於人豈不宜哉今制侍從風憲有缺徃徃於教官取之故教官果不賢則已賢則必進於顯庸進而不止登三事位列卿任藩憲之重者比比也宜鉉賢矣尚益思盡其道哉益盡其道蓋有莫之致而至者孟子所謂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豈誣也哉宜鉉既畢事歸松江松江之顯者大理少卿沈君輩屬予文贈之予亦廬陵人蓋深有願望之意故為序如此
  送陳憲副序
  兵民國之本也朝廷既設都司布政司以統於上衛所及府州縣分理於下矣又慮為吏者所施或失冝故復設按察司以察治之必使施之無不宜下無不得其所然後治功立此命官之意也夫文武之職既各擇才而任之然必有賴於按察司則按察司之職之重可知矣均之為按察司而治有逺近舉職有難易蓋中州内郡邇於京師凡為吏者聲績易聞而政令易及故能知所檢而下無甚病為按察司者稍得從容於其間若臨邊方撫蠻夷如雲南者唯大賢君子依仁蹈義不以逺近易意其不然者奔走困悴之餘以為法令未遽及也故或以逺而自放則其下安能以不病按察之官而欲如其志以施治可得邪必嚴察夫賊仁害義穢於已虐於人者而治之庶㡬能自戢而病不及下故予以為難者此也然今之難尤有甚焉者伐叛討逆天理所必行而被堅執銳負戴以給餉者亦人事之不可已也徴輸調發紛紜轇轕之中而吏之姦售焉察之不嚴治之不豫則有茍免有重困勞佚不均苦樂異宜人心既不能平而能鞠躬盡瘁以成吾事者少矣按察司之職於是為尤重而舉之為尤難蓋深有望於依仁蹈義之君子監察御史陳君質滿九年有名於當時大臣謂其足以任重也舉用之上命為雲南按察副使陳君以進士入官明仁義之道而達於其用於任是職當不難兵部主事逯端其戚也請予文贈行予故序其託重如此以告之蓋深有望於陳君也
  贈都給事中王君序
  予讀烝民之三章而歎仲山甫之職重矣其詩有曰出納王命王之喉舌子朱子謂出納者承而布之行而復之也東萊吕氏則以為典司政本夫謂之政本蓋國家樞機之職内為君所倚外為衆所望而仲山甫兼任焉可不謂重矣乎然考之上章曰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曰小心翼翼曰古訓是式然後知仲山甫之所以能勝是任者以此夫柔不過其則蓋有剛徳存焉而又主敬以為本法古以為用則何重任之不可能哉故嘗自謂為臣之道不可不務此果能之則其功業當與仲山甫等矣以今觀之其所謂出納王命者非他六科之任也朝廷稽古建官並置給事中而名其長曰都給事中凡上之命令與下之所奏陳必由是而審之有所未至得以聞乎上糾正乎下非但主出納而已其任之重與古何異哉故必選聦明英偉之士達於大道通於治體者而任之非此不任也其重是官可知矣姑蘇王君永和累為教官以學行知名選授兵科給事中温厚詳雅敬恭將事實能勝其任之重而受知於上為望於下滿九年同列不忍其去奏留之遂陞都給事中王君通經學古舉其徳脩其職當無愧於仲山甫乃今見其成功是宜任之專且乆也抑下章有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則山甫惓惓事君之忠蓋進而未己不以始終有間也君尚勉於是則詩所稱仲山甫之職將不在王君矣乎給事中薛君謙先被推擇掌其科至是喜君之留也與諸僚友求予文為贈予知其職位之重而欲其進於逺大也故為言如此以贈之
  送劉憲副序
  萬安與吾泰和為隣邑風氣相似也二縣為大家相與通婚姻士大夫以文學致身者其契誼尤篤廣衡居萬安大家其族之才賢雖多而廣衡則尤傑然者自取進士官刑部由主事三遷至郎中其清徳令名毎進而益顯不特其長愛重之京師士大夫不問識與不識皆信廣衡之賢惟恐其不至髙位今年諸藩憲缺大僚吏部以聞請㑹三品以上官察舉㑹者交口譽廣衡不置遂以名進上命為陕西按察副使廣衡將行其同列諸賢皆欲贈以言而俾吾邑之官刑部者蕭郎中晅等來求於予嗟夫予天下之至愚者也言欲合乎理而毎有未達行欲中乎道而卒有未能他人之愚莫有在予下者廣衡明於理達於事予之所畏也然則予言豈足以贈廣衡哉顧相厚已久不可拒也聊相與道之今之風憲朝廷之所倚重中外之所屬望也凡進賢退不肖興利而除弊飭師旅論功伐寃抑有當理是非有當辨小大諸務衆言雖同然猶决於風憲風憲以為不然衆亦莫之能奪也其任之重如此豈有他哉以大公至正之道繫焉大公至正之道由其身以行可不慎乎心之所存或少戾乎是則言行之發欲不陷於邪僻不可得也是以君子必嚴於自治而後可以服人廣衡今去陕西陕西之地最闊逺内連諸夏外列障塞凡處於是者文武貴賤寛鄙細粗不同而難於為治故尤重風憲廣衡其亦加慎也乎以大公至正之道自治而用以治人則莫敢不服斯無負上下倚望之意是乃廣衡之所能而予復言之蓋愚者之一得也廣衡亦亮予意否乎
  送竇僉事之任序
  武清竇君和字存中初為虞城知縣有名遂擢拜監察御史益有名既九年大臣薦之上命為廣西按察僉事存中將行其同僚上官御史求予文贈之夫按察司之設非如他有司之以養民為職者也而養民之任實係焉蓋當其職者或性有不同其所施於民者有宜與不宜而民之忻戚不能以不異也又凡姦民猾胥恃其詐力漁取於其中而民之病滋矣非按察之司繩治而整齊之而欲民之得其養蓋難也故為按察官者必深通於民事而究知其好惡又察乎天理之正而明夫是非之公然後能勝其任去民之所病使之得其養而無失所者故雖不以養民為職而養民之任實係焉存中為虞城九年扵民事之宜與其所好惡知之熟而施之當矣及為御史出入中外別白是非以懲惡佑善又如是之乆也則今之佐按察司予知其優為之矣廣西之民將無不得其所論按察官之賢者將亦必在存中無疑也雖然欲治人者必嚴於自治予嘗聞之洪武中廣西初置按察司殿中侍御史尋适為之使予先叔祖子啓先生由監察御史陞僉事二公皆正人君子也嘗相語曰吾輩必置身於禮法之中而後可以禮法治人又曰持憲者必先慎其言言之而不可行未有不為累者斯言也衆人易之而君子以為難今之前輩老長有知二公者莫不稱誦之或者其誠可取也歟以存中之賢而官於此而予又嘗聞此言聊相與道之存中之然與否予不敢知然上官之請不可辭也故序以送之
  送陸太守序
  閩之郡八而其半附山附山之郡雖不若瀕海之利然田既肥沃而山之産亦饒為其民者秫稻菽麥猪鵞鴨雞牛馬犬羊之屬之畜於家竹木茶紙金鐡桑苧果蓏鹿兎魚鱉鳬鴈之類之育於野凡可以養生送死者皆不待外求四方商賈挾其所有以貿遷往來常不絶於路故民皆有以自給且去海既逺外國之貨不至竒衺之人矜智術騁詐力以乘勢射利者亦鮮彼既不惑於珍怪又不習於機巧往往多淳朴而重犯法然其中有力之強得妄加於寡弱者不可謂無也故民之病亦稍稍而有夫以給足之民而又重犯法果得賢守令以抑強植弱而施其教養之宜則治效有難致也哉汀州在閩為逺郡而與江西贑州境相接予郡之人貿遷者多往焉故予聞其土俗而心善之以為守令之設所以為民而令為最親然令之得人則繫乎守守賢察夫令之不賢則退之而奨勵夫賢者令果賢則強者不敢肆而民皆得以食其利而安於其俗古之所謂循良者不過是而已華亭陸侯徴字尚實以進士入官為禮部主事尚書胡公察其賢舉用之得汀州太守往來汀州者亦稱道以為賢既三年考績而歸兵科給事中蔣君性中過予道其實而求文贈行侯蓋能抑強植弱施教養之宜使其人得食其利而安於其俗者與今之歸尚益察夫令嚴慎以率勵之治效當有盛於前者矣予既喜汀之善又嘉侯之治而期其進也故為序以送之
  送劉知縣赴任序
  開建在廣東為小邑而隸於徳慶州自州陸行蓋三日可達而水行倍之凡其賦稅輸於州若他有科徴民力皆易以辦治不後於他邑以其地僻而事簡故藩憲大臣與郡之長貳皆無因而至縣境多良田冨粳稌而又多大山産竹木至於薪炭茶紙之類蓋往往而有商賈之貿遷取贏者相躡而往還其民足於衣食又有以通貨財既克遂其私故不以事累官府為縣者得從容自適晏出而早休縣所置官惟令與典史其外則學官相與者四五人而已為政之暇而又得講學之益居於此者不可謂不美也其州之人嘗與予言如此萬安劉良仲彛闓敏有才畧曩從予邑梁叔車講學業成為太學生㑹詔舉賢為縣令廷臣以仲彛薦當之雲南遭外艱去服除來北京改開建令而叔車為刑部主事過予曰仲彛昔之雲南蓋去家萬里今而之廣東減十八有餘矣且得過家以為榮又聞其縣易治其志樂也願求先生一言以贈之問其易治之故蓋同予之所聞者君子之仕不以富貴為心惟欲得民以施治遭易治之民而可以自適固幸也或遇難治則亦盡其心而已民之最難治者莫難於衣食不足而徭賦不能已苦其心勞其身雖父子不相得况令於民乎今嶺南諸縣凡當道路之衝及珍怪出産之地為人所嚮意者皆未可以為易若開建者其誠可謂易也仲彛遭易治之民而以平易治之豈弟之化行禮義之俗滋仲彞將不為循吏也哉要在勉之而已故書以贈其行
  贈侍郎王公致仕序
  正統六年行在禮部侍郎武城王公在位既六年其夀則七十三矣公初之及七十也即援例乞致仕上不許而公復留敬恭朝夕以脩其職直嘗謂公前輩舊徳而當圖任老成之際是宜乆於其位而何汲汲以求去邪公曰吾年未至而求去則為不忠既至而不去則為無恥吾可貪天禄而冐公論哉直於是愧其言至是公不謀於親戚不告於朋友再上章曰臣䝉大恩俾復任事又三年目力益昏足力益不任趍走誠無以報萬一乞賜歸田里上意猶不忍其去下其章吏部吏部具實以聞乃許之公喜曰吾自弱冠升太學今厯官五十年戰兢惕厲常恐負朝廷貽親羞而今而後庶乎其免矣於乎公之所存如此其誠賢矣哉君子之仕以行道也致其忠於君即所以孝於親致忠而無不盡則其為孝也亦至矣然事之缺失多有出於智慮所不及者此君子之所深憂也茍一日未去位而與世事相酬酢則安能免於戰兢惕厲哉戰兢惕厲思所以善其道也道之行繫於身既老且衰則奉身而退不悖乎古禮亦不違今之制其於忠孝之道亦豈非兩得者乎孔子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動靜不失其時其道光明公讀書明道壯而行老而歸既足為邦家之光而又為鄉里之榮其賢豈不誠逺於人哉尚書毗陵胡公侍郎臨川王公與直皆惜公之去思欲留之而不可得也於是尚書公命直為文以贈行故序公之所存與其退之不離道如此以送之使讀者知公之非茍於自愛者也
  贈副使周君序
  正統六年秋八月行在吏部言山東按察副使韓璽以滿去當有代其任者上命㑹大臣舉賢而任之少保江陵楊公謂刑部郎中周安明刑慎罰達於政體且温厚靜重不詭不苛曏雖以憂去今當即吉此宜在所舉衆皆曰然即署名以聞上可之命為山東按察副使周君家杭之仁和吏部遣人授符俾之官而君適自起服來北京既謝恩闕下當之山東其鄉友禮部郎中潘勤進學輩求予文贈之予念周君仕宦三十年其更事多矣以才行之良而厯練之久其任是職蓋不難而乃求予言為贈予將何以増益周君哉然不可辭也今之任風憲者内而監察御史外而按察司皆朝廷之所託重者也凡吏治有未宜賢才有未用奸邪貪黷之人有未除民之所欲有未得所惡有未去寃抑有未伸理百司之事若有怠緩未能辯治者皆以委焉此豈徒然哉以其能正已而可以正人也正已者何所發必正言所行必正道故言出而人信行達而人服如是而有所振舉激揚其誰敢違之治具張治功盛矣風憲之所以託重者如此由是論之在位之人言行有未當於理而自謂足以勝重者未可信其實然也故今之所舉用必皆得其人兹又得周君其能勝重任可知矣然予聞之古之君子務徳而不矜其才徳之所進必有同列之賢相輔以道是故徳立而位尊後之君子非不知古也而多反是有過不能以相規有善不能以相益矜已而務抑人惡在其為知古也以周君之賢今而去之山東同寅恊恭以脩其職徳益進位益尊益可以勝重任予深有望於君也故書之以為贈行序
  送梁助教序
  梁氏於泰和為儒家自宋以來衣冠而仕者不絶子雲先生獨以學行為人師而遣其長子仲婺入邑庠遂取進士官五品未㡬次子仲載亦舉明經為孝感敎諭二子者皆卓然有譽於當時今年仲載考績來京師當得陞而南京太學闕師儒詔吏部慎選文行之士任之仲載在其選遂超授助教以去其從弟婺叔車為刑部員外郎屬予言贈行予嘗得拜子雲先生而梁氏之賢者皆與莫逆仲楘又嘗同學而仲載亦辱厚予則予於贈言可已邪夫太學者天下賢才所萃也彼學於郡縣之學既自以為成矣然後升於太學雖若不待於教而教亦惡可已哉聖人之教無二道而天下之為師者人人殊故弟子所聞有異同所得有淺深至於太學將比而同之使恊于一而後已辟聚衆材於班郢之門加之繩削使合於法度而各適其用焉教惡可已哉祭酒司業端表儀於上六館之師儒謹訓勵於下俾其言行皆不悖聖人之教則賢才成天下治矣太學所繫之重如此而仲載與焉於乎可不慎歟今之貢入太學者多矣觀其徳行文藝當賴於師以成者非可一二計仲載毋謂既成而升可以少緩也緩之則終莫之有及矣予郡之士之官太學者四五人予子䆅亦濫厠其列兹又得仲載是宜有相輔之益而師道立則善人多故予為贈行序以致期望之意云
  贈楊侍郎序
  國朝憲天為治一以仁而已其誅叛討逆而至於用兵蓋祖宗以來恩徳之覆育至矣一旦而肆逆此天之所必誅而不赦者也麓川㓂思任發是已然非文武忠藎之臣智足有謀才足有為而欲収成功蓋難矣當㓂之初叛也廷臣請出師勦之上命先之以文告茍能悔服則止勿進於是時今刑部侍郎楊君為主事以選擇在行先遣人往諭㓂不服進至杉木籠山㓂據險迎敵勢銳甚楊君言於主將急遣竒兵間道伐其後而進師臨之當大㨗不從師無功而還上知之諸將皆得罪楊君獨以公勤受褒賞陞郎中去年上復遣定西伯蔣貴等率兵討之特命兵部尚書王公總督軍務衆謂楊君有智畧復以行師入境王公㑹諸將議所向分命楊君等徃督戰視士卒之勇怯進退而加賞罰焉遂渡江勦賊伏兵攻上江賊砦賊矢石如雨楊君奮不顧身將士亦用命縱火焚之賊大敗又進至杉木籠山賊併力拒守營柵相望為不可㧞之計楊君曰賊狃於前勝當多方以誤之使不暇併力乃可圖王公親臨賊令諸將各視形便進攻諸道俱奮立破其七砦殺陶孟靠等餘賊奔潰遂乘勝擣賊巢圍之官軍分據其地楊君等亦分地督戰益急賊誓以死守晝夜接戰㑹大風起遂以火攻之烟熖張天賊不知所為思任發以身遁餘㓂死於鋒鏑墜崖谷溺江水者蓋㡬於盡矣賊平是行也雖諸將戰闘之力王公賞罰號令之嚴而楊君等躬勞苦犯危難督趣之勤豈少哉師還論功楊君遂陞刑部侍郎君子以為宜曽子曰事君不忠非孝也戰陣無勇非孝也楊君臨事如此可以見其戰陣之勇事上之忠今列官三品朝廷又將褒贈其祖考而母太淑人得以享其榮楊君之孝亦可謂至矣其誠賢於人逺哉楊君名寜字彦謐徽州人鄉郡仕者方貴文輩為君喜求予言張之嗟夫予言何足以張楊君之美哉然不可已也故為序其實使楊君觀之念成功之難而皇上之恩厚思保之於無窮使他人觀之知楊君之進之非茍然者而後之來者亦庶㡬有考焉
  贈徐僉事序
  三衢徐䘵希學為湖廣按察僉事既三年考績來京師吏部以為稱言於上俾復任希學嘗為刑部主事侍郎何公薦其賢於是有湖廣之命至是刑部舊與為同僚者因司務劉維岳請於予曰希學初之湖廣時臨川王先生有文贈之今考績而歸敢求先生一言為贈二先生之言皆希學所慕而願得者請勿辭予告以不暇且未識希學不知其所宜言而維岳乃予郡人素相好其意不可辭復謂予曰希學為人謙和昔在刑部以讞獄詳明有譽於當世蓋可與言善者先生宜毋愛於言嗟夫予言何能有益於人哉而諄複如是不言豈可已乎姑以希學所有者誦焉夫謙和美徳也自公卿大夫以及士庶人莫不宜而尤宜於風憲官何哉易不云乎謙以制禮而禮之用則以和為貴風憲之職秉禮而用法者也其望之峻威之重聲勢之赫奕人莫敢狎而玩之茍不知禮為之防而肆于人上苛暴廹切以臨之自謂能盡其職難矣是故君子務以禮治其身而言行必於是然後能觀夫人之違於禮者而加以法焉使人亦由於禮而不入於法則其職盡矣予願希學因已之所有而加勉也世之簡於理者必以謙和為害於其職而非予言詩有之仲山甫之徳柔嘉維則蓋柔之中有剛徳存焉謙和者柔嘉之比柔嘉非軟美之謂謙和非卑諂之謂也謙之五六至於侵伐行師天地之道融和之中嚴肅之氣寓焉彼傲然自放者惡足以知此希學率是而不變是固君子之徳也誠如是豈惟不負何公之知於朝廷委任之意亦可以無負矣
  贈太常丞許君序
  正統七年九月太常典簿許俊朝用以秩滿當得陞自少卿而下皆以朝用脩謹宜在太常奉祭祀欲留之吏部以聞詔以為太常寺丞朝用蓋前吏部侍郎思温之子侍郎初事太宗皇帝於潜邸甚見知遇及正大統論其勞遂命佐吏部未㡬卒仁宗皇帝尤眷念不忘即位之初詔求其後嗣得朝用命為太常寺賛禮郎朝用能飭躬礪行以脩其職既九年無毫髮過舉遂陞為典簿雖幕職於太常事當無所不治而飭礪加焉又九年其才益顯其名日益有聞則為之長者欲得賢以自助豈能忍於其去哉由是而進為丞蓋宜也丞六品官耳仕之秩六品者蓋不少而太常之職邈不同非有清直之行可以交神明者莫之能也朝用在太常二十年敬恭將事多矣神明鑒而臨之亦乆矣今位之進要在益脩其所以交神明者而已唐虞之世仕者皆乆於其官伯夷典禮后夔典樂未聞有改也朝用三受命而皆不離太常亦唐虞之遺意朝用可不加勉以迓承於將來哉予聞侍郎公端厚恭慎於其職所當為者早夜以孜孜其賢如此宜有朝用為之子也君子之逢時而升不惟有立之難而尤以有繼為難昔欒武子之徳晉人思之如甘棠之思召公卒坐其子之惡以覆其宗君子蓋深惜之今朝用能貴重其身以不辱其親侍郎公既有立於前而又有子繼於後以昌大其家予不獨為朝用喜之且深為侍郎公喜也其鄉邑仕者求予言贈之故書以為贈
  贈浙江叅政俞君序
  俞君名恱字仕朝蘇之長洲人始取進士為監察御史予邑之士與為同列者歐陽允和輩皆稱其賢後陞為湖廣按察副使而予故人子廖謨與凡交友之官于荆湘者則又稱其賢及再陞浙江叅政朝之達官顯人之往來于浙者亦莫不以俞君之賢為言自予聞俞君㡬三十年其官益進名益盛予心重之而惜未識也今為叅政六年考績来京師乃辱過予聴其所言而察其所存蓋有體國恤民之心去惡佑善之志而才真足以有為者予於是信昔之所聞而知其果賢於人矣浙江為布政司其地大其人衆其庶務之繁他之藩省莫先焉朝廷託以為治者五六大臣而已政教所由以行民之所賴以安也而俞君在叅政之位以其才之良而行其心之所存於上之所倚下之所望蓋可以無負矣然予觀之古之賢臣之在大位者必欲其績之大成是故一事有未宜一民有未遂惡者或有未去善者或有未安皆其心所未慊也而君子亦於是責備焉責備焉者非他以其賢故也於賢而不責備則於何而可俞君今之賢者也底其績之大成以副上下之意可不益盡其心也乎今之歸而加察焉事無不宜民無不遂惡者已盡去善者已盡安則俞君之志愜矣若或未然俞君可但已乎哉伊尹恥一夫不得其所其自任之切如此後之賢者所當法也俞君將行浙之仕者禮部郎中潘勤輩喜浙人之得䝉其終恵也求予言贈行予素重俞君故書所欲言者以為贈
  贈蕭仰善序
  吾邑蕭晅仰善為吏部主事既六年其質甚清其性甚淳凡其所行必依於道而才又足以有為故能脩其職而以名聞於世在位士大夫知仰善者不獨南京為然也北京之顯者亦多能知之論今之賢者必推仰善然仰善非求之於人盡其道而已矣予與之同邑而知其所以賢蓋蕭氏故儒家舊有令聞其大父尚仁先生與其尊府長史公皆惇徳秉義學問淹貫表然為鄉邑之望仰善䝉世澤之厚承家學之懿宜乎有以成其賢嗟夫仰善予之知子舊矣蓋以古之君子望子也古之君子之於道少而學之壯而行之不以久而怠也是故仁義存於心著於身發之於言而見之於行盖愈進而愈若不足故其徳盛其業廣其譽流當時仰之後世師之經之所載若伊尹周公其人可考也學道之士固當以是為則不以是為則者皆茍焉而已於是有暫得而忽失勤於始而怠於終者此君子之所嘆也仰善以盛年當榮任方厯兩考已為人所推重而予且知其賢顧當慮其乆而怠邪仰善必不怠其進亦不可量而過慮之如此蓋以古之君子望之之意也於其考㝡而歸書以贈之仰善亮予意否乎
  上模曾氏族譜序
  上模曾氏族譜譜曾氏之居上模者也上模之族分自泰和城西之文溪而文溪之曾則本於唐光州團練使延慶由金陵徙居延慶蓋泰和始祖其六世孫璋乃徙上模璋則上模始祖也按其裔孫從所為譜序自延慶而上推而至於始封之鄫其端緒甚明古者列國皆有史然予讀史記燕世家自公奭九世至惠侯已失其詳及觀歐陽脩與曽子固書論其世族盖深嘆傳系之難明是故作譜之法錄其可知而略其不可知貴以傳信也今曽氏譜序之詳如此其用心亦勤矣上模去縣城五十里曽氏與予家故有連聞其前輩長者皆惇厚謹禮法為弟子者亦多聰敏好學以儒業相尚予生也後且竊祿於時不得一至其處以徧識其人憶四十年前嘗識湖州教授子唯其姿度明爽足以有為于世未大用而卒三數年來翬以明經取進士為刑部主事而宗翺又舉文學才行為滋陽縣丞而其處者大抵皆若予前所云也曽氏之世澤未艾哉夫自祖宗以來傳世愈逺而子孫愈多其初本一人之身也自一人之身觀之則凡與我同出者雖服制有盡而相厚之情豈可盡哉此譜所以不可無也曽氏子孫觀譜而知其所以同者為之篤恩誼厚倫理詩書禮樂相與維持於乆逺則雖至於百世可也不此之務而惟恃其舊望雖聖賢奚益哉祗以為辱也曾氏子孫其勉諸翬求予序故為序之













  抑菴文後集巻二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抑菴文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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