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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四庫全書本)/卷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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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卷七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七
  起壬子宋神宗𤋮寧五年盡乙丑宋神宗元豐八年凡十四年
  壬子五年春正月置京城邏卒察謗時政者
  發明虞舜謂禹曰□違汝弼汝無靣從退有後言夏禹即天子位懸鐘鼓磬鐸鞀以待四方之士為銘於簨簴曰教寡人以道擊鼓喻以義者擊鐘告以事者振鐸語以憂者擊磬有訟獄者揺鞀商太甲謂伊尹曰既徃背師保之訓弗克于厥初尚頼匡救之徳惟厥終高宗命傅説曰㫖哉説乃言惟服乃不良于言予罔聞于行觀之古昔聖王惟慮聞言之弗及而竭誠以求之所以治隆俗美天下乂寜拒諫飾非如桀紂者國隨以滅身且不保是以有天下者當宵旰求言以匡不逮焉神宗即位于兹五年聞善如探湯信䜛如飲醴去年書詔察奉行新法不職者今年書置京城邏卒察謗時政者一舉而拒諫飾非之事皆在其中能保邦於没身而不亂者亦幸焉耳一書再書深譏之也廣義此即商鞅誹謗之禁耳然則宋之所以不秦者幸也春秋傳曰諸𠉀有道守在四方况堂堂中國而致察于謗上者乎使時政皆得則四海之人皆為君守何以察為否則舟人皆敵國也雖置邏卒徧天下且不可况京城乎書之者譏之也
  二月以蔡挺為樞密副使
  挺知渭州甲兵整習常若㓂至故多立功効然譎智深險在位歳久欝欝不得志寓意詞曲有玉關人老
  之句中使至使優伶歌之傳逹禁中帝聞而愍之故有是命
  三月南平王李日尊死子乾徳嗣
  日尊公蘊之孫也既死乾徳遣使來告哀詔封乾徳交阯郡王
  判汝州富弼致仕
  弼至汝州兩月即上言新法臣所不曉不可以治郡願歸洛養疾許之遂請老復授司空武寧節度使致仕弼雖家居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帝雖不盡用而眷禮不衰嘗因王安石有所建明却之日富弼手䟽稱老臣無所告訴但仰屋竊嘆者即當至矣其敬之如此
  發明邦有道榖固君子之所耻邦無道榖亦君子之所耻故君有過則當諫反覆之而不聽則當去葢君臣皆以義合義合者何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之類是也否則雖榮之以高爵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之以厚禄君子不能以茍食焉富弼前因論事之而貶判汝州則是諫不行而言不聽矣君子豈可以素餐乎故以老而乞致仕則於義為當去也前書范鎮歐陽修致仕此書富弼致仕皆子其知止也子在富弼則罪在神宗矣
  行市易法
  自王韶倡為縁邉市易之説王安石善之以為與漢平凖法同可以制物低昻而均通之遂用草澤魏繼宗議以内藏庫錢帛置市昜務于京師凡貨之可市及滯於民而不售者平其價市之願以昜官物者聽若次市於官者則度其田宅或金帛為抵當而貸之錢責期使償半歳輸息十一嵗倍之過期不輸息外毎月更加罰錢以户部判官吕嘉問為提舉嘉問上建置十三事其一欲於律外禁兼并之家輙取利帝去之安石執不可已而帝聞其大煩碎人皆怨讟欲罷之以問安石安石對曰立法當論有害於人與否不當以煩碎廢也自是諸州上供薦席黄蘆之類六十色悉令計直從民願粥者市之以給用尋改提舉在京市易務為都提舉市易之司秦鳯兩浙黔州成都廣州鄆州六市易司皆𨽻焉
  廣義大抵因民之所利而利之者乃所以為利也葢所謂利者義也易曰利用安身以崇徳也若為國者不以義為利而以利為利則所謂私也豈利也哉然則為人上者與民争利而不以義處之則是出警入蹕之中奉一啇人耳其不義孰甚焉况乎桑𢎞羊平凖之法實萬年願治者之罵名安石乃眯其目而𠂀心踵此覆轍者其意何也不過溺於功名不顧敺神宗於不可為之地也善乎司馬公曰天地所生百物貨財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不加賦而上用足者不過設法隂奪民利其害甚於加賦此乃桑𢎞羊欺武帝之言太史書之以見武帝之不明至其未年盗賊蜂起幾至於亂茍若武帝不悔過昭帝不變法則漢幾亡矣此真萬世之藥石也綱目書曰行市易法而分註云置市易務于京師者以見京師為天下之首置務於此則是神宗乃天下商賈之倡也噫以天下之君乃為天下商賈之首不亦陋哉
  夏五月詔宗室非袒免親者許應舉
  初試黜其不成文理者餘令覆試累覆試不中者亦量材擢用
  行保馬法
  王安石建保甲養馬之法文彦博呉充以為不便安石持論益堅乃詔曾布等上其條約保甲願養馬者户一匹物力高願養二匹者聽皆以監牧見馬給之或官與其直令自市先于行開封府及陜西五路府界無過三千匹五路毋過五千匹襲逐盗賊外乗越三百里者有禁歳一閱其肥瘠死病者補償在府界者免體量草二百五十束加給以錢布在五路者歳免折變縁納錢三等以上十户為一保四等以下十户為一社以待病斃逋償者保戸馬死保戸獨償社尸馬死社戸半償之其後遂徧行于諸路發明說苑曰聖人之於天下百姓也其猶赤子乎饑者則食之寒者則衣之將之養之育之長之惟恐其不至於大也古之聖王愛養其民大率類此是以民之親君有不啻子弟之衛父兄手足之捍頭目也神宗惑於安石之邪説制作紛紛無一中禮上書行市易法此書行保馬法皆剥民奉君損下益上之事譬猶割肉以充腹飽而身斃其及救乎茍非元祐之政一新舊染則宋室之亂不不俟宣靖而可見也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故備書惡之
  王安石求去位帝不許
  先是樞密都承㫖李評喜論事帝多從其言又嘗極言助役不便安石惡之㑹評妾奏罷閤門官吏安石言其作威福必欲罪之帝亦謂評有罪然未始罪評也明日安石入見乞東南一郡帝曰自古君臣如鄉與朕相知極少朕鄙鈍初未有知自卿在翰林始聞道徳之説心稍開悟天下事方有緒卿何去安石固請帝曰卿得非以李評事謂朕有疑心朕自知制誥知卿屬以天下事如吕誨比卿少正卯盧𣏌朕不為惑豈更有人能惑朕者未幾安石復自齎表入請帝不視以表授安石固令就職
  發明嘗觀神宗之待安石可謂過於厚安石之報神宗可謂過於薄因其稱疾則諭起之因其求去則不許之言聽計從心孚意契雖稷契臯䕫之得君不過如此說苑曰王者知所以臨下而御衆則群臣服矣知所以聽言受事則不蔽欺矣知所以安利萬民則海内必定矣安石為政妨賢病國無一而非失人心之事竊寵禄於一己貽禍患於國家豈非報神宗若是其薄乎雖然葢由神宗無知人之明耳茍有知人之明如說苑所云者烏能為小人所惑哉於戯此宋所以終於宋不能進而為三代之宋也故綱目直書以交罪之
  秋閏七月以章惇為湖北察訪使
  時帝思用兵以威四方湖北提㸃刑獄趙鼎上言峽州峒酋刻剥無度蠻衆願内附辰州布衣張翹亦上書言南北江利害遂詔中書檢正官章惇察訪荆湖北路經制蠻事
  八月王韶擊吐蕃敗之遂城武勝
  秦鳯駐泊都監張守約請名古渭砦為軍以根本隴右詔從之遂建為通逺軍使王韶知軍事以圖武勝韶引兵築乞神平堡而蕃酋瑪爾結日巴等族入境韶率兵度竹牛嶺逼之斬首百餘級焚其廬帳洮西震動瑪爾戩渡河來援瑪爾依其聲勢保集瑪爾本山知徳順軍景思立以涇原兵出南路分遣諸將擊瑪爾于納木嘉勒撃瑪爾戩于古凌城制二酋不得動韶將大軍從東谷徑趨武勝未至數里敵迎戰敗還追至其城首領轄裕勒棄城遁衆出降遂城武勝建為鎮洮軍時瑪爾戩亦敗於古凌城初韶言措置洮河只用回易息錢未嘗輙費官本文彦博曰工師造屋初必小計冀人易於動工及既興作知不可已乃方増多帝曰屋壊豈可不脩王安石曰主者善計自有忖度豈為工師所欺也彦博不復敢言由是韶進討敢肆欺誕朝廷不與計財
  發明天子討而不伐其日擊者譏黷武也説苑曰上不玩兵下不廢武聖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徳而後武力凡武之興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後加征王韶竭天下之財力較勝負於外方罪不容於誅矣雖其功葢世烏足尚哉綱目於黷武者毎書擊而不書討則其不貴功之意為可見爾後之不脩文徳而専尚武力者要當以神宗為鑒
  廣義分註載王安石文彦博論邉事則知神宗之與安石牢不可破者以其心徳之一也雖使潞公如聖人則亦未如之何矣故曾公亮嘗曰介甫與帝如一人豈非天乎信哉使神宗移任介甫者以任潞公則貽謀必善而子孫亦未必有如金人之禍有天下者於任人之術不可不慎
  觀文殿學士致仕歐陽脩卒
  是歳有詔求脩所撰五代史而脩卒矣脩天資剛勁見義勇為平生與人盡言無隠奬引後進如恐不及賞識之下率為聞人及在政府士大夫有所干請輙靣諭可否雖臺諌論事亦必以是非詰之怨誹益衆自五代以來文體卑弱脩遊隨州得唐韓愈遺藁讀而心慕之苦心探賾至忘寢食遂以文章名冠天下學者翕然師尊之謚文忠
  發明脩以文章徳行高一世見忌䜛邪弗果大用誠可惜也故卒而具官特書致仕者所以明賢人處於散地則其不滿當時之意為可見矣
  貶唐坰為潮州别駕
  坰以父任得官嘗上書言秦二世制于趙高乃失之弱非失之彊帝悦其言又言青苗法不行宜斬大臣異議如韓琦者數人王安石尤喜之薦使對賜進士出身為崇文校書安石復令鄧綰舉為御史遂除太子中允將用為諌官書安石疑其輕脱将背已立名不除軄以本官同知諫院非故事也坰果怒安石易已凡奏二干䟽論時事皆留中不出坰乃因百官起居日扣陛請對帝令諭以他日坰伏地不起遂召升殿坰至御座前進曰臣所言皆大臣不法請對陛下一一陳之乃搢笏展䟽目安石曰王安石近御座聽劄子安石遲遲坰訶曰陛下前猶敢如此在外可知安石竦然而進坰大聲宣讀凡六十條大抵言安石専作威福曾布表裏擅權天下但知憚安石不復知有陛下彦博馮京知而不敢言王珪曲事安石無異厮僕且讀且目珪珪慙懼俯首先降又言薛向陳繹安石頥指氣使無異家奴張璪李定為安石爪牙張商英乃安石鷹犬逆意者雖賢為不肖附己者雖不肖為賢至詆安石為李林甫盧𣏌帝屢止之坰慷慨自若畧不退懾讀已下殿再拜而退侍臣衛士相顧失色閤門紏其凟亂朝儀貶潮州别駕
  發明唐坰言事而貶曷為削去其官誅心也坰初附安石神宗悦而用之然其心冀得美軄耳迨夫授官不恊遂背安石是亦反覆之小人也故特削去其官雖然過則必憚改聖人之格言坰能力劾安石不懼艱險是葢小人變為君子則能以愛君為念而不計其私矣觀其六十餘條之奏靣折廷争其志為可矜耳故又嘉其悔悟而不書有罪此綱目筆削之至公褒貶之深意凡若此類非君子莫能脩之
  廣義分註載唐坰劾安石似乎剛且直矣然而綱目不書其官者惡其私也
  頒方田均税法
  帝惠田賦不均詔司農重定方田及均税法頒之天下方田之法以東西南北各千步當四十一頃六十六畆一百六十步為一方歳以九月縣委令佐分地計量隨陂原平澤而定其地因赤淤黒壚而辨其色方量畢以地及色參定肥瘠而分五等以定其税則至明年三月異揭以示民一季無訟即書戸帖連莊
  帳付之以為地符均税之法縣各以其租額税數為限舊嘗收蹙竒零如米不及十合而收為升絹不滿十分而收為寸之類今不得用其數均攤増展致溢舊額凡越額増數皆禁若瘠鹵不毛及衆所食利山林陂塘溝路墳墓皆不立税凡田方之角立士為峯植其野之所宜木以封表之有方帳有莊帳有甲帳有户帖其分烟析産典賣割移官給契縣置簿皆以今所方之田為正令既具乃以鉅野縣尉王㬅為指教官先自京東路行之諸路倣焉
  廣義神宗紛紛謬舉黷于簡冊至于方田均税之法粗為可觀然亦不見其所謂什一也綱目特書之者猶為彼善於此
  九月少華山崩
  其下地裂䧟居民數百戸
  發明朱子曰自古衰亂之世所以病乎中和者多矣天地之位萬物之育豈以是而失其常耶曰三辰失行山崩川竭則不必天翻地覆然後為不位矣兵亂凶荒胎殰卵殈則不必人消物盡然
  後為不育矣凡若此者豈非不中不和之所致而又安可誣哉神宗惑於邪僻而行逆徳其中和之氣斵喪既乆故少華山崩䧟民數百而地道為之不位焉是知人君一心天鑒所繫君心靡正天變應之而不可須㬰之怠荒也山崩雖㣲災異甚大故綱目必揭而書之則其重天變垂後戒亦深切而著明矣
  冬十月置熈河路以王韶為經畧安撫使
  置熈河路領熈河洮岷州通逺軍升鎮洮軍為熈州以韶為經畧安撫使兼知熈州然河洮岷三州猶未能復也
  十一月章惇招降梅山峒蠻置安化縣
  梅山峒蠻蘇氏舊不通中國其地東接潭南接邵西接辰北接鼎灃章惇招降之籍其民萬四千八百餘戸其田二十六萬四百餘畆均定其税使歳一輸築武陽開峽二城置安化縣𨽻邵州
  十二月以陳升之為樞宻使
  癸丑六年春二月王韶克河州
  獲瑪爾戩妻子
  以沈起知桂州
  自王安石用事始求邉功知邕州蕭注喜言兵羡王韶等獲高位乃上䟽言交趾雖奉朝貫實包禍心失今不取必為後憂㑹交人為占城所敗或言其餘衆不滿萬取之易詔即以注知桂州經畧之注入朝帝問攻取之䇿注復以為難度支判官沈起言南交小醜無不可取之理乃以起代注起受㫖於安石遂一意事攻擾交阯始貳
  三月置經義局
  訓詩書周禮義以王安石提舉吕惠卿王雱同脩撰帝欲召程顥預其事安石不可
  夏四月朔日食
  先是司天奏四月朔日當食帝自三月即避殿减膳降天下罪囚一等至是雲隂日不見王安石等進賀
  以為聖徳所感乞御殿復膳從之
  文彦愽罷
  彦博乆居樞宻以王安石多變舊典言于帝曰朝廷行事務合人心宜兼采衆論以靜重為先陛下勵精求治而人心未安葢更張之過也祖宗法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偏而不舉之𡚁爾安石知為己發奮然排之曰求去民害何為不可若萬事隳脞乃西晉之風何益于治及市易司立至果實亦官監賣彦博以為損國體歛民怨致華嶽山崩為帝極言之安石曰華山變殆天意為小人發市易之起自為細民乆困以抑兼并爾於官何利焉彦慱求去益力遂以司空河東節度使判河陽徒大名府身雖在外而帝眷有加
  置律學
  詔士之蒞官以法從事今所習非所學宜置律學命官舉人皆得入學習律令
  以范子淵提舉濬河司
  河溢北京夏津帝語執政聞京東調夫脩河有壊産者且河决不過占一河之地或西或東利害無所校聽其所趨如何王安石曰北流不塞占公私田至多又水散漫久復澱塞昨脩二股費至少而公私田皆出向之瀉鹵俱為沃壊庸非利乎况調夫已减於去嵗若復葺理隄防則夫愈减矣帝從之乃始置䟽濬黄河司先有選人李公義者獻鐡龍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泥車法以濬河其法用鐡為爪形繫舟尾乗流相繼而下一再過水深數尺宦官黄懐信以為可用而患其太輕安石請令懐信公義同議増損乃别置濬川杷其法以巨木長八尺齒長一尺列於木下如杷狀以石壓之兩傍繫大船各用滑車絞之撓蕩泥沙或謂水深則杷不及底淺則齒礙泥沙人皆知不可用惟安石善其法乃賞懐信而命公義官以杷法下大名令都大提舉河隄范子淵與通判知縣共試之皆言不可用㑹子淵以事至京師安石問其故子淵意附㑹遽曰法誠善苐同官議不合爾安石大悦及置濬河司將自衛州濬至海口差子淵都大提舉公議為之屬
  五月以熊本為梓䕫察訪使
  瀘人叛詔遣中書檢正官熊本察訪梓䕫得以便宜措置諸瀘事
  六月置軍器監
  王雱言今天下甲胄弓弩以千萬計而無一堅利者莫若更置其法斂數州之所作而聚以為一若今錢監之比擇知工事之臣使典其職且募良工為匠師帝頗采雱説置軍器監縂内外軍器之政以吕惠卿判監事
  知南康軍周敦頥卒
  敦頥道州營道人初因舅鄭向任為分寧主簿有獄久不决敦頥至一訊立辯邑人驚曰老吏不如也調南安司理有囚法當不死轉運使王逵欲深治之敦頥力與辯逵不聽敦頥委手板將棄官去曰如此尚可仕乎殺人以媚人吾不為也逵悟囚得釋調桂陽令改知南昌富家大姓黠吏惡少惴惴焉不獨以得罪為憂而又以汙穢善政為耻歴知南康軍年五十七而卒敦頥愽學力行著太極圖易通明天理之根原究萬物之終始言約而道大文質而義精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於學者為南安司理時通判程珦以其為學知道使二子顥頥徃受業敦頥毎令尋孔顔樂處所樂何事顥嘗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以歸有吾與㸃也之意侯師聖學於程頥未悟因見敦頥敦頥留與對榻夜談越三日乃還程頥驚異之曰非從周茂叔來邪其善開發人類此既至南康即築室于蓮花峯下前有溪合于湓江取營道所居濓溪以名之學者稱為濓溪先生
  發明周子得孔孟之本原大有功於學者誠當代之大儒也神宗親小人逺賢人而使之僅處南康弗為大用以終其身豈不深可歎哉故卒而具其官者不惟美周子乃所以譏神宗也廣義葢嘗論之神宗之於濓溪當如成湯之於伊尹武丁之於𫝊説先主之於孔明置諸左右近其人以學之不可頃刻之或舍可也今則煩之以州縣未聞其一日之在廷然則神宗之朝尚可謂之有人哉及觀與神宗之相遇者不過王安石等憸邪之軰而已一時忠良擯斥殆盡况賢如濓溪者奚能見用邪雖然濓溪樂天知命安土敦仁使神宗得以大用於濂溪乎何加不用於濓溪乎何損嗚呼在濓溪固無所加損而神宗棄賢之罪不能免焉大易既濟之六二有曰婦喪其茀勿逐七日得之臣敢以為濓溪頌焉
  大蝗
  發明蝗食榖之蟲蝗曰大蝗其災甚矣然不言其地者為天下記異故耳夫以蝗之傷稼其為害大矣宋人察之以聞于朝宋史異之以書于冊何也葢蝗隂物也是時神宗上不能脩徳格天下又不能庇其民陽淑消而隂慝長矣此惡氣之應然也綱目書物象應欲人主慎所感也其㫖深哉
  秋九月初䇿武舉之士
  凡武舉試義䇿于秘閣武藝于殿前司及殿試則又試騎射及䇿于庭䇿武藝俱優為右班殿直武藝次優為三班奉軄又次借軄末等三班差役初樞宻院脩武舉法不能答䇿者答兵書墨義王安石曰武舉而試墨義何異學究誦書不曉理者無補於事先王収勇力之士皆屬於車右者欲以備禦侮之用記誦何所施帝從之至是始䇿武舉之士
  發明説苑曰夫有文無武無以威下有武無文民畏不親文武俱行威徳乃成既成威徳民親乃服用是而觀則知有天下者文武之道可以並用而不可以相無者也宋世未嘗䇿武舉之士至神宗而始䇿之其庻幾不忘武事者矣特書曰初葢予之也
  吐蕃瑪爾戩復入河州王韶破之遂取岷宕洮疊四城帝御殿受賀
  韶既復河州降羌復入韶趨擊之瑪爾戩以其間據河州韶進破格納木藏城穿露骨山南入洮州境道陿隘釋馬徒行日至六七瑪爾戩留其黨守河州自將㞑官軍韶力戰破走之河州復平岷州首領摩琳沁以城降韶入之於是宕洮疊三州羌酋皆以城附韶軍行五十四日涉千八百里得州五斬首數千級獲牛羊馬以萬計㨗書至帝御紫宸殿受群臣賀觧所服玉帶賜王安石進韶左諌議大夫端明殿學士發明入者逆而不順之詞存中國也取者收奪之名聲罪伐人而强奪其土地者也魯取汶陽春秋所罪況非其有而取之乎宋恃大國之兵力非義奪人之土地誠春秋之所耻也神宗驕侈喜功御殿受賀其樂於自欺輕佻滿足之心見矣夫王者以天地之心為心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為何有恃其兵力强奪土地驕矜肆大而可以君臨天下哉直書于冊不再貶而其失自見
  廣義王韶此㨗神宗喜而受賀由君子觀之惡乎取葢羌夷之屬地無賦税居無宫室所得者不過牛羊駝馬而已抑不知朝廷軍費可償否乎故孟子有曰善戰者服上刑闢草萊任土地者次之或曰羌情不義動犯邉陲何以處之曰備禦之而已何以伐為用宣王之於獫狁逐之出塞未聞其興師動衆也趙充國之於西羌屯田守備未聞其窮兵黷武也今韶之舉乃安石生事之謀暫得一幸神宗即有賜帶之喜然不知嗜慾一躭而元氣索矣何其見之淺而慮之短邪易曰或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之鞶帶終朝三禠之此其安石之謂乎
  收免行錢
  先是京師百物有行官司所須俱以責辦下逮貧民浮販類有陪折吕嘉問請約諸行利入厚薄令納錢以賦吏禄與免行戸祗應而禁中賣買百貨並下雜買塲務仍置市司估物低昻凡内外官司欲占物價則取辦焉至是行之
  冬十月開直河
  時河北流閉已久水或横决散漫常虞壅遏外都水監丞王令圖獻議於大名第四第五埽等處開脩直河使大河還二股故道王安石主其議言于帝曰開直河則水勢分其不可開者以近河每開數尺即見水不容施功爾今苐見水即以濬川杷濬之茍置數千杷則諸河淺澱皆非所患歳可省開濬之費幾百千萬帝曰果爾甚善乃命范子淵領其事開直河深八尺凡退背魚肋河則塞之
  發明大戴禮曰上之親下也如腹心則下之親上也如赤子之見慈母也上下之相親如此然後令則從施則行神宗愛民之心一毫無有疲民之事相繼而興行新法則囿民以歸於水火矣事征伐則驅民以䧟於鋒鏑矣開直河則率民以入於塗炭矣國以民為本茍傷其本則枝葉凋瘁雖有金城湯池孰與為守堅甲利兵孰與為敵乎自古迷而不悟者未有甚於神宗焉綱目凡有所興作而必書於冊者見勞民為重事示後世治天下之大法也
  章惇擊南江蠻平之置沅州
  湖北蠻向永晤舒光銀各以其地降惇獨田氏有元猛者頗桀鷔惇遣左侍禁李資招諭之被殺因進兵破懿州南江州峒悉平遂置沅州以懿州新城為治所後城徽州蠻酋楊光富亦率其族姓二十三州峒歸附因置靖州
  行折二錢
  自王安石為政始罷銅禁姦民日銷錢為器邉關海舶不復譏錢之出國錢日耗張方平因對極論其害請詰問安石舉累朝令典一旦削而除之其意安在安石深惡之至是行折二錢除在京及府界外諸路並通行
  甲寅七年春正月熊本討瀘夷降之
  本嘗通判戎州習夷中俗及至部以為彼能擾邉者介十二村豪為鄉導爾乃以計致百餘入梟之瀘川其徒股栗願矢死自贖獨柯隂一酋不至本合晏州千九姓之衆發黔南義軍强弩遣大將王宣等帥以進討瀘悉力旅拒宣敗之黄葛下追奔深入柯隂窘迫乞降本受之盡籍丁口土田及其重寶善馬歸之官以其酋箇怒知歸徠州其子乞弟為畨部廵檢於是淯井長寧烏蠻羅氏鬼主諸夷皆願世為漢官本帝勞之曰卿不傷財不害民一旦去百年之患至於檄奏詳明近時鮮儷擢集賢殿脩撰賜三品服西南用兵自此始
  發明宋自用兵以來未嘗書討此書討者瀘夷久臣中國一旦不朝正王法之所必討而不原者其餘窮兵黷武大不侔矣故變文而書討所以予其伐有罪也綱目之脩循名責實而已廣義熊本開邉生事者王韶導之也
  二月知河州景思立與吐蕃别將戰于踏白城敗死三月瑪爾戬冦岷州刺史高遵裕擊走之
  瑪爾戩屢破屢敗而棟戩别將青宜結果莊之衆復數擾河州屬蕃時王韶入朝思立與戰于踏白城敗死瑪爾戩勢復熾冦岷州遵裕遣包順擊走之
  發明思立死於王事何不書死之而書敗死葢内書與則主是戰者思立内為曲而外為直也故恕吐蕃而罪思立是以不以全節予之而直書敗死以示貶不然綱目何不書吐蕃冦河州而特書知何州景思立與吐蕃别將戰于踏白城其義葢可見矣茍不求其實而概以全節予之則是非無别何以謂之綱目哉此㣲顯闡幽之意也
  遼使人來議疆事遣太常少卿劉忱報之
  遼以河東路沿邉増脩戍壘起舖舍侵八蔚應朔三州界内使林牙蕭禧來言乞行毁撤别立界至禧歸帝靣諭以三州地界俟遣官與北朝官即境上議之遂詔忱如遼遼遣樞宻副使蕭素㑹忱于代州境上詔下樞宻院議且手詔判相州韓琦司空富弼判河南府文彦博判永興軍曽公亮條代北事宜以聞琦言臣觀近年朝廷舉事似不以大敵為䘏彼見形生疑必謂我有復燕之意故引先發制人之説造為釁端所以致疑其事有七招高麗朝貢一也取吐蕃之地建熈河二也植榆柳於西山以制蕃騎三也剏保甲四也築河北城池五也置都作院頒弓矢新式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將七也契丹素為敵國因事起疑不得不然臣嘗竊計始為陛下謀者必曰治國之本當先聚財積榖募兵于農則可以鞭笞四夷故㪚青苗錢為免役法置市易務次第取錢新制日下更改無常而監司督責以刻為明今農怨於畎畆商嘆于道路長吏不安其軄陛下不盡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興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揺衆心離怨此則為陛下始謀者大誤也臣今為陛下計宜遣報使具言向來興作乃脩備之常疆土素定悉如舊境不可持此造端以隳累世之好可疑之形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益養民愛力選賢任能使天下悦服邉備日充若其果自敗盟則可一振威武恢復故疆攄累朝之宿憤矣弼彦愽公亮亦皆有言大抵度上以敵為憂故深指時事云
  大旱詔求直言夏四月權罷新法雨
  自去秋七月不兩至夏四月帝憂形于色欲盡罷法度之不善者王安石曰水旱常數堯湯所不免伹當脩人事以應之帝曰朕所以恐懼者正為人事之未脩爾今取免行錢大重人情咨怨自近臣以至后族無不言其害者馮京曰臣亦聞之安石曰士大夫不逞者以京為歸故京獨聞此言臣未之聞也翰林學士韓維言陛下損膳殿乃舉行故事恐不足以應變當痛自責已廣求直言帝即命韓維草詔行之初光州司法叅軍鄭俠為安石所奬㧞感其知已思欲盡忠及滿秩入京安石問以所聞俠曰青苖免役保甲市易數事與邉鄙用兵在俠心不能無區區也安石不答久之監安上門㑹歳饑征歛苛急東北流民毎風沙霾曀扶携塞道羸疾愁苦身無完衣或茹木實草根至身被鎻械而負瓦掲木賣以償官累累不絶乃繪所見為圖奏䟽詣閤門不納遂假稱宻急發馬逓上之銀臺司且云旱由安石所致去安石十日不雨即乞斬臣宣徳門外以正欺君之罪䟽奏帝反覆觀圖長吁數四䄂以入内是夕寢不能寐翌日遂命開封體放免行錢三司察市易司農發常平倉三衛具熈河所用兵諸路上民物流散之故青苖免役權息追呼方田保甲並罷凡十有八事民問讙呼相賀是日果大雨逺近沾洽
  發明國之所寶者民天之所愛者君民有疾苦君不能䘏怨氣交并天必降災以警君故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信斯言也是時新法害民天怒既久大旱之來是誠逆氣之所致也神宗能求直言胸中之惻隠頗萌矣迨夫權罷新法即日大雨則天人感應之理安可誣哉然不曰罷而曰權所以譏其偶值天變姑且罷之非真能革者去也嗚呼吾誰欺欺天乎即綱目所書觀之則人心天道可以觀而政治得失可以見是即王道之權衡爾
  下監安上門鄭俠獄復行新法
  輔臣入賀雨帝示以俠所進圖狀且責之皆再拜安石上章求去外間始知所行之由群姦切齒遂以俠付御史治其擅發馬逓罪吕恵卿鄧綰言于帝曰陛下數年忘寢與食成此美政天下方被其賜一旦用狂夫之言罷廢殆盡豈不惜哉相與環泣于帝前於是新法一切如故惟方田蹔罷
  發明甚矣神宗易惑而難曉也天子深居九重生民休戚固難悉知幸而鄭俠繪圖以進時方大旱改法即雨驗諸天時人事新法果便民歟抑病民歟茍新法便民則人心必不咨嗟天意必不譴告耳不能以此自思而乃惑群姦之言下鄭俠于獄噫神宗何信善言之難而用邪言之易耶葢由其素無禮義以養心因物有遷易於恐動云爾神宗所為如此則其欺天㒺人於斯益見不足與有為審矣是以君子深為神宗惜也
  廣義新法之害朝士后族皆所不免况細民乎是以天人共怒卒不可觧神宗非不知之特信安石之深而不能斷然罷去之耳今因大旱詔求直言嗚呼向來諌新法者其言直久矣但神宗蔽固已深而不能用豈其言之不直而别有所謂直者耶今以鄭俠一圖而權罷新法天亦為之果雨况實罷哉觀此則知天之不雨者特以新法之故隂陽為之不和耳一罷新法是日即雨天人之際何其影響之若是邪借曰雨於明日無乃滋人之惑矣使神宗由此而不復新法其為宋朝之福也豈淺哉夫何一聽狗䑕之軰悲號揺尾而遽復之君子為之長太息也
  吐蕃瑪爾戩圍河州王韶擊降之
  瑪爾戩冦河州圍之勢方盛韶自京師還至興平聞之乃與李憲日夜馳至熈州熈方城守韶命撤之選兵得二萬人諸將欲趨河州韶曰賊所以圍城者恃有外援也攻其所恃則圍自解乃直趨定羌城破西蕃結河川族斷夏國通路進臨寧河分命偏將入南山瑪爾戩援絶㧞柵去韶還熈州以兵循西山繞踏白城後焚賊八千帳斬首七千餘級瑪爾戩乃率酋長八十餘人詣軍門乞降韶受之送瑪爾戩赴京初思立之覆師也羌勢復熾朝議欲棄熈河帝為之旰食數下詔戒韶持重勿出及是帝大喜授瑪爾戩營州團練使賜姓名趙思忠
  王安石免以韓絳同平章事吕惠卿參知政事
  安石執政六年更法度開邉疆老成正士廢黜殆盡獧慧少年超進用事天下怨之而帝倚任益專太皇太后嘗乗問語帝曰祖宗法度不宜輕改吾聞民間甚苦青苗助役宜罷之帝曰此以利民非若之也后又曰安石誠有才學然怨之者甚衆欲保全之不若蹔出之於外帝曰群臣惟安石為國家當事時帝弟岐王顥在側因進曰太后言至言也不可不思帝怒曰是我敗壊天下邪汝自為之顥泣曰何至是邪皆不樂而罷久之太后流涕謂帝曰安石亂天下柰何帝始疑之及鄭俠䟽進安石不自安遂求去位帝再四勉留安石請益堅乃以觀文殿大學士知江寧府吕惠卿使其黨變姓名日投匭留之安石感其意因乞韓絳代已而惠卿佐之帝從其請二人守其成規不少失時號絳為𫝊法沙門惠卿為䕶法善神惠卿懼中外有議新法者乃作書遍遺監司郡守使陳利害又從容白帝下詔言終不以吏違法之故為之廢法故安石所建無所更改
  發明左氏傳曰為國家者見惡如農夫之務去其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殖則善者信矣安石病國虐民滔天之罪神宗因太后之言不能貶黜以正王法而僅免其官果何謂哉矧韓絳惠卿安石之黨免安石而用韓吕則是安石實未嘗免也天下之痼疾何由而愈君側之蛇蝎何由而屏乎若神宗者真可為寄生之君焉綱目書此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耳
  廣義太后與岐王於神宗為天合王安石於神宗為人合夫何神宗薄其所厚而厚其所薄哉嗚呼若神宗之昏庸闇弱當以赧獻桓靈目之宋之未亡特幸焉耳
  初㩁蜀茶
  王韶建開河湟之䇿遣三司幹當公事李𣏌入蜀經盡買茶於秦鳯熈河愽馬以著作佐郎蒲宗閔同領其事初蜀之茶園皆民兩税地不植五榖惟宜種茶賦税一例折輸税額緫三十萬杞乃即蜀諸州剏設官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更嚴私交易之令知彭州吕陶言市易司籠制百貨歳出息錢不過十之二今茶埸司盡𣙜民茶取息十之三茶户被害不可勝窮詔止收息十之一而陶亦以是得罪未幾以李稷都大提舉茶埸稷與宗閔務浚利刻急一年之間通課利及舊界息税七十六萬七千餘緡稷又辟陸師閔幹當公事以自輔發明尹氏曰凡良法美意行於盛帝明王之世者後世皆廢不舉至於刻剥掊歛之政出於暴君汙吏之手者後世則踵而行之又從而増益推廣之如鹽鐡𣙜酤之類是也𣙜茶之法前此未有神宗始創而行之自此遂為不可易之法書初𣙜蜀茶葢亦志作俑之端謹其始耳嗚呼民生口腹之物自是悉出於官矣
  五月罷制科
  自孔文仲對䇿忤王安石意因言于帝曰進士試䇿則是制科何必復置是邪帝然之吕恵卿執政復言制舉止於記誦非義理之學遂詔罷之
  三司使曾布提舉市易司吕嘉問免
  先是吕嘉問提舉市易連以羡課受賞帝聞其擾民以語王安石安石對曰嘉問奉法在公以是媒怨帝曰免行錢所收細𤨏市易鬻及果實氷炭太傷國體安石力辨至譏帝為叢脞不知帝王大畧帝曰即如是士大夫何故以為不便安石請言者姓名令嘉問條析及帝以旱故命韓維孫永集市人問之减坐賈錢千萬安石遂持嘉問條析奏曰朝廷所以許民輸錢免行者葢人情安於樂業厭於追擾若一切罷去則無人祇承又吏胥䘵廩薄勢不得不求於民非重法莫禁以薄廪申重法則法有時而屈今取於民鮮而吏知自重此臣等推行之本意也議者乃欲除去是殆不然民未嘗不畏吏方其以行役觸罪雖欲出錢亦不可得今吏之禄可謂厚矣然未及昔日取民所得之半也時市易𨽻三司嘉問恃勢陵使薛向出其上及曽布代向懐不能平㑹帝出手札詢布布訪于魏繼宗具上嘉問多收息干賞挾官府而為兼并之事帝將委布考之安石言二人有私忿於是詔布與吕惠卿同治惠卿故憾布脇繼宗使誣布繼宗不從布言惠卿不可共事帝欲聽之安石不可帝遂詔中書曰朝廷設市易本為平凖以便民若周官泉府者今顧使中人之家失業若此吾民安得㤗然也宜釐定其制布見帝言曰臣毎聞徳音欲以王道治天下今市易之為虐駸駸乎間架除陌之事矣如此之政書于牘不獨唐虞三代所無歴觀秦漢以來衰亂之世恐未之有也嘉問又請販鹽鬻帛豈不貽笑四方帝領之事未决安石去位嘉問持之以泣安石勞之曰吾已薦惠卿矣及惠卿執政遂治前獄刻布沮新法出知饒州嘉問亦出知常州以章惇為三司使
  六月作渾儀浮漏成
  時日官皆市井庸販法象圖器俱不能知乃以太常丞沈括提舉司天監括博學洽聞於天文方志律歴醫藥卜筭無所不通皆有所論著始制渾儀景表五壺浮漏招衛朴造新歴募天下上太史占書雜用士人分方伎科為五至是渾儀浮漏成以括為右正言
  秋七月立手實法
  時免役出錢或未均吕惠卿用其弟曲陽縣尉和卿計創手實法其法官為定立物價使民各以田畆屋宅資貨畜産隨價自占凡居錢五當蕃息之錢一非用器食粟而輙隐落者許告有實以三分之一充賞預具式示民令依式為狀縣受而籍之以其價列定高下分為五等既該見一縣之民物産錢數乃參㑹通縣役錢本額而定所當輸錢詔從其言於是民家尺椽寸土檢括無遺至於鷄豚亦徧抄之民不聊生初惠卿制是法然猶災傷五分以上不預荆湖察訪使蒲宗孟上言此天下良法使民自供初無所擾何待豐歲願詔有司勿以時豐凶弛張其法從之民於是益因矣
  九月三司火
  焚屋千八十楹案牘殆盡詔諸路熈寧五年文帳悉封上防其因火為姦也
  發明春秋之法人火曰火三司㑹計之所安石用事聚財瘠民民之銜怨久矣天之震怒深矣故上書立手實下書三司火則天意之於人心葢可見焉詩云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懐多福厥徳不回以受方國神宗敬天勤民之心一毫無有宜乎天怒民怨而災異頻仍也分注言焚屋千八十楹案牘殆盡此非小變焉綱目遇災必書所以為後世人君忽天變者之戒耳
  冬十月置三司會計司
  初帝嘗患増置官司費財王安石謂増置官司所以省費帝曰古者什一而税今取財百端安石謂古非特什一而已安石又欲盡禄天下之吏帝未之許而三司上新増吏禄歳至緡錢百十一萬有竒主新法者皆謂吏禄既厚則人知自重不敢冒法可以省刑然良吏實寡賕取如故徃徃䧟重辟議者不以為善詔三司帳司㑹計是歳天下財用出入之數以聞令宰相提舉其事至是韓絳請選官置司以天下户口人丁税賦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務坑冶河渡房園之類租額年課及一路錢榖出入之數去其重複歳比較増虧廢置及羡餘横費計贏闕之處使有無相通而以任職能否為黜陟則國計大綱可以省察三司使章惇亦以為言乃詔置三司㑹計司以絳提舉
  十二月以王韶為樞宻副使○遼女真部節度使阿庫納死
  五國佛寧部節度使巴哩美入遼遼將致討阿庫納襲而擒之獻于遼主遼主召見燕賜加等以為生女真部節度使始有官屬紀綱漸立然不肯受印繫遼籍其部内舊無鐡隣國有以甲胃徃粥者以厚價售之得鐡既多因以脩弓矢備器械兵勢稍振前後願附者衆至是五國穆延部舍音貝勒復入遼阿庫納伐之舍音敗走阿庫納將見遼邉將自陳敗舍音之功行次拉林水有疾而卒子和哩布嗣
  乙邜八年春正月蔡挺罷○竄鄭俠于英州罷參知政事馮京放秘閣校理王安國于田里
  俠上䟽論吕惠卿朋姦壅蔽仍取唐魏徴姚崇宋璟李林甫盧杞𫝊為兩軸題曰正直君子邪曲小人事業圖迹在位之臣與之暗合者各以其類復為書獻之且薦馮京可相并言禁中有人被甲登殿詬罵等事惠卿奏為謗訕令中丞鄧綰知制誥鄧潤甫治之遂編管俠于汀州御史臺吏楊忠信謁俠曰御史緘黙不言而君上書不已是言責在監門而臺中無人也取懐中名臣諌䟽二帙授俠曰以此為正人𦔳京在政府嘗與惠卿争辨而王安石弟安國素與俠善侍御史張璪承惠卿㫖劾京與俠交通有迹時俠已行惠卿遂令奉禮郎舒亶徃捕遇于陳州搜其篋得所録名臣諌䟽有言新法事及親朋書尺悉按姓名治之獄成惠卿欲致俠以死帝曰俠所言非為身也忠誠亦可嘉豈宜深罪但徒英州京罷政出知毫州安國奪秘閣校理放歸田里判檢院丁諷鹽鐡副使王堯臣等皆得罪俠至英得僧屋將壓者居之英人無貧賤富貴皆加敬争遣子弟從學為築室遷居之初安國任西京國子教授秩滿至京師帝以安石故特召對問曰漢文帝何如主安國對曰三代以後未有也帝曰但恨其才不能立法更制耳安國對曰文帝自代來入未央宫定變故我頃呼吸間恐無才者不能至用賈誼言待群臣有節専務以徳化民海内興於禮義幾致刑措則文帝加有才一等矣帝曰王猛佐苻堅以蕞爾國而令必行今朕以天下之大不能使人何也曰猛教堅以峻刑法殺人致秦祚不𫝊世今刻薄小人必有以是誤陛下者願専以堯舜三代為法則下豈有不從者乎帝又問卿兄秉政外論謂何安國對曰恨知人不明聚歛太急爾帝不悦由是正授崇文院校書尋改秘閣校理安國屢以新法之𡚁力諫安石又嘗以各佞人目惠卿故惠卿銜之發明春秋之法詞煩而不殺必有美惡存焉新序有曰臣事君猶子事父也子為父死無所恨守節不移雖有鈇龯湯鑊之誅而不懼也尊官顯位而不榮也鄭俠論吕惠卿而為群奸所嫉竄逐英州馮京安國特立不阿而為群奸所誣罷放别郡皆非其罪也噫神宗於小人則信之如蓍龜於君子則疾之如芒刺葢由心術不端而邪氣乗間以入耳觀綱目之所書則其傷時之意可見廣義昔漢元帝知蕭望之之賢而不能用知𢎞恭石顯之奸而不能退今神宗知鄭俠之忠而不能用知安石之奸而不能退二君之昏庸合轍矣夫何神宗愚不知量反謂文帝不能立法更制及聞安國之對不識亦有愧於心否乎且安國者安石之弟也然其論安石之非在他人容或有傷於好惡而難以深信者人情然也至於人之親弟大非其兄之惡安敢輕議以傷天合人倫之重哉神宗於安國之論尚不悦况他人乎如是則向來諸賢之説宜其如水之沃石也吁若神宗者是誠亡宋之根柢也歟
  二月復以王安石同平章事
  初吕惠卿迎合安石建立新法安石故力援引驟至執政惠卿既得志忌安石復用遂欲逆閉其途凡可以害安石者無所不用其智安石聞而怨之時韓絳顓處中書事多稽留不決且數與惠卿争論度不能制宻請帝復用安石帝從之安石承命即倍道而進七日至汴京
  發明復以王安石同平章事貳過之辭也神宗既知其過免未踰年至此復相者葢由左右前後皆安石之黨以常情論之患得患失乃小人之素心蠅營狗茍亦小人之故態韓絳與惠卿不合請用安石安石承朝廷之命七日至汴何汲汲也小人之情狀豈不於斯而可見乎特書于䇿深譏之也
  廣義抑觀安石始欲要君之大用故君命屢及屢辭遷延顧盼不肯就道者若出于中心之誠也及乎人君求之之切大臣薦之之勤其心以為此正吾舞姦弄佞之秋也於是翻然而起其起也必合意者陟之咈意者黜之奸佞彚征忠良喪茀欺天罔人而絶無忌憚之心及其被黜又薦惠卿而預為起復之地柰何其主昬庸果欲召之即倍道而進無復一毫如向之遷延顧盼不肯就道者之心也噫安石於始也假君子之行以要君於終也逞小人之志以欺君要君欺君厥罪無律君子於安石乎何誅
  三月遼人復來議疆事遣知制誥沈括報之
  劉忱等與蕭素㑹于大黄平三議不能决遼初指蔚朔應三州分水嶺土壠為界及忱與之行視無土壠乃但云以分水嶺為界凡山皆有分水遼意至時可以罔取也相持久之至是遼主復遣蕭禧來致圖書以忱等遷延為言乃命韓縝代忱等與遼使議縝與禧争辨或至夜分禧執分水嶺之説不變留舘不肯辭曰必得請而後反帝不得已先遣知制誥沈括報聘括詣樞宻院閲故牘得頃嵗所議疆地書指石長城為分界今所争乃黄嵬山相逺三十餘里表論之帝喜曰大臣殊不究本末幾誤國事乃賜括白金千兩使行括至遼遼相楊益戒與議不能屈謾曰數里之地不忍而輕絶好乎括曰師直為壯曲為老今北朝棄先君之大信以威用其民非我朝不之利也凡六㑹竟不可奪乃還括在道圖其山川險易迂直風俗淳龎人情向背為使契丹圖上之
  夏四月以吳克為樞宻使○閠月陳升之罷
  升之深狡多數善傅㑹以取富貴初附安石及拜相即求觧條例司世以是議之號為筌相
  六月王安石上三經新義詔頒于學官
  王安石等以所訓釋詩書周禮三經上進帝謂之曰今談經者人人殊何以一道徳卿所著經其以頒行使學者歸一遂頒于學官號曰三經新義加安石左僕射吕惠卿給事中王雱龍圗閣直學士雱辭新命惠卿勸帝許之由是王吕之怨益深新義既頒一時學者無敢不𫝊習主司純用以取士先儒𫝊注一切廢而不用又黜春秋之書不列學官至詆之為斷爛朝報安石又以字學久不講後罷居金陵作字説二十四卷以進多穿鑿附㑹其流入于佛老
  發明嘗觀安石存心詭譎為學偏僻其自㓜有矯世變俗之志而設施罔非矯世變俗之為前行新法而害民此上新義而誤士葢可見矣夫以安石所釋詩書周禮三經上進先儒𫝊註一切廢棄而以春秋為斷爛不列于學官新義既頒天下𫝊習主司以之而取士學者以之而進身其惑世誣民充塞正道何異洪水禽獸之害乎說苑曰有國者不可不學春秋葢春秋聖人筆削之書寓一王之大法存褒貶之至公安石棄而不用者特以誅辭討逆而心常厭惡云爾經曰非聖人者無法其罪可勝誅哉他日又作字説穿鑿附㑹流於佛老是乃援儒入墨非特當世之罪人實萬世之罪人也雖然浮雲蔽日不能損其真明聖賢之道昭著于上下貫徹乎古今又豈安石鄙夫所能損益耶㨿事直書而貶在其中者葢此類是矣
  司徒侍中魏公韓琦卒
  琦卒前一夕大星隕州治櫪馬皆驚帝自為碑文載琦大節篆其首曰兩朝顧命定䇿元勲贈尚書令諡忠獻後追封魏王史臣曰琦相三朝立二帝厥功大矣當治平危疑之際兩宫幾成嫌隙琦處之裕如卒安社稷人服其量歐陽脩稱其臨大事决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措天下於㤗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豈不信哉
  秋七月詔韓縝如何東割地以畀遼
  遼使争議疆事不决帝問于安石安石勸帝曰將欲取之必姑與之於是詔於分水嶺為界禧乃去至是遣天章閣待制韓縝如河東割新疆與之凡東西失地七百里遂為異日興兵之端
  發明孟子曰諸𠉀所寳者三土地人民政事葢三事皆國之寳而土地為先何則土地者受之天命傳之先君子孫當以世守决不輕易與人此貞常之理也仁宗之朝契丹求地當時富弼諸賢僅克増其歳𡚁不勞寸兵卒成和好此固外邦無厭之求宜遏而不宜縱也自去年至今契丹議疆兩見綱目而割地之謀朝議未許迨夫惑安石姑以與之之言棄東西七百餘里於乎幽薊之地未復尚為中華之耻矧以中華之地復割以賂外邦乎葢由小人之必知有己而不知有人己之物則寳之如珠玉人之物則輕之如瓦礫云爾殊不知損今日之疆界為異日之争端然則小人之禍不獨貽之於一時而且貽之於後世豈不惜哉直書割地不再貶而其惡自見
  廣義安石以祖宗之地輕以與人則後之權奸誤國得以效尤矣是以汴宋之未有檜賊南宋亡之有賈賊焉一皆割地與人而略無顧惜之心者皆安石之作偏也詩曰誰生厲階于今為梗信矣哉
  八月朔日食○韓絳免
  先是絳與王安石議事不合㑹有劉佐者坐法免安石欲收佐用之絳執不可議于帝前不决絳即再拜求去帝驚曰此小事何必爾絳對曰小事尚不伸况大事乎帝為逐佐至是以疾求罷出知許州而三司㑹計司亦罷絳臨事果敢故韓琦以為有公輔器而薦用之特以素黨安石為清議所少
  冬十月吕惠卿有罪免
  御史蔡承禧論惠卿姦惡惠卿居家俟命中丞鄧綰亦欲彌縫前附惠卿之迹以媚安石安石子雱復深憾惠卿遂諷綰發惠卿兄弟强借秀州華亭富民錢五百萬與知華亭縣張若濟買田共為姦利事置獄鞫之惠卿竟罷出知陳州綰又論三司使章惇恊濟惠卿之姦出知湖州
  發明按劉氏書法凡免官書某免者可免者也著所坐者有罪者也韓絳惠卿皆安石之黨然何以一書免而一書有罪免原情定罪也絳雖黨於安石然遇事輙争非甚阿謏惠卿黨於安石頥指氣使罔敢異同考之分注參之書法則可知矣豈以小人之故而遂不别其涇渭哉綱目一字之褒美於華衮一字之貶感於鉄龯此之謂也
  彗星見詔求直言罷手實法
  彗出軫帝以災異數見避殿减膳詔求直言赦天下詢政事之未恊于民者王安石率同列上䟽言晉武帝五年彗出軫十年又有孛而其在位二十八年與乙巳占所期不合葢天道逺先王雖有官占而所信者人事而已禆竈言火而驗欲禳之國僑不聽鄭亦不火有如禆竈未免妄誕况今星工哉竊聞兩宫以此為憂望以臣等所言力行開慰帝曰聞民間殊苦新法安石對曰祁寒暑雨民猶怨咨此無庸恤帝曰豈若并祁寒暑兩之怨亦無邪安石不悦退而屬疾卧帝慰勉起之其黨謀曰今不取上素所不喜者暴進用之則權輕將有窺人間隙者安石是其䇿帝喜其出凡所進用悉從之鄧綰言凡民養生之具日用而家有之今欲盡令䟽實則家有告訐之憂人懷隠匿之慮啇賈通殖貨利交易有無或春有之而夏已蕩析或秋貯之而冬已散亡公家簿書何由拘録其勢安得不犯徒使嚚訟者趨賞報怨畏怯者守死忍困而已詔罷手實法
  發明西山真氏曰君徳無愧則天為之喜而祥瑞生焉君徳有闕則天示之譴而災異形焉災祥雖異所以勉其為善一也天之愛君如此為人君者其可不以天之心為心乎日者人君之表彗者逆氣所并上書曰食下書彗見則其變甚矣神宗詔求直言罷手實法則庻幾有恐懼之心耳茍能自此而擴充之悉逺佞人盡革𡚁政則天意可回而人心可得惜乎神宗□固已深終莫能悟可深嘆哉是以弭災之道莫如弭心心正則物無不正而災不為害民不為厲矣
  廣義手實之法始於惠卿當惠卿得志之日曽無一人論其非者及其免黜鄧綰小人乃乗其敗而奏免之然罷手實之法當矣夫何綱目止書曰罷手實法若不預綰然者葢罷之者非綰之本心也特擠之以井上石耳此固春秋誅心之法也此綱目之深意也
  十一月交阯大舉入㓂䧟欽亷州
  初廣西屯北兵二十指揮以備邉交人畏之㑹沈起坐邉議罷以知處州劉彛代之彛至奏罷正兵而用槍仗手分戍聽偏校言以為安南可取乃大治戈船交人來互市率皆遏絶表䟽上訴亦不得逹至是遂分三道入㓂一自廣府一自欽州一自崐崘關連䧟欽亷二州殺土丁八千人事聞起坐貶安置郢州而
  除彛名
  熊夲擊渝州獠降之置南平軍
  渝州南川獠木斗叛詔本安撫之本進營銅佛埧破其衆木斗舉秦州地五百里來歸為四砦九保建銅佛埧為南平軍召本還知制誥本欲取媚安石因上䟽曰天下之治有因有革期於趣時適治而已陛下出大號發大政可謂極因革之理然改制之始安常習故之群交讙合譟或諍于廷或謗于市或投劾引
  去者不可勝數陛下燭見至理獨立不奪今雖少定彼將伺隙而逞願陛下深念之勿使彼有以窺其間而終萬世難就之業天下幸甚
  遼耶律洪基殺其妻蕭氏
  蕭氏姿容冠絶工詩善談論好音樂立為后生太子濬時北院樞宻使耶律伊遜專政勢傾一國而忌后明敏於是官婢單登等誣后與伶官趙惟一私通伊遜以聞詔伊遜劾狀遂族誅惟一而后賜自盡歸其尸於家後追諡宣懿
  發明易曰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是以夫婦之道誠人倫之大綱而不可忽者洪基惑權姦之譛遂殺其妻則其惡亦甚焉綱目特斥姓名而書殺所以惡而絶之也則其植人倫之本至深切矣
  十二月以元絳叅知政事曾孝寛簽書樞宻院事絳在翰林謟事王安石而安石嘗徳曾公亮之助已欲引公亮子孝寛於政地以報之由是二人同升
  罷直學士院陳襄
  襄福州侯官人舉進士歴知仙居河陽縣留意教化進縣之弟於學或䜛之於判府富弼謂其誘邑子以資過客弼疑焉人勸襄毁學舍以塞謗襄不從而講説不少解弼由是益竒之及弼相薦諸朝累擢侍御史上䟽論青苖之害曰臣觀制置司所議莫非引經以為言而其實則稱貸以取利是特管夷吾啇鞅之術望貶斥王安石吕惠卿以謝天下罷韓絳以杜大臣争利而進者不聼乃請外帝惜其去留脩起居注安石屢欲出之帝不許三遷直學士院帝嘗訪人材之可用者襄以司馬光韓維吕公著蘇頌范純仁蘇軾等三十三人對安石益惡之擿其書詔小失諷御史劾之遂知陳州
  發明書曰無輕民事惟難無安厥位惟危慎終于始有言逆于汝心必求諸道有言遜于汝志必求諸非道古之聖王治天下者其兢業如此尚何有怠荒之失乎陳喪因論新法初無大過言而不聽優容答之不當罷黜也神宗自變法以來諫者屢遭貶謫略無少恕噫茍親法便民則人必不言之矣何其䕶疾忌醫寧沒其身而不悟哉後之拒諫餙非者當以神宗為鑒
  更定解池鹽鈔法
  自薛向立鹽鈔本其後多虛鈔而鹽益輕至是多言官賣不便乞通商王安石主提舉張景温之言至課民買官鹽隨貧富作業為多少之差買賣私鹽聽人告以犯人家財給之買官鹽食不盡留經宿者同私鹽法於是民間騷怨鹽鈔舊法毎席六緍至是三緍有餘商不入粟邉儲失備
  丙辰九年春正月交阯䧟邕州知州事蘇緘死之
  交人圍邕知州蘇㨔悉力拒守外援不至城遂䧟緘義不死賊手命其家三十六人皆先死藏尸于坎乃縱火自焚城中人感緘之義無一人從賊者於是交人盡屠其民凡五萬八千餘口事聞詔贈緘奉國節度使諡曰忠勇
  發明見危授命君子本心殺身成仁賢者素志是時交人圍邕蘇緘拒守外援不至城䧟而亡則其大節凛乎不撓矣肥義曰貞臣也難至而節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茍不以忠貞自守確乎不㧞而臨難不偷生茍免者幾希雖然人臣受爵禄於無事之時而不效死於有事之日尚何犬馬之足齒乎故綱目以全節予緘者所以為後世人臣狥國之一勸耳
  廣義蘇緘死難始於王韶之開邉蕭注慕其功而釀成交阯之釁也旡妄之六三有曰或繫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災此之謂與
  章惇招降五溪蠻遂城下溪州
  章惇使湖北提刑李平招納下溪州刺史彭師晏誓下州峒蠻張景謂彭徳儒向永勝覃丈猛覃彦覇各以其地歸版籍師晏遂降詔築下溪州城賜名㑹溪戍以兵𨽻辰州出租賦如漢民遣師晏詣闕授禮賔副使自是五溪皆平
  二月以郭逵為安南招討使
  王安石聞欽亷䧟不悦㑹得交人露布言中國作青苖助役之法窮困生民今出兵欲相拯濟安石怒自革勅牓詆之而以天章閣待制趙卨為招討使宦者嘉州防禦使李憲為副將兵討之憲久在西北邉好論兵王韶之開熈河憲與有勞故用之既而卨與李憲議事不合帝因問卨孰可代憲卨言逵老於邉事願以為使而已副之帝從其言仍詔占城占臘合擊交阯
  吐蕃果莊冦五牟谷以种諤知岷州○秋七月御史中丞鄧綰有罪免
  吕惠卿既出守陳而張若濟之獄久不成王雱令門下客嘉問練亨甫共取鄧綰所列惠卿事雜他書之下制獄王安石不知也省吏告惠卿于陳惠卿以狀聞且訟安石盡棄所學隆尚縱横之末數方命矯令罔上要君帝以狀示安石安石謝無有歸以問雱雱言其情安石咎之雱忿患疽發背死帝頗厭安石所為綰慮安石去失勢乃上書言宜録安石子及壻仍賜第京師帝以語安石安石曰綰為國司直而為宰臣乞恩澤極傷國體當黜之帝以綰操心頗僻賦性姦回論事薦人不循分守斥知號州
  發明吕惠卿書有罪免則削其官此具其官何綰既當言責綱紀所司而乃為安石乞恩失軄之甚此固小人之羽翼耳故特具其官具官正所以著其罪也其疾惡之㫖嚴矣
  廣義自古小人比而不周觧克有終當惠卿秩滿赴京之時即與安石定交其同聲相和者豈有一事之出于天理之公事事人欲之私也譬諸盗焉謀起于穿窬之初投機如膠漆贓分於負版之日反目如仇讐及其敗露則自相責讓今觀安石父子何以異於是哉後之謀國不臧者可以鑒矣
  八月罷粥祠廟
  司農粥祠廟於民應天府閼伯微子廟皆在粥中判官劉摯嘆曰一至於此徃見判府張平曰獨不能為朝廷言之邪方平矍然託摯為奏曰閼伯遷商事丘主祀炎火為國家盛徳所乗微子宋始封之君開國此地亦本朝受命建號所因又有雙廟乃唐張廵許逺孤城死敗能捍大患今若令承買小人規利冗䙝瀆慢何所不為歳收微細實損國體乞留此三廟以慰邦人崇奉之意䟽上帝大震怒批牘尾曰慢神辱國無甚於斯於是天下祠廟皆得罷粥
  廣義葢聞所當去者淫祠耳未聞在祀典者得以去之也既不當去必尊敬奉承所謂以承上下神祗是也豈有粥之之理邪噫神宗於神尚敢慢之其於民也何有今於方平之奏罷粥乃爾其於未奏之前何為者邪
  冬十月王安石免以吳充王珪同平章事馮京知樞宻院事
  安石之再相也屢謝病求去及子雱死尤悲傷不堪力請解機務帝益厭之乃以使相判江寧府尋改集禧觀使安石既退處金陵徃徃冩福建子三字葢深悔為吕惠卿所誤也充子安持雖娶安石女而充心不善安石所為數為帝言新法不便帝察充中立無與及安石免遂相之充欲有所變革乞召還司馬光吕公著韓維蘇頌及薦孫覺李常程顥等數十人光自洛貽書充曰自新法之行中外洶洶民困於煩苛迫於誅歛□怨流離轉死溝壑日夜引領冀朝廷覺悟一變敝法今日救天下之急當罷青苖免役保甲市易而息征伐之謀欲去此五者必先别利害開言路以悟人主之心今病雖已深猶未至膏肓失今不治遂為痼疾矣充不能用吕惠卿告安石罪發其私書有無使上知及勿令齊年知之語京與安石同年生故云帝以安石為欺而賢京故召用之
  廣義人心之有天理猶天之有日月天理為人欲所蔽猶日月為隂霾雲霧翳之也然人血氣既衰則人欲漸消天理為之發見天地間隂雲之氣將散則日月為之漸明其理一也今安石當國
  既久𠂀心為惡朝士發言盈廷小民怨讟騰口自知向日所為被人所誤覺今是而昨非矣雖曰深悔悔將焉及曾子曰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信哉
  十二月郭逵敗交阯兵于富良江李乾徳降
  逵次長沙先遣將復邕亷而自將西進至富良江蠻以精兵乗船逆戰官軍不能濟趙卨分遣將吏伐木治攻具機石如兩蠻船皆壞因設伏擊之斬首數千殺其偽太子洪真李乾徳懼遣使奉表詣門軍納欵時官兵八萬人冐暑渉瘴地死者過半富良江去其國不逺逵不敢渡得其原州門州思浪州蘇茂州桄榔縣而還群有臣稱賀詔以廣源為順州赦乾徳罪治劉彛沈起開釁之罪安置隨秀州
  詔宦者李憲節制秦鳯熈河諸軍
  時棟戩將果莊聚兵珧岷脇新附羌多叛歸之帝遣内侍押班李憲乗驛徃秦鳯熈河措置邉事詔諸將皆受節制御史彭汝礪等極論其不可且言果莊之患小用憲之患大憲功不成其患小功成其患大章再上不聽
  發明嗚呼宦者之蠧至是深矣宦者之權至是極矣書以李憲節制熈河秦鳯諸軍是舉秦鳯熈河之大皆制於一閹宦之手使之措置邉事使之節制諸將合數鎮之兵權而歸之他時徽宗用貫卒覆天下是豈一朝一夕之故哉大書于册為後鑒也
  丁巳十年春二月王韶免
  韶與王安石有隙且以勤兵逺略歸曲朝廷帝亦不悦數以母老乞歸乃出知洪州韶鑿空開邉驟躋政地然用兵有機略臨出師召諸將授以指不復更問毎戰必㨗嘗夜卧帳中前部遇敵矢石已及呼聲振山谷侍者股栗而韶鼻息自如人服其量
  秋七月河决澶州
  自開直河水勢増漲田廬益壊外都水監丞程昉以不白水災憂死至是大决於澶州曹村北流斷絶河道南徙東匯于梁山張澤濼分為二𣲖一合南清河入于淮一合北清河入于海凡灌郡縣四十五而濮齊鄆徐尤甚壊田逾三十萬頃遣使脩閉判大名府文彦博言溺勢變移四散漫流兩岸俱被水患而都水止固䕶東流北岸希省費之賞未嘗増脩隄岸今者之决溢非天災實人力不至也逾年决口塞詔改曹村埽日靈平
  發明河决者隂逆而與怨氣交并之所致也變不虚生必俟人為之感而生災不妄見必俟人為之感而見故曰嚴恭寅畏小心翼翼時朝廷所用者皆小人天下所行者皆弊政民之所怨者非一日天之所警者非一事宋之君臣玩安忽危恬無戒懼悲夫尚書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天明畏自我民明畏逹于上下敬哉有土古先哲王之治天下惟恐一念之惡或貽天怒故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求其無過而後已詎敢縱慾無度而不知所警哉
  九月河南邵雍卒
  雍天性高邁逈出千古而坦夷温厚不見圭角時新法行吏牽廹不可為或投劾去雍門生故友居州縣者或貽書訪之雍曰此賢者所當盡力之時新法固嚴能寛一分則民受一分之賜矣投劾何益邪程顥嘗與雍議論終日退而嘆曰堯夫内聖外王之學也雍知慮絶人遇事能前知程頥嘗曰其心虛明自能知之及疾病司馬光張載顥頥晨夕𠉀之卒年六十七顥為銘墓稱雍之學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就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所著皇極經世觀物内外篇漁樵問對傳于世元祐中賜諡康節發明雍未嘗出仕乃布衣耳何以書録賢也然何為特書河南而不曰處士葢雍著書立言抱道自樂雖躬逄盛世而無一毫富貴之心天性高邁逈出千古而程子稱其純一不雜汪洋浩大就其所至而論之可謂安且成矣是誠豪傑之才聖賢之學耳豈他處士者之可比哉綱目書曰河南處士則不足以盡其美必曰河南邵雍卒表其為河南之人豪無出其右者其予之深矣此皆綱目之特筆也
  廣義康節先生道徳學行備本傳萬世學之者仰如山斗固非後生末學所可容喙然竊觀其語貽書者之言于以見其徳氣温厚如陽春可掬以至授之以官皆固辭乃受命既而竟稱疾不之官者感䳌聲之驗故也然一則不廢詔命一則能行己志敬君行己可謂兩得矣非深於道者孰能與於此哉先儒以復之六四贊朱子臣亦以此頌邵子云
  冬十一月遼魏王耶律伊遜殺其君之子濬
  濬㓜好學善騎射既立為太子兼北南院樞宻使時耶律伊遜擅政搆害宣懿皇后而立其黨蕭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黙之妹為后遂欲害濬㑹䕶衛蕭和克知伊遜姦狀伏橋下欲殺之適值暴雨橋壊所謀不遂乃下獄濬亦以母故有憂色副㸃檢蕭鍚沙謂伊遜曰臣民心屬太子一旦若立吾軰措身何地伊遜然之乃謀搆濬以罪隂令䕶衛耶律札喇誣告都宫使耶律薩喇及和克等謀廢立按驗無狀而罷既而伊遜復令蕭額都温等誣首札喇前告非妄臣實與謀欲殺伊遜然後立太子臣若不言恐事覺連坐遼主信之遂命伊遜及耶律孝傑等鞫治薩喇等誣伏皆殺之而幽濬于别室濬具陳枉狀謂耶律延格曰吾為儲副尚何所求公當為我辨之延格伊遜之黨也因易其言為欵伏遼主大怒乃廢濬為庻人徙于上京濬將出曰我何罪至此蕭鍚沙叱使登車命衛士闔其所而去伊遜與耶律孝傑謀遣其私人蕭達和克等夜引力士入囚室紿以有赦召濬出殺之函首以還詐云疾薨遼主命有司葬于龍門山既而伊遜復隂遣人殺濬妃蕭氏遼主後知其寃悔恨無及追諡濬曰昭懐太子
  發明伊遜之惡至是極矣前因私忿而譛殺君后此因妬忌而譛殺君儲是葢亂臣賊子積惡於有素其心以為吾君易欺而恣意忘誕吾君之子立焉必將正其罪而誅之故奸謀詭計浸潤之譛必欲害之而後已觸類而長則雖弑父與君亦何所憚而不為乎是以亂臣賊子要當謹之於㣲其㣲不謹其勢必盛迨至養成亂階則浸不能制矣易曰臣弑其君子弑其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來者漸矣由辨之不早辨也履霜堅氷至葢言慎也故綱目斥名直書殺其君之子濬正名定罪其㫖嚴哉
  同知太常禮院張載卒
  載自崇文歸終日危坐一室左右簡編俯而讀仰而思有得則識之或中夜起坐取以燭書其志道精思未嘗須臾息也敝衣䟽食與諸生講學毎告以知禮成性變化氣質之道學必如聖人而後已以為知人而不知天求為賢人而不求為聖人此㤗漢以來學者大𡚁也故其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體以孔孟為法黜怪妄辨鬼神其家婚喪𦵏祭率用先王之意而傅以今禮又論定井田學校之法皆欲條理成書使可舉而措諸事業吕大防薦之召同知太常禮院以疾歸而卒世稱横渠先生所著正䝉西銘行于世程頥言西銘明理一而分殊擴前聖所未發與孟子性善養氣之論同功
  發明横渠之學以易為宗以中庸為體以孔孟為法是深得乎道統之傳者也卒而具官葢予之耳
  廣義邵子未嘗實歴其官故於其卒也識其地而不衛之張子嘗實歴其官故於其卒也銜之而不識其地綱目參酌二賢之巔末此書法之所以異焉
  戊午元豐元年春閏正月曾孝寛罷以孫固同知樞宻院事
  初固與王安石議新法不合出知真定至是帝思其先見召用之
  夏六月朔日食○秋九月交阯來貢
  李乾徳遣使來貢表求所失州縣詔不許未㡬乾徳歸所掠民乃以順州賜之其後定交阯界復還其六縣二峒
  以吕公著薛向同知樞宻院事
  公著在翰林帝嘗以釋老之事語之公著問曰堯舜知此道乎帝曰堯舜豈不知公著曰堯舜雖知此而惟以知人安民為難所以為堯舜也帝黙然向幹局絶人尤善商財計算無遺䇿為陜西轉運副使八年改三司使洮河用兵資用浩繁向未嘗乏供給用心至到然不能不病民王安石方尚功利從中主之雖御史有言不聽也故益得展奮由文俗吏得大用
  議復肉刑
  帝初即位韓絳曾布建議復肉刑至是復詔輔臣議吕公著曰後世禮教未備而刑獄繁肉刑不可復將有踊貴屨賤之譏王珪欲取死囚試劓刖之公著曰不可刖而不死則此法遂行矣議遂寢
  冬十一月罷文武官功臣號○十二月復置大理獄帝以國初廢大理獄非是又開封囚猥多乃命復置
  發明刑以止邪不可不用然而國有常典奚必過求葢禮教未備則刑獄繁未聞禮教既備而刑獄繁者神宗議復肉刑置大理獄噫宋之刑獄不為不備奚屑屑以更張乎語曰善人教民七年亦可以勝殘去殺矣茍能以禮教服民則民親其上死其長自有刑措之風焉不能反本徒事於末民心何所適從哉故又曰道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耻道之以徳齊之以禮有耻且格
  己未二年春二月召程顥判武學既而罷之
  顥自知扶溝縣召判武學命下數日李定何正臣劾其學術迂闊趨向僻異且新法之初首為異論復罷之吕公著上䟽言方朝廷脩改法度之初凡在朝野孰無論議陛下兼包豈悉記録而小人賊害指目未已如顥者陛下早自知之其立身行己素有本末昔在言路時有論列皆辭意忠厚不失臣子之體兼所除武學亦未為仕宦要津而小人㫁斷必以為不可者直欲深梗正路其所措意非特一二人而已䟽奏不納顥竟歸故官
  發明曰既而罷之譏不果也傅曰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慢也時天下洶洶民思善政神宗知安石之奸而罷黜知程顥之賢而召還胸中之涇渭庻幾少明矣奈何群吠紛紜遂棄而勿用嗚呼此皆生民之大幾也吕公著上䟽切諫恝然不納抑不知神宗何信䜛之昜而樂善之難耶良由心中無主隨惑而隨遷云爾豈有明哲之君斷之以義而浮言安能揺奪哉善乎古人有曰用賢不難用賢不疑為難斯言信之矣綱目書此始焉喜之終焉惜之也
  夏五月元絳罷以蔡確參知政事
  確善觀人主意與時上下以王安石薦再調監察御史因為之用知帝已厭安石即論安石乗焉入宣徳門與衛士競以賈直文彦博言濬川杷非濬河之具帝遣知制誥熊本行視以文彦博言為是確遂論本附彦博本坐罷確因代其軄改知諌院判司農事覬欲得臺端因論中丞鄧潤甫御史上官均按獄失實潤甫均皆罷而確得中丞猶領司農凡常平免役之法皆成其手㑹太學生虞蕃訟博士受賄確深探其獄連引朝士自翰林學士許將及元絳子耆寧以下皆逮繫令獄卒與同寢處飲食旋溷共一室設大盆於前凡𡙡胾飯餅舉投其中以杓混攪分飼之如犬豕乆繫不問幸而得問無一事不承遂劾絳為子有所屬請出知亳州確遂代其位確自諌院為參知政事皆以起獄奪人位而居之士大夫交口叱罵而確自以為得計也呉充數為帝言新法不便欲稍去甚者確曰曹參與蕭何有隙至代為相一遵何約束今陛下所自建立豈容一人挾怨而壞之法遂不變絳工於文辭而無特操仕已顯猶謂遲晚時論鄙之廣義蔡確一出而奪人之位如拾芥折枝耳何其易邪然觀其排擠之術未免論疏進於神宗而後施行神宗何不審其情偽之一二乎若神宗者誠蔡確股掌中之物也于時吕公著以知人安民之語告之而神宗黙焉者不亦冝乎
  秋八月許二史直前奏事
  修起居注王存乞復唐貞觀二史之軄執筆隨宰相入殿帝是其言又故事左右史雖日侍立而欲奏事必禀中書俟㫖存與同修起居注王安禮因對及之乃詔許直前著為令
  冬十月立水居戸賦役法
  詔求水居船户五户至十户為一甲以輸賦役
  太皇太后曹氏崩
  帝事太后極誠孝后亦慈愛天至故事外家男子毋得入謁帝以后春秋高數請召弟佾入見久之乃許及見少頃后謂佾曰此非汝所當得留輙遣出焉帝嘗有意於燕薊已與大臣定議乃詣太后白其事后曰儲蓄賜予備乎鎧仗士卒精乎帝曰固已辦之矣后曰事體至大吉凶悔吝生乎動得之不過南面受賀而已萬一不諧則生靈所繫未易以言茍可取之太祖太宗收復久矣何待今日帝曰敢不受教廣義太皇太后者仁宗之后太尉彬之孫也觀其訓神宗之言宛然乃祖不嗜殺人之仁也當時仁宗廢郭后而立太皇則太尉之徳葢可見矣雖然要亦杜太后作則於其始也厥後英宗之后高氏史稱為女中堯舜神宗之后向氏哲宗之后孟氏皆有賢徳著稱豈非以其源流之深長也哉
  下知湖州蘇軾獄貶為黄州團練副使
  軾自徐徙湖上表以謝又以事不便民者不敢言以詩託諷庶有益於國中丞李定御史舒亶擿其語以為侮慢因論軾自熈寧以來作為文章怨謗君父交通戚里逮軾赴臺獄詔定與知諫院張璪御史何正臣舒亶等雜治之定等媒糵以為誹謗時事鍛錬久之且多引名士欲寘之死太皇太后曹氏違豫中聞之謂帝曰嘗憶仁宗以制科得軾兄弟喜曰吾為子孫得兩宰相今聞軾以作詩繫獄得非仇人中傷之乎捃至於詩其過微矣宜熟察之帝曰謹受教吳充申救甚力帝亦憐之會同修起居注王安禮從容白帝曰自古大度之君不以言語罪人軾以才自奮謂爵祿可立取顧錄錄如此其心不能無觖望今一旦致於理恐後世謂陛下不能容才帝曰朕固不深譴也行為卿貰之第去勿漏言軾方賈怨於衆恐言者緣以害卿也王珪復舉軾詠檜詩曰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惟有蟄龍知以為不臣帝曰彼自詠檜爾何預朕事軾遂得輕比舒亶又言駙馬都尉王詵輩公為朋比如盛僑周邠固不足論若司馬光張方平范鎮陳襄劉摯皆略能誦說先王之言而所懷如此可置而不誅乎帝不從但貶軾黄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弟轍及詵皆坐謫貶張方平司馬光范鎮等二十二人俱罰銅初鮮于侁為京東轉運使以王安石吕惠卿當國正人不得立朝嘆曰吾有薦舉之權而所列非賢耻也遂舉劉摯李常蘓軾蘓轍劉攽范祖禹等及知揚州會軾自湖赴獄親朋皆絶與交道出廣陵侁往見之臺吏不許通或曰公與軾相知久其所往來文字書問宜焚之勿留不然且獲罪侁曰欺君負友吾不忍為以忠義分譴則所願也至是以舉吏累謫主管西京御史臺
  發明甚矣小人之桀黠也茍欲中傷善類無所不至軾以詩諷政雖云小疵未為大咎而李定舒亶之徒摘其警詞以為侮慢嗟夫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正邪相反賢否殊塗是以君子少有微瑕即為小人羅織在乎人君辨之何如耳茍不能辨而為小人所蔽則善善惡惡不公天下亦不可得而治矣綱目於軾以無罪例書則其權衡亦審焉
  庚申三年春正月遼出耶律伊遜于興中府
  伊遜又欲害太子濬之子延禧因言宋魏王和羅噶之子淳可為儲嗣羣臣畏伊遜莫敢言北院宣徽使蕭烏納伊勒希巴蕭托輝曰舎嫡不立是以國與人也遼主猶豫不决㑹獵於黒山見扈從官屬多隨乙辛後始惡其專遂改伊遜知南院大王事伊遜入謝遼主即日出之興中府其黨多黜遂封延禧梁王為設旗鼓蘇拉六人以䕶衛之生六年矣
  發明伊遜之惡已著曷為不書有罪遼治之不以罪也惡而不治則惡日長伊遜譛殺君后誣害君儲在王法之所不原遼主既知其姦不能明正其罪是以欲葢彌張浸不能已而又欲害太子之子其惡益甚矣兹因臣諌僅出興中傳曰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旣不能肆諸市朝又不能投諸荒昩則亂臣賊子何所懲戒乎綱目書此非為遼之亂臣賊子慮為天下後世之亂臣賊子慮也故夫書遼出耶律伊遜若無罪焉者所以深斥遼之失政刑也
  以章惇參知政事三月吳充罷
  充欲有所為每為王珪蔡確所沮至是諌官張璪論充與郭逵書止其進兵故安南無功充既遭同列困毁素病瘤積憂畏疾益侵遂罷為西太乙宫使踰月卒充為相務安靜心正而力不足知不可為而不能勇退為世所譏
  塟慈聖光獻皇后○夏四月詔忠州團練使韓存寶經制瀘夷
  先是渝州獠冦南州其酋阿訛奔箇恕熊本重賞檄斬之阿訛桀黠習知邉隙箇恕匿不殺會箇恕老以兵屬其子乞弟遂與阿訛侵諸部時羅茍夷叛犯納溪提刑穆珦言羅茍起端不加誅則烏蠻觀望為害不細乃詔韓存寶擊之存寶召乞弟犄角討蕩五十六村十三囤蠻乞降承租賦乃罷兵至是乞弟率步騎六千至江安城下責平羅茍之賞數日乃引去知瀘州喬叙遣梓䕫都監王宣以兵二千守江安而以賄招乞弟與盟於納溪蠻以為畏己益悖慢盟五日遂率衆圍熟夷羅箇牟族宣救之一軍皆沒事遂張驛召存寳授方畧統三將兵萬八千趨東川存寳怯懦不敢進乞弟送款紿降存寶信之遂休兵於綿梓遂資間
  六月詔中書詳定官制
  國初承唐制三省無專職臺省寺監亦無定員類以他官主判三省長官不預朝政六曹不釐本務給舎不領本職諌議無言責起居不記注司諌正言非特旨供軄亦不任諫諍其官人受授之别有官有職有差遣凡任者以登臺閣升禁從為顯宦而不以官之遲速為榮滯以差遣要劇為貴途而不以階勲爵邑有無為輕重議者多以正名為請帝慨然欲更其制乃置詳定官制局於中書命翰林學士張璪樞宻副承旨張誠一領之
  詔秘書監劉几等定雅樂
  帝自即位於禮樂之事未遑制作至是將有事於明堂知禮院楊傑條上舊樂之失遂召致仕秘書監劉几侍郎范鎮與傑參議几傑請遵祖訓一切下王樸樂二律用仁宗時所制編鐘追考成周分樂之序辨正二舞容節而鎮欲求一桴二米真黍以律生尺改修鐘量廢四清聲詔悉從几傑議樂成第加恩賚鎮謝曰此劉几樂也臣何預焉復上疏論之不報
  發明制禮作樂固天子之當為然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未有功不成治不定而妄作禮樂者是時沿邉之塗炭未消天下之瘡痍未愈老弱轉乎溝壑壯者散於四方功之不成未有疎於此時者也治之不定未有甚於此時者也賈誼曰建久安之勢成長治之業以承祖廟以奉六親至孝也以幸天下以育羣生至仁也不能以此自明而遑遑汲汲惟以禮樂為事而生民之榮瘁置之度外是豈治天下者之心哉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此固謬妄焉耳直書定樂深譏之也
  秋七月彗出太微垣詔羣臣直言闕失
  王安石弟安禮應詔上疏曰人事失於下變象見於上陛下有仁民愛物之心而澤不下究意者左右大臣是非好惡不遵諸道乘權射利者用力殫於溝瘠取利究於圍夫足以干隂陽而召星變願察親近之行杜邪枉之門至於祈禳小數貶損舊章恐非所以應天者帝覽疏嘉歎諭之曰王珪欲使卿條具朕嘗謂不應沮格人言以自壅障今以一指蔽目雖泰華在前勿之見近習蔽其君何以異此卿當益自信遂進翰林學士知開封府
  發明神宗之世彗星兩見而此出太㣲垣其異尤甚然前書彗見而詔求直言此書彗出而詔言闕失則其於敬天求言之心庶幾少盡然卒不能見諸行事者由君心之蠧未除耳君心之蠧未除天變之來難遏君心之蠧者小人也是時小人盈朝迭興迭㓕君心之蠧牢不可㧞人事失於下變象見於上豈有人事不失而致變象者然則天心之與君心相為一體君心不臧天心垂戒董子仁愛之言至是益信矣後世人君其可不正其心術哉
  九月定百官寄禄格
  官制成下詔行之凡領空名者一切罷去而易之以階因以寄祿議者又欲罷樞宻院歸兵部帝曰祖宗不以兵柄歸有司故專命官以綂之互相維制何可廢也遂止帝嘗謂執政曰官制將行欲新舊人兩用指御史大夫曰非司馬光不可王珪蔡確相顧失色珪憂甚不知所出確日上久欲收靈武公能任責則相位可保也珪喜謝之因薦俞充帥慶使上平西夏策其意以為旣用兵深入必不召光雖召將不至已而光果不召
  以馮京為樞宻使薛向孫固吕公著為副使向尋免向旣在政地養威持重同列質以西北事多黙不對㑹詔民畜馬向旣奉命旋知民不便欲改議御史舒亶論其反覆無大臣體斥知潁州
  冬十一月朔日食
  辛酉四年春正月馮京罷以孫固知樞宻院事吕公著韓縝同知院事
  京再執政初與王安石不合後為吕惠卿所傾中立不倚人服其操宋進士自郷舉至廷試皆第一者才三人王曽宋庠為名宰相京為名執政不愧科名云
  廣義小人之在朝勢必不容於君子書曰若苗之有莠若粟之有粃必見鋤治簸揚弗至於罷去不已也雖然安石惠卿不能容京於當時而千萬世士君子之公論自能容京也曽何損於京哉
  三月章惇有罪免以張璪參知政事
  朱服為御史惇宻使客達意於服為服所白惇父俞又彊占民田民遮訴惇惇繫之開封事併聞遂免知蔡州
  夏四月築河隄自大名至於瀛州
  河復大決澶州小吳掃詔都水監丞李立之經畫以聞帝謂輔臣曰河之為患久矣後世以事治水故常有礙夫水之趨下乃其性也如能順水所向遷徙城邑以避之復有何患已而立之言河流自乾寧軍至劈地口入海宜自北京至瀛州分立東西隄五十九掃詔從之立之在熈寧初已主立隄今竟行其言大抵熈寧專欲導河東流閉北流元豐以後因河決而北議者始欲復禹故迹帝愛惜民力思順水性而水官難其人王安石力主程昉范子淵二人尤以河事自任然糜費財用卒無成功
  發明河決之患雖因隄防不固然亦天變所致為神宗計者但當修政令明賞罰革𡚁事崇天道自然天意可囘河不為害葢君心無形之隄防人力有形之隄防無形之隄防旣修有形之隄防自固茍忽無形之隄防惟事有形之隄防則雖糜費財用何足恃乎故綱目據事直書非所以予之實所以譏之也
  五月立晉程嬰公孫杵臼廟於絳州
  報其存趙孤也追封嬰成信侯杵臼忠智侯
  發明程嬰杵臼一存孤一死節是誠晉之義士也蓋褒一善所以勸千萬人之不善者貶一惡所以戒千萬人之為惡者國語曰夫聖王之制祀也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災則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非是族也不在祀典神宗憫其忠節贈爵立廟可謂得其正矣神宗紛紛制作無一中禮獨此舉差恊輿情故特表而出之所以深予之爾
  廣義嗚呼自開闢以來忠義之士不為不少然能如二公之能以死生忠義把握如掌中之物千停萬當無毫髮爽者葢於二公之外不多見焉夫何自漢魏晉唐以來未聞其有封報之典至是忽有此舉不亦偉哉况乎所封之銜旣明且切之于冊足以見神宗激勸忠義之典嗚呼休哉
  夏人幽其主秉常秋七月詔李憲㑹陜西河東五路之師討之
  知慶州俞充知帝有用兵意屢請西伐又言諜報云夏將李清本秦人說秉常以河南地來歸秉常母梁氏知之遂誅清奪秉常政而幽之宜興師問罪此千載一時也帝然之遂詔熈河經制李憲等大舉征夏而召鄜延副總管种諤入對諤至大言曰夏國無人秉常儒子往持其臂以來耳帝壯之乃決意西伐方議出師孫固諫曰舉兵易解禍難不可帝曰夏有釁不取則為遼人所有不可失也固曰必不得已請聲其罪薄伐之分裂其地使其酋長自守帝笑曰此真酈生之說爾時執政有言便當直渡河不可留行固曰然則孰為陛下任此者帝曰朕已屬李憲固曰伐國大事而使宦者為之則士大夫孰肯為用帝不悅他日固又曰今五路進師而無大帥就使成功兵必為亂帝諭以無其人吕公著進曰問罪之師當先擇帥旣無其人曷若已之固曰公著言是也帝不聽竟命李憲出熈河种諤出鄜延高遵裕出環慶劉昌祚出涇原王中正出河東分道並進又詔吐蕃首領棟戬集兵㑹伐
  發明春秋之法凡亂臣賊子隣國不能討則罪隣國天子不能討則罪天子外邦不能討則罪外邦所以然者無非急欲討賊為天下法耳秉常不能立國而為母氏所幽禁暴誅亂王者義兵神宗能詔討之則天子之軄全矣故特以討予之然伐國大事而使宦者主之甚失國體此荀林父所以有邲之敗也綱目變文書討者以見師出有名故不計其人之美惡而亦予焉所以見君子之心急於討賊云爾至於以宦者為將夫豈無其失哉
  詔定選格
  太祖設官分職多襲五代之制凡入仕有貢舉奏䕃攝署流外從軍五等吏部銓惟注擬州縣官幕職帝自即位欲更制度詔内外官司舉官悉罷又用判吏部蘇頌議凡文武銓注之法悉歸選部分左右曹掌之初中書有堂選百司群縣有奏舉皆不𨽻於有司王安石以中書總庶務選徒留滯不能精擇言於帝欲罷堂選曾公亮執不可而止至是旣罷内外長吏舉官法堂選亦廢
  韓存寶棄市步軍都虞侯林廣撃瀘夷破之
  存寳坐逗遛無功斬於瀘州以廣代將乞弟復送欵帝以其反覆無降意督廣進兵廣遂敗乞弟於納江破樂共城斬首二千級乞弟遁廣帥兵深入自發納江即入叢箐無日不雨雪兵夫疾病死亡不可勝計往往取僵屍臠割食之過鴉飛不到山至歸徠州竟不得乞弟而還時朝廷懲安南無功方大舉伐夏故誅存寶以令諸將
  發明凡書棄市罪詞也存寶既承王命逗遛無功誠有罪矣故直書棄市以深絶之然何以不書有罪神宗喜事邉功無故擅興師旅經制瀘夷則其窮兵黷武之過不能無矣故不書有罪恕存寶也恕存寶乃所以責神宗也不然何以下書林廣擊瀘夷破之而不曰討乎權其輕重而書之於冊此綱目所以為是非之㫁案也
  九月李憲復蘭州
  憲總熈秦七軍及棟戩兵三萬敗夏人于西市新城復襲女遮谷破之遂復古蘭州城之請建為帥府
  种諤克米脂城
  諤率鄜延兵出綏徳城以攻米脂夏人八萬來救諤與戰於無定川敗之遂克米脂
  冬十月髙遵裕復清遠軍○内侍王中正以河東兵入宥州
  中正帥兵出麟州度無定河循水北行地皆沙濕士馬多䧟沒糗糧不能繼又耻無功遂入於宥州時夏人棄城走河北城中遺民百餘家中正遂屠之掠其牛馬以充食
  發明春秋之法以者不以者也入者逆而不順之詞然前皆書復書克而此特書入者徇名責實也能以衆正可為王師中正既入宥州屠民掠貨是亦盗賊而已矣非王者問罪之師也是以行師之道當得老成之人茍使君子用事而又使小人參之雖貞亦凶矣曰入宥州貶而為盗也然特書内侍者所以見閽寺之不足任因以譏神宗用人之非耳變文直書為後戒也
  十一月朔日食○高遵裕等兵潰李憲不至靈州而還劉昌祚率番漢兵五萬受遵裕節制令兩路合軍以進入境而慶兵不至昌祚次瑪伊克隘遇夏衆十萬扼險大破之遂薄靈州城兵幾入門遵裕嫉其功馳使止之昌祚按甲不敢進遵裕至圍城十八日不能下夏人決黃河七級渠以灌營復鈔絶餉道士卒凍溺死遂潰而還餘軍纔萬三千而已夏人躡之復敗焉昌祚亦還涇原种諤留千人守米脂而自帥大衆進攻銀石夏州遂破石堡城進至夏州駐軍索家平㑹大校劉歸仁以衆潰而軍食又乏復值大雪乃引還死者不可勝計入塞者僅三萬人王中正自宥州行至柰王井糧盡士卒死者二萬人亦引退初詔憲帥五路兵直趨興靈憲總師東上營於天都山下焚夏之南牟内殿幷其館庫追其統軍日木多凌丹敗之次於葫蘆河遂班師時五路兵皆至靈州獨憲不至
  發明昔程頥子傳易之詞曰任將授師之道當以長子帥師二在下而為師之主長子也若以弟子衆主之則所為雖正亦凶也自古任將不專而主覆敗者如晉荀林父邲之戰唐郭子儀相州之敗是也遵裕等妬功無策李憲等因人成事皆有罪也故書高遵裕等兵潰言兵不能潰乃遵裕等自潰之耳是時諸將皆至靈州獨憲不至故又書李憲不至靈州而還深罪之也此輕重之權衡耳
  以吳居厚為京東都轉運使
  居厚初為武安節度椎官奉行新法盡力核閒田以均給梅山徭計勞得補司農官屬轉提舉河北常平遂擢京東轉運副使時方興鹽鐵居厚精心計籠絡鈎稽收羨息錢數百萬卽萊蕪利國二冶官自鑄錢以能擢都轉運使議行河北鹽法搜剔無遺居厚起州縣凡流徒以言利得幸由是嗜進之士從風而靡
  壬戌五年春正月貶髙遵裕等官以李憲為涇原經畧安撫制置使
  初夏人聞朝廷大舉母梁氏問策於廷諸將少者盡請戰一老將獨曰但堅壁清野縱其深入聚勁兵於靈夏而遣輕騎抄絶其餽連可不戰而困也梁氏從之師卒無功而還帝曰朕始以孫固言為迂今悔無及矣至是計敗師罪高遵裕責授郢州團練副使本州安置种諤王中正劉昌祚並降官憲欲以開蘭㑹邀功弭責孫固曰兵法後期者斬况諸路皆至而憲獨不行不可赦帝以憲有功但令詰其擅還之由憲以餽餉不接為辭釋勿誅憲復上再舉之策詔以為涇原經畧安撫制置使知蘭州
  發明荀况曰公生明偏生闇王者之論無德不貴無能不官無功不賞無罪不罰朝無幸臣民無幸生遵裕等失律無功法固當黜然李憲既為首將衆至靈州違命不往推原其心厥罪已甚而反置之不問不惟不問而又加之以官則是神宗知有李憲而不知有國法也憲乃無知刑人而使之經畧使之安撫使之制置涇原之事在其掌握是豈建官惟賢之義哉據事詳書其失自見廣義李文靖嘗以土木甲兵之事為憂至是騐矣使神宗早從孫固之言必無今日之悔秦誓曰尚猷詢兹黄髮則罔所愆為國者可以鑑矣
  夏四月朔日食○御史中丞舒亶有罪免
  亶舉劾多私氣焰薰灼見者側目至是坐詐為錄目奪兩秩勒停遠近稱快
  發明御史中丞乃天子耳目之司激濁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清固其職也說苑曰人臣之術順從而復命無所敢專義不茍合位不茍尊必有益於國必有補於君亶舉劾多私氣焰薰灼是亦小人之流耳今坐詐偽奪秩勒停不亦宜乎故綱目具官而書有罪深絶之也
  以王珪為尚書左僕射兼門下侍郎蔡確為尚書右僕射兼中書侍郎章惇為門下侍郎張璪為中書侍郎蒲宗孟為尚書左丞王安禮為尚書右丞
  官制成改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左右僕射參知政事為門下中書侍郎尚書左右丞初議官制葢倣唐六典事無大小並中書取旨門下審覆尚書受而行之三省分班奏事並歸中書確說珪曰公久在相位必得中書令珪信不疑確乃言於帝曰三省長官位髙不須置令但令左右僕射分兼兩省侍郎足矣帝以為然故確名為次相實顓大政珪以左僕射兼門下拱手而已帝雖以次叙相珪確然不加禮重屢因微失罰金每罰輙門謝宰相罰金門謝前此未有人皆耻之確旣相屢興羅織之獄縉紳士大夫重足而立富弼在洛上書確小人不宜大用帝不從帝嘗語輔臣有無人才之歎宗孟率爾對曰人才半為司馬光邪說所壞帝不語直視久之曰蒲宗孟乃不取司馬光邪未論别事只辭樞宻一節朕自卽位以來惟見此一人他人則雖廹之使去亦不肯矣宗孟慚懼無以為容時李憲乞再舉伐夏帝以訪輔臣王珪對曰向所患者用不足朝廷今捐錢鈔五百萬緡以供軍食有餘矣安禮曰鈔不可噉必變而為錢錢又變為芻粟今距出征之期纔兩月安能集事帝曰李憲以為已有備彼宦者能如是卿等獨無意乎唐平淮蔡唯裴度謀議與主同今乃不出公卿而出於閹寺朕甚耻之安禮曰淮西三州爾有裴度之謀李光顔李愬之將然猶引天下之兵力歴嵗而後定今夏氏之强非淮蔡比憲才非度匹諸將非有光顔愬輩臣懼無以副聖志也
  發明王珪蔡確皆姦險之徒而使為宰相章惇張璪皆邪佞之黨而使為參政蒲宗孟之徒頑鈍無恥亦居執政之官可謂極一時之遴選者矣天下何由而不亂乎君心何由而不蠧乎書曰元首叢脞哉股肱惰哉萬事墮哉者是已神宗即位一十五載其所退者皆一時之君子所進者皆一時之小人浸淫而至於哲徽二世壞亂極矣豈非端本澄源之大幾耶大書特書深譏之耳廣義此正小人彚征之時也安禮獨如宋王何
  以曾鞏為中書舎人
  鞏能文章為歐陽脩所重帝深知其才命充史舘修撰專典史事至是命為中書舎人時自三省百職事選授一新除書日至十數人人舉其職於訓辭典約而盡未幾卒吕公著嘗言於帝曰鞏為人行義不如政事政事不如文章以是不大用
  吕公著罷○秋八月詔嵗以四孟月朝獻景靈宫帝以先朝御容多寓寺觀乃作十一殿于景靈宫凡神御皆迎入累朝文臣執政官武臣節度使以上並圖形於兩廡凡執政官除拜赴宮恭謝其後南郊先詣宮行薦享禮並如太廟
  廣義春祀夏禴秋嘗冬蒸與夫大禘之禮自有太廟常典神宗此舉其諸謂之何哉書曰黷於祭祀時謂勿欽其神宗之謂乎
  給事中徐禧䕶兵城永樂
  种諤西討不能如志知延州沈括欲盡城横山下瞰平夏使虜不得絶磧為冦諤遂上其䇿於朝且言興功當自銀州始帝以為然遣給事中徐禧内侍李舜舉往鄜延議之舜舉退詣執政王珪迎謂曰朝廷以邉事屬押班及李留後無西顧之憂矣舜舉曰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相公當國而以邉事屬二内臣可乎内臣止冝供禁廷灑掃之職爾豈可當將帥之任耶聞者代珪發慙禧至鄜延上言銀州雖據明堂川無定河之會而故城東南已為河水所吞其西北又阻天塹不如永樂之形勢險阨請先城永樂永樂依山無水泉种諤極言其不可帝從禧議乃詔禧䕶諸將往城之而命括移府並塞總兵為援陜西轉運判官李稷主餽銄禧以諤跋扈奏留諤守延州自率諸將往築十四日而成距故銀州治二十五里賜名銀州砦禧等退還米脂以兵萬人屬曲珍守之
  發明凡書城者完舊也築者創始也城者禦暴保民之所而城有制役有時魯嘗城費城郈城中邱城郎春秋譏之神宗惑徐禧之妄議䕶兵城之尋又失焉則亦何益之有况城以秋而收歛之時廢財妨農務而非時矣失其時制妄興大作無愛養斯民之意者其罪之輕重見矣
  九月夏人陷永樂徐禧等敗死
  禧等旣城去九日夏人以數千騎來攻曲珍使報禧禧遂與李舜舉李稷往援之留沈括守米脂比抵永樂夏人傾國而至大將高永能請及其未陳擊之禧曰爾何知王師不鼔不成列執刀自率士卒拒戰夏人益衆進薄城下珍兵陳於水際將士皆有懼色珍白禧曰今衆心已搖不可戰戰必敗請收兵入城禧曰君為大將奈何遇敵先自退耶乃以七萬人陳於城下夏人縱鐵騎渡河珍曰此鐵鷂子軍也當其半濟擊之乃可以逞得地則其鋒不可當也禧不從鐵騎旣濟震盪衝突大衆繼之珍銳卒敗奔還蹂後陳夏人乘之珍衆大潰珍收餘衆入城夏人圍之厚數里且據其水砦珍士卒晝夜血戰城中乏水已數日掘井不及泉渴死者十六七括與李憲援兵及饋餉皆為夏人所隔不得前种諤怨禧不遣救師城中大急㑹夜半大雨夏人環城急攻城遂陷禧舜舉稷永能皆為亂兵所害惟珍裸跣走免將校死者數百人喪士卒役夫二十餘萬夏人耀兵米脂城下而還自熈寧以來用兵得夏葭蘆吳保義合米脂浮圖塞門六堡而靈州永樂之役官軍熟羌義保死者六十萬人錢穀銀絹不可勝計事聞帝臨朝痛悼為之不食贈禧等官而貶括為均州團練副使隨州安置降珍為皇城使自靈武之敗秦晉困棘天下企望息兵而括諤進攻取之策禧素以邉事自任狂謀輕敵遂致覆敗自是帝始知邉臣不可倚信深自悔咎無意於西伐而夏人亦困敝矣初帝之遣禧也王安禮諫曰禧志大才疎必誤國事帝不聽及敗帝曰安禮毎勸朕勿用兵少置獄盖為是也
  發明不書死之而直書敗死貶之也師之六四曰師左次無咎未失常也春秋師次于郎次于召陵是已徐禧恃才妄作不能料敵卒以取敗遂使喪師失地身且不保是乃匹夫匹婦之為諒自經於溝瀆而英知之者矣茍信曲珍之謀全師入城徐圖進取則夏人必不如此猖獗王師必不如此挫衂焉孔子曰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詎不信哉禧死而不得以全節書者其以此耳廣義抑觀築永樂城者徐禧也陷永樂城者亦徐禧也今徐禧不度夏人來爭之勢惟邀築城永樂之功昔者子囊城郢尚爾取敗况永樂之懸居邉塞者乎嗚呼城永樂者是猶置羊牢於虎穴之傍也焉往而不被其吞陷哉神宗於禧輕信過聽而致喪師辱國之醜可謂噬臍無及矣故綱目書曰九月夏人陷永樂徐禧等敗死者以見永樂之城成於八月而九月即陷矣而徐禧敗死又所以見其敗其死冝也不然則當書曰徐禧死之此書法之所當辨也比而觀之其義見矣
  癸亥六年春二月夏人冦蘭州貶李憲為熈河都總管夏人數十萬圍蘭州已奪兩闋門鈐轄王文郁夜集死士七百餘人縋城擊走之未幾夏人復分道入冦亦多為諸路所敗中丞劉摯言熈河經畧使李憲貪功生事一出欺罔避興靈㑹師之期頓兵以城蘭州遺患至今詔貶憲為熈河安撫經畧都總管
  夏四月遼大雪
  平地丈餘馬死者十六七
  發明凡外災告則書所謂災者害及民物如水火兵戎之冦是也然此大雪耳何以書時當孟夏而大雪隨降則其異尤甚而與水火兵戎何殊焉天子於外夷有恤病救急之義則告為得禮而不可以不弔春秋四隣同災許人不弔君子是以知許之先亡也凡志災見綱目有謹天戒恤民隠之心王者之事也與春秋書宋大水同義
  閏六月夏人復來脩貢
  夏人亦敝於兵西南都統昴星嵬名濟移書示涇原劉昌祚乞通好如初昌祚以聞帝諭昌祚答之及入冦屢敗國用益竭乃遣謨箇咩迷乞遇來上表帝許之復詔陜西河東經畧司其新復城砦徼循毋出二三里夏之歳賜悉如其舊未幾夏主上書乞還侵疆帝不許
  司徒韓公富弼卒
  遺表大畧云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納說上誤聪明浸成禍患今上自輔臣下及多士畏禍圖利習成敝風去年永樂之役兵民死亡者數十萬今久戍未解百姓困窮豈悔過耻敗不思救禍之時乎天地至仁寧與羌夷校勝負願休兵息民使關陜之間稍遂生理兼陜西再團保甲州縣奉行勢侔星火人情惶駭不苦寢罷以綏懐之臣之所陳急於濟事若夫要道則在聖心所存與所用之人君子小人之辨爾弼早有公輔之望名聞夷狄遼使每至必問其出處安否臨事周悉不萬全不發當其敢言奮不顧身忠義之性老而彌篤家居一紀斯須未嘗忘朝廷訃聞贈太尉諡文忠
  發明弼厯仕三朝委身幹國忠義之性老而彌篤觀其所上遺表則為國憂民之心可見矣故卒而具其官爵者所以深嘉而亟予之也
  秋七月孫固罷以韓縝知樞宻院事安燾同知院事○八月蒲宗孟免以王安禮李清臣為尚書左右丞御史論宗孟荒於酒色及繕治府舎過制故免
  九月朔日食○冬十月遼耶律伊遜伏誅
  伊遜在興中府坐以禁物鬻人外國减死幽于萊州其黨耶律仁傑削爵為民至是伊遜復謀來奔及私藏兵甲事覺㐲誅
  十一月太師文彦博致仕
  彦博自河南入朝帝嘉其輔立英宗而不伐其功加兩鎮節度使將行賜燕瓊林苑兩遣中使遺詩祖道當世榮之至是請老以太師致仕彦博之在河南也與冨弼等用白居易故事就弼第置酒相樂尚齒不尚官洛陽多名園古刹諸老鬚眉皓白衣冠甚偉都人常隨觀之已而圖形妙覺僧舎謂之洛陽耆英會司馬光年未六十以狄兼謩故事與焉
  發明凡書致仕予知止也彦博厯仕三朝老於王事値斯之時弗克大用茍不致仕而去則不惟禍將及身抑且素飡之恥矣君子其可不知幾乎特書致仕蓋予之也
  以陸師閔提舉成都茶場
  李稷旣死以師閔代其任𣙜利尤刻稅息倍於稷
  十二月户部獻今嵗民數
  時天下凡二十三路東南際海西盡巴僰北極三關東西六千四百八十五里南北萬一千六百二十里天下主客户一千七百二十一萬一千七百一十三
  發明大中祥符七年户部奏户九百五萬五千七百二十九口二千一百九十七萬六千九百六十五至是所奏之數戸僅一千七百二十一萬一千七百一十三而口不與焉然自甲寅至癸亥一百十五年而所増者一萬九千四十一户神宗恃其戸口之數窮奢極欲自謂長享太平不料禍出目前生民塗炭較諸天寳不能三分之二然則有天下者豈可不知所戒哉
  甲子七年春正月夏人大舉冦蘭州
  初李憲以夏人數至蘭州河外而翺翔不進意必大舉乃増城守之備至是果大舉入冦步騎號八十萬圍蘭州意在必取督衆急攻矢如雨雹雲梯革洞百道並進凡十盡夜不充糧盡引去尋復冦延州順徳軍定西城及熈河諸砦
  夏五月詔以孟軻配食孔子
  先是判國子監常秩請立孟軻楊雄像於廟庭仍賜爵號又請追尊孔子為帝下兩制禮官詳議以為非是而止知鄆州曾孝寛復請加封孟子乃詔封為鄒國公至是復詔孟子與顔子並配孔子又追封荀况為蘭陵伯揚雄為成都伯韓愈為昌黎伯從祀廟庭
  發明揚雄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霸而已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韓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自孔子旣沒天生孟氏以續斯道之傳斯民之類不至糜爛絶㓕者孟氏之功用也神宗惑於邪慝所為不正其視儒道不啻枘鑿之不相入然以孟軻配食孔子乃見於弊政倥偬之日故綱目特筆予之亦以見天理之在人心自有不可得而冺沒者神宗紛紛制作獨此為美故特表而出之所以不沒其善也
  廣義嗚呼孟軻配享其舉當矣然封荀况揚雄無乃不可乎彼荀况嘗曰亂天下者必孟子子思也其於孟氏之道同乎否乎揚雄賦反騷以詆屈原作美新以頌王莽是皆叛孔孟而反正道者也以二子從祀孔廟不亦謬乎
  秋七月王安禮罷○冬十二月端明殿學士司馬光上資治通鑑
  初光約戰國至秦二世如左氏體為通志以進英宗悅之命續其事就崇文殿開局許自選官屬得借龍圖天章三館秘閣書籍給御府筆墨繒帛及御前錢以供果餌以内臣為承受光遂與劉攽劉恕范祖禹及子康編集帝即位賜名資治通鑑製序文賜之會光出知永興軍以衰病乞閒乃差判西京留司御史
  臺及提舉崇福宫前後六任聽以書局自隨光於是徧閱舊史旁采小說抉摘幽隠較計毫釐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終五代又畧舉事目年經國緯以備檢尋為目錄又參考羣書評其同異俾歸一塗為考異合三百五十四卷厯十九年而成至是上之詔以光為資政殿學士降詔奬諭
  發明治鑑乃光等之自修總三百五十四卷厯十九年而成事非不備而功非不久亦所以寓一王之法存褒貶之功誠有天下者之所宜閱也光以是上之則庶幾有愛君之心耳其與上㑹計錄祥瑞圖者豈不異哉故綱目直書以著其美
  乙丑八年春正月帝有疾三月詔立延安郡王傭為皇太子賜名煦皇太后權同聽政
  帝疾甚羣臣請立皇太子及請皇太后高氏權同聽政許之三月甲午朔立傭為皇太子賜名煦先是岐王顥嘉王頵日問起居太后旣垂簾命二王毋輙入且隂敇中人梁惟簡妻製十嵗兒一黄袍懐以來蓋宻為踐祚倉卒備也初太子之未立也職方員外郎邢恕與蔡確成謀宻語太后之侄髙公繪公紀曰上疾不可諱延安糼沖宜早有定論岐嘉皆賢王也公繪驚曰此何言君欲禍吾家邪恕知計不行反宣言太后屬意岐王而與王珪表裏導確約珪入問疾陽鉤致珪語使知開封府蔡京伏劍士於外須珪小持異則執而誅之旣而珪言上自有子定議立延安恕益無所施及太子已立猶與確自謂有定策功傳播其語於朝
  發明是時神宗寢疾羣姦謀變向非哲后在内維持調䕶則儲位易矣是以有天下者當亟立太子以正國本國本正而天下罔不正矣故綱目特書於策所以深幸之也
  帝崩太子卽位赦
  帝崩年三十八太子卽位生十年矣史臣曰神宗孝友謙抑敬畏輔相不事遊幸勵精圖治將大有為未幾王安石入相安石為人悻悻自信知祖宗志吞幽薊而數敗兵帝奮然將雪數世之耻未有所當遂以偏見曲學起而乘之天下洶洶騷動帝終不覺悟方斷然廢逐元老擯斥諫士致祖宗之良法美意變壞幾盡自是邪佞日進人心日離禍亂日起惜哉
  尊皇太后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徳妃朱氏曰皇太妃
  徳妃帝生母也太皇太后旣聽政散遣修京城役夫止造軍器及禁庭工技出近侍尤無狀者戒中外無苛歛寛民間保戸馬事由中㫖王珪等弗預知也蔡確恩求媚於太后以自固太后從父高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因上言乞復遵裕官后曰遵裕靈武之役塗炭百萬先帝中夜得報起環榻而行徹旦不能寐自是驚悸馴致大故禍由遵裕得免刑誅幸矣先帝肉未冷吾何敢顧私恩而違天下公議乎確悚慄而退
  廣義高遵裕太皇太后從父至親也觀其拒蔡確之請非其心之至公至明者能之乎且垂簾之始政事一新俱有可觀而神宗之不逮逺矣史稱其女中堯舜信哉此亦宋之大幸也
  罷京城邏卒及免行錢廢濬河司蠲逋賦
  尋詔寛民力有司或致廢格者監司御史紏劾之
  司馬光自洛入臨夏五月詔求直言
  光居洛十五年天下以為真宰相田夫野老皆號為司馬相公婦人女子亦知其為君實也神宗崩光欲入臨避嫌不敢時程顥在洛勸光行乃從之衛士見光皆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所至民遮道聚觀馬至不得行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光懼亟還太后遣内侍梁惟簡勞光問為政所當先光請開言路詔榜朝堂而大臣有不悅者設六語云若隂有所懐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僥倖希進下以眩惑流俗若此者罰無赦后復命示光光曰此非求諫乃拒諫也人臣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乃具論其情改詔行之於是上封事者千數
  發明衰之極者盛之漸否之甚者泰之基易曰有命無咎疇離祉此之謂也時民苦𡚁政天下疲勞其曰罷京城邏卒罷免行錢廢濬河司蠲逋賦求直言皆當時之所急者今兹一舉而恤民求言之意已在其中誠傾否為泰撥亂反正之宏綱耳其後新法漸革正人漸用生民旣瘁而復蘇天下已傷而復愈蓋由太后之為母也故特詳書以著其美焉
  召程顥為宗正寺丞未至卒
  顥嘗曰新法之行乃吾黨激成之當時自愧不能以誠感上心遂致今日之禍豈可獨罪王安石也至是召為宗正丞未行而卒年五十四顥自十五六時與弟頥聞汝南周敦頥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資性過人充養有道純粹之氣盎於面背門人交友從之嵗久未嘗見其忿厲之容遇事優為雖當倉卒不動聲色深有意經濟方召用遽卒士大夫識與不識莫不哀傷焉文彦博采衆論題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頥序之曰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㓕矣先生生乎千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辯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葢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孰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
  發明書召程顥喜之也書未至卒惜之也葢自周公沒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程子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辯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顥於神宗之朝弗果大用時方知其名而召用之而顥已告終矣豈非斯世斯民之大幾乎使天假之以年則其道大行而民被其澤不致邪說誣民充塞仁義焉是以君子深為顥惜而又為斯世惜也悲夫
  廣義書曰未至卒者傷吾道之不幸也
  吳居厚有罪貶知廬州
  居厚在京東最苛刻劇盗王沖因民怨聚衆數千欲乘其行部至徐簒取投諸鐵冶中居厚聞之間道遁去至是以言者論降知廬州尋謫為成州團練使黄州安置
  王珪卒
  珪以文學見推流輩然自執政至宰相凡十六年無所建明率道諛將順當時目為三旨相公以其上殿進呈云取聖旨上可否訖云領聖旨退諭禀事者云已得聖㫖也
  發明王珪為相無所建明率道諛將順而已豈非小人之魁桀乎故卒而削去其官以示貶
  以蔡確韓縝為尚書左右僕射兼門下中書侍郎章惇知樞宻院事○以司馬光為門下侍郎
  詔起光知陳州過闕留為門下侍郎旣而蘇軾自登州召還緣道人相聚號呼曰寄謝司馬相公毋去朝廷厚自愛以活我是時天下之民引領拭目以觀新政而議者猶謂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光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王安石吕惠卿所建為天下害者改之當如救焚拯溺况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也於是衆議少止羅從彦曰孔子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此孝子居喪志存父在之道不必主事而言也况當易危為安易亂為治之時速則濟緩則不及改之乃所以為孝也天子之孝在於保天下光不即理言之乃曰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以此遏衆議則失之矣其後至紹聖時排陷忠良以害於治豈亦光有以召之邪
  六月賜楚州孝子徐積粟帛
  積事親孝旦夕必冠帶定省從胡瑗學所居一室寒一裘啜粟飲水雖瑗遺以食亦不受以父名石至終身不用石器行遇石則避而不踐中年屏居窮里而四方事無不知嘗借人書經夕還之借者紿言書中有金葉積賣衣償之不與辯後以近臣薦授楚州教授每升堂訓諸生曰諸生欲為君子而使勞己之力費己之財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不勞己之力不費己之財諸君何不為君子郷人賤之父母惡之如此而不為君子猶可也鄉人榮之父母欲之諸君何不為君子聞者敬服及卒賜諡節孝
  發明治天下者褒忠臣所以勸民忠褒孝子所以勸民孝褒義士所以勸民義褒節婦所以勸民節此皆為國之善政風化之大閑不可不講求之也徐積事親誠孝人無間言今能賜以粟帛則其褒孝之心極其切矣天下之人豈不觀感而興起於孝乎大書特書深予之也
  廣義徐積仕者也何不銜之而稱其孝子乎曰銜之不足貴也稱孝子者乃所以貴之也學者味之其義得矣
  秋七月以吕公著為尚書左丞
  公著知揚州被召侍讀太后遣使迎問所欲言公著曰先帝本意以寛省民力為先而建議者以變法侵民為務與己異者一切斥去故日久而弊愈深法行而民愈困誠得中正之士講求天下之利病協力而為之冝不難矣旣至拜左丞公著旣居政府與司馬光同心輔政推本先帝之志凡欲革而未暇與革而未定者一一舉行之民懽呼鼓舞稱便
  罷保甲法
  先是司馬光言於太后曰兵出民間雖云古法然古者八百家纔出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閒民甚多三時務農一時講武不妨稼穡自兩司馬以上皆選賢士大夫為之無侵漁之患故卒乘輯睦動則有功今籍郷村之民二丁取一授以弓弩教之戰陳農民半為兵也三四年來又令三路置都教場無問四時毎五日一教一丁在閱一丁供送雖云五日而保正長以泥堋除草為名聚之教場得賂則縱否則留之是三路耕耘收穫稼穡之事幾盡廢也至是復力言其公私勞擾有害無益遂詔罷之廣義温公之罷新法所謂拯溺救焚不足以喻其快人心也使公之誠未信於上又何以致上
  之聽信如此哉易曰未占有孚温公有焉
  冬十一月復以鮮于侁為京東轉運使
  熈寧末侁已嘗為京東轉運使至是居厚貶復用之司馬光語人曰今復以子駿為轉運使誠非所冝然朝廷欲救東土之敝非子駿不可此一路福星也安得百子駿布在天下乎侁旣至奏罷萊蕪利國兩鐵
  冶又奏海鹽依河北通商民大悅
  葬永裕陵○罷方田法○十二月罷市易法貶吕嘉問知淮陽軍
  言者交論市易之患被於天下本錢無慮千二百萬緡率二分其息十有五年之間子本當數倍今乃僅
  足本錢蓋買物入官未轉售而先計息取償至於物貨苦惡上下相䝉虧折日多空有虛名而已監察御史韓川論市易以為雖曰平均物直而其實不免貨交取利就使有獲尚不可為况所獲不如所亡願趣罷其法於是詔罷市易而削前提舉市易光祿卿吕嘉問三秩貶知淮陽軍其黨皆降黜
  罷保馬法
  發明於戯民之憔悴於虐政可謂極其至矣今能於保甲方田市易保馬之法次第而罷之其革故鼎新為可見焉殆見天下之疾首蹙額者皆變為含哺鼔腹之俗耳茍或哲宗不改賢母之政一遵祖宗之法天下何由而亂耶惜乎哲宗不足以語此易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徳此之謂也綱目備書皆喜而予之之詞耳
  起居舎人邢恕有罪貶知隨州
  恕博貫經籍能文章從程頥學司馬光吕公著王安石吳充皆重之然天資詭詐冐進與蔡確謀立岐王顥事旣不成㑹王珪卒恕與確及章惇宣言太皇太后及吳充有異議賴確擁䕶而止自以為功至是復為髙公繪草奏乞尊崇朱太妃為高氏異日計太后怒黜知隨州
  發明直書有罪貶惡而絶之之詞也前書吳居厚有罪貶者居厚之在東京最為苛刻邢恕之在朝廷最為詭詐皆憸邪之小人也觀綱目之所書則其疾惡之㫖嚴矣
  廣義抑觀高后聽政之初起司馬光吕公著程顥貶嘉問邢恕罷保甲團教方田市易養馬諸法皆所以合天心而協人意者也孰謂女后當國而無足稱者哉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七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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