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香溪集 (四庫全書本)/卷18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巻十七 香溪集 巻十八 巻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香溪集巻十八      宋 范浚 撰書
  寄上李丞相書
  寄上富樞宻書
  荅徐提幹書
  荅胡英彥書
  上婺守周侍郎書
  荅姚令聲書
  寄上李丞相書
  浚聞之昔者東周之衰王道雖微然朝廷公卿大夫表著猶在列爵錫土之柄天子猶得而用之大而齊晉秦楚小而宋衛陳鄭凡得百里而臣其民者亦莫不有卿佐列位臺餽廩粟黃金白璧翹車髙旌足以來天下之賢能然而一時豪傑英偉之士類皆褰裳提屨鱗集霧㑹爭先擁篲於孔氏之門而惟恐獨後若淵騫求由參偃商賜之徒其才皆足以佐天子而立南面彼不之齊之晉之秦楚宋衛陳鄭以干說其君又不從仕於周以徼一旦之富貴顧獨甘心棲遲乎蒿廬壤室飲水嘬茹無監門之養以飽其腹被褐穿結無五兩之綸以華其身菜色當阨困窘顛沛矢死而不悔何哉葢士非狂惑鄙陋則皆欲有立於時而流聲光於後世彼七十子者有聖人為之依歸行道守義相與樂其樂而忘其窮舉天下之富貴殆無足與易者故夫七十子之所成就皆足以不朽上焉者窺見聖域仰髙鑚堅以窮探乎性命道德之微雖魯喭之資亦皆深造自得終於易簀結纓泰然不動其心以安於死下焉者猶能取休聲垂無窮千載而下號曰孔門髙第想望風采而不可及嗟乎天下之富貴曾何足以易此哉其後孟軻以仁義之說倡於戰國干戈之際而告不害公孫丑萬章輩亦皆捨所謂縱橫捭闔刑名楊墨以來學乎孟氏當是時士之挾縱橫刑名干說諸侯者無不釋屩而析圭解褐而懐符一談笑而取客卿封君之貴髙門大屋開第康莊之衢持粱齕肥心嗛意得朱輪黃屋從徒駕馭馳驅乎秦楚齊趙燕魏之郊而不害輩獨去榮華就枯槁捨衆人之所趍以求學乎孟氏其亦以軻為道之所在且足以託乎不朽也嗟乎自戰國以至於今千數百載雖其間不無豪傑英偉之士出於寒素然不幸而無聖賢為之依歸要所成就其能如孔門髙弟孟軻之徒歟然亦幸而時有名人魁士為一時領袖者如李膺以節義顯為世楷模被容接者有登龍之榮四方翕然莫不奮迅感激波蕩而從之故東漢雖衰而士多忠義慷慨解衣就鼎鑊摩頸伏刀鑕相牽連趍死而不懼是雖無益於漢之存亡然振頽風起衰俗於卑陋委靡之餘於名教亦不可謂無少助也唐世人物視秦漢而下為最盛葢其始也隋王通以儒術興於河汾學者戴經抱籍以從之遊如房𤣥齡杜如晦魏徴薛收李靖溫大雅等舉出其門而皆為王佐勲名卓然其後韓愈起文弊於乖微為諸儒標的有從愈者號稱韓門弟子於是唐之文章鬱然有西漢餘風學古之士肩摩跡接繼愈而作爭以所長焜燿於時此唐世人物所以視秦漢而下為最盛實通愈之力也往國家承平久天下無事士得沉潛學問而又有韓富歐陽司馬二蘇諸公落落然踵起為儒先生各以所學收率天下之士或博約其人使知所趍向或借之清談緒論以成其名是以天下之士得所依歸益自懋勉磨厲以德行文學政術稱者藹然輩出奮跡立朝咸能偘偘正色以忠節直道逺猷茂業與夫髙文大冊聲詩雅什為國光華葢亦有韓富歐陽司馬二蘇諸公為之依歸而已厥今世道艱棘滄海橫流士之脫於干戈憑陵強弱噬食若戶賦口歛誅求漁奪寒饑憔悴之餘其能志氣不衰自期有立於世者葢寡而又公卿不揖客將相不俛眉類多簡貴自尊非伊優面柔乞憐諂笑則無以辱流睞而見甄録彼耿介尚氣者使之呼吸折節而得萬鍾且有所不為其況攝纓束袵介徒𨽻而倚墻屏俯僂偵伺以幸貴人一揖一顧彼且以為殺身不足滅恥是以浩然鵠舉惟恐足跡見汙於權門而有志濟時強聒自任者亦且為之前郤猶豫欲依世撓節則不能欲遺世逺引則不忍欲求所依歸則無有遑遑乎若迷塗冥行而無適從於斯時也士非信道篤自知明行藏自我不因人而作輟則其所成就殆未可知也嗟乎今世之士去孔孟逺矣而曽不得如李膺王通韓愈者為之依歸一何不幸至此極耶然於此有說焉庶幾有以慰天下士大夫之心葢以為閤下勲德甚髙而名塞天壤士之仰英風望餘光者兾一見有輕萬戶之心得一言若九鼎大呂之重誰不願遊閤下之門以自託於不朽閤下所賔接固亦多矣儻復加之意焉而略勢位躬吐握以一變近時公卿簡貴之風均禮寒素開納後來或博約其人使知所趨向或借之清談緒論以成其名將見天下之士褰裳提屨爭先奔走以閤下為依歸雖易之以富貴而彼將有所不願士非狂惑鄙陋孰不捨衆人之所趨而委心乎閤下者閤下方將復執大柄佐吾君撥衰戡亂則必有奮忠義立勲名者出為朝廷用閤下貴隆槐鼎為元功宿德文章言語與事相侔實今宗師握牘秉管者亦得以仰窺標的益其鑚礪之工以收名於文籙是閤下與一時士大夫皆無媿乎前修也後世且曰吾宋復有閤下為士所依歸葢韓富歐陽司馬二蘇之續不其休歟浚抑嘗聞侯嬴欲就魏公子之名而故久立公子車騎市中使人知公子為長者能下士漢王生於公卿廷㑹時使張釋之結韈而曰張廷尉方天下名臣吾故聊使結韈欲以重之汲黯與大將軍抗禮或說黯大將軍尊貴誠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以大將軍有揖客反不重耶大將軍聞愈賢黯故夫以貴下賤者古人以成名今人以為恥古人以為取重今人以為辱今之士未必賤於侯嬴貴人其能為之久立車騎市中乎今之士未必不賢於王生貴人其能為之結韈於廷㑹時乎使今之士與貴人抗禮貴人其能賢之如大將軍之賢汲黯乎必若以謂是非聖賢事為不足算則周公下白屋固有執贄而見還贄而見修禮貌而見與欲言而請畢事者越千人而不倦然則近時公卿簡貴自尊之風不及古人逺甚誠願閤下矯其失曠然大變之也方今強敵方張神州陸沉人墜塗炭骸髗僵暴於原野稚耋流宂於道路聖主嘗膽九重之上臥不安席疆塲日駭近以江介為守荷戈挺刃乗鄣望候之士懸命鋒鏑甲冑孕蟣虱而不得欠伸於菴廬之下義人志士傷時激烈酸鼻落涕吟嘯扼腕正聖哲馳騖履遺弗取之秋公卿不於此時倒屣走迎國士傾身接納與共謀所以批患折難廣地強國尊社稷顯宗廟致主庇民之至計顧獨坐養威重留賔滿廡夷俟踞見至有盥頮賔興昧旦守門見辭閽人足趦趄而不得前者悲夫士固䝉恥冒訽極矣而公卿之拒人郤客亦已太甚是何足以傾天下之士哉一旦秉成當軸坐廟朝進退百官知所謂棟下有柱柱下有石石下有土求其人而不得則坐誣一世謂之乏材如李吉甫之為相自謂後進人物罕所接識懵然莫知能否其亦簡貴自尊之過也故曰士不預備而熟講卒然君有問焉其無以應之則大臣之道或闕故不可憚煩今天子側席竦意注想閤下甚眷而搢紳君子逮於窟穴黎庶莫不引頸傾耳望閤下復相如望歲焉浚故願閤下均禮寒素而加之意益務開納以為遄歸鴟閤棟下柱石之用伏惟髙明察浚之所為拳拳者皆海內公願而當今主盟吾道之責閤下其實當之又以浚身賤逺不得走伏墻仞再拜下風以控此區區之說也而寓其誠於書進越是懼併祈閤下恕之
  寄上富樞宻書
  浚不肖伏食蓬葭慕仰閤下盛德願望威重有年矣屬趍行馬之扉僣納里刺屢獲侍杖屨而聆謦欬慰釋鄙心殆若所謂受教一言而七日不食如饗太牢者幸甚幸甚雖然浚固有所慕仰而非敢以求知也今閤下乃有意欲以小人姓名塵於薦書聞命悸悚不知所為既愧淺昧不足以仰承特達知遇又切歡詠閤下大雅宏度其將以厚德鎮浮俗移澆風也浚聞公卿之大任莫若索士而士則以自鬻為醜抑嘗怪近時公卿大人不俛眉下士類多簡棄寒素莫之省録狂生賤儒習為躁競望髙門而走謁蘧蒢戚施以期一顧一揖而終不可得是先達者未嘗求士於後進而後進者顧獨求知於先達也逆施倒置聞見稔積漸靡成俗視為當然此浚所以閉闗窮閭無足跡於通貴之門雖藿食水飲而猶守愚抱拙不之改也閤下以耆德碩望輔天子中興厯揚華塗入柄斗樞所以薦賢助國者不可指計今茲均佚琳宮以接納寒素為孜孜愈益不倦士之躡履墻屏欲瞻輝光希奬識者亦多矣而清談緒論獨見及於守愚抱拙之小人此非將以厚德鎮浮俗移澆風故歟昔人謂救漸靡之弊必俟乎薦紳先生德與位並者揭然建明之閤下於今其薦紳先生德與位並者也固可以鎮浮俗移澆風則今日䝉被盛意豈惟小人之幸將天下寒素實幸也然顧浚材智朽短有所不能為者念當仰辭嚴㫖而惕焉恐懼不敢遽前謹先緘牘粗陳其愚繼將走伏鈞屏舒敘微臆以祈大君子幸察儻閤下不遺鄙賤終以浚為可教則庶幾獲偕賔客後乗時一進見於館下以幸道義之餘誨雖辱薦嘉命不克謹承於今而寒微之蹤固猶出入門下他日茍可効心畢力以報國士之知者敢不自竭伏惟閤下原其悃愊非詭辭為解也曲賜昭亮而容允之冒凟鈞嚴無任皇灼俟命之至不宣
  荅徐提幹書
  浚昨者拜狀過䝉報貺華翰慰誨勤勤見所以眷知甚厚欽佩至意感何可言浚愚無知於世事都不通解竊獨有志於學嘗以為士生叔世去聖人千數百歲雖不復見聖人之儀形而即遺經所傳以求所不傳之妙尚可以見聖人之心又以為論語一書記孔門格言善行最為本真誠使夫子復生且有喜問者進乎前而夫子一二詔告之亦不越乎論語所記故拳拳服膺妄意窺測聖賢㫖意譬諸幽蔀窮人穿隙覩天雖或有見亦已微矣然時時取臆說為朋友言之以求是正其失不料輒塵聽覽且䝉曲賜推與皇愧不敢當然心知左右愛之而欲其至於是也銘激之餘竊有感焉葢自大學之道不傳士狃習尚以好修取譽為極致以辭章記誦為要務語以聖經性命道德之說能知而不嘸然陽應者鮮矣以為是而洒然入焉者又加鮮至若可與談微究要領㑹於言意之表者殆得一二於千百焉是非此道之難知也由此道而知之者為難得也昔李翺在唐諸儒中言道最純然其用心勤甚而時人莫之知後世亦莫之知翺從韓愈為文章辭彩雖下愈而議論渾厚如復性書三篇貫穿羣經根極理要發明聖人微㫖良多疑愈所不逮而愈但稱翺學文頗有得耳翺亦自謂與人言未有是我者是當時莫之知也近世名儒尚論古人衆矣曾無以言道與翺者至或指復性書為中庸義䟽而曰愚者雖讀此不曉也不作可焉是後世亦莫之知也翺之言曰有問於我我以吾之所知而傳焉遂書於書以開誠明之源而缺絶廢棄不揚之道幾可以傳於時翺之用心如此而當時後世舉莫之知信乎學此道而難與人言非適今也求之前古又非特一李翺也凡聖賢皆然惟其莫已知而力行不惑所以為聖為賢耳浚也昧甚不知力之莫可而竊有志於學不知難與人言而每求夫相與同乎此道者葢不易得而僅有之也今左右於浚不待數面屢欵遂知其愚貽書累紙立論精切非見道明白不及此既深歎仰又自喜相與同乎此道者今復得左右幸良厚也惟是邈逺墻序不獲時奉名理以慰勤翹之心居劇傾向謹拜書具謝䝉知之厚因有感為繁言以凟左右悚怍惟深
  荅胡英彥書
  英彥足下欽耳妙譽未接姿制逺䝉書貺勤懇荷厚意至矣雖過相推稱皇愧不敢當然以足下論學問師友之說求所用心見足下善學與我同志千里相望歡喜無喻足下引夫子問禮樂事及非韓退之皆當夫子聖人道大無我視善之在人與在己不異其下問乎人猶心口相語無分於為彼為此也豈復以禮樂之問為愧其後荅曾子問禮必曰吾聞諸老𥅆荅賔牟賈問樂必曰㐀聞諸萇𢎞終不掠所聞為己有葢其大也若是是宜依歸者衆如百川之宗溟渤也抑觀夫子始與賈言及武樂虛心欵叩若初未聞者雖知賈言非是猶詳問焉已而訂賈二失且備論六成皆賈所不知葢聖人不以所已聞者自足而好問乃爾非以其無我故耶後世學者小識眇然局於已有敖誕虛張如蝸角自大將以不知為知其肯下氣諮事於人乎往往髫年抱惑至華髪墮顛而無與祛者是雖若好髙而所以自處實甚陋疑退之亦未免此病也退之固大賢欲自比孟軻然終不至焉者患在未能克己耳軻願學孔子而乃師子思是善學孔子者也退之則曰世無孔子不當在弟子之列豈知得師之義乎孔子學無常師大而師天地故上律天時下襲水土小而師萬物故於山樂其髙於水取其有本於易之象詩之比興與所引喻凡物理之見於經者舉取之上而師古聖賢故祖述堯舜憲章文武竊比於老彭下而於人無所不師故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善者從不善者改由夫子觀之凡可法可鑒者皆吾師也豈必弟子云乎哉大抵古人之學不越乎窮理理之所存師之所存也取諸物理皆可為吾法能㑹萬物之理為己事之用非得師而何喬梓俯仰父子之師也常棣華鄂兄弟之師也鳥嚶其鳴朋友之師也羔羊跪乳有禮之師也蛾子時術進學之師也石泉潛流而清慎獨之師也勁松凌寒而秀厲操之師也蘭之馨鮑之臭善惡之師也玉之不撓蒲之可巻剛柔之師也推類言之有是物必有是理目見耳聞無非吾師況在人乎見舌而知守柔顧影而知持後於己身猶得師焉況在人乎使退之明此義必不為前言自處於甚陋也彼且自忘其師說所謂無貴無賤無長無少惟道之師與弟子不必不如師之論試以韓之矛攻韓之盾則敗矣豈其荅呂生書時方欲以髙談自抗未之思耶足下能知退之失言則自處者必有在故某雖未接姿制而遂知足下之善學與我同志也足下家學有淵源昆仲又皆多聞知親師而求友相與錯磨進乎此道未可涯也時正沍寒不審起居何似無階良覿伏兾以時為器業自重人還逓其上狀率略悚仄無已因風幸時寄聲不宣
  上婺守周侍郎書
  浚聞古之人闔戸髙枕與被髪救鬭者同道葢君子出處初無二致用則出不用則處其處也學以為己其出也用所以為己者為人此豈二致哉自古人之學不傳士以出處為異道故凡居蓬衣白閉闗屏跡者自以為無用於世莫或知之夫人不已知固守道者所不屑然公卿有位取人窮則失之吾道之不明豈不益甚矣乎浚也至愚身處賤約自視淺陋無以偶世俗未嘗妄意人之已知不謂閣下過聽賜之珍緘奬與問遺禮意甚眷此人必有以浚欺閣下者顧浚詠慕賢德雖久而未有足跡於賔序乃䝉殊知若此信閣下取人之道與世之簡棄寒素者大異矣是用進伏於門墻願望德容以慰區區仰止之心此非以受知門下為己私恱也以謂閣下取人之道如此則凡幽潛逺隱之士益自信其所守且後世之人知居蓬衣白閉闗屏跡者其所守固自有在未為君子之棄也吾道之明其庶幾乎恭惟閣下以天子從臣殿此名鎮仁行如春威行如秋民安田廬門不施吏席惠化洽矣而又增治學宮教育士類且將使浚預講說之末此實閣下力振吾道加意甚厚浚雖不獲承命然益知吾道之明繄閣下是賴則浚之䝉知豈特為己私恱乎此浚所為進見之意也
  荅姚令聲書
  得足下去月尾書辭意良勤繫念雪釋曠然以喜然寒溫問外首及妄人假僕姓名和元祐賦鋟板散鬻若欲僕亟圖自辯白者此足下愛之深也僕亦聞諸道路謂偽和賦集頗已流布僕固陋甚妄人又欲以此涴衊之是支離寢醜而更䝉不潔也然似聞所和賦無一語可讀者審爾則不待家至人諭茍一寓目必洞其妄世言薺苨亂人參蛇牀亂蘼蕪葢惡其似耳使偽賦誠無與鄙文似則恐未能為我凂也其又何辯足下閱古今名人鉅公所為書若集多矣偽妄增加者往往有之況僕眇鄙橫被涴衊又胡足多怪唐元白詩為時人繕寫模勒衒賣於市井甚者至有盜竊姓名茍求自售雜亂間厠無可奈何今偽賦自為一集不以僕文參之則無雜亂間厠之患其為盜竊姓名甚易見也然傳聞失真翻轉名實古人所歎近亦嘗白官司移文建陽破板矣前散鬻者人得之當即以供瓿覆藥楮有不得其詳者足下以是告之
  香溪集巻十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