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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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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 司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宋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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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十二

 臣司馬 光 奉  勑編集

   齊紀八屠維單閼一年

    東昏矦上

永元元年春正月戊寅朔大赦改元 太尉陳顯達督

平北將軍崔慧景等軍四萬擊魏欲復雍州諸郡癸未

魏遣前將軍元英拒之 乙酉魏主𤼵鄴 辛卯帝祀

南郊 戊戌魏主至洛陽過李沖冢時臥疾望之而泣

見留守官語及沖輒流涕魏主謂任城王澄曰朕離京

以來舊俗少變不對曰聖化日新帝曰朕入城見車上

婦人猶戴㡌著小襖何謂日新對曰著者少不著者多

帝曰任城此何言也必欲使滿城盡著邪澄與留守官

皆免冠謝甲辰魏大赦魏主之幸鄴也李彪迎拜於鄴

南且謝罪帝曰朕欲用卿思李僕射而止慰而遣之會

御史臺令史龍文觀告太子恂被收之日有手書自理

彪不以聞尚書表收彪赴洛陽帝以爲彪必不然以牛

車散載詣洛陽會赦得免 魏太保齊郡靈王簡卒

二月辛亥魏以咸陽王禧爲太尉 魏主連年在外馮

後私於宦官髙菩薩及帝在懸瓠病篤後益肆意無所

憚中常侍雙蒙等爲之心腹彭城公主爲宋王劉昶子

婦寡居後爲其母弟北平公馮夙求昏帝許之公主不

願後強之公主密與家僮冐雨詣懸瓠訴於帝且具道

後所爲帝疑而秘之後聞之始懼隂與母常氏使女巫

猒禱曰帝疾若不起一旦得如文明太后輔少主稱制

者當賞報不貲帝還洛收髙菩薩䨇䝉等案問具伏帝

在含溫室夜引後入賜坐東楹去御榻二丈餘命菩薩

等陳狀旣而召彭城王𢣢北海王詳入坐曰昔爲汝嫂

今是路人但入勿避又曰此嫗欲手刄吾脅吾以文明

太后家女不能廢但虛置宮中有心庶能自死汝等勿

謂吾猶有情也二王出賜後辭訣後再拜稽首涕泣入

居後宮諸嬪御奉之猶如後禮唯命太子不復朝謁而

已初馮熈以文明太后之兄尚恭宗女博陵長公主熈

有三女二爲皇后一爲左昭儀由是馮氏貴寵冠羣臣

賞賜累巨萬公主生二子誕脩熈爲太保誕爲司徒脩

爲侍中尚書庶子聿爲黃門郎黃門侍郎崔光與聿同

直謂聿曰君家富貴太盛終必衰敗聿曰我家何所負

而君無故詛我光曰不然物盛必衰此天地之常理若

以古事推之不可不慎後歲餘而脩敗脩性浮競誕屢

戒之不悛乃白於太后及帝而杖之脩由是恨誕求藥

使誕左右毒之事覺帝欲誅之誕自引咎懇乞其生帝

亦以其父老杖脩百餘黜爲平城民及誕熈繼卒幽後

尋廢聿亦擯棄馮氏遂衰 癸亥魏以彭城王𢣢爲司

徒 陳顯逹與魏元英戰屢破之攻馬圈城四十日城

中食盡噉死人肉及樹皮癸酉魏人突圍走斬獲千計

顯逹入城將士競取城中絹遂不窮追顯逹又遣軍主

莊丘黑進擊南鄉㧞之魏主謂任城王澄曰顯逹侵擾

朕不親行無以制之三月庚辰魏主發洛陽命於烈居

守以右衛將軍宋弁兼祠部尚書攝七兵事以佐之弁

精勤吏治恩遇亞於李沖癸未魏主至梁城崔慧景攻

魏順陽順陽太守清河張烈固守甲申魏主遣振威將

軍慕容平城將騎五千救之自魏主有疾彭城王𢣢常

居中侍醫藥晝夜不離左右飲食必先甞而後進蓬首

垢面衣不觧帶帝久疾多忿近侍失指動欲誅斬𢣢承

顏伺間多所匡救丙戌以𢣢爲使持節都督中外諸軍

事𢣢辭曰臣侍疾無暇安能治軍願更請一王使揔軍

要臣得專心醫藥帝曰侍疾治軍皆慿於汝吾病如此

深慮不濟安六軍保社禝者捨汝而誰何容方更請人

以違心寄乎丁酉魏王至馬圈命荊州刺史廣陽王嘉

斷均口邀齊兵歸路嘉建之子也陳顯逹引兵度水西

據鷹子山築城人情沮恐與魏戰屢敗魏武衛將軍元

嵩免胄陷陳將士隨之齊兵大敗嵩澄之弟也戊戌夜

軍主崔恭祖胡松以烏布幔盛顯逹數人擔之間道自

分磧山出均水口南走己亥魏收顯逹軍資億計班賜

將士追奔至漢水而還左軍將軍張千戰死士卒死者

三萬餘人顯逹之北伐軍入汋均口廣平馮道根說顯

逹曰汋均水迅急易進難退魏若守隘則首尾俱急不

如悉棄船於鄼城陸道歩進列營相次鼓行而前破之

必矣顯逹不從道根以私屬從軍及顯逹夜走軍人不

知山路道根每及險要輙停馬指示之衆頼以全詔以

道根爲汋均口戍副顯逹素有威名至是大損御史中

丞范岫奏免顯逹官顯逹亦自表解職皆不許更以顯

逹爲江州刺史崔慧景亦棄順陽走還 庚子魏主疾

甚北還至穀塘原謂司徒𢣢曰後宮乆乖隂徳吾死之

後可賜自盡葬以後禮庶免馮門之醜文曰吾病益惡

殆必不起雖摧破顯達而天下未平嗣子㓜弱社稷所

倚唯在於汝霍子孟諸葛孔明以異姓猶受顧託況汝

親賢可不勉之𢣢泣曰布衣之士猶爲知己畢命況臣

託靈先帝依陛下之末光乎但臣以至親乆參機要寵

靈輝赫海內莫及所以敢受而不辭正恃陛下日月之

明恕臣忘退之過耳今復任以元宰揔握機要震王之

聲取罪必矣昔周公大聖成王至明猶不免疑而況臣

乎如此則陛下愛臣更爲未盡始終之美帝黙然乆之

曰詳思汝言理實難奪乃手詔太子曰汝叔父𢣢清規

懋賞與白雲俱絜厭榮捨紱以松竹爲心吾少與綢繆

未忍暌離百年之後其聽𢣢辭蟬捨冕遂其沖挹之性

以侍中䕶軍將軍北海王詳爲司空鎮南將軍王肅爲

尚書令鎮南大將軍廣陽王嘉爲左僕射尚書宋弁爲

吏部尚書與侍中太尉禧尚書右僕射澄等六人輔政

夏四月丙午朔殂於穀塘原髙祖友愛諸弟始終無間

甞從容謂咸陽王禧等曰我後子孫邂逅不肖汝等觀

望可輔則輔之不可輔則取之勿爲它人有也親任賢

能從善如流精勤庶務朝夕不倦常曰人主患不能處

心公平推誠於物能是二者則胡越之人皆可使如兄

弟矣用法雖嚴於大臣無所容貸然人有小過常多闊

略甞於食中得蟲又左右進羮誤傷帝手皆笑而赦之

天地五郊宗廟二分之祭未甞不身親其禮毎出廵逰

及用兵有司奏脩道路帝輙曰粗脩橋梁通車馬而已

勿去草剗令平也在淮南行兵如在境內禁士卒無得

踐傷粟稻或伐民樹以供軍用皆留絹償之宮室非不

得已不修衣弊浣濯而服之鞌勒用鐵木而已幼多力

善射能以指彈碎羊骨射禽獸無不命中及年十五遂

不復畋獵常謂史官曰時事不可以不直書人君威福

在已無能制之者若史䇿復不書其惡將何所畏忌邪

彭城王𢣢與任城王澄謀以陳顯逹去尚未逺恐其覆

相掩逼乃祕不發䘮徙御臥輿唯二王與左右數人知

之𢣢出入神色無異奉膳進藥可決外奏一如平日數

日至宛城夜進臥輿於郡聽事得加棺斂還載臥輿內

外莫有知者遣中書舍人張儒奉詔徵太子密以凶問

告留守於烈烈處分行留舉止無變太子至魯陽遇梓

宮乃𤼵䘮丁巳即位大赦彭城王𢣢跪授遺敕數紙東

宮官屬多疑𢣢有異志密防之而𢣢推誠盡禮卒無間

隙咸陽王禧至魯陽留城外以察其變乆之乃入謂𢣢

曰汝此行不唯勤勞亦實危險𢣢曰兄年長識髙故知

有夷險彥和握蛇騎虎不覺艱難禧曰汝恨吾後至耳

𢣢等以髙祖遺詔賜馮後死北海王詳使長秋卿白整

入授後藥後走呼不肯飲曰官豈有此是諸王軰殺我

耳整執持彊之乃飲藥而卒䘮至洛城南咸陽王禧等

知後審死相視曰設無遺詔我兄弟亦當決策去之豈

可令失行婦人宰制天下殺我軰也謚曰幽皇后 五

月癸亥加撫軍大將軍始安王遙光開府儀同三司

丙申魏𦵏孝文帝於長陵廟號髙祖魏丗宗欲以彭城

王𢣢爲相𢣢屢陳遺㫖請遂素懐帝對之悲慟𢣢懇請

不已乃以𢣢爲使持節侍中都督冀定等七州諸軍事

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定州刺史𢣢猶固辭帝不

許乃之官 魏任城王澄以王肅羈旅位加已上意頗

不平會齊人降者嚴叔懋告肅謀逃還江南澄輙禁止

肅表稱謀叛案驗無實咸陽王禧等奏澄擅禁宰輔免

官還第尋出爲雍州刺史 六月戊辰魏追尊皇妣髙

氏爲文昭皇后配饗髙祖增脩舊冢號終寧陵追賜後

父颺爵勃海公謚曰敬以其嫡孫猛襲爵封后兄肇爲

平原公肇弟顯爲澄城公三人同日受封魏主素未識

諸舅始賜衣幘引見皆惶懼失措數日之間富貴赫弈

 秋八月戊申魏用髙祖遺詔三夫人以下皆遣還家

 帝自在東宮不好學唯嬉戲無度性重澀少言及即

位不與朝士相接專親信宦官及左右御刀應敕等是

時揚州刺史始安王遙光尚書令徐孝嗣右僕射江袥

右將軍蕭坦之侍中江祀衛尉劉暄更直內省分日帖

敕雍州刺史蕭衍聞之謂從舅録事參軍范陽張𢎞䇿

曰一國三公猶不堪況六貴同朝勢必相圖亂將作矣

避禍圖福無如此州但諸弟在都恐罹丗患當更與益

州圖之耳乃密與𢎞䇿修武備它人皆不得預謀招聚

驍勇以萬數多伐材竹沈之檀溪積茅如岡阜皆不之

用中兵參軍東平呂僧珍覺其意亦私具櫓數百張先

是僧珍爲羽林監徐孝嗣欲引置其府僧珍知孝嗣不

能乆固求從衍是時衍兄懿罷益州刺史還仍行郢州

事衍使𢎞䇿説懿曰今六貴比肩人自畫敕爭權睚眥

理相圖滅主上自東宮素無令譽媟近左右慓輕忍虐

安肯委政諸公虛坐主諾嫌忌積乆必大行誅戮始安

欲爲趙王倫形跡已見然性猜量狹徒爲禍階蕭坦之

忌克陵人徐孝嗣聽人穿鼻江祏無斷劉暄闇弱一朝

禍𤼵中外土崩吾兄弟幸守外藩宜爲身計及今猜防

未生當悉召諸弟恐異時㧞足無路矣郢州控帶荊湘

雍州士馬精彊丗治則竭誠本朝丗亂則足以匡濟與

時進退此萬全之䇿也若不早圖後悔無及𢎞䇿文自

説懿曰以卿兄弟英武天下無敵據郢雍二州爲百姓

請命廢昏立明易於反掌此桓文之業也勿爲豎子所

欺取笑身後雍州揣之已熟願善圖之懿不從衍乃迎

其弟驃騎外兵參軍偉及西中郎外兵參軍憺至襄陽

初髙宗雖顧命羣公而多寄腹心在江祏兄弟二江更

直殿內動止闗之帝稍欲行意徐孝嗣不能奪蕭坦之

時有異同而祏執制堅確帝深忿之帝左右會稽茹法

珍吳興梅蟲兒等爲帝所委任祏常裁折之法珍等切

齒徐孝嗣謂祏曰主上稍有異同詎可盡相乖反祏曰

但以見付必無所憂帝失徳寖彰祏議廢帝立江夏王

寶𤣥劉暄嘗爲寶𤣥郢州行事執事過刻有人獻馬寶

𤣥欲觀之暄曰馬何用觀妃索煮肫帳下諮暄暄曰旦

已煮鵝不煩復此寶𤣥恚曰舅殊無渭陽情暄由是忌

寶𤣥不同祏議更欲立建安王寶寅祏密謀於始安王

遙光遙光自以年長意欲自取以微㫖動祏祏弟祀亦

以少主難保勸祏立遙光祏意回惑以問蕭坦之坦之

時居母䘮起復爲領軍將軍謂祏曰明帝立已非次天

下至今不服若復爲此恐四方瓦解我期不敢言耳遂

還宅行䘮祏祀密謂吏部郎謝朓曰江夏年少脫不堪

負荷豈可復行廢立始安年長入纂不乖物望非以此

要富貴政是求安國家耳遙光又遣所親丹楊丞南陽

劉渢密緻意於朓欲引以爲黨朓不荅頃之遙光以脁

兼知衛尉事脁懼即以祏謀告太子右衛率左興盛興

盛不敢發朓又説劉暄曰始安一旦南面則劉渢劉晏

居卿今地但以卿爲反覆人耳晏者遙光城局參軍也

暄陽驚馳告遙光及祏遙光欲出脁爲東陽郡脁常輕

祏祏尉議除之遙光乃收朓付廷尉與孝嗣祏暄等連

名啟朓扇動內外妄貶乗輿竊論宮禁間謗親賢輕議

朝宰朓遂死獄中暄以遙光若立己失元舅之尊不肯

同祏議故祏遲疑乆不決遙光大怒遣左右黃曇慶刺

暄於青溪橋曇慶見暄部伍多不敢𤼵暄覺之遂𤼵祏

謀帝命收祏兄弟時祀直內殿疑有異遣信報祏曰劉

暄似有異謀今作何計祏曰政當靜以鎮之俄有詔召

祏入見停中書省初袁文曠以斬王敬則功當封祏執

不與帝使文曠取祏文曠以刀環築其心曰復能奪我

封不並弟祀皆死劉暄聞祏等死眠中大驚投出戶外

問左右收至未良乆意定還坐大悲曰不念江行自痛

也帝自是無所忌憚益得自恣日夜與近習於後堂皷

叫戲馬常以五更就寢至晡乃起羣臣節朔朝見晡後

方前或際闇遣出臺閣案奏月數十日乃報或不知所

在宦者以裹魚肉還家並是五省黃案帝常習騎致適

顧謂左右曰江祏常禁吾乗馬小子若在吾豈能得此

因問祏親戚餘誰對曰江祥今在冶帝於馬上作敕賜

祥死始安王遙光素有異志與其弟荊州刺史遙欣密

謀舉兵據東府使遙欣自江陵引兵急下刻期將發而

遙欣病卒江祏被誅帝召遙光入殿告以祏罪遙光懼

還省即陽狂號哭遂稱疾不復入臺先是遙光弟豫州

刺史遙昌卒其部曲皆歸遙光及遙欣䘮還停東府前

渚荊州衆力送者甚盛帝旣誅二江慮遙光不自安欲

遷爲司徒使還第召入諭㫖遙光恐見殺乙卯晡時收

集二州部曲於東府東門召劉渢劉晏等謀舉兵以討

劉暄爲名夜遣數百人破東冶出囚於尚方取仗又召

驍騎將軍垣歷生歷生隨信而至蕭坦之宅在東府城

東遙光遣人掩取之坦之露𥘵踰墻走向臺道逢遊邏

主顏端執之坦之告以遙光反不信自往詗問知實乃

以馬與坦之相隨入臺遙光又掩取尚書左僕射沈文

季於其宅欲以爲都督會文季已入臺垣歷生説遙光

帥城內兵夜攻臺輦荻燒城門曰公但乗轝隨後反掌

可克遙光狐疑不敢出天稍曉遙光戎服出聽事命上

仗登城行賞賜歷生復勸出軍遙光不肯冀臺中自有

變及日出臺軍稍至臺中始聞亂衆情惶惑向曉有詔

召徐孝嗣孝嗣入人心乃安左將軍沈約聞變馳入西

掖門或勸戎服約曰臺中方擾攘見我戎服或者謂同

遙光乃朱衣而入丙辰詔曲赦建康中外戒嚴徐孝嗣

以下屯衛宮城蕭坦之帥臺軍討遙光孝嗣內自疑懼

與沈文季戎服共坐南掖門上欲與之共論丗事文季

輒引以佗辭終不得及蕭坦之屯湘宮寺左興盛屯東

籬門鎮軍司馬曹虎屯青溪大橋衆軍圍東城三面燒

司徒府遙光遣垣歷生從西門出戰臺軍屢敗殺軍主

桑天愛遙光之起兵也問諮議參軍蕭暢暢正色不從

戊午暢與撫軍長史沈昭略潛自南門出詣臺自歸衆

情大沮暢衍之弟昭略文季之兄子也己未垣歷生從

南門出戰因棄矟降曹虎虎命斬之遙光大怒於牀上

自踴使殺歷生子其晩臺軍以火箭燒東北角樓至夜

城潰遙光還小齋帳中著衣帢坐秉燭自照令人反拒

齋閤皆重闗左右並踰屋散出臺軍主劉國寶等先入

遙光聞外兵至滅燭扶匐牀下軍人排閤入於暗中牽

出斬之臺軍入城焚燒室屋且盡劉渢走還家爲人所

殺荊州將潘紹聞遙光作亂謀欲應之西中郎司馬夏

侯詳呼紹議事因斬之州府以安己巳以徐孝嗣爲司

空加沈文季鎮軍將軍侍中僕射如故蕭坦之爲尚書

右僕射丹楊尹右將軍如故劉暄爲領軍將軍曹虎爲

散騎常侍右衛將軍皆賞平始安之功也 魏南徐州

刺史沈陵來降陵文季之族子也時魏徐州刺史京兆

王愉年少軍府事皆決於兼長史盧淵淵知陵將叛敕

諸城潛爲之僃屢以聞於魏朝魏朝不聽陵遂殺將佐

帥宿預之衆來奔濵淮諸戍以有僃得全陵在邉歷年

隂結邉州豪傑陵旣叛郡縣多捕送陵黨淵皆撫而赦

之唯歸罪於陵衆心乃安 閏月丙子立江陵公寶覽

爲始安王奉靖王後 以沈陵爲北徐州刺史 江祏

等旣敗帝左右捉刀應敕之徒皆恣橫用事時人謂之

刀敕蕭坦之剛很而專嬖倖畏而憎之遙光死二十餘

日帝遣延明主帥黃文濟將兵圍坦之宅殺之並其子

袐書郎賞坦之從兄翼宗爲海陵太守未𤼵坦之謂文

濟曰從兄海陵宅故應無它文濟曰海陵宅在何處坦

之以告文濟白帝帝仍遣收之檢其家至貧唯有質錢

帖數百還以啟帝原其死繫尚方茹法珍等譛劉暄有

異志帝曰暄是我舅豈應有此直閤新蔡徐丗標曰明

帝乃武帝同堂恩遇如此猶滅武帝之後舅焉可信邪

遂殺之曹虎善於誘納日食荒客當數百人晩節吝嗇

罷雍州有錢五千萬它物稱是帝疑虎舊將且利其財

遂殺之坦之暄虎所新除官皆未及拜而死初髙宗臨

殂以隆昌事戒帝曰作事不可在人後故帝數與近習

謀誅大臣皆𤼵於倉猝決意無疑於是大臣人人莫能

自保 九月丁未以豫州刺史裴叔業爲南兗州刺史

征虜長史張沖爲豫州刺史 壬戌以頻誅大臣大赦

 丙戌魏主謁長陵欲引白衣左右吳人茹皓同車皓

奮衣將登給事黃門侍郎元匡進諫帝推之使下皓失

色而退匡新城之子也 益州刺史劉季連聞帝失徳

遂自驕恣用刑嚴酷蜀人怨之是月遣兵襲中水不克

於是蜀人趙續伯等皆起兵作亂季連不能制 枝江

文忠公徐孝嗣以文士不顯同異故名位雖重猶得乆

存虎賁中郎將許凖爲孝嗣陳説事機勸行廢立孝嗣

遲疑乆之謂必無用於戈之理須帝出遊閉城門召百

僚集議廢之雖有此懐終不能決諸嬖倖亦稍憎之西

豐忠憲侯沈文季自託老病不䂊朝權侍中沈昭略謂

文季曰叔父行年六十爲貟外僕射欲求自免豈可得

乎文季笑而不應冬十月乙未帝召孝嗣文季昭略入

華林省文季登車顧曰此行恐往而不反帝使外監茹

法珍賜以藥酒昭略怒罵孝嗣曰廢昏立明古今令典

宰相無才致有今日以甌擲其面曰使作破面鬼孝嗣

飲藥酒至斗餘乃卒孝嗣子演尚武康公主況尚山隂

公主皆坐誅昭略弟昭光聞收至家人勸之逃昭光不

忍捨其母入執母手悲泣收者殺之昭光兄子曇亮逃

已得免聞昭光死歎曰家門屠滅何以生爲絶吭而死

 初太尉陳顯逹自以髙武舊將當髙宗之丗內懐危

懼深自貶損常乗朽弊車道從鹵簿止用羸小者十數

人嘗侍宴酒酣啟髙宗借枕髙宗令與之顯逹撫枕曰

臣年衰老富貴已足唯欠枕枕死特就陛下乞之髙宗

失色曰公醉矣顯逹以年禮告退髙宗不許及王敬則

反時顯逹將兵拒魏始安王遙光疑之啟髙宗欲追軍

還會敬則平乃止及帝即位顯逹彌不樂在建康得江

州甚喜嘗有疾不令治旣而自愈意甚不恱聞帝屢誅

大臣傳雲當遣兵襲江州十一月丙辰顯逹舉兵於尋

陽令長史庾𢎞逺等與朝貴書數帝罪惡雲欲奉建安

王爲主須京塵一靜西迎大駕乙丑以護軍將軍崔慧

景爲平南將軍督衆軍擊顯逹後軍將軍胡松驍騎將

軍李叔獻帥水軍據梁山左衛將軍左興盛督前鋒軍

屯杜姥宅 十二月癸未以前輔國將軍楊集始爲秦

州刺史 陳顯逹發尋陽敗胡松於採石建康震恐甲

申軍於新林左興盛帥諸軍拒之顯逹多置屯火於岸

側潛軍夜渡襲宮城乙酉顯逹以數千人登落星岡新

亭諸軍聞之奔還宮城大駭閉門設守顯逹執馬矟從

歩兵數百於西州前與臺軍戰再合顯逹大勝手殺數

人矟折臺軍繼至顯逹不能抗退走至西州後騎官趙

潭汪刺顯逹墜馬斬之諸子皆伏誅長史庾𢎞遠炳之

之子也斬於朱雀航將刑索帽著之曰子路結纓吾不

可以不冠而死謂觀者曰吾非賊乃是義兵爲諸軍請

命耳陳公太輕事若用吾言天下將免塗炭𢎞逺子子

曜抱父乞代命並殺之帝旣誅顯逹益自驕恣漸出遊

走又不欲人見之每出先驅斥所過人家唯置空宅尉

司擊鼓蹋圍鼓聲所聞便應奔走不暇衣履犯禁者應

手格殺一月凡二十餘出出輙不言定所東西南北無

處不驅常以三四更中鼓聲四出火光照天幡㦸橫路

士民喧走相隨老小震驚啼號塞道處處禁斷不知所

過四民廢業樵蘇路斷吉凶失時乳婦寄産或輿病棄

屍不得殯𦵏巷陌懸幔爲髙鄣置仗人防守謂之屏除

亦謂之長圍嘗至沈公城有一婦人臨産不去因剖腹

視其男女又嘗至定林寺有沙門老病不能去藏革間

命左右射之百箭俱𤼵帝有膂力牽弓至三斛五斗又

好擔幢白虎幢髙七丈五尺於齒上擔之折齒不倦自

制擔幢校具伎衣飾以金玉侍衛滿側逞諸變態曾無

愧色學乗馬於東冶營兵俞靈韻常著織成袴褶金薄

㡌執七寶矟急裝縛袴凌冒雨雪不避阮穽馳騁渴乏

輙下馬觧取腰邊蠡器酌水飲之復上馬馳去又選無

賴小人善走者爲逐馬左右五百人常以自隨或於市

側過親幸家環回宛轉周徧城邑或出郊射雉置射雉

場二百九十六處奔走往來略不暇息 王肅爲魏制

官品百司皆如江南之制凡九品品各有二侍中郭祚

兼吏部尚書祚清謹重惜官位毎有銓授雖得其人必

徘徊乆之然後下筆曰此人便已貴矣人以是多怨之

然所用者無不稱職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四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