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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文集 (四庫全書本)/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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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二十六 西山文集 巻二十七 巻二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文集巻二十七
  宋 真徳秀 撰
  
  皇朝編年舉要備要序
  莆田陳君均以其所輯皇朝編年舉要與備要之書合四十八巻踵門而告曰均之㓜也侍從祖丞相正獻公獲觀國朝史録諸書及眉山李氏續通鑑長編意酷嗜之獨患篇帙之繁未易識其本末則欲刪煩撮要為一書以便省閱時方從事舉子業未之能也晚滯場屋決意退藏林壑間又以出入當世名流之門得盡見先儒所纂次若司馬文正公之稽古録侍郎徐公度之國紀以及九朝通畧等書亡慮十數家博考而互訂之於是輯成此編大綱本李氏而其異同詳畧之際則或參以他書昔嘗讀朱文公通鑑綱目歎其義例之精宻蓋所謂綱者春秋書事之法也而所謂目者左氏備言之體也自司馬公目録舉要之作至是始集大成觀者亡復餘憾均竊不自揆輙放而依之然文公所述前代之史故其書法或寓褒貶於其間均今所書則惟據事實録而已不敢盡同文公之法也願一言以序之何如某讀其書彌月始盡巻則喟然曰美哉書乎聖祖神孫之功徳元臣故老之事業赫赫乎煌煌乎備於此矣然綜其要而求之則自藝祖以來凡所以祈天永命垂萬世無疆之休者大抵弗越數端蓋其以仁立國而不雜五霸權利之謀以儒立教而不溷百家邪詖之說求治寧悠緩而不為一朝迫切之計用人寧樸鈍而不取小夫輕銳之才嘉祐治平以前廊廟之訏謩縉紳之論建相與葆衞扶植如恐失之此其所以大治也自熙寧輔臣出新意改舊法髙談古始隂祖管商而國脈病矣名為尊經實尚空寂而學術乖矣謂參苓蓍術不急於起疾而一切雜進者皆決腸破胃之藥根本安得而弗傷謂鼎鼐琮璧不足以便用而錯然前陳者皆竒詭滛靡之具風俗安得而弗壊章呂鼓其波二蔡熾其燄更倡𨔛述至於黼貫極矣此其所以致亂也凡百有六十七年之行事可喜可慕可愕者一覽而盡得之真我宋千萬年之龜鑑也吁是豈獨學者所當熟復哉叡明在御垂精典訓有髙宗成王之風使是書獲陳於前則所以啟發天聰緝熙聖徳者何可勝既窮閻下士雖無階可以自進然夜光明月之珍蘊藏山海終有不可揜者安知侍從藩宣之彥無以是聞於上者乎君逮事正獻公得其家學既又從賢士大夫游以博其見聞故於是書斟酌損益皆有條理非安危所繫則畧而弗書其志固將有補於世非徒區區事記覽而已也君早遊天子之學今以累舉恩當對大廷不願就獨朝夕矻矻於此既積十餘年之力纂而成之又將次及於中興之後聞四方之士可與商㩁者不憚千百里橐其書而從之忘其道塗之艱覊旅之苦也此其用志豈世俗所可量哉迂愚不敏竊獨嘉之故為之序如此若書之凡例則君既列之篇端矣故不復雲紹定二年三月辛卯建安真某序
  清源文集序
  郡有志何始乎昉於古也郡有集何始乎昉近世也有志矣而又有集焉何也志以紀其事集以載其言志存其大綱集著其纎悉也志猶經也集猶緯也可以相有而不可以相無也清源郡志成於嘉泰之初元山川封域人物風俗登載蓋畧備矣至若名卿鉅儒之論述騷人詞伯之賦詠散見於國史於家集與夫碑碣所志楹壁所題可以驗賢才之衆多風物之盛麗而志不能具者尚多有之新安程公來鎮之明年謂郡從事武陽李君方子曰此邦號文章之藪而有志無集非闕歟子其為我輯之李君既承命則退而網羅收拾得詩賦雜文凡七百餘篇合為四十巻而公括田廩士之本末與郡人所編島夷志則別為之帙以附焉其纂輯之例則或以理或以事或以詞調而以理若事者居什之七大抵主於關教化存典法否則詞雖工弗録焉集成而某至竊以謂為此邦之吏者不可無此書蓋凡昔者明哲之官忠信之長教條風績之可尚者皆其龜鑑也有一事焉之弗逮其能自安乎為此邦之士者不可無此書蓋凡前修故老徳行學術之可師者皆其榘度也有一節焉之不相似其可不自勵乎若夫咀含其英華潄濯其芳潤抑末爾公名卓字從元其為此州建明施置以幸吾民者班班見之集中雲嘉定戊寅十月甲子建安真某序
  贈蕭長夫序
  始余少時讀六一居士序琴之篇謂其憂深思逺有舜與文王孔子之遺音而淳古淡泊與堯舜三代之言語孔子之文章易之憂患詩之怨刺無以異為之喟然撫巻太息曰琴之為技一至此乎其後官於都城以琴來謁者甚衆靜而聽之大抵厭古調之希微夸新聲之竒變使人喜欲起舞悲欲涕零求其所謂淳古淡泊者殆不可得蓋時俗之變聲音從之雖琴亦鄭衞矣屈子有言覽椒蘭其若茲兮又況掲車與江蘺琴猶如此則凡世俗之樂日淪於鄭衛而不可禁者固其所也三山蕭長夫學琴四十年饑寒流落困悴無聊獨不肯遷就其聲以恱俚耳嘉定丙子秋過予大江之東予與之登鍾山訪定林酌寒泉而拊修竹長夫忻然為鼓一再行雍雍乎其薰風之和愔愔乎其采蘭之幽跌蕩而不流悽惻而不怨信六一之言有不吾欺者蓋其嘗游紫陽先生之門習聞君子之義其能窮而不變也固宜雖然游先生之門者衆矣顧未聞有不變其學如君之不變其技者此予之所以重歎也於其行飲之酒而為之歌曰古音之寥寥聽者欲睡兮新聲之洋洋喜不知止兮自戰國已然況今之世兮嗟嗟蕭君娛衆所棄兮我琴可破志不可徙兮彼斵方為圜真子所恥兮霜風翛翛裂子之袂兮子毋好游從此歸兮予將俟子於仙遊從子於武夷兮
  贈上饒葉宗山序
  葉君宗山上饒人通五行書樸直自將其論人壽夭亨窮十不失一二丙子謁予於金陵余語之曰昔孔子嘗言命矣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孟子嘗言命矣曰求之有道得之有命夫所謂命雲者豈日辰支幹生勝衰歇之末哉出處有道語默有時臨死生處利害不惑不變而惟義之歸此其所以謂知命也余方區區誦所聞以信君徃矣見世之役役權利顛冥而弗悟者其以是告之
  萬桂社規約序
  林君彬之以萬桂社規約示余余歎曰嘗知飢者可以語耒耜之利嘗知寒者可以論蠶織之功否則以為漫然而已憶余初貢於鄉家甚貧辛苦經營財得錢萬嚢衣笈書疾走不敢停至都則已憊矣比再舉鄉人迺有為所謂過省㑹者人入錢十百八十故云偶與名其間獲錢凡數萬益以親友之贐始舎徒而車得以全其力於三日之試遂中選焉故自轉輸江左以迄於今每舉輒助錢二十萬示不忘本也吾鄉去都十日事爾其難若是則溫陵之士其尤難可知也林君此約其為益又可知也蓋紓其行以養其力一也無怵迫以養其心二也無匄貸以養其節三也一舉而三益俱焉此余所以深有取也然吾鄉與約者幾千人林君為此二十年矣同盟僅三百有竒濂溪楊公所以歎其不如莆之盛也林君其思所以廣之使與者愈多則獲者愈厚余所謂三益者庶乎其可望也若夫身為勸駕之官而未能復續食之制竊有愧焉姑捐庫緡五萬佐之且以為此邦故事雖未能贖吾愧亦以見吾志雲林君好義之士也凡鄉閭有義舉皆勇為之先又非特此社而已
  傅景裴文編序
  清源傅君景裴以所為文編史說視予予熟復而歎曰盛哉傅氏之懿也自獻簡公以髙文學正為元祐正臣一傳而為忠肅再傳而為至樂又再傳而樞宻大坡之弟兄文章籙前後相望雖前代文宗未有及之者然傅之學雖本於獻簡公而草堂先生李公漢老又其外家也草堂之文為中興第一至樂父子實獲其傳而大坡蚤嵗執經於父友紫陽先生之門淵源日漸則又出於伊洛顧不逺哉景裴樞宻公之嗣子也自襁褓能言固已優游詩書六藝中矣耳濡目染不習而熟其能早以筆墨自著也宜予昔從樞宻公於建安時景裴纔六七嵗娛戲其親之側眉目清婉如畫今幾寒暑而著述之盛已如此回視予年日以老而學弗加於初為可羞也已雖然詞章之靡麗者易工而義理之精微者難究景裴其益思所以務學乎哉夫學不可以無師而大坡者真景裴之師也予昔倘徉盤谷竹隠間聆公餘論蓋濟岱典刑之舊伊洛源流之正萃於公矣義不獨景裴為當師也子盍歸而求之異時造朝過余於西山精舍將必有異聞以告我景裴其勉之哉
  送朱擇善序
  自余歸臥西山之草廬掩關謝客足不越中賔門之域kao者將期年於茲矣居一日烏程朱君來謁以書先焉余視之辭義卓然意氣甚偉亟延入與語問其族出與素所師友則丞相忠靖之孫且嘗游於絜齋袁先生之門者也酒數行作而言曰僕之始學也聞誠意正心之說以為直易易耳今從事於此固已有年而一臨利害之境則自私之念崢嶸乎其中有不可遏者夫然後知其為匪易也君將何以教我使免於是邪予曰昔人不云乎君以為難則易將至矣惟吾子前日之易也是以一念之忽而去道逺焉今而難之是子進徳之機也雖然予嘗聞之君子蓋學問之道有三曰省察也克治也存養也是三者不容有一闕也夫學之治心者猶其治疾然省察焉者視脈而知疾也克治焉者用藥以去病也而存養者則又調虞愛䕶以杜未形之疾者也今吾子於私意之萌能察而知之其亦可謂善學者矣然知私意之為害而未能勇以去之是知疾之所由生而憚於藥之治者也昔者顔子問仁於夫子夫子以克己告之克雲者戰勝攻取之謂而非悠悠玩愒之可言也吾子誠欲絶其私意之萌盍亦感勵奮發如去蠡賊如殄冦讎毋徒恃其知而已也書曰若藥弗瞑眩厥疾弗瘳夫瞑眩所以愈疾疾愈矣然後和平之劑施焉此存養之功所以必繼於克治之後也然則亦有其要乎曰敬為要敬何所自始曰自戒懼謹獨始子歸取聖賢之書而熟復之當有以知余言之非謬也然余之於學亦所謂知之而弗能允蹈者也斯言也豈獨以勵吾子蓋因以自勵雲
  贈富春子孫守榮序
  予至潭之數月臨川陳生為予筮得益之九五有孚惠心勿用元吉未幾富春孫生又為予筮得臨之六二曰咸臨吉無不利夫誠出於中曰孚無心之感曰咸為政之本不能加毫末於此矣使余於三百八十四爻之中擇焉而取之其能外是乎昔之君子尊易而重卜信哉其不誣孫生名守榮少而䘮明故其技専以確聽其言徃往中理殆過於世之有目而盲於心者聞余方買田以養矜寡廢疾之在吾上者慼然歎曰守榮盲故念人之盲也其將歸發其橐聚同類而㓜者日食焉且傳之以其學嗚呼守榮一筮師耳能因已之疾而悼人之窮使世之在位而有力若有力而不在位者皆以是焉存心其所濟不既多乎予重其術感其言而惜其去故書以遺之
  感應篇序代外舅作
  感應篇者道家儆世書也蜀士李昌齡注釋其義出入三教中凡數萬言余連蹇仕塗志弗克遂故常喜刋善書以施人以儒家言之則大學章句小學字訓等書以釋氏言之則所謂金剛經注者凡三刻矣然大小學可以誨學者而不可以語凡民金剛秘宻之㫖又非有利根宿慧者不能悟而解也顧此篇指陳善惡之報明白痛切可以扶助正道啟發良心故復捐金齎鏤之塾學願得者摹以與之庶幾家傳此方人挾此劑足以起迷俗之膏盲非小補也抑嘗聞伊川有言曰凡有動皆為感所感必有應所應復為感所感復有應動者何此心之發也人之一心虛靈洞徹衆理畢具方其未發豈有不善及其既發有正有否然後善惡形焉而吉㓙禍福亦各以類應不可誣也人知殃慶之報兆於所積而不知一念之發即吉㓙禍福之門李氏首章注義最為近理余故表而出之至其言有渉於幻怪者要皆為警愚覺迷而設余固未暇深論覽者察其用心而取其有補焉可也
  贈篆字余煥序
  予嘗歎世變所趨大抵自厚而薄自簡質而浮華自莊重而巧媚凡文章技藝以至器用之末何莫不然姑即字畫言之自蟲魚之體一變而為篆再變而為𨽻又變而為真行變之極為草習之者易成玩之者易恱而姿態百出古意蕩然矣建陽余君煥工大小篆筆勢奇偉不常予嘗使之書聖賢言掲坐側如正人端士服古衣冠巍坐拱手使人望之起肅敬心雖嚴師畏友曽不過是然余君挾此技游四方其能知之者甚少愛而說之者又加少豈非簡質而不華莊重而不媚能使人敬而不能使人喜與此予之所以重歎也雖然天下未嘗無好古之士子第行當必有知子者紹定元年十月余君將之東淛書以遺之
  贈錢道人序
  古今言善相人必以許負輩為稱首予謂負輩第能知升沉修短而已若夫辨賢愚判淑慝則未有出鄒孟氏之右者蓋其言曰胷中正則眸子瞭焉胷中不正則眸子眊焉又曰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觀人之法盡於此矣孏溪錢生風鑒甚髙更當於此具一隻眼若但能知升沉修短而已則非予敢知學易齋書
  贈顧涇序
  予讀諸史方技傳見其以藝名者必顓於一而後工若夫推歩以知天形象以觀地又術之難者也上下數千年間能兼而通者惟管公明郭景純李淳風僧一行數人而已豈不艱哉廬陵顧君涇邃於隂陽五行之學以之占天則神以之相地則不茍凡今之以術名未有能過之者也予乙酉趨朝遇之於衢梁君見謂曰公之此行不滿百日當歸已而果然蓋其驗如此非神而能之乎後四年謁予粵山之下相與論考卜岡阜之法終日灑灑不窮又知其非茍於求售者也予老矣方將從君求藏骨之地屬其有東淛之役故書此遺之且堅其再至之約雲
  送周天驥序
  上饒周君天驥篤志於學予嘗因其名齋有以告之矣今復枉顧敝廬斂然自下願聞為學之要終其身而可行者予之於學也渉獵而未醇觕淺而弗精將何以告子雖然亦嘗聞其略矣以聖賢大道為必當繇異端邪徑為不可蹈此明趨嚮之要也非義之富貴逺之如垢汙不幸而貧賤甘之如飴蜜志道而遺利重內而輕外此審取捨之要也欲進此二者非學不能學必讀書然書不可以汎讀先大學次論孟而終之以中庸經既明然後可觀史此其序也沈潛乎義訓反覆乎句讀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循序而漸進熟讀而精思此其法也然所以維持此心而為讀書之地者豈無要乎亦曰敬而已矣子程子所謂主一無適者敬之存乎中者也整齊嚴肅者敬之形於外者也平居齋慄如對神明言動酬酢不失尺寸則心有定主而理義可入矣蓋操存固則知識明知識明則操存愈固子朱子之所以教人大畧如此傳曰歸而求之有餘師子歸取子朱子之書而伏讀之又從而深思之實體之則將有以自得之矣又奚以予言為哉
  臨齋遺文序
  始予與湯君升伯遊知其樸茂而文君子人也越十餘年又與仲能遇於都城時仲能新擢進士科觀其持論意嚮已不類場屋舉子予心竊獨竒之比使江東而仲能適留旁郡邀而致之屬以救荒之事仲能欣然弗辭事已徑去自是予尤敬焉又三年遇予海上文益工論益勁而進學益勇一日愀然告曰先君平生嗜古學為古文不幸齎志以沒今其遺編僅存一二獨易疑易說乃其玩心而有得者復未克成書公愛巾者也誠推愛巾之心以及其先人為序而發揚之則幸甚予退而伏讀則其詩閒澹紆餘有自適之趣其文敷暢條逹而切於事情至於釋經往往闚其秘奧有世儒所未及者評論古今尤多得其心術之微此豈勉強可致者蓋其平時問學一本於誠間嘗取上帝臨女之義而名其齋朝夕居焉以自警則其用力可知矣嗟夫士以一身之微而欲窮天地萬物之理生千載之下欲考古昔聖賢之心豈易為力哉然而以誠求之則無不可得蓋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賢之所以為聖賢亦曰誠而已矣世之學者昧操存持養之實而徒事於語言文字之工是其心既不誠矣以不誠之心而窺天地聖賢之蘊猶持塵昏之鏡而鑒萬物也求其近似豈可得哉君之於學既以志其大者惜其窮居鄉里未及博參諸老先生之間以究其精微而不幸死矣其亦可歎也夫君名某字徳威饒之安仁人與其兄徳成俱以學行表於其鄉而俱不偶君之四子名干者伯升也巾者仲能也既篤學有聞餘亦進進未巳其尚有以成君之志也哉嘉定戊寅十二月壬子日建安真某序
  傅樞宻文集序
  觀文殿學士河陽傅公既薨之十有六年公之弟竹隠先生始輯其遺文為三十八巻以視某曰先兄平生為文至多今去其不必傳者而存其可傳者謹第録如上嗟惟吾兄自少至老澹忘他嗜好獨矻矻文字閒居常誦書日以寸為程當沉酣痛快時至不知飢渴寒暑其初志蓋欲自奮於功名不幸當世道清明之時所施者止於二千石部刺史迨其沈欝既極有力者始推而輓之則非其時而公老矣故雖以文墨致位髙顯而其終身常若不釋然者夫志既不白於當世獨其文辭可自託以及逺而復冺冺不揚是重不幸也吾兄常知子子其為我序而傳之可乎某謝不敏退而竊念公守建安時某以新進士上謁請問作文之法公不鄙而教之甚至其畧曰長袖善舞多財善賈子歸取古人書劇讀而精甄之則蔚乎其春榮薰乎其蘭馥有日矣惜其時尚少所問者科目之文而已今觀其所謂三十八巻者則信乎其長袖善舞多財善賈如公之所以教也初公以詞學進侍郎黃公鈞稱其文猶濯錦於蜀江而相國虞雍公亦謂其璞玉而加琢異時研索日以精渟蓄日以富笑談戲劇輙成文章至其為詩有三百餘韻者昔雲龕先生述王初寮之文有曰幽眇透射若貫珠隙明麗整𩛙若截綺尺某於公之文亦云雖然此猶其少作若應用雲爾晚登朝廷議宗廟大典禮援據敷折出入經史百子袞袞數千言雖漢儒以禮名家者未能逺過也則公之學詎止玩心於無用之地哉宣城一書意慮懇欵陳敵國必亡之勢與中國必勝之理而始末以勢未可勝為言其論古今用兵成敗利害甚悉欲治其在我者以竢敵之釁當是時權臣開邊意銳甚公之持論固如此然則世之以傅㑹詆公者亦豈盡知其中心之所存哉方公少時自負要不碌碌蓋嘗和泉守王公龜齡之詩有曰名節士所重當如護睛腦立朝與行已本末要可考此其為志何如耶一不幸用非其時生平素心遂有不克自白者昔之君子寧坎壈其身不肯少溷其跡以合於世其不以是夫顧念昔者獲從公游距今裁二十年朅來溫陵墓木拱矣撫念疇昔為之慨然故於竹隠之命不敢固辭而敘其概於篇首使覽者致詳焉
  送王察推序
  莆故多竒産中興以來三山名輔弼功烈磊落相望其他人物接跡中外者至不可勝紀何其盛也予頃自泉過是邦登方氏詩境之樓環挹蒼翠應接不暇壺公一峯偉然特立於羣巘之表若王義方之正衙對仗而叱義府也若張萬福之拜延英殿下而呼太平萬嵗也夫其山川之峻秀雄麗如此則其人物之盛也固宜王君實之年甫三十以直言對策擢進士第四人名聲日以進耀斯其所鍾美者歟然天之生材非茍私其身而已蓋將有望焉況夫有盛名者多獲顯位居顯位者必任重責此尤君子之所畏也王君於此雖欲巳於學其可得乎古之學者自其少時師友之所講肄朝夕之所服行已莫非大人之事迨其長也從事於大學則凡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察古今興壊存亡之變無不考其所以然人之位乎兩間當為之職無不究其極故內焉足以成已外焉足以成物本末先後非二致也後世之士知為場屋之學以釣利祿而已若夫明善以誠其身格物以致其知固有所未暇也及其一旦任人之事則飢者欲哺寒者欲衣戚嗟不平之鳴賴我而息紛紜澒洞交至迭起之變竢我而定乃始茫然莫知所措矣繇昔暨今腐儒俗士誤人家國者何可勝數蓋其平時汲汲於求仕之學而未嘗治其本故也夫學焉以求仕固後世之所不免惟其得之也遂以為既足而不復用其力於學或知用其力矣而其所學又非古人之所謂學也則其植立之卑成就之陋顧不宜哉王君有志之士也予故以古人之事勉之今者始仕於潭蓋朱文公先生所嘗治且教之地道林嶽麓山谷巉絶之處必有傳先生之學而人不知者君行且求之其於予言當有不約而契者然予亦好學而未知其方者故因以自警焉嘉定十三年三月二十日建安真某序
  送湯仲能之官繁昌序
  始余為護漕使者聞江上之邑有繁昌焉曰是必其民殷而俗阜稱是名者也屬嵗大祲予躬出按視舟行過蕪湖數十里望濵江居民廬舍以百數舟人指曰此繁昌縣也余舍舟而登眡其人窮餒困瘠甚於他邑其市區列肆荒涼岑寂有淮甸之風予竊異之曰豈嵗㓙使然耶父老愀然曰吾邑在承平時幾萬家田利之入霈乎其有餘魚蝦竹葦柿栗之饒以自給無不足者南豐曽公之記具存可覈也建炎盜起邑刳於兵開禧之後旱蝗相乘天實為之尚奚咎若夫無旱蝗無兵盜而吾蚩蚩之氓常若不安其生何哉賦有常期唾掌爭先斂有常目以羨為賢饞涎如川猛令如虎火猶可遏饕吏殺我余聞而太息曰賦斂之苛慘於兵盜貪虣之威烈於旱蝗宜其昔以繁昌名而今以窮悴告也吁此非長人者之責而誰居余友湯仲能擢進士第始吏於繁昌將行求一言以別仲能勇於為善者也余故以昔之所聞於父老者告焉夫仲能主簿爾民之慼憂愉樂非其所得専然猶之玉焉所韞之山土木晶潤況其職可以及人者乎吾知仲能必有所不茍也若余之行事亡足為子道者獨念日去溫陵時嘗以治泉得失問於郡僚李公晦公晦曰君為政三年其可以無愧者二盡已之忠與不息之誠是已余雖蹙忸不敢當然居官臨人要必以二者為本蓋一毫不自盡不足以言忠一念不相續不足以言誠已未忠而覬人之我從已未誠而責物之應我天下無是道也余方日夜以思求進乎此而未獲者故願仲能之勉之也書來鐔川問嘗所聞於朋友者其試以是質之嘉定十三年五月朔建安真徳秀書
  張仁父字序
  張君以其名宗玉謁字於余余為取戴氏記溫潤而澤之義字之曰仁甫且告之曰子知余所以命字之指乎夫仁者五常之首萬善之源其體具其用博未易以究言也吾子業於醫姑即子所知者言之可乎醫經以手足痿痺為不仁前輩大儒先以為最善名狀者也蓋血氣周流亡所鬲閡雖一髪膚之末無不切諸心關節脈理壹不通焉四支之大且若無與於我者也孟子曰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則反是焉大哉仁乎上焉用之醫天下者良相也下焉用之以醫疾者良工也禹稷阿衡視人飢溺與弗獲其所者由己使之仁於醫天下者也秦緩盧醫扁鵲起沉錮而生仁於醫疾者也史言善醫者能洞視五藏世常疑之夫仁存於心萬里雖逺如在目睫孰謂仁於醫者不能窺五藏之微哉今吾以是命子其屬於若者厚矣且子之未𡢃於醫也詎能無疾其望於人何如也今人以疾求我夫何異昔者以疾求人耶能存是心則其察必精其用必仁斯不辱吾字矣仁甫讀岐伯伊尹之書通五運六氣之學其心又樂於濟人者故余為之序以勉之
  送偶然居士序
  鄭君彥祥名瑞浦城邑西里人也善錦囊玉函之術始余謀窆吾親及更窆吾兄若吾婦氏挾圖書矜技能以登吾門者無慮什伯數卒之營吾親之封於銀山之麓者彥祥也遷吾兄若吾婦氏之柩於屏山之陽桐山之塢者又彥祥也邑之士聞之曰偶然爾彥祥聞之亦笑曰是誠偶然也曏吾求之而弗獲獲之而莫吾售者雖自以為功得乎夫既幸而獲之又幸而主人惟吾之聽而吾之術得用焉此非偶然何哉因自號曰偶然居士余謂彥祥之言謙矣然觀世之士有術業同知慮同而措之於事則成壊中否輙異者豈誠有工拙哉偶不偶故爾莊生有言不龜手之藥一也或以封或不免於洴澼絖洴澼絖固其所也封者非偶然乎徳感於天誠孚於物事之至難者也昔之君子固有弭難弭之菑馴難馴之暴而退焉自貶歸之於偶然者夫退焉自貶不足以損其功而秪以重其美謙之所以有終吉也且凡世之役情於物者得之則哆然以喜不得則薾然以懼夫是以氷炭雜襲而胷中亡須臾之寧焉惟有道之士視物之徠如浮雲其去也如墮甑一付之天而莫留吾情夫焉往而不自得邪彥祥之智未足以及此余特取其言若弗自衒者故書以贈之
  邇言後序
  余讀劉子邇言屢廢而歎有問者曰劉子之言常言也子何歎之數乎余曰子以余為玩其文辭也耶若惟文辭之玩而已則劉子固常言也夫孰知其有功於學者耶夫學莫先於知性知性而後知天天之畀於人者厚而望於人者深蓋人之有生雖與物同而備二氣於身根五常於心則夐與物異故必如堯舜之善而後可謂盡性仁義禮智之端有一虧闕則以人眡物其間相去者幾希夫人受此性於天猶其受任於朝也一理弗循謂之違天一事弗治謂之曠官曠官可愧也違天獨無愧乎天形我以人而我物之性我以善而我咈之是天之不才子世之狼疾人也孟氏七篇丁寧至矣而世莫之省今劉子一書財數千言而於此蓋數數焉其首章曰人之性天地之性也孔子以為貴孟子以為善其性命之源可謂得之矣悟天理之本同憫世人之自賊故其言精深痛切反復諄盡至投珠擲璧之喻冠猱服狙之戒讀者為之凜然動色也吁謂之有功學者非歟雖然余之知學幾三十年而聞道甚後使前乎數年得是書而觀之未必不眡以為常言也玩華而遺實啜醨而棄醇余於是乃知返矣嗚呼有志於學者其尚懲余之不敏也夫
  送潭州陳教授序
  括蒼陳端父將教授於潭徵余言以為贈余方端憂不能言也顧常竊病今之職於民者未嘗不曰治之難職於士者未嘗不曰教之難也問之則曰俗嚚而難諭也變詐百出而難察也是其所以治之難也至於士之難一則甚於民蓋口於誼而𠂻於利者衆也蔚乎其文而駁乎其行者相踵也是其所以教之難也吁是則然矣盍亦反而求諸身乎夫心者一身之主猶之有司為是職治與教者也耳目焉手足焉皆聽命於心猶其稟治與教者也以一心而御衆形至約也其能使之不隨所嗜而遷乎其能使之動必以禮乎吾見物交物而引之流而蕩者衆矣夫治之而弗馴教之而弗率則知忿而疾之未聞耳目四體之不從令而能𢥵然自咎者蓋洙泗之道闇鬱不行於世士自一命以上知治人而已故其朝夕所役役者大扺以求人之過而已反觀內省求其身之過者未嘗致須臾之功焉至其效不若古人則諉曰是俗之難治且治也抑不思其身之已治否耶吾之所為其可以教未耶以不治之身而臨難治之民其身之未足以教而尤其俗之不可以教此豈聖賢反本之意哉昔者顔子問為邦於夫子而夫子許之遡其用功之地不過視聽言動四者而已夫視聽言動之不敢忽豈蘄以正人哉然卒之已正而人莫不從者蓋是理也不惟吾有之人亦有之也開之則明倡之則應矣其用力顧不甚約也況士之為士又非可以凡民例觀耶潭維鉅藩昔者大儒經師接跡於此士之以學自名者不知其幾千百吾子受命而為之師蓋信乎其難也已雖然有道焉惟毋求之士而求之於身毋求之於身而求之於心心之令能行於其身然後吾之教能行於其士是故理之不可易也者吾子幸以為然則願併以告夫今之治人者毋徒疾視其民而不知返也嘉定壬午月正元日西山真徳秀書
  去年春端父來潭余為斯文以贈書未竟而端父行明年初伏日閱舊稿得之遂録以授端父方余操筆時豈知與端父當㑹於此哉又豈知身任治人之責哉然則余之所以警端父者端父宜還以警余矣
  詠古詩序
  逹齋詠古詩若干篇余友龔君徳莊所作也古今詩人吟諷弔古多矣斷煙平蕪淒風澹月荒寒蕭瑟之狀讀者往往慨然以悲工則工矣而於世道未有雲補也惟杜牧之王介甫髙才逺韻超邁絶出其賦息媯留侯等作足以訂千古是非今吾徳莊所賦遇得意處不減二公至若以詩人比興之體發聖賢理義之秘則雖前世以詩自雄者猶有慙色也蓋徳莊少而學詩微詞奧㫖既以洞貫而又博參於諸老先生之書沉酣反覆不極不止其涵泳久故蘊積豐權度公故美刺審有本固如是也雖然徳莊於此豈直區區較計已陳之得失哉憫時憂世之志亡以自發則一寓之於詩善善極其褒冀來者之知慕也惡惡致其嚴冀聞者之知戒也名雖詠古實以諷今此孤臣畎畝之心人見其優游而和平不知其殷憂憤歎而至於啜泣也古者雅頌陳於閒燕二南用之房中所以閑邪僻而養中正也衞武公作抑戒以自警卒為時賢君以楚靈王之無道一聞祈招愔愔之語懍焉為之弗寧詩之感人也如此於後斯義浸亡凡日接其君之耳者樂府之新聲梨園之法曲而已其不蕩心而溺志者幾希矣今徳莊之作倘幸為太師氏所采陳之王前歌工樂史朝吟夕諷其所啟悟感發顧豈少哉夫春秋推見至隠善觀人者察其所安徳莊之詩於前史所取或貶而絀之至悠悠之談所共寘議者或乃明其不然是豈茍異者耶少正之誅匡章之辨衆惡之察鄉原之譏有不得與俗同者聖賢原情之公心春秋誅意之大法也世之憸夫鄙人姦媒閃睒自謂足以誑當世惑方來而不知髙明閎逹之士洞見肝膈筆誅字撻曽亡遁情死者有知將恨其不及生而改也存而可改者獨奈何其自棄哉嗚呼斯言悲矣其孰識余之𠂻情也夫君名字徳莊逹齋其自號雲
  攻媿先生樓公集序
  鄮山參政樓公攻媿先生文集一百二十巻建安真某伏讀而歎曰嗚呼此可以觀公立朝事君之大節矣蓋公之文如三辰五星森麗天漢昭昭乎可觀而不可窮如泰華喬嶽蓄泄雲雨巖巖乎莫測其巔際如九江百川波瀾蕩潏淵淵乎不見其涯涘人徒見其英華發越之盛而不知其本有在也慶元初韓侂胄除知閤門事忠肅彭公力諫詔改侂胄內祠彭公予郡公在𤨏闥極論之雲去者不復侍左右留者召見無時終不能逺時侂胄之惡未著也既而竊弄國柄以黨論盡錮天下賢士挑敵棄盟中外騷然天下始服公先見朱文公侍經筵內批予祠公持其命不下曰當今人望儒宗無出熹之右者奏雖寢然當邪說充塞之時首倡學者共尊朱公後卒賴其言而學禁遂開道統有續然則觀公平生大節而後可以讀公之文矣公生於故家接中朝文獻博極羣書識古文竒字文備衆體非如他人窘狹僻澁以一長名家而又發之以忠孝本之以仁義其大典冊大議論則世道之消長學術之廢興善類之離合繫焉方淳紹間鴻碩滿朝每一奏篇出其援據該洽義理條逹者學士大夫讀之必曰樓公之文也一詔令下其詞氣雄渾筆力雅健者亦必曰樓公之文也於乎所謂有本者如是非耶公既⿱侂胄之鋒退居卻掃者十有四年嘉定初起為內相俄輔大政向來儔輩凋䘮畧盡而公巋然獨存遂為一代文宗某嘗竊論南渡以來詞人固多其力量氣魄可與全盛時先賢並驅惟距野李公漢老龍溪汪公彥章及公三人而已念昔校藝南宮白事東府或請言竟日或極論達旦某退而書紳終身誦之其所以猶為當世善人君子所與而不遂為塗人之歸者公之教也公季子冶以集序見命某何敢辭建安真某序














  西山文集巻二十七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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