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蘇平仲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五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第四 蘇平仲文集 卷第五
明 蘇伯衡 撰 景上元鄧氏群碧樓藏明正統壬戌刊本
卷第六

蘇平仲文集卷之五

 序

   說齋先生文粹序

朱自濓溪周子河南程子倡明性理號爲道學𨔛相傳受至乾

道淳熈間紫陽朱子廣漢張子東萊呂子鼎立於一時而東南

學者翕然宗之說齋唐公出乎其時又與呂子同居於婺而獨

尚經制之學真可謂特起者矣而豈立異哉尚論道統由周程

等而上之至孔孟由孔孟等而上之至三王又等而上之至於

五帝經制者二帝三王之治跡也聞之曰治本於道道本於心得

其心與道而後其治可得而言則經制性理固自相爲表裏者

也苟從事性理而經制弗講焉不幾於有體而無用乎公之尚

之也有不能巳者矣立異云乎哉公與其父侍御史堯封其兄

饒州教授仲溫樂平主簿仲義皆紹興名進士家庭之間自相

師友不惟史學絶精而尤邃於諸經自謂不專主一說不務爲

苟同𨼆之於心稽之於聖人合者取之疑者闕之又謂三代治

法悉載於經灼可見諸行事後世以空言視之所以治不如古

此其志爲何如哉天文地理王覇兵農禮樂刑政侌昜度數郊

廣學校井野畿𭛌莫不窮探力索於遺編之中而㑹通其故不

啻若身親見之上下古今和齊斟酌之以綜世變精粗本末兼

該並舉其所造又何如哉使得志而大行焉舉帝王之大經大

法於千載之後輔成一王之治俾天下之人復覩唐虞三代之

盛夫何難之有然天性廉直利不能囬𫝑不能撓忤物既多謗

讟攸歸仕未通顯而遽自引退其欲發而措之事業者僅推而

托之論述此君子之所以追恨而深惜者也所著書六經觧百

五十卷九經發題經史難荅孝經觧愚書各一卷諸史精義百

卷帝王經世圖譜十卷乾道秘府群書新録八十三卷天文地

理詳辯各三卷故事備要詞科雜録各四卷陸宣公奏議詳觧

十卷説齋文集四十卷今去公垂二百年薦更兵燹行乎世者

惟經丗圖譜諸史精義耳其他傳者蓋亦無幾矣揚雄有言存

則人亡則書欲求公於公之書而其書又如此不愈大可惜哉

諸孫懷敬爲是極力搜訪得文集焉𮗚士介所爲序乃重刋本

也以發題愚書足四十卷之數且駢儷之什應用之作居多然

則亦非彚次之舊矣欲采擇爲文粹嘉惠承學則又懼以寡聞

淺見而輒去取犯不韙之罪伯衡曰梁昭明大子統嘗以一人

之見去取秦漢至本朝數千百年諸家之作爲文選矣宋姚鉉

甞以一人之見去取唐三百年諸家之作爲文粹矣他若文鑑

文類未昜枚舉至於昌𥠖之文自謂約六經之㫖孰得去取

而公甞掇取二十六篇爲韓子今是舉也猶是意也奚爲而不

可使是集出則公之學術庻亦粗足表見後公而作者有志於

學而無從見其書一旦得而見之豈不深可藉而(⿱艹石)𫉬栱壁哉

於是懷敬採擇論議記序書銘奏議襍著舘職筞一百五十四

首釐爲十卷其發題愚書則寘於前詞科仍列於後合十五卷

不鄙以序見屬伯衡晚陋何足以知公竊嘉懷敬不墜其家學

喜承學之士得有所考故不辭而書之且以見公特起於流俗

之中絶學之後所藴之精徴所造之高妙不盡在是猶愈於槩

乎無徴雲爾

   張潞國詩集序

故元翰林學士承㫖嶺北行省平章政事致仕潞國張公既薨

之十一年其方外友北山上人槖其詩來南京屬前靈𨼆住山

見心復襌師𩔖次之將刻以傳㑹伯衡自金華召至乃請爲之

序伯衡𭧽在史局讀公之傳念其詩文莫之收拾乆且軼墜甞

𥨸歎焉則今於北山之請也其能以不敏辭乎夫文辭之盛衰

固囿於世運而世運之盛衰亦於文辭焉見之然則誦其詩而

欲知其人可不尚論其世乎昔元起朔方有天下至元貞大德

而盛莫加焉公之生也適際其時其所鍾者粹矣其言之昌也

有以哉然而覉窮不偶留滯江湖之表詠歌寂寞之濵幾五十

年至正𥘉始用薦者通朝籍至是而昔之耇老凋謝殆且盡矣

由國子助教八轉拜翰林承㫖遂擅文章之柄而雄視乎天下

斯文之未泯實有頼焉而孰知夫飬之也厚而用之也不亟是

以其望實如彼之𭧂著也豈僥倖於一旦坐致𩔰融者所可同日

語哉自公居翰林國事日非疆圍日蹙故其鋪張帝載黼黻王

度之什既與清廟我將之頌鹿鳴鳬鷖之雅比𨺚至於縁情托

物發爲聲歌顧於匪風下泉有取焉方鳴其盛而遽履其衰不

亦悲乎夫何天不㥿遺而公雲亡公亡不獨詩亡而元㝷亦亡

矣文章世運固迭爲盛衰者與抑𮗚漢唐以來凡以文鳴者際

乎天地之運之盛也其制𫐠乃有治古之風逮夫光嶽分裂皆

靡然(⿱艹石)緒風之泛弱卉不有作者不能自振焉今公晚年之作

雖當運去𧙓移之際其情舒而不迫其氣淳而不散其言蕳以

壯和以平猶之盛年也其然非其中有不隨世轉移者存然乎

不謂之作者可乎則其詩誠不宜無傳也公平生寓情詩酒所

作至多而不自惜掇其遺尚五百餘篇皆可垂憲來學者公無

子一女亦先卒其薨也卜地燕京城南而安厝之北山之力居

多北山廬陵人受業衡之福巖寺遊燕京三十年雖佛之徒而

喜從吾儒者遊與公交最善今老矣而圖公之不朽者甚䔍視

惠勤之於六一居士庻幾無愧也己伯衡之㑹試禮部也公寔

同知貢舉得所對筞嘆賞不寘同事者以其言切直黜之公爭

之不得毎與歐陽文公言之以爲恨而文公以語伯衡雖不𫉬

綴公門生之未而公亦伯衡之知巳者矣執筆序公之詩於改

𡈽之後俯仰今昔泫然乆之

   申屠先生詩集序

申屠君以詩鳴元統至正時其藁既多𩔖皆放失於兵燹之間

幸而流傳於好事者十猶二三其子徵極力收拾蓋自君沒後

十二年始克彚次成集以授余求序其端余聞君自總丱知學

即善記覧工辭章號稱雋才時岀爲歌詩先輩爭下之而君不

自足也延祐問故侍講黃公筮仕於其州遂委巳事焉侍講文

詞爲世楷模然剛中少容從之逰者鮮克當其意而獨器重君

悉授以心法他從遊不得者君盡得之而君又能因侍講之言

以治經之餘力力追古之作者於是君之詩與年日進沛然莫

禦而其聲光勃然而起炳然而不可遏時之名能詩者風斯下

矣祕卿逹兼善外史張伯雨至謂侍講之有君也猶吾祖文忠

公之有黃山谷陳後山其取重縉紳間如此哉始余謁伯雨於

杭之開元宮伯雨以君和其詩三章示余𥝠心慕焉及君來爲

經師吾鄉校遂𫉬與之交自是或𡻕一𠕅見或間𡻕一見見必

以文字爲娛樂海㝢變故以來岀處不同山川間之思見其人

邈乎不可即矣此余歸自江東過其舊遊之處輒爲之腹痛問

見其遺篇翰伏讀數過不自休而不能無九原可作之歎則余

於徴之請其能巳於言乎昔者浦陽方先生韶父括吳賛府善

父粵謝軍諮臯父皆以古詩人自任東南之士翕然師尊之論

者獨推侍講爲得其宗而君侍講之世嫡也則其所諸亦可㮣

見矣余復河言哉𥨸獨慨君生長文明之代才高而學贍使其

與一時鴻生望士文學侍從之臣通籍著庭之間鎔金鑄辭作

爲雅頌播爲歌詠以鋪張太平雍熈之盛豈不優爲之然年踰

四十𠕅舉於鄉始以春秋乙榜棲遟學校幾十五年未及改官

而運去物政愁居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處曽不數年竟以不幸死矣今其詩之見

於集中者多𮮐離麥秀之音則其志不亦可哀乎尚幸有子若

徴寳其遺藁丗其家學足以慰君於地下雲爾此余所爲撫卷

不自知悲喜之交集也君諱性字彥德申屠氏越諸暨人

   㓗庵集序

㓗庵集詩文(⿱艹石)干首平陽孔子升先生之所作門人同邑林與

直敬伯之所彚次也敬伯以告余曰先生志於立德者也立㓛

且非其志而況於言乎然而先生由進士科出身雖不蘄以文

辭名世而求文辭者則固以先生爲首矣則先生雖欲不𫐠作

烏得而不𫐠作嘗聞諸先生文章非應用應用非文章此至論

也凡吾之所作亦應用雲爾吾敢自謂文哉以故先生雖爲文

未嘗留藁子弟門人間私録之亦不多也先生既棄代其子謜

屬與直𩔖粹爲捌卷附以詩四卷因先生自號題曰㓗庵集一

二同志將鏤版以永其傳敢請爲之序余取而讀之理到矣氣

昌矣意精矣辭逹矣典則而嚴謹溫純而整峻該洽而非綴緝

明白而非淺近不粉飾而華彩不鍛鍊而光輝古之有德必有

言者蓋如此尚論文章何以加諸至於詩則出於性情而不窘

於畦町有優㳺詠嘆之思風雅騷些之遺而先生自視塪然何

哉豈不以世之爲文者於學無所聞於道無所得險澁其語以

爲竒僻恠其字以爲古隠晦其意以爲深突兀其體以爲高而

流俗之所尚也先生則不岀乎是自意不足以追世好而云然

也歟嗟於文辭之陋未有甚於彼者也曽謂先生而爲之乎人

固有𨚫菽粟而進蜆蛤者亦有舎布帛而取𦇧毯者苟弗貴先

生之文而惟流俗之所謂文是貴則與是何以異乎夫蜆蛤可

適口而不可療飢𦇧毯可恱目而不可禦寒養生則必以菽粟

而不以蜆蛤也卒𡻕則必以布帛而不以𦇧毯也先生之文布

帛也菽粟也丗之所不可無人亦不得而弗之貴者也敬伯拳

奉於其遺藁可謂知所貴者矣然則先生之有敬伯不猶楊子

雲之有侯芭也歟先生世系爵里行業詳見墓碑此不重出

   陳子上存藁序

子上陳君既沒之十有八年余過其里從其子訪其遺藁得詩

文總(⿱艹石)干首詩爲四言爲五言爲七言爲古爲樂府爲律爲絶

凡若干卷文爲記爲敘爲銘爲賛爲箴爲䟦凡(⿱艹石)干首加詮次

焉釐爲若干卷題曰陳子上存藁俾藏於家敘曰夫所貴乎文

辭者非以言之工而貴之也當理之言斯貴矣其言當理雖其

人無足取君子猶不以人廢言而使之泯沒也況其人若子上

者抗特操於亂世臨患難死生禍福而不易其志不汚其身可

謂賢矣而其言也揆諸徃哲而有合傳之來世而無愧可使泯

沒而無聞乎此余於其遺藁所以不能巳其情也六藝百氏之

言子上無弗學而以求道爲急凡詩文未甞苟作要其歸不當

於理者蓋鮮矣自爲舉於時其所作巳爲流軰雅重金華胡仲

申先生以古學名甞傲視一世人於文章斳許可獨敬愛子上

而稱之曰能其擢進士也朝之名公鉅人(⿱艹石)翰林歐公太常張

公禮部貢公御史吳公助教程公僉謂子上之文宜用之朝廷

施之典冊相與論薦之而子上以親老願取慶元路録事南還

赴上未二年度時不可爲輒自免去擅兵柄而倔強州郡間者

爭欲致子上用之而子上終不爲其用周流東西所在常使人

不知所至未甞終月淹也最後緫戎其州者必欲脅致之子上

遂棄妻子南至於閩又北至於懷度㝷以疾卒於懷慶既卒而

其文亦無能爲收拾者以故平生所作存者止此雲鳴呼得其

材於天成其學於巳不𫉬措諸事業而徒托之𫐠作君子之不

幸也至於𫐠作又多放失不幸抑何甚耶藉非子上所操自足

以𭧂於世則天下之於子上何從而如之何從而信之此余之

所以重有慨也其友謝復元氏欲率同志鏤板以永其傳力雖

不逮而未甞忘之其豈不猶余之情歟豫章掲先生伯防稱子

上之文上本選固下獵諸子詩上遡漢魏而齊梁以下弗論可

謂知言矣復何所庸吾喙哉

   鄭璞集序

安固高君賔叔才甚優學甚邃長餘二十餘年其伯兄則誠甫

又先左司僚友高君於余父執也而辱與爲忘年友今三十年

矣𡻕之正月㑹於平陽岀其詩文曰鄭璞集者俾爲之序髙君

之文根柢六經出入子史詩則淵源風雅沉浸騷選莫不理到

而辭達氣充而韻勝味雋而光㓗余素知而愛慕焉今觀凡在

集者粹然大玉夷玉之質也炳然琬琰珪璧之輝也鏘然璜珩

琚瑀之音也謂之未理之玉人猶疑焉況譬諸巳臘之鼠又孰

信之而名其集曰鄭璞何與思而不得則以問諸髙君高君曰

彼以臘䑕而與璞玊同稱亦惟自負太高而巳自髙故詞夸詞

夸故實不副實不副故始聞之意其玉也而欲與之市終見之

則䑕也謝而去焉無足怪矣古人之文章大抵出於道德明備

之後是以言立而人信之今世之士屬辭聲韻稍恊則曰我能

詩言語布寘成章則曰我能文此其自大不猶鄭人之於䑕乎

人之視之其有不猶周人之視鄭人之所謂璞乎吾嘗以爲戒

而不敢不務其實此吾集之所以名也而又何疑焉余於是益

歎髙君非獨文詞人未昜及其處巳取名尤人之所不敢望先

文忠公曰古之君子其處巳也厚其取名也廉故實浮於名而

人誦其羙高君之謂矣然則高君之郷爲文辭者固多可傳誦

者亦衆而人人獨購求髙君之文得其片言𨾏字心滿志愜而

去豈偶然乎夫文章如良金羙玉自有定價固非人所得輕重

然持金玉而欲市者持錢而求市金玉者必有足爲輕重之人

居其間而後欲市者與求市者信而無疑焉今高君求序其詩

文不就可以輕重之人而顧以及余余官位學行無足動人是

非可否無足取信將何以塞請念辱交之乆也不敢終辭姑𫐠

其名集之意以爲序覧余序者可無異高君而有所自警矣

   鴈山樵唱詩集序

言之精者之謂文詩又文之精者也夫豈易爲哉然古詩三百

篇有出於小夫婦人小夫婦人而可與能則又(⿱艹石)無難者是何

歟大序下云乎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爲志發言爲詩有是志

則有是詩譬如天地之間形氣相軋而聲出焉蓋莫之爲而爲

者夫何難之有自古詩變而爲選選變而爲律天下之爲詩者

不必皆本乎志騖於茫昧之域窘於聲偶研揣之間取聲之韻

合言之文斯不易矣又況不能積𡻕月之勞極其材力之所至

而徒模儗以爲工而欲馳騁以盡夫人情物理之妙宜其愈難

哉是故知詩之作在言其志則可謂善於詩者矣孔君顯夫持

所謂鴈山樵唱徵爲之序余閱之累日合古今體八百首托物

以造端比事以見義屬辭以致意發吟風弄月之趣於聲嗟氣

嘆之間大篇短韻雜然泣陳鏗鏘振發而曲折窅如也余乃爲

之嘆曰羙哉顯夫之詩也不研揣不模儗不費辭而及乎形容

之妙比興之微人之所難而顯夫獨無難焉苦是者何自而能

之蓋𩔰夫自㓜明乎六藝之學兩舉校官皆辭不就其志直欲

取世科以濟世羙年二十四得瞶疾既不可有爲於時而又申

之以變故患難則其平生之情歡愉咈悱憂思慷慨觸於物者

宜有以昌其詩而發焉則豈非所謂本於志哉人固有困於疾

而名於世者(⿱艹石)張藉之於詩是巳今𩔰夫雖以瞶而志不𫉬申

其詩豈遂泯㓕而不傳乎是用語𩔰夫曰子無自附於樵唱世

將有來而陳之者矣𩔰夫名克烈先聖五十五代孫今居平陽

平陽有山曰南鴈碭𩔰夫嘗𨼆其間故以名其集雲

   鄭叔文字序

人之𩔖衆矣不可以無別也故爲之名焉又從而爲之字焉名

字者人之所以自別於衆人亦使以識別乎我者也然而衆人

之中有聖人焉有賢人焉聖人賢人之於衆人其具耳目口鼻

手足之形與夫飲食衣服動靜語黙之節無以異也其所以爲

聖爲賢而傑然異乎衆者德業而巳矣名字之不立欲自別於

人之𩔖且猶不可得而況德業其可以不立乎是故務以德業

自別者果有以異於人者也務以名字自別者非果有以異於

人者也世之學者無不慕聖賢之異於衆人者而於名字則知

所以自別而於德業則不知所以自別是猶不兌爲衆人也何

以別於人哉是故善學者不汲汲於名與字之羙而汲汲於徳

與業之崇浦江鄭彬叔文來徴字序餘思夫古者冠而後字之

字之所以責之以成人之道也則字之於人也亦重矣知所以

重字則知所以重身知所以重身則叔文之徴序豈直求羙於

名字之間者哉乃告之曰物相襍而適均之謂彬故其字一從

文從武人也或文有餘而武不足或武有餘而文不足謂之適

均可乎不可也或偏於剛而不以柔克或偏於柔而不以剛克

謂之適均可乎不可也或質之勝而流於野或文之勝而流於

史謂之⿺辶商均可乎不可也其必勉焉損其過増益其未至使可

文可武知柔知剛不野不史夫然後適均而可謂之成人也巳

雖群於衆人之中而衆人莫不推尊之以爲出乎其𩔖也巳此

謂不以名字別其身而以德業別其身其爲自別也至矣夫叔

文義門之秀妙年而好學多能而善詩於予有世契予故以是

致愛助之意於戱叔文亦在朂之而巳

   王生子文字序

深溪王生間謁余請曰小子名江字子文願先生爲著說使知

所勉乃告之曰天下之至文孰有加於水乎水行地中海爲鉅

江次之江出岷山歴瞿唐過灔澦下三峽合漢沔並沅湘呑彭

蠡以趨於海而軋之排之鼓之梗之逆之迫之受之觸之沮之

激之而爲湍爲灘爲波爲瀬爲旋爲淪爲漪爲漣爲濤爲瀾而

或蹙或舒或亂或縈或徐或疾或衡或縱或仰或昻或大或細

而如雲如霧如縠如帶如輪如洄如沫如鱗如𦦨如簾而天下

之文悉備矣然何莫非自然也哉惟其自然此天下之至文必

歸諸水也嗟夫大凡物之有文者孰不出於自然獨水乎哉是

故日月星辰雲霞煙霏河漢虹霓天之文也山林川澤丘陵原

隰城郭道路草木鳥獸地之文也君臣父子夫婦長㓜郊廟朝

廷禮樂刑政冠婚䘮𥙊蒐狩飲射朝聘㑹同人之文也而莫非

天下之至文也夫是以可以𮗚時變可以化成天下其在人也

則堯之文思舜之文明禹之文命文王周公孔子之所以爲文

此文也其在經也則易之卦爻辭象書之典謨訓誥誓命詩之

風雅頌賦比興春秋之賞善罰惡內中華而外四夷此文也不

然則何以經天而緯地凝庶績而禃人極垂訓萬代而爲百王

法式哉古人之所謂文者如此豈辭翰可儗哉奈何後世區區

以辭翰而謂之文耶自夫以辭翰爲文也文之用末矣彼殫一

生之精力從事於其間者音韻之鏗鍧采色之炳煥點畫之娬

媚則自以爲至文矣而烏在爲文也嗟夫文而止於辭翰而巳

則世何貴焉而於世抑何𥙷焉音韻鏗鍧而足以爲文也則文

又何難焉采色炳煥而足以爲文也則文又何難焉㸃畫娬媚

而足以爲文也則文又何難焉此之謂文其去文也不巳逺乎

今生之家以孝義稱閑家有則也執禮有節也處事有倫也接

物有儀也內外有辯也尊卑有序也親踈有恩也質文有宜也

亦可謂文焉乎矣生耳濡目染日引月長周還進退唯諾歩趨

升降俯仰馴雅詳愼可𮗚可喜亦旣異乎區區以辭翰爲文者

矣誠能聞由聖賢之訓耕耨詩書之圃游泳道德之涯歸𪧐仁

義之奧䆒極天人之藴成就文武之材出爲邦家之光則天下

之至文不在水而在生矣余嘗病夫世之人溺於辭翰故以此

爲生告尚念之也乎哉尚朂之也乎哉

   宗元常字序

爽口之味有水草小蟲蜩范蚳蛙野果之實然人情有嗜有不

嗜至於豹之䏩猩之唇封熊之蹯則極味之珍異矣然非可常

致以給朝夕之湏可常致以給朝夕之湏者而人性無不嗜惟

稲梁𮮐稷魚肉𬞞菓而巳是故稻梁𮮐稷魚肉𬞞菓謂之常食

輕暖之物有紗縠罽褐狐貉羔羊之皮然上俗有冝有不宜至

於雉頭之裘火䑕之布鮫人之綃則極物之珍異矣然非可常

致以禦寒暑之變可常致以禦寒暑之變者而土俗無不宜維

絺綌吉貝絮纊繒帛而巳是故絺綌吉貝絮纊繒帛謂之常服

常也者人所資以爲飬生之具不可一日缺者也故自生民以

來食焉而昜稻粱𮮐稷魚肉𬞞菓服焉而易絺綌吉貝絮纊繪

帛未之有能焉於戱豈惟服食然哉三代而降九流百家之說

並起可以喜可以愕可以眩世可以駭俗可以動萬乗亦已衆

矣而獨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孟軻者謂之常道是則人所

資以爲人不可一日而缺者惟聖人之道而已蓋具於人心者

有五曰仁曰義曰禮曰智曰信接於人身者有五曰君臣曰父

子曰夫婦曰長㓜曰朋友仁也義也禮也智也信也人之常性

也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長幼也朋友也人之常倫也而皆天

地之常經也夫聖人設教豈有術以強人哉不過爲之度量品

節使賢者智者無此之過愚者不肖者無此之不及雲爾故聖

人之訓布在六經其爲言也婦人小子可與知焉其爲行也婦

人小子可與能焉及其至也與天地叅彼九流百家之說非不

衆且譁也非不竒且異也而亘萬世莫此之能易焉於戱此所

以爲常道也歟哉人之所資而不可一日缺蓋有甚於常食常

服者矣何也常食之缺飢而止爾常服之缺寒而止爾若常道

缺則胥爲禽獸夷狄也巳而世之人以常食示之曰日用不可

缺皆曰不可缺也以常服示之曰日用不可缺亦曰不可缺也

以常道示之曰日用不可缺皆不之信也故予之服食無不取

而道之常道鮮或從於戱其亦不思而已矣苟思常道之去則

禽獸夷狄之歸其於資聖人之道也豈不甚於資服食之爲乎

而常經不明焉者寡矣雖然道豈若服食待外求哉善學者反

諸身求諸心而巳矣操之而無使之騖於髙虛也廓之而無使

之局於陋小也治之而無使之溺於怠荒也攝之而使之無躁

也安之而使之無動也振之而常使之叅前𠋣衡也造次顛沛

主乎敬也視𦗟言動由乎禮也喜怒哀樂稽乎中也自強不息

法乎天也夙興夜𥧌𩔰晦無貳也生死以之終始如一也則庻

幾乎其有常徳而無患乎其爲常人也宗氏子經其字元常而

伯衡不令不足爲之辭然伯衡於經爲中表兄弟且愛其質粹

嘉其知學而望其嫓羙前哲不有以告之非詛也故作字説以

貽之

   王子成傳後序

子成𥘉用父蔭𥙷征官歴嘉興之沙渚呉興之南潯由南潯廷

廣濟庫子成平居不事事裡中子揶揄之然其所居官類皆日

夜持籌與商賈較錙銖而廣濟尤號繁劇前後以乾沒逋負

其官破其家者相隨屬也子成在沙渚南潯率月有羨餘在廣

癠至終更無毫髮事罥吏議里中子乃大慚曰始吾以王君爲

不事事者吾乃今知王君非固不事事者當子成在南潯時廣

德㓂䧟吳興吳興吏無大小皆䑕竄子成獨不竄江浙行中書

叅政脫脫統軍平吳興子成率里胥奔走供給不懈叅政便宜

欲超遷子成子成謝曰無功徼賞非小人之心也叅政曰㓂至

不去軍實不乏非㓛而何子成曰是𤨏𤨏者安足齒錄於是叅

政不復進其秩是𡻕至正十三年也子成後秩滿遂得慶元路

録事判官時方國珍爲行省左丞分治於慶元子成自度與左

丞決不合乃不上更着短布衣以自𨼆亡何 國家取浙東郡

將辟子成自佐使者凡再返子成送使者曰爲我謝元帥屬時

多故幙府不有異材不足與共濟我素迂加以衰老即強爲元

帥起無益萬分豪幸勿復來郡將知其志亦不敢屈也子成今

年幾七十雖𬞞食不給而未嘗輒有求於人時時出入里巷間

遇知巳輒留留輒飲飲輒醉醉便拂衣竟去賢士大夫以此皆

延頸慕交之而鎭撫袁仁譚濟敬重子成特至嘗用比丈人行

非獨以其齒也童兾作子成傳亟稱子成蓋安分者至於其⿸麻止 -- 歴

履則不暇書余故得取爲後序雲

   送歐陽公輔序

故大司徒楚國歐陽文公起自休致拜翰長之明年伯衡舉進

士至燕因得拜公於崇政里第退復得與公之孫公輔遊公輔

生長伯衡一年聦敏未之或先朝夕綜理家政裁荅書䟽賔禮

門客間則讀書爲文不遑頃刻自逸伯衡見之未嘗不羨且愧

也別公輔南歸未幾而兵興出處之不知且十有六年 國家

底定燕兾公輔來南復相見乃知公輔積官至中書左司都事

而於當世之故益熟矣嘗與之論元社之所以屋雖天命而致

之豈不由人乎哉天暦元統以來海內無事士大夫安富貴而

飬功名職於郡縣者以將迎爲要以依違爲賢以漁獵爲務而

司憲度者亦皆保其祿位顧其妻子𩔖欲樹私恩爲自完之計

其低佪澁縮苟且𡻕月不以是是非非爲意者則號識大體而

尤見重上下相䝉政以賄成馴至至正間變起意外而遂莫之

支焉然則其亡也天耶人耶必有以辯之矣於戱公輔眞知言

哉今年春公輔采史家事自北平山東還而陝西按察僉事之

命下且行欲得一言爲贈伯衡𥨸謂君子之爲國也猶醫師之

治病也今夫貌之瘠肥氣之虛實病之深淺凢爲醫者舉知之

而不能療療之而不能巳則由其不知病之所在與夫治夫其

方藥之不得其良也有醫師焉切脈而灼知其病治之有方𭠘

之良藥固不待煎洗割觧而愈矣曽謂爲國而異是乎

聖天子起民間混一四海慨然思革前代之弊於是蕳㧞人材

分布郡邑而寘諸風憲則其尤者也而吾公輔與焉公輔侍文

公自蚤𡻕所接識皆朝之耇老成人所聞皆康時之畧所學乃

聖賢之道而又飬之以𡻕月習之以世故跡其言論譬諸醫師

蓋不惟素蓄良方善藥抑亦知病之所在矣雖以之爲國無難

也而況一道乎書曰啇谷靡靡利口惟賢餘風未殄君其戒哉

夫君陳尹東郊時殷之爲周乆矣而其言且如此矧今秦雍內

附未乆也則向之吏習庸鉅知不有存焉者乎申明 德意作

新之伯衡於公輔有望焉

   送陳季明序

宜城陳君季明與余同舉於郷同試於禮部丈同爲校官江東

中更䘮亂不相見且十餘年季明仕 皇朝由湖廣按察照磨

轉江西知事入爲大理評事陞刑部郎官㑹余以非材列官胄

監乃復集處暇日過從䔍敘舊好蓋二年於茲矣今季明以特

㫖出爲江西左右司郎中過余言別以謂當時同舉之士兩牓

凢四十人不啻今亡者過半存者又散處四方得在同朝情洽

而誼𨺚吾二人者而巳吾今又當逺去子烏得無言乎噫群於

天地萬物之中而吾幸而爲人豈(⿱艹石)河䑕然足乎滿腹斯巳也

凢民之肌寒曰於我衣食爭闘曰於我曲直顓𮐃愚騃困悴鰥

恫曰於我開導撫恤秦人之肥無以異於越人之肥秦人之瘠

無以異於越人之瘠而秦越之肥瘠與巳之肥瘠何異哉學焉

而兼濟之爲務此君子之所以汲汲也君子之學可以兼濟矣

不處富貴之位不操尺寸之柄雖欲推而加諸四海得乎然冨

貴之位尺寸之柄 國家之名器也求之而不可得得之而不

能有行可勝計哉於戱求之不得命也得之不能行才不足志

不立則然也才不足者次之志不立者煦煦以希合于于以取

容臨利害禍福僅(⿱艹石)毫髪則耳目熒於視𦗟手足失其舉措噤

而不敢吐氣矣人也比肩而立何𥙷於斯丗斯民也余𮗚季明

在秋官讞鞠詳允遇事慷慨不少阿懾可謂處其位操其柄而

才兼焉者矣雖康濟海內殆無難焉況江右湖山數千里之間

乎今叅政江西實惟滕公識大躰而可大受季明行哉余見賔

主之相得而言𦗟計從矣余知彼民庻乎其有瘳矣季明行哉

余復何言哉

   送王彥和赴北平省檢校序

括於故宋時其士起閭左而位公卿者比比有焉尚論其學術

履之正則未有如給事王公者也高門大閈是不一姓𮗚其

子孫更八九世尚克守其先業亦惟王氏而巳豈非有德者必

有後也與哉吾友彥和又王氏子孫之頴然出者也彥和儀榘

甚偉於書無所不讀自㓜以愽問強記名閭里間里巷之士彥

和視之若無人弱冠偕其兄彥中試於鄉不中即棄去作爲古

歌詩雜文長老咸推讓焉給事公之夫人實東陽郭氏於我曽

祖妣爲女弟而余又與彥中文詞同考試領薦以故彥和友余

最厚自余辱交彥和於今十七年矣其聚首日乆而情洽惟余

侍寓括之𡻕及彥和丁外艱之歳及此年爲然然今春彥和以

議禮𬒳徵而起㝷承 詔入史局繤脩元史余忝教諸生上庠

縻於職業雖歴三時相與考德問業亦不能數數也比史成上

奏彥和方謀歸飬而北平之命下矣九交逰皆喜其自此升而

非彥和所樂也蓋彥和有別業在堰上樹藝畜牧足以具甘滑

豐柔爲太夫人之奉且其地並大溪一水自龍泉南來道其門

一水自松陽西來繞其廬合流蛇行而去四靣層峯疊壁秩(⿱艹石)

屏障有脩竹千百箇如碧雲蒼雪又多松檜櫧楠大者且十許

圍而薈蔚中禽鳥自鳴自止朝霞夕靄倐吐而忽歛漁歌樵唱

雜然起於莾蒼間奉親讀書之𨻶徘徊臨眺日賞日勝信乎有

足樂者余嘗僑焉且𡻕率六七夣至其處而況彥和若之何其

能忘情也雖然彥和以聰明傑特之資又從而逸之於山林久

焉飬之以底於成固將昌王氏也昌王氏固終使逢其時得其

位推所學而行之也彥和雖欲終𨼆得乎是故人之處天也其

出亦天也處而身以脩出而道大行則存乎人而皆所以奉乎

天也君子之生於斯世也亦惟奉天以周旋而巳吾何所容乎

心哉高君季迪率朝之搢紳賦詩以華其行余親且故敢序其

首簡以奪彥扣之志雲

   送陳伯柔序

伯衡弱冠讀𧇀文靖公送陳伯柔逰金陵序見其稱陳君超邁

不群慨然有志程伯子之學心𥨸異之後十有七年忝𬒳徵來

南京適陳君官中書典籖始得胥㑹於是君齒長二十四年旦

至南京已一年不以伯衡晚至後生辱與爲忘年交乃知君爲

吳文正公之高弟弟子其學䔍實而閡愽其文融暢而淵永信

乎稱其人焉旣而出佐諸暨承兵革之餘而能不大聲色以舉

庻務耄倪有所攸頼於戱明躰而適用陳君其庻幾乎哉君在

諸暨且滿三載以例來朝吏部疇其庸用進秩之律將超遷之

而君引年辭歸禮部以議禮留之又辭翰林以舘職薦之又辭

執政矜其志不欲重煩以政乃聞諸   天子俾歸田裡以

彰 朝廷佚老之意時之大夫士莫不高其風而伯衡深有望

焉君臨川人也臨川陸文安公鄉郡也昔文安與朱文公並起

於一時其自任以聖賢之道則同而其學有不同焉者雖以鵝

湖白鹿有㑹終莫能定於一其後文公之學天下咸宗師之而

文安之學獨行於臨川四明畨昜自夫前代設科取士一用文

公之説學者往徃徇時以希寵而文安之學雖三郡之士亦莫

之或講矣先儒有雲文公以道問學爲主文安以尊德性爲主

夫道問學尊德性二者如之何其可偏廢也則文安之學豈不

在所當講乎是以文正學統學基之篇作焉去短集長眞知允

蹈亦惟後來是望陳君生文安之鄉登文正之門有志乎程伯

子之學師友淵源之所自固習聞而素講者也𮗚其進不苟同

退不苟異其學之所至豈不較然矣乎我 國家方建學立師

丕變士習然則推所承傳者以淑諸人君安得苟辭哉伯衡辱

交最深故於君之歸也不以衆人之髙之者爲君羨竊以鄉學

有不可廢者致屬望焉

   送胡先生還金華序

前年秋伯衡以非材沗教成均㑹許先生爲大司成相與甚親

且樂也未數月而張君孟兼亦來爲學録吾三人者婺人也人

巳愛慕婺多士友矣及 詔書招延儒臣纂脩元史而宋先生

以前起居注來胡先生以前郡愽⿰糹⿱𢆶匹 -- 繼來王先生以漳州通守

又繼來相見益親且樂三人者亦婺人也人皆謂婺信多士友

而伯衡與諸先生亦自慶夫㑹合之盛焉夫士君子出而䆠遊

其所至之處一旦遇夫同郡邑冄里之人爲樂固無以加也而

況於其所遇者有親戚之子有同門之雅又皆以文字爲𥋏業

議論沾儒翰墨輝暎有相𮗚相長之道其樂何可量哉許先生

歸且踰年今史書告成胡先生復引年固辭而歸則於伯衡𥝠

心如之何其不慊然也雖然尚論東南文獻之邦未有先於吾

婺者也其人材之衆學術之懿蓋自昔然矣柰何比年迫於公

𥝠之多故非其父兄之甚賢教有所不睱非其子弟有超卓之

才傑特之見不能終學者亦多矣他日求士於婺萬一如求釜

錡錢鎛刀斧於鐵爐歩則豈不大可愧乎伯衡𥨸懼焉幸而教

於鄉閭若古之所謂父師少師者有許先生乃今胡先生又歸

推夙傳於先正者以淑之二三子薫蒸而成就夫何難焉則人

材秀出足爲邦家之光猶及見之其樂又可量哉此伯衡於先

生之歸始則傔然而更以喜也昔仲尼念吾黨小子之狂蕳於

是乎歸而裁之今二先生固不敢自同仲尼然二先生學仲尼

者也仲尼之於魯二先生之於婺其爲父母之邦同也而婺亦

伯衡父母邦也則以仲尼之所以造魯諸生者而造婺之諸生

不惟二先生是望而望之誰哉先生歸㑹許先生於四賢精舎

幸爲伯衡謝焉

   送譚鎮撫調平陽序

都指揮使徐公以平陽岸大海內與南閩接壌外連日本諸蕃

雖𪧐重兵而守將不足以任折衝既蕳千夫長之材者往代之

復命鎮撫譚侯濟翁徃佐焉聞命之日濟翁方與吾黨之士就

謁胡先生金華山中胡先生方刲羊豕備酒醴相燕勞酒行而

報至濟翁命焉竟歸滿坐咸憮然不懌曰譚侯其遂去我等矣

自今我等當誰慰藉哉竟酒無一人醉者嗟乎文武士之異趣

乆矣求其相能且不可得尚何相戚之望乎今吾黨顧於濟翁

如此夫豈不以於濟翁而復見折節下士之風哉蓋余之留京

師也聞方今藩翰惟浙東諸大將能忘𫝑以禮天下之士而平

章李公左丞林公指揮徐公夏公貴表勵焉余恆欿然以不得

趨其下風爲憾暨辭免編摩之職來歸則李公林公皆徴入

朝徐公夏公皆移鎮錢塘所見克紹其風猷而士譽翕然歸之

者上則長師朱君下則鎮撫表仁仲及吾濟翁皆其人也而幸

託交焉濟翁暇日過余升堂即席必譲周旋必度語諾必謹相

接以文而相與以誠始余見之意其新交際適然耳既而其後

交際皆然今且四五年朝夕聚首其交際未嘗不然過相䂓也

疑相質也急相賙也喜相慶也有無相通也患難相恤也疾病

相憂也𡻕時必蹐吾門拜吾親而時致異味奉焉曰而之親猶

我之親也陳酒殽召故舊必及吾兄弟焉曰而之兄弟猶我之

兄弟也托姻聮於吾而以空乏叩其門必有以賑焉曰而之親

戚猶我之親戚也四方俊乂逰吾土而知吾者禮之惟恐不至

焉曰而之朋友猶我之朋友也嗟乎無所肖似若余豈足言士

哉而濟翁禮貌之乃爾則其於鴻生魁彥可知巳且濟翁友余

於里居家食之日固知其不能延譽而使之増重於時於是從

而禮貌焉則凢濟翁之交際豈要名譽而藉助聲𫝑哉夫亦志

乎道而巳矣豈易得哉而今又當別去則於濟翁之別也豈不

異於人之別歟茲吾黨所爲眷眷者耶濟翁之羙衆矣余獨表

其一節以告平陽之士尚聞其風聲爭磨冶洗滌以求交於濟

翁而無㮣視爲武弁之流哉先民有雲自天子至於庻人未有

不須友以成者濟翁能取友以宏其德噐而増崇其逺大之業

雖當方面而有餘𥙿矣況佐平陽乎此余之所望於濟翁而亦

濟翁之志也(⿱艹石)余者則豈足言士抑豈濟翁友哉

   送孫太初詩序

建安孫太初爲千戶所照畧金華考苐既成將沿牒赴京師長

其所事者朱公率士友賦詩以賛其行不鄙蕪陋授簡請序序

曰李唐之丗最重戎幙賔僚之選故夫名士大夫往往托乎其

間位雖未逹而榮如貴仕焉蓋主賔相得志意交孚飛書移文

而德威以宣借著草檄而材猷以著謀行計從而功序以立邇

安逺緝而名譽以彰其視俛首州邑處𫝑䠞蹜如束濕如𨂂盭

⿺辶商觖譙讓之避而不得一展布希知用於當世者信(⿱艹石)倍蓰

矣則夫榮之豈徒以其職優地峻出幙府而可持旌麾也哉

皇家昭受天命奄甸萬方籍兵守圉(⿱艹石)衛若所周於列郡而主

其畫諾者率用儒流雖官名古今異制其職守則猶唐也況唐

之辟舉出於藩翰而今之用舎悉㫁自 宸𠂻則其選不愈重

哉苟預在列烏得無榮也自海隅底定畫地統兵以臨制金華

惟署千戶一所其握符之英有(⿱艹石)朱公之賢敦詩而説禮忘巳

而下問好謀而從善視古名將蓋無愧焉太𥘉乃以時來典其

幙而與之並遊又能叅用柔剛不抗不阿持文墨議論而上下

彌縫之笙鏞恊和金玉舂應雍容朝夕之間而疆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宴然桴鼓

不警尚論今戎府而金華遂㝡浙東焉則夫主賔之相得志意

之交孚如魚之川泳鳥之雲飛以登厥羙視溫石之在河陽復

何愧哉是宜朱公於太𥘉之行相引重而不置也矧今自衞以

至於所皆得𡻕上其賢僚之名跡於 朝由是取知鈞軸擢居

華要者比有矣太𥘉行哉駕騄駬而躡空虛友鸞鳯而翔⿳宀羽尒 -- 𡪹

余知旦夕間耳太初行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