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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警編 (四庫全書本)/卷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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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 自警編 卷七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自警編卷七
  宋 趙善璙 撰
  事君類下
  憂國
  杜正獻公衍一日憂見於色門生曰公今日何以不悅公曰適覩朝報行某事行某事非便所以憂爾又一日喜見於色門生未及問公曰今日朝報某人進用某人進用社稷之福也公又曰孔子稱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第衍荷國恩之深退居以來家事百不關心獨未能忘國爾
  王文正公旦或歸私第不去冠帶入靜室中黙坐家人惶恐莫敢見者而不知其意後公弟以問趙公安仁趙公曰見議事公不欲行而未決此必憂朝廷矣
  韓魏公琦雖在外然其心常繫社稷至身老而心益篤雖病不忘國家或有時聞更祖宗一法度壞朝廷一紀綱則泣血終日不食
  范文正公仲淹少有大節其於富貴貧賤毀譽歡戚不一動其心而慨然有志於天下常自誦曰士當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也其事上遇人一以自信不擇利害為趨舍其有所為必盡其方曰為之自我者當如是其成與否有不在我者雖聖賢不能必吾豈茍哉
  富文忠公弼雖居家而朝廷有大利害知無不言交趾叛詔郭逵等討之公言海嶠嶮逺不可以責其必進願詔逵等擇利進退以全王師契丹來爭河東地界上手詔問公公言熈河諸郡皆不足守而河東地界決不可許
  趙康靖公槩以太子少師致仕居睢陽十五年猶以讀書著文憂國愛君為事集古今諫諍為諫林一百二十卷奏之上甚喜賜詔曰士大夫請老而去者皆以聲跡不至朝廷為髙得卿所奏書知有志愛君之士雖退休山林未嘗一日忘也當置坐右以時省閲
  唐質肅公介雖居外意未嘗不在朝廷於是濮王園廟之議起言者多得罪公憂形於色宻疏請還臺諫官之謫者
  呂文靖公夷簡薨於鄭訃聞上震悼對執政語公輙涕下曰安得憂公忘身理萬事幹四鄙如呂夷簡者
  范仲淹以言事貶饒州方治黨人甚急王公質獨扶病率子弟餞於東門留連數日大臣有以讓公曰長者亦為此乎何苦自䧟朋黨公徐對曰范公天下賢者顧質何敢望之然若得為黨人公之賜質厚矣聞者為公縮頸其為待制之明年出守於陜又明年小人連構大獄坐貶廢者十餘人皆公素所賢者聞之悲憤歎息或終日不食因數劇飲大醉公既素病益以酒遂卒神道碑
  石守道作慶厯聖德詩忠邪太明白韓魏公與范公適自陜西來朝道中得之范公拊股謂公曰為此怪鬼輩壞了也公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如此必壞別錄
  陳公襄生平講求萬民利害雖非其職必錄於篇㑹其部使可以立事者則以授之利及四方者又不知其數焉凡干朝廷治體州縣養民之事必求其術之可以為法者鰥寡孤獨遺棄㓜子災傷水旱凶札疾疫恤窮安富養老勸農治兵牧馬練將守邊積穀生財差役漕運之事莫不夙夜圖營精宻曲盡之術而又以詢於賢者明者能者不憚謙遜屢求廣諮博訪既得一善則又稱其得之所自而推以授人此其平生存心四十年弗懈也既亡彛撿手書議及民政講求治道或以相授或以相諮凡餘百本或累至十幅盈紙細書講論得失則其以天下為已憂也又如此使之大用豈可量哉
  內翰范公鎭景仁三疏力詆王安石青苗之法不能即請致仕疏凡三上聞者皆為公懼安石怒公落翰林學士致仕公以表謝曰臣雖乞身而去敢忘憂國之心望陛下集羣議為耳目以除壅蔽之姦公既得謝蘇軾往賀之曰公雖退而名益重矣公愀然不樂曰君子言聽計從消患於未萌使天下陰受其賜無智名無勇功吾獨不得為此命也夫使天下受其害而吾享其名吾何心哉軾慙而退
  御史中丞呂公誨獻可屢為言職其奏草存可見者凡二百八十有九前後三逐皆以迕犯大臣所與敵者莫非秉大權天子所信嚮氣勢軋天下獻可視之若無所睹正色直辭指數其非旁側為之股慄晚年病臥洛陽猶旦夕憤歎以天下為憂過於在位任其責者曾不念其身之病子孫之貧也
  呂獻可病自草章乞致仕曰臣無宿疾偶値毉者用術乖方殊不知脈候有虛實陰陽有逆順診察有標本治療有先後妄投湯劑率任情意差之指下禍延四肢寖成風痺遂艱行歩非秖憚𨂂盭之苦又將虞心腹之變勢已及此為之奈何雖然一身之微固未足恤其如九族之託良以為憂是思納祿以偷生不俟引年而還政蓋以一身之疾喻朝廷之病也溫公康節日就臥內問疾獻可所言皆天下國家之事憂憤不能忘未嘗一語及其私也一日手書託溫公以墓銘溫公亟省之已瞑目矣溫公呼之曰更有以見屬乎獻可復張目曰天下事尚可為君實勉之溫公誌其墓未成河南監牧使劉航仲通自請書石既見其文遲回不敢書仲通之子安世曰成吾父美可乎代書之仲通又陰祝獻可諸子勿摹本恐非三家之福時用小人蔡天申為京西察訪置司西都天申厚賂䥴工得本以獻安石天申初欲中溫公安石得之掛壁間謂其門下士曰君實之文西漢之文也獻可忍死謂溫公以天下尚可為當自愛後溫公相天下再致元祐之盛獻可不及見矣天下誦其言而悲之至溫公薨獻可之子由庚作挽詩云地下若逢中執法為言今日再昇平記其先人之言也
  司馬溫公自以遭遇聖明言聽計從欲以身徇天下躬親庶務不舍晝夜或以諸葛孔明事多食少之語戒之公曰死生命也為之益力病革諄諄不復自覺如夢中語然皆朝廷大事也既沒其家得遺表八紙上之皆手札論當世要務
  溫公病中與呂申公簡曰晦叔自結髮志學仕而行之端方忠厚天下仰服垂老乃得秉國政平生所藴不施於今日將何俟乎比日以來物論頗譏晦叔愼嘿太過若此際復不廷爭事蹉跎則入彼朋矣光自病以來悉以身付醫家事付康惟國事未有所付今日屬於晦叔矣又曰介甫文章節義過人處甚多但性不曉事而遂非致忠直疎逺讒佞輻湊敗壞百度以至於此今方矯革其弊不幸介甫謝世反覆之徒必詆毀百端光意以謂朝廷特宜優加厚禮以振起浮薄之風不識晦叔以為如何
  熈寧七年春契丹遣汎使蕭禧來言代北對境有侵地請遣使分畫神宗許之遣太常少卿劉忱為使忱對便殿曰臣受命以來在樞府考校文據未見本朝有尺寸侵狄地且鴈門者古名限塞雖跬歩不可棄臣當以死拒之忱出疆帝手敕曰敵理屈則忿卿姑如所欲與之忱不奉詔初以祕書丞呂大忠為副使命下大忠丁家艱詔起復未行忱亦使回敵又遣蕭禧來帝開天章閣召執政與忱大忠同對論難乆之忱固執前議大忠亦然執政知不可奪罷忱為三司判官大忠乞終喪制帝遣中使賜富韓公韓魏公文潞公曾魯公手詔問以計策韓魏公疏曰臣觀近年以來朝廷舉事則似不以大敵為恤狄人見形生疑必謂我有圖復燕南之意故造此釁端屢遣使以爭理地界為名觀我應之之實如何爾其所以致敵之疑者七事髙麗臣屬契丹於朝廷乆絶朝貢乃因商舶招諭而來於國家初無損益而契丹謂以圖我一也吐蕃部族不相君長未嘗為邊患而強取其地建熙河一路殺其老弱萬計契丹聞之當謂行將及我二也邊近四山地勢髙仰不可為塘濼向聞遣使部兵徧置榆柳以制敵騎三也義勇民兵將校甚整教習亦精而忽創團保甲一道紛然義勇人十去其七破可用之成法得増數之虛名四也河北城池工築並興增置守具檢視器械五也創都作院頒降弓刀新様大作戰車費財殫力先自困弊六也置河北三十七將各專軍政州縣不得關預聲言出征又深見可疑之形七也夫北人素為敵國因疑起事不得不然亦其善自為謀者也今橫使再至初示偃蹇以探伺朝廷況代北初與雄州素有定界若優容而與之敵情無厭浸淫不許彼遂持此以為已直縱未大舉勢必漸擾諸邊卒隳盟好臣昔曾言青苗錢事而言者輙肆厚誣非陛下之明㡬及大戮自此聞新法日下實避嫌疑不敢論列今親被詔問事係國家安危言及而隱罪不容誅臣嘗切計始為陛下謀者必曰自祖宗以來因循茍簡治國之本當先富強則可以鞭笞四夷盡復唐之故疆然後製作禮樂以文太平故散青苗錢為免役法次第取錢又內外置市易務新制日下更改無常官吏違者坐徒不以赦降監司督責以刻為明今農怨於畎畆商旅嘆於道路官吏不安其職陛下不盡知也夫欲攘斥四夷以興太平而先使邦本困搖衆心離怨此為陛下始謀者大誤也又好進之人不顧國家利害但得邊事將作富貴可圖必曰敵勢已衰特外恃驕慢爾以陛下神聖文武若擇將臣領大兵深入敵境則幽燕之地一舉可復此又未之思也今河朔累歲災傷民力大乏將官麄勇寡謀保甲未經訓練若驅重兵頓於堅城之下糧道不繼腹背受敵雖曹彬米信名德宿將猶以此致岐溝之敗也臣愚今為陛下計謂宜遣使報聘優致禮弊具言朝廷向來興作乃修備之常與北朝通好之乆自古所無豈有它意且疆土素定當如舊界請命邊吏退近者侵占之地不可持此造端隳累世之好如將官之類因而罷去以釋敵疑萬一聽服則可以遷延歲月陛下益養民愛力選賢任能疎逺姦諛進用忠鯁使天下悅服邊備日充敵果敗盟然後一振威武恢復故疆快忠義不平之心雪祖宗累朝之憤矣富韓公文潞公曾魯公皆主不與之論時王荊公再入相曰將欲取之必固與之以筆畫其地圖命天章閣待制韓縝奉使舉與之蓋東西棄地五百餘里雲祖宗故地荊公輕以畀鄰國又建以與為取之論至後世姦臣以伐燕為神宗遺意卒致天下之亂荊公之罪可勝數哉具載之以為世戒
  山谷言頃與范內翰純甫同局純甫多能言溫公事方公初官時年尚少家人每每見其臥齋中忽蹶起着公服執手版危坐乆率以為常竟莫識其意純甫常從容問之答曰吾時忽念天下安危事夫人以天下安危為念豈可不敬耶
  劉摯自青社罷職知黃州又分司徙蘄州語諸子曰上用章丞相吾勢當得罪若章君顧國事不遷怒百姓但責吾曹死無所恨第恐意在報復法令益峻奈天下何憂形於色初無一言及遷謫也集序
  張魏公自㓜即有濟時之志未嘗觀無益之書為無益之文孜孜然求士尚友講議當世之故聞四方利病休戚輙書之策至一介之賤亦曲加詢訪當委質艱難之際事有危疑他人方畏避退縮則挺然以身任之不以死生動其心
  薦舉
  王文正公旦公於用人不以名譽必求其實茍賢且才矣必乆其官衆以為宜某職然後遷其所薦引人未嘗知㓂凖為樞宻使當罷使人私公求為使相公大驚曰將相之任豈可求耶且吾不受私準深恨之已而制出除準武勝軍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準入見泣涕曰非陛下知臣何以至此眞宗具道公所以薦準者準始愧歎以為不可及故叅知政事李穆子行簡有賢行以將作監丞居於家眞宗召見慰勞之遷太子中允初遣使者召之不知其所止眞宗命至中書問王旦然後人知行簡公所薦也公自知制誥至為相薦士尤多其後公薨史官修眞宗實錄得內出奏章乃知朝廷之士多公所薦也
  王文正公以病求罷入見滋福殿眞宗曰朕方以大事托卿而卿病如此因命皇太子拜公公言皇太子盛德必任陛下事因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其後不至宰相者李及凌策二人而已然亦皆為名臣
  契丹謀入㓂畢士安首疏五事應詔陳選將餉兵理財之策甚備帝多納用於是中書闕宰相乃進公吏部侍郎叅知政事入謝帝曰未也行且相卿然時方多事求與卿同進者其誰可公頓首辭謝曰臣材駑朽不足以勝任惟冦準兼資忠義善斷大事此宰相才也帝曰聞其剛使氣對曰準資方正慷慨有大節忘身徇國秉道疾邪此其素所蓄積朝臣罕出其右者第不為流俗所喜今天下之民雖蒙休德涵養安佚而西北跳梁為邊境患正若準者所宜用也帝曰然當藉卿宿德鎭之不閲月拜公本官平章事冦公實並命而以公監修國史位在上
  王沂公當國屢薦呂許公夷簡是時明肅太后聽政沂公奏曰臣屢言夷簡才望可當政柄而兩宮終未用以臣度太后之意不欲其班在樞宻使張旻之上耳且旻一赤腳健兒豈容妨賢如此太后曰固無此意行且用夷簡矣沂公曰兩宮既已許臣臣請即令宣召學士草麻太后從之及許公大拜漸與沂公不葉東軒筆錄
  張忠定公有清鑒善臧否人物凡所薦辟皆方廉恬退之士嘗曰彼好奔競者將自得之何假吾舉張公詠言行錄
  杜正獻公衍門生嘗從容問公曰公在相位未朞年而出使蒼生不盡被公之澤天下甚鬱望公曰衍以非才乆妨賢路遽得解去深遂乃心然獨有一恨爾門人曰公之恨何也公曰衍平生聞某人之賢可某任某人之才可某用未能悉薦而去此所以為恨也杜公衍言行錄
  韓魏公言王沂公當國門下未嘗見顯拔一人希文乘間輙諷之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德獨少此爾沂公應之曰司諫不思耶恩若已出怨將誰歸希文惘然嘆曰眞宰相也
  韓魏公琦之在相位也所汲引多正直有名或忠厚可鎭風俗列侍從備臺諫以公議用之多有未嘗識者人亦不知出何人門下人或可詢聞所稱薦用之不疑嘗訪於王安石安石曰文行則孫覺吏事則張頡皆可用也時二人皆調小官公乃處覺於館閣任頡於省府他皆此類也所薦引於上前者未嘗輙漏其語間因上有宣諭或同僚談説人始聞之公初罷相上問孰可以為執政者公力薦韓絳忠直有公輔之器上遂用為樞宻副使既而有排毀絳者上曰韓琦之去惟薦此人朕豈可違公既罷去蘇頌除修注往謝二府叅政趙槩曰韓公屢欲用君以魯公避親嫌今乃上記前日韓公語矣二公始知公嘗援已也韓公琦言行錄
  韓魏公琦屢薦歐陽公而仁宗不用也他日復薦之曰韓愈唐之名士天下望以為相而竟不用使愈為之未必有補於唐而談者至今以為謗歐陽修今之韓愈也而陛下不用臣恐後之談者謗必及國不特臣輩而已陛下何惜不一試之以曉天下後世也上從之仝前
  孫叅政抃為御史中丞薦唐介吳中復為御史人或問曰聞君未嘗與二人相識而遽薦之何也孫荅曰昔人恥呈身御史今豈求識靣臺官也後二人皆以風力稱於天下孫晚年執政嘗歎曰吾何功以輔政唯薦二臺官為無媿耳唐公介言行錄
  范文正公知開封府獻百官圖指宰相差除不公而陰薦韓文憲公億可用文正既貶仁宗以諭公公曰若仲淹舉臣以公則臣之拙直陛下所知舉臣以私則臣委質以來未嘗交託於人遂除叅知政事韓公億言行錄
  呂正獻公之在侍從也專以薦賢為務如孫莘老覺李公擇常王正仲存顧子敦臨程伯淳顥張天祺戩等皆為一時顯人呂公公著言行錄
  呂正獻公既薦常秩後差改節嘗對伯淳有悔薦之意伯淳曰願侍郎寧可受人欺不可使好賢之心少替公敬納焉童蒙訓
  陳公襄自始達及終身凡聞天下之賢有學行者有吏能者有道德者有忠義者其才可以進之於朝以為民庇及具表則者不必識其人也必書其實以遺其所部使牧守或執政柄者未登其賢而用不巳也因之拔擢致身於亨顯而不知其自於公者衆矣是以其亡四方髦士及公卿大夫識與不識若喪其朋咨嗟靡息焉陳公襄言行錄
  范忠宣公純仁在相位凡薦引人材必以天下公議所薦士未嘗知出於公公亦未嘗示恩意於人人或謂公曰身為宰相豈可不牢籠天下士使知出於門下公曰但願朝廷進用不失正人何必須使知出我門下耶范公純仁言行錄
  范忠宣公純仁嘗曰人材難得欲隨事有用則緩急無以應手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非儲之以待如病者何故雅以人才為己任每有薦引必先公議而及其至也內舉有所不避其不可則人君所主亦必爭言行錄仝前
  呂申公累乞致仕仁宗問之曰卿果退當何人可代申公曰知臣莫若君陛下當自擇仁宗再三問之申公對曰陛下欲用英俊經綸之才臣所不知必欲圖任老成鎭撫百度周知天下之良苦無如陳堯佐者仁宗深然之遂大拜陳公堯佐言行錄
  溫公薦劉安世充館職因謂公曰知所以相薦否公曰獲從公遊舊矣溫公曰非也光居閒足下時節問訊不絶光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此光之所以相薦也按文集有乞不就試狀雲王景興師事楊賜傅燮以郡將嘗舉孝亷後聞其喪皆去官行服而近世臣僚薦辟磨勘舉者亡沒亦皆報罷臣少學於光晚蒙推薦今光薨謝臣既不能効古人之節去官送喪而遽飾固陋之辭以干榮進實所未安劉公安世言行錄
  王安石居金陵初除母䘮英宗屢召不至安石在仁宗時論立英宗為皇子與韓公不合故不敢入朝安石雖髙科有文學本逺人未為中朝士大夫所服乃深交韓呂二家兄弟韓呂朝廷之巨室也天下之士不出於韓即出於呂韓氏兄弟絳字子華與安石同年髙科維字持國學術尤髙不出仕用大臣薦入館呂氏公著字晦叔最賢亦與安石為同年進士子華持國晦叔爭楊於朝安石之名始盛安石又結一時名德之士如司馬君實輩皆相善先是治平間神宗為頴王持國為翊善每講論經義神宗稱善持國曰非維之説維之友王安石之説至神宗即位乃召安石以至大用
  謝諫議佖名知人喜薦下吏知襄州日待鄧城知縣張逸特厚將薦之朝乃先設几案庭中置章其上望闕焚香再拜曰老臣為朝廷得一能吏乃封上之逸後官至樞宻直學士累典大郡皆有能名
  謝佖名知人少許可平生薦士不過數人而後皆至卿相每發薦牘必焚香望闕再拜曰老臣又為陛下得一人正文正公即其所薦士也倦遊雜錄
  髙宗曰張浚自薦辛興宗作秦帥比至陜西見孫渥材優即奏罷興宗而用渥蓋其用心公也張公浚言行錄
  程公頥雲韓持國服義最不可得一日頥與持國范夷叟泛舟於頴昌西湖須臾客將雲有一官員上書謁見大資頥將謂有甚急切公事乃是求知已頥雲大資居位卻不求人乃使人倒來求已是甚道理夷叟雲只為正叔太執求薦章常事也頥雲不然只為曾有不求者不與來求者與之遂致人如此持國便服
  呂申公以進賢自任恩歸於巳時士皆出於籠絡獨歐范尹旋收旋失之終不受其籠絡
  冦萊公始與丁晉公善嘗以丁之才薦於李文靖公屢矣而終未用一日萊公語文靖公曰比屢言丁謂之才而相公終不用豈其才不足用邪抑鄙言不足聽邪文靖公曰如斯人者才則才矣顧其為人可使之在人上乎萊公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在人下乎文靖笑曰它日後悔當思吾言也晚年與冦權寵相軋交互傾奪至有海康之禍始伏文靖之識
  張忠定公詠言吾頃與今丞相㓂公南陽張覃取大名府解試罷衆謂吾名居覃之右吾上府帥書言覃之德行於鄉里有古人風將以某文近覃之文則未知覃之行逺某之萬萬矣遂薦覃為解元公曰士君子當以德義相先不然未足為士矣
  用人
  李文正公昉為相有求差遣見其人材可取將收用必正色拒絶之已而擢用或不足收用必和顔溫語待之子弟或問其故公曰用賢人主之事我若受其請是市私恩也故峻絶之使恩歸於上若其不用者既失所望又無善辭此取怨之道也
  呂文穆公蒙正諸子曰大人為相四方無事甚善但人言無能為事權多為同列所爭公曰我誠無能但有一能善用人耳此眞宰相之事也公夾袋中有冊子每四方人替罷謁見必問其有何人材客去隨即疏之悉分門類或有一人而數人稱之者必賢也朝廷求賢取之嚢中故公為相文武百官各稱職者以此
  眞宗時王文正公為相賔客雖滿坐無敢以私干之者既退公察其可與言者及素知名者使吏問其居處數月之後召與語從容乆之詢訪四方利病或使疏其所言而獻之觀其才之所長宻籍記其名他日其人復來則謝絶不復見也每有差除公先宻疏三四人姓名請於上上所用者輙以筆㸃其首同列皆莫之知明日於堂中議其事同列爭欲有所引用公曰堂用某人同列爭之莫能得及奏入未嘗不獲可同列雖疾之莫能間也
  眞宗初即位李沆為相帝雅敬之嘗問治道所宜先沆曰不用浮薄新進喜事之人此最為先帝問其人曰如梅詢曾致堯等是也帝深然之終帝世數人者皆不進用故自眞宗之世至仁宗初年多得厚重之士由沆力也又東坡志林雲眞宗時或薦梅詢可用者上曰李沆嘗言其非君子時沆之沒二十餘年矣
  王沂公曾嘗言始叅大政屬故太尉王公當國每進用朝士必先望實或曰某人才某人賢則曰誠知此人然厯官尚淺人望未著且俾養望歲乆不渝而後擢任則榮塗坦然中外允愜故公執政之日遵行是言而人皆心服
  韓魏公言王沂公當國門下未嘗見顯拔一人希文乘間輙諷之曰明揚士類宰相之任也公之盛德獨少此爾沂公應之曰司諫不思耶恩若已出怨將誰歸希文惘然嘆曰眞宰相也
  章聖嘗謂兩府欲擇一人為馬歩軍指揮使㓂準方議其事吏有以文籍進者公問其故曰例簿也公叱曰朝廷欲用一牙官尚須檢例即安用我輩哉壞國政者正由此耳
  管軍員闕髙烈武王瓊兼領二司王乃言曰臣老矣如有負薪之憂誰為可任者先朝自殿前而下各置副都指揮使及都虞侯常有十人職近事親易次第進又使士卒預識其盛名緩急臨戎上下得以附習此軍制之大要也上從之神道碑
  崔公孺諫議大夫立之子韓魏公夫人之弟也性亮直善靣折人魏公執政用監司有非其人者公孺曰公居陶鎔之地宜法造化為心造化以蛇虎者害人之物故置蛇於藪澤置虎於山林今公乃置之於通衢使為民害可乎魏公甚嚴憚之
  仁宗問正懿敏曰大僚中孰可命以相事者懿敏曰下臣其敢言帝曰姑言之懿敏曰唯宦官宮妾不知姓名者可充其選帝憮然有間曰唯富弼耳懿敏下拜曰陛下得人矣既告大庭相富公士大夫皆舉笏相賀或宻以聞帝益喜曰吾之舉賢於夢卜矣
  上問近相陳升之外議曰何光對陛下擢用宰相臣愚賤何敢異上曰第言之光曰今已宣麻誕告中外臣雖言何益上曰雖然試言光曰閩人狡險楚人輕易今二相皆閩人二參政皆楚人必將援引鄉黨之士充塞朝廷天下風俗何以更得淳厚上曰然今中外大臣更無可用者獨升之有才智曉民政邊事它人莫及光曰升之才智誠如聖㫖但恐不能臨大節而不可奪耳昔漢髙祖論相以王陵少戅陳平可以輔之平智有餘然難獨任真宗用丁謂王欽若亦以馬知節參之凡才智之士必得忠直之人從旁制之此明主用人之法也上曰然升之朕固已誡之光曰富弼老成有人望其去可惜上曰朕所以留之至矣彼堅欲去光曰彼所以欲去者蓋以所言不用與同列不合故也上曰若有所施為朕不從而去可也自為相一無施為唯知求去彼信於尼之言云雖親國家事亦勿與知故也上又曰王安石何如光曰人言安石姦邪則毀之太過但不曉事又執抝耳此其實也上曰韓琦敢當事賢於富弼但木強耳光曰琦實有忠於國家之心但好遂非此其所短也上因厯問羣臣至呂惠卿光曰惠卿憸巧非佳士使安石負謗於中外皆惠卿所為也近日不次進用不合衆心上曰惠卿明辨亦似美才光曰惠卿文學辯慧誠如聖㫖然用心不端陛下更徐察之江充李訓若無才何以動人主上因論臺諫天子耳目光曰臺諌天子耳目陛下當自擇人今言執政短長者皆斥逐之盡易以執政之黨臣恐聰明將有所蔽蒙也上曰諫官難得卿更為擇其人光退而舉陳薦蘇軾王元規趙彥若
  杜丞相衍結撫關中薦長安布衣雷簡夫才器可任遽命賜對於便殿簡夫辯給善敷奏條列西事甚詳仁宗嘉之即降㫖中書令檢眞宗召种放事是時呂許公夷簡當國為上言曰臣觀士大夫有口才者未必有實效今遽爵之以羙官異時用有不周即難於進退莫若且除一小官徐觀其能遷擢未晚仁宗以為然遂除耀州幕官簡夫後累官至員外郎三司判官而才實無大過人者呂公夷簡言行錄
  至和初陳恭公罷相而並用文富二公正衙宣麻之際上遣小黃門宻於百官班中聽其議論而二公乆有人望一旦復用朝士往往相賀黃門具報奏上大悅余時為學士後數日奏事垂拱上問新除彥博等外議如何余以朝士相賀為對上曰古之人君用人或以夢卜茍不知人當從人望夢卜豈足憑耶故余作文公批答雲永惟商周之所記至以夢卜而求賢孰若用搢紳之公言從中外之人望者具述上語也歸田錄
  陳執中以前兩府知青州兼青齊一路安撫使率民錢數萬貫修城民間苦之會賊王倫起沂州入青州境執中遣青齊捉賊傳永吉掩擊盡獲之上聞之嘉永吉以為能超遷闔門使入見上稱美其功永吉對曰臣非能有所成也皆陳執中授臣節度臣奉行之幸有成耳因極言執中之美上益多永吉之讓而賢執中謂宰相曰陳執中在青州乆可召之遂以執中叅知政事於是諫官蔡襄孫甫等爭上言執中剛愎不才若任以政天下不幸上不聽諫官爭不止上乃命中使賫勅告即青州授之且諭意曰朕欲用卿舉朝皆以為不可朕不惑人言力用卿耳明日諫官復上殿上作色逆謂之曰豈非論陳執中邪朕已召乆矣諫官乃不敢復言執中既至中書是時杜衍章得象為相賈昌朝與執中參知政事凡議論執中多與之立異蔡襄孫甫所言既不用因求出下中書中書共奏雲諫院闕人乞且留二人供職既奏上頷之退歸即召吏出劄子令襄甫且供職衍及得象既署執中不肯署曰曏者上無明㫖當復奏何得遽令如此吏還白衍衍取劄子壞焚之執中遂奏雲衍黨顧二人茍欲令其在諫署欺罔擅權及臣覺其情遂取劄子焚之以㓕跡懷姦不忠明日衍左遷尚書左丞出知兗州仍即日發遣賈昌朝為相襄知福州甫知鄧州頃之得象亦出知陳州執中遂為相記聞
  龎莊敏公自鄆徙並過京師謁上是時上新用文富為相自以為得人謂公曰朕新用二相如何公曰二臣皆朝廷髙選陛下拔而用之甚副天下之望上曰誠如卿言文彥博猶多私至於富弼萬口同詞皆云賢相也公曰文彥博臣頃與之同在中書詳知其所為實無所私但惡之者毀之耳況前者被謗而出今當愈畏愼矣富弼頃為樞宻副使未執大政朝士大夫未有與之為怨者故交口譽之冀其進用而已有所利焉若富弼以陛下之爵祿樹私恩則非忠臣何足賢也若一以公議概之則向之譽者將轉而為謗矣此陛下所宜深察也且陛下既知二臣之賢而用之則當信之堅任之乆然後可以責成功若以一人之言進之未㡬又以一人之言疑之臣恐太平之功未易可致也上曰卿言是也記聞
  蘇公頌自少所交皆當世豪傑及登顯近務推挽正人吉士不問識與不識在相位時避逺權勢門無雜賔其進退士大夫無纎毫私意以故人不歸恩而怨讟亦不切至焉
  始元昊㓂邊王師屢撓敵之氣熖益張常有併吞關中之意其將剛浪凌號野利王某號天都王各統精兵於別都天都失其姓名元昊倚以為腹心凡所以能勝我軍皆二將之策也種將軍世衡方城青澗謀有以去之有王嵩者本清澗僧將軍察其堅朴誘令冠帶因出師以賊級予之白於帥府表授三班借職充經略司指使且力為辦其家事凡居室騎從衣食之具悉出將軍嵩感恩既深將軍反不禮以奴畜之或掠治械繫數日嵩雖不勝其苦卒無一辭怨望將軍將軍知可任以事居半年召嵩謂之曰吾將以事使汝吾戒汝所不言其苦雖有甚於此者汝能為吾卒不言否嵩泣對曰嵩貧賤無狀蒙將軍恩教致身榮顯常誓以死報而未知其所況敢辭捶楚乎將軍乃草遺野利書書辭大扺如世間問起居之儀惟以數句隠辭如嘗有私約而勸其速行之意書於尺素且膏以䗶置衲衣間宻縫之告嵩此非濵死不得泄如泄之當以負恩不能成吾事為言並以畫龜一幅𬃷一篰為信俾遺野利嵩受教至野利所居致將軍命出棗龜投之野利知見侮笑曰吾素竒種將軍今何兒女子見識度嵩別有書索之嵩目左右既而答以無有野利不敢匿乃封其信上元昊數日元昊召野利與嵩俱西北行數百里至一大城曰興州先詣一官寺曰樞宻院次曰中書有數狄人雜坐野利與焉召嵩廷詰將軍書問所在嵩堅執前對稍稍去巾櫛加執縳至於捶楚極苦嵩終不易其言又數日召入一官寺㕔事廣楹皆垂斑竹箔緑衣小竪立其左右嵩意元昊宮室小頃箔中有人出又以前問責之曰若速言死矣嵩對如前乃命曵出誅之嵩大號且言曰始將軍遣嵩宻遺野利王書戒不得妄泄今不幸空死不了將軍事吾負將軍吾負將軍箔中急使人追問之嵩具以對乃褫衲衣取書以進書入移刻始命嵩就館優待以禮元昊於是疑野利陰遣愛將假為野利使使於將軍將軍知元昊所遣未即見命屬官日館勞之問敵中山川地形在興州左右言則詳迫野利所部多不能悉適擒生敵數人因令隙中視之生敵能言其姓名果元昊使將軍意決乃見之將軍燕服據案坐屬官皆朝衣抱文籍鳬鴈侍左右於是賔贊引使者出拜使者傳野利語將軍慢罵元昊而稱野利有心內附乃厚遣使者曰為吾語若王速決無遲留也度使者至嵩即還而野利已報死矣將軍知謀已行因欲並間天都又為置祭境上作文書於版以弔多述野利與天都相結有意本朝悼其垂成而失其文雜紙幣伺有敵至急𬋖之以歸版字不可遽滅敵人得之以獻元昊天都以此亦得罪元昊既失二將乆之始悟為將軍所賣遂定講和之策焉西師既平天子錄諸將功元帥蔽將軍不以聞將軍不自辯至於終身嘉祐元年其子古詣匭訴之事下御史府按驗如古狀不誣詔付史官於是士大夫始知將軍之功將軍果決縱橫有城府不測人也舉秦之人皆能道之種公世衡言行錄
  東坡言頃試制科中程後英宗皇帝即欲便授知制誥相國韓公曰蘇軾之才逺大之器也他日自當為天下用要在朝廷培養之使天下之士莫不畏慕降伏皆欲朝廷進用之然後取而用之則人人無復異辭矣今驟用之則天下之士未必以為然適足以累之也英宗曰且與修注如何韓公曰記注與制誥為鄰未可遽授不若且於館閣中擇近上貼職予之它日擢用亦未為晚乃授直史館東坡聞之曰公可謂愛人以德矣李廌談記
  兩制諸公多求補郡者劉敞上疏論邪臣正臣進退之分正臣常難進而易退邪臣常易進而難退願陛下參任觀之呂溱蔡襄歐陽修賈黯韓絳皆有直質無流心論議不阿執政有益當世者誠不宜許其外補使四方有以窺朝廷啟姦幸之心上悟頗留修等劉公敞言行錄
  先是呂溱出守徐蔡襄守泉吳奎守壽韓絳守河陽已而歐陽修乞蔡賈黯乞荊南趙清獻公即上言近日正人賢士紛紛引去憂國之士為之寒心侍從之賢如修輩無㡬今皆欲請郡者以正色立朝不能謟事權要傷之者衆矣修等由此不去一時名臣賴之以安趙公抃神道碑
  呂正獻公平生以人物為己任好德樂善出於天性士夫有以人物為意者公必問其所知與其所聞參互考實以待上求神宗嘗謂執政曰呂公著之於人材其言不欺如權衡之於稱物其於用人無逺邇疏宻一以至公待之雖有舊怨亦不以屑意
  元祐初呂正獻公廣用當世善士人之有一善無不用也嘗以數幅紙書當世名士姓名既而失之後復見此紙則所書人姓名悉用之矣正獻公嘗親書遺子滎陽公曰當世善士無不用者獨爾以吾故不得用亦命也
  劉忠肅公摯與同列奏事因論人才大槩公奏曰人才難得臣嘗厯觀士大夫間能否不一性忠實而有才識上也才雖不髙而忠實有守次也有才而難保可藉以集事又其次也懷邪觀望隨勢改變此小人終不可用三聖諭曰此言極是卿等常能如此太皇官家何所憂也
  劉摯輔政累年其於用人先噐識後才藝進擬之際必察其性行厚薄終不輕授以職任故才名之士或多怨公公知之不恤也取人不問識與不識或多南士有以蕭望之鄭朋事諫公笑而不答論者謂元祐以來能以人物為意知所先後而無適莫者公為之首
  元城先生雲老先生嘗謂金陵曰介甫行新法乃引用一副當小人或在清要或為監司何也介甫曰方法行之初舊時人不肯向前因用一切有才力者候法行巳成即逐之卻用老成者守之所謂智者行之仁者守之老先生曰介甫誤矣君子難進易退小人反是若小人得路豈可去也若欲去必成讐敵它日將悔之介甫黙然後果有賣金陵者雖悔之亦無及也
  六年二月王巖叟拜樞宻直學士簽書樞宻院事曲謝延和太皇太后諭曰知卿材望故不次進用公遜謝而進曰陛下聽政以來納諫從善務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靜願信之勿疑守之勿失則宗社千萬世之福也用人之際望更加審察邪正難辨辨之少差治亂所繫又雲太母曰此事裏靣常説與官家只為官家未苦理㑹得卿更説與官家少進而西曰陛下今日進聖學者正欲理會邪正兩字正人在朝則朝廷安人君無過舉天下平治邪人一進則朝廷便有不安之象非謂一人便能如此乃其類應之者衆上下蒙蔽人主無由得知不覺養成禍患爾二聖深然之公又進曰或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説告陛下者不知果有之否此乃欲深誤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聖人唯説君子在內小人在外則成泰小人在內君子在外則成否小人既進君子不肯與小人爭進自然稍稍引去君子與小人競進則危亂之基也此際不可不察幸陛下常用心於此正公巖叟言行錄
  上方勵精有為廷臣多進用者張商英抗疏論七臣而諷上以清靜無為其言曰臣聞公輸知材之美惡然後能用其材之宜而作宮室岐伯知藥之陰陽然後能用其藥之性而治疾病人君之任其臣下亦猶此而已矣有大臣有忠臣有能臣有幹臣有容臣有幸臣有巧臣此七臣者人主不可不知也欲知七臣之所為先觀其趣嚮之所歸則思過半矣行義修於家道德重於身明於天人之微達於去就之致親讐並用而不疑巨細並行而不亂若此者大臣也剛方正直卓然自信諫君之過期於無過去民之害期於無害不趨易而避難不辭怨而居惠若此者忠臣也智足以應卒術足以御煩俯取譽乎民而民實受其賜仰取愛乎君而君實賴其功若此者能臣也治財則朘剝而速富使民則督迫而速從集事則峭刻而速成若此者幹臣也偷合茍生無所臧否不䘏國之安危不顧時之利病主之所予從而予之主之所奪從而奪之固祿持寵為妻子昆弟計若此者容臣也不義而富不忠而貴佞邪而君不知喑黙而衆不測若此者幸臣也揣摩捭闔善用機數迎風順㫖鈎中主欲獻其小信以行其大詐委其小忠以濟其大姦若此者巧臣也大臣進則帝德興矣忠臣進則王業成矣能臣進則覇政強矣幹臣進則國本削矣容臣進則主聽昏矣幸臣進則君子退矣巧臣進則社稷亡矣此七臣者成敗治亂之機而人主之所當察也張公商英言行錄
  虞公允文感上不世之遇深思所報每曰宰相無職事旁招俊乂列於庶位而已懷袖有一小方冊目曰材館錄聞人一善必書再諭蜀首薦汪應辰趙雄等六人及為相首用胡銓張震洪适梁克家留正等二十人一時得人之盛凜凜有元祐慶厯之風
  善處事上
  太宗大漸李太后與宣政使王繼恩忌太子英明陰與參知政事李昌齡殿前都指揮使李繼勲知制誥胡旦謀立潞王元佐太宗崩太后使繼恩召宰相呂端端知有變鏁繼恩於闔內使人守之而入太后謂曰宮車已晏駕立嗣以長順也今將何如端曰先帝立太子正為今日今始棄天下豈可遽違先帝之命更有異議乃迎太子立之眞宗既於大行柩前即位垂簾引見羣臣呂端於殿下平立不拜請卷簾升殿審視然後降堦率羣臣拜呼萬歲
  眞宗不豫大漸之夕李文定公與宰執以祈禳宿內殿時仁宗㓜沖八大王元儼者有威名以問疾留禁中累日不肯出執政患之無以為計偶翰林司以金盂貯熟水曰王所須也文定取案上墨筆攪水中盡黑令持去王見之大驚意其有毒也即上馬去文定臨事大率類此
  初章聖上𠎣外尚未聞中書宻院同入問起居召詣寢閣東靣垂帷明肅傳遺命輔之皇太子及皇太后權聽斷軍國大事退而發哀王沂公曾於殿廬草具遺制丁謂欲去權字加淑妃為皇太妃字公執咨曰皇帝沖年太后臨朝斯已國家否運稱權猶足示後況言猶在耳何可改也且增減制書有法豈期表則之地先欲亂之耶曷為更載立妃之文必若尊禮當俟事定而議謂勃然曰參政卻欲擅改遺制乎公曰曾適來寢殿中實不聞此言若誠有之豈敢改也諸公無相同者遂依違而行然權字遂不敢去故謂之敗公首被爰立之命章獻明肅太后權處分軍國亊聽斷儀式乆而未定丁謂欲每議大政則皇太后坐後殿朝執政朔望則皇帝坐前殿朝羣臣其餘庶務獨令入內押班雷允恭禁中附奏傳命中書樞宻院平決之公時判禮儀院獨奏曰天下者太祖太宗先帝之天下也非陛下之天下也奈何使兩宮異位不共天下之政是壅主上之聰明絶下情而不使通況宮人專政亂之始也乃採用蔡邕獨斷所述東漢故事皇帝在左母后在右同殿垂簾中書樞宻院以次奏事如儀人心乃定公嘗於廣坐抗語丁相曰政出幃房斯已國家之否運然推之至公不猶愈於政出羣下乎
  章聖不豫劉後諷宰臣丁謂欲臨朝中外洶洶無敢言者時宰相王曾謂後戚錢惟演曰漢之呂后唐之武氏皆非據之位其後子孫誅戮不得保首領公後之肺腑何不入白皇后萬一宮車不諱太子即位太后輔政豈不為劉氏之福乎若欲稱制以取疑於天下非惟為劉氏之禍恐亦延及公矣惟演大懼入白之其議遂止政要 又言行錄曰章聖乆不豫莊憲太后欲自臨朝令上居東宮於資善堂決事㑹公自大名召還再貳鈞席語錢惟演曰皇儲沖㓜非中宮不可獨立中宮非倚皇儲之重則人心不附矣惟演亟入白之兩宮由是益親人遂無間
  眞宗崩太后初臨朝宣諭兩府深不欲行此禮候皇帝長立別有處分呂文靖公即日編入時政記後每言事必引及之以感動後意又多稱引前代母后臨政所以致禍之道以勸戒焉
  初章懿之誕上也章惠章獻皆以母稱章懿不得名及是章懿崩呂文靖公聞之方奏事因曰竊聞昨夕有宮嬪亡後聞之不懌不待公盡言曰宰相豈管宮中事遽引帝起頃之獨坐簾下召公問曰一宮人死相公云云何與公曰臣待罪宰相事無內外無不當預章獻怒曰相公欲離間吾母子也公從容對曰陛下不以劉氏為念臣不敢言尚念劉氏也䘮禮宜從厚章獻悟遽曰宮人李宸妃也且奈何文靖乃請治喪皇儀殿太后與帝舉哀後苑百官奉靈轝由西華門以出用一品禮殯洪福寺公又謂入內都知羅崇勲曰宸妃當以後服殮用水銀實棺異時莫道夷簡不曾説來章獻皆從之後章獻上𠎣燕王謂仁宗言陛下李宸妃所生妃死以非命仁宗號毀不視朝者累日下哀痛之詔自責尊宸妃為皇太后諡章懿甫畢章獻殿殯幸洪福寺祭告易梓宮帝親哭視之後玉色如生冠服如皇太后者以有水銀沃之故不壞也帝嘆息曰人言其可信哉待劉氏加厚
  仁宗感風眩之疾文彥博等以設醮祈福留宿殿廡知開封府王素夜叩宮門求見執政白事文彥博曰此際宮門何可夜開詰旦素入白有禁卒告都虞候欲為變者執政欲收捕按治彥博曰如此則張皇驚衆乃召殿前都指揮使許懷德問曰都虞候某甲者何如人懷德曰在軍職中最為謹良彥博曰可保乎曰可保彥博曰然則此卒有怨於彼誣之耳當亟誅之以靖衆衆以為然彥博乃請平章事劉沆判狀尾斬於軍門及上疾愈沆譖彥博於上曰陛下違豫時彥博擅斬告反者彥博以沆判呈上上意乃解初彥博欲判狀斬告變者叅政王堯臣捍其膝乃請劉相判之先是富弼用朝士李仲昌策自澶州商胡河穿六漯渠入橫隴故道北京留守賈昌朝素惡弼陰結內侍右班副都知武繼隆令司天官二人俟兩府聚處於大慶殿廷執狀抗言國家不當穿河於北方致上體不安文彥博知其意有所在未有以制也後數日二人又上言請皇后同聽政亦繼隆所教也史志聰等以其狀白執政彥博視而懷之不以示同列有喜色同列問不以告既而召二人詰之曰汝今日有所言乎對曰然彥博曰天文變異汝職所當言也何得輙預國家大事汝罪當族二人懼色變彥博曰觀汝直狂愚耳未欲治汝罪自今無得復爾二人退彥博乃以狀示同列同列皆憤怒曰奴敢爾妄言何不斬之彥博曰斬之則事彰灼於中宮不安衆皆曰善既而議遣司天官定六漯於京師方位彥博復遣二人往武繼隆曰請留之彥博曰彼不敢輙妄言有人教之耳繼隆黙不敢對二人至六漯恐治前罪乃更言六漯在東北非正北無害也後上神思浸清寧
  大內災宮室畧盡比曉朝者盡至日晏宮門不發不得聞上起居兩府請入對不報乆之追班上御拱宸門樓有司贊謁百官盡拜樓下呂文靖公獨立不動上使人問其意對曰宮廷有變羣臣願一望天顔上為舉簾俯檻見之乃拜
  慶厯初仁宗服藥乆不視朝一日聖體康復思見執政坐便殿促召二府宰臣呂許公聞命移刻方赴召比至中使數輩促公同列亦贊公速行公愈緩轡既見上曰乆疾方平喜與卿等相見而遲遲其來何也公曰陛下不豫中外頗憂一旦聞急召近臣臣若奔馳以進慮人心驚動耳上以為得輔臣之體
  仁宗弗豫大臣不得見中外憂恐文彥博與富公等直入問疾內侍止之不可因以監視禳禱為名乞留宿內殿事皆闗白而後行禁中肅然
  仁宗靈駕欲到永昭葬且有日道路忽傳皇堂棟損有司憂駭不知所出韓魏公至鄭始聞時諸使見公鈎公指皆欲不問而掩之公正色曰不可果損當易之若違葬期侈所費此責猶可當亦無可奈何若茍且掩之後有壞覆人主致疑心臣下何以當責一坐為之歎息服其不茍處事必盡識且及逺既到皇堂棟乃不損
  英宗即位已數日初掛服於柩前哀未發而疾𭧂作大呼語言恐人所不可聞左右皆反走大臣輩駭愕癡立莫知所措韓魏公亟投杖於地直趨至前抱入簾曰誰激惱官家且當服藥內人驚散公呼之徐徐方來遂擁上以授之曰皆須用心照管官家再三慰安以出仍戒當時見者曰今日事唯某人見某人見外人未有知者復就位哭處之若無事然歐陽永叔以語所親曰韓公遇事眞不可及
  英宗即位初以憂疑得心疾太后垂簾聽政韓魏公潛察帝已安而太后未有還政意乃先建議於帝曰可一出祈雨使天下之人識官家上然之咨太后太后怒曰獨不先稟此耶孩兒未安恐未能出公曰可以出矣甲午祈雨於相國寺及醴泉觀帝乆不豫至是士庶驩呼相慶太后不乆竟還政戊申太后出手書付中書還政是日遂不復處分軍國事先是上疾稍愈自去年秋即間日御前後殿視朝聽政兩府每退朝入內東門小殿覆奏太后如初太后再出還政手書大臣以白上輙留之不出上既康復無他太后復降詔書還政亦欲罷東殿垂簾嘗一日取十餘事並以稟上上裁決如流悉皆允當公退與同列相賀因謂曾公亮等曰昭陵復土琦即合求退顧上體未平遷延至今上聽斷不倦如此誠天下之大慶琦當於簾前先白太后請一鄉郡須公等贊成之公亮等皆曰朝廷安可無公公勿庸請也於是詣東殿覆奏上所裁決十餘事太后每事稱善同列既退琦獨留遂白太后如向與公亮等言太后曰相公安可求退老身合居深宮卻每日在此甚非得已且容老身先退公即稱前代如馬鄧之賢不免貪戀權勢今太后便能復辟誠馬鄧所不及因再拜稱賀且言臺諫亦有章疏乞太后還政未審決取何日徹簾太后遽起公即厲聲命儀鸞司徹簾簾既落猶在御屏後微見太后衣也
  英宗初為皇子時允弼最尊屬心不平且有語及即位國朝制度嗣天子即位先親王賀次六軍次見百官公是時先獨召允弼入稱先帝晏駕皇子即位大王當賀允弼曰皇子為誰曰某人允弼謂豈有團練使為天子者何不立尊行公曰先帝有詔允弼曰焉用宰相遂循殿陛下公叱下曰大王人臣也不得無禮左右甲士已至遂賀次召諸親王見六軍百官中外晏然韓公琦言行錄
  英宗即位有疾請光獻太后垂簾同聽政有入內都知任守忠者姦邪反復間諜兩宮時司馬溫公知諫院呂諫議為御史凡十數章請誅之英宗雖悟未施行宰相韓魏公一日出空頭敕一道叅政歐陽公曰第書之韓公必自有說魏公坐政事堂以頭子勾任守忠者立庭下數之曰汝罪當死責蘄州團練副使蘄州安置取空頭敕塡之差使臣即日押行其意以謂少緩則中變矣聞見錄
  英宗初晏駕急召上未至英宗復手動曾公愕然亟告韓魏公欲止召太子公拒之曰先帝復生乃一太上皇愈促召上其達權知變如此
  韓魏公別錄雲呂申公固多不正以結上然皆有説以勝人人亦不能奪也劉後服未除而勸仁宗立曹後希文進曰又教陛下做一不好事它日申公語公曰此事外人不知上春秋盛郭后尚美人皆以失寵廢以色進者不可勝數已㡬於昏矣不立後無以正之每事自有深意多此類也
  祥符中崇奉天書設官置使典司其事儀衞物采甚盛矣眞宗崩比將葬呂文靖公判禮儀院建議納天書於方中而官司儀衛皆罷天慶天祺先天降聖等節但存其名而已凡公處事皆類此
  契丹冦河北南至冀貝敵騎甚盛州郡震動天子北巡至澶州敵騎已過魏府矣上疑不欲渡河駐南澶州準勸上北渡以固士卒心毋令敵得乘勝上猶豫未決時陳堯叟勸上避之蜀王欽若勸上避之金陵上以問準準曰誰為陛下畫此計者上曰顧所畫如何耳毋問其名準曰臣姑欲知之先斬此曹以令天下且先帝建都垂五十年天下財用兵甲聚於京師宗廟社稷之所寄也不幸有事陛下當與臣等以死守之今一旦棄去非復陛下所有若盜賊因緣而起陛下當何歸乎上黙然準又勸上北渡上猶未決因起更衣準亦下殿去時髙瓊為殿前都指揮使宿衛殿下準謂瓊事當奈何太尉胡不一言瓊曰相公謀之廟堂瓊何敢與知然相公所以謂上何準曰今渡河則河北不勞力而定不渡則敵日益熾人心不敢自固雖有智者不能善其後矣瓊呼曰陛下聽㓂準語準所言是也上還問之語良乆準即眣瓊以其兵先渡又自牽馬奉上上乃從之既至澶州上御城北門將士望見黃屋皆呼萬歲聲震原野勇氣百倍準居上前上盡以軍事委準準因承制專決號令明肅士卒喜悅敵數千騎乘勝薄城下有詔吏士迎擊之斬獲大半敵乃引退不敢復逼㑹暮上還宮留準居城上上使人視準自為曰準方飲酒歌笑上未嘗不釋然也相持十餘日契丹計索欲引去始遣使請和既有約矣又率其衆詐欲塡壕㑹有飛矢射其統軍殺之契丹大擾其請和遂益堅準不肯敵使來益恭上將許之準欲邀使稱臣且獻幽州地時上厭兵事姑欲覊縻不絶而已於是有譖準不願與敵平幸有兵事以自取重上亦不悅準不得已乃許之當時敵舉國來㓂入中國千餘里其歸不十日不能出漢地郡邑堅壁清野以待冦敵人馬饑乏百萬之衆可毋戰而死敵窘如此誠少抑緩之契丹不敢不稱臣幽州可必得也又遺事曰敵請和上以問公公曰如用臣策可數百年無事不然四五十年後臣恐戎心又生矣上曰朕不忍生靈受困不如且聽其和四五十年後安知無能捍塞者乎戎遂得和
  眞宗之次澶淵也一日語㓂萊公曰今敵騎未退而天雄軍截在賊後萬一䧟沒則河朔皆敵境也何人可為朕守魏萊公曰當此之際無方略可展古人有言智將不如福將臣觀叅知政事王欽若福祿未艾宜可為守於是即時進熟出勅退召欽若諭以上意授勅俾行欽若茫然自失未及有言公遽曰主上親征非臣子辭難之日叅政為國柄臣當體此意驛騎已集仍放朝辭便宜即塗身乃安也遽酌大白飲之命曰上馬盃欽若驚懼不敢辭飲訖拜別公答曰叅政勉之回日即為同列也欽若馳入魏則敵騎充斥無以為計但屯塞四門終日危坐越數日敵騎退乃召為次相或雲王公數進疑辭於上前故萊公因事出之以成勝敵之績耳
  上在澶淵遣王文正公旦還守東都既至直入禁中下令甚嚴使人不得傳播後車駕自河北還公宗人及子弟輩皆出迎於郊外忽聞後有呵喝之聲驚而視之乃公也其處事謹宻如此
  交趾貢異獸謂之麟司馬公言眞偽不可知使其眞非自至不為瑞若偽為逺夷笑願厚賜而還之因奏賦以諷
  蘇公頌嘗權樞宻院邊帥遣種朴入奏得諜言阿里庫已死國人未知所立蕃官趙純忠者信謹可任願乘其未定以勁兵數千擁純忠入其國立之衆議欲如其請公獨曰不可越境而入其國使彼拒而不受得無損朝廷威重乎徐觀其變竢其定而撫輯之未晚也已而邊奏至阿里庫固無恙
  趙德明言民饑求糧百萬斛大臣皆曰德明新納誓而敢違請以詔書責之眞宗以問王文正公公請勅有司具粟百萬於京師詔德明來取眞宗大喜德明得詔書慙且拜曰朝廷有人
  契丹奏請歲給外別假錢幣上以示王文正公公曰東封甚近車駕將出以此探朝廷之意耳上曰何以答之公曰止當以微物而輕之也乃於歲給三十萬物內各借三萬仍諭次年額內除之契丹得之大慙次年復下有司契丹所借金帛六萬事屬微末仰依常數與之今後永不為例
  范文正公知延州元昊遣人遺書以求和仲淹以謂無事請和難信且書有僣號不可以聞乃自為書告以逆順成敗之説甚辯元昊復書語極悖慢仲淹具奏其狀焚其書不以聞朝廷命仲淹分析仲淹奏臣始聞敵有悔過之意故以書誘諭之㑹任福敗敵勢益振故復書悖慢臣以為使朝廷見之而不能討則辱在朝廷乃對官屬焚之使若朝廷初不知者則辱專在臣矣故不敢以聞也奏上兩府共進呈宋庠遽曰范仲淹可斬杜衍時為樞宻副使曰仲淹之志出於忠果欲為朝廷招叛敵耳何可深罪爭之甚力上顧問呂夷簡何如夷簡曰杜衍之言是也止可薄責而已乃降一官知耀州
  契丹遣使借兵伐髙麗明肅欲與之文靖公堅執不可後雲適已微許其使矣不與恐生怨奈何公曰但以臣不肯拒之既而後語其使曰意非不欲應但呂相公堅不可耳使人無語而去
  皇祐末契丹使請觀太廟樂仁宗以問宰相對曰恐非祠享不可習也樞宻副使孫威敏公沔曰當以禮折之請謂使者曰廟樂之作皆本朝所以歌詠祖宗功德也豈他國可用耶使人如能留助吾祭乃可以觀之仁宗從其議使者不敢復請
  景德中朝廷始與北朝通好詔遣使將以北朝呼之王沂公以為太重請止稱契丹本號可也眞宗激賞再三朝論韙之
  北使烏林阿天錫來賀慶節見紫宸殿既跪進其主書因跪不起要我以故事所無之禮左右失色虞公允文請駕興上入內天錫色沮公遣闔門傳宰相之令雲使人奸禮有詔放仗使介還館更相譙責乃因儐者懇祈詰朝再見上壽遂極恭順朝論稱快公下其事於邊郡令檄敵中天錫歸果獲罪
  髙宗上僊朝廷欲用顯仁例遣三使如敵中周益公固執不可謂今者事體不同不當畏人而曲徇金國賀生辰使人到闕上在喪次議欲宣諭俾歸公奏賀禮固不可行但彼逺來止是館伴發遣朝廷更無一辭於理未安遂口占數語令使者歸附奏中外咸謂得體
  善處事下
  曹武穆公瑋在秦州有士卒十餘人叛赴敵中軍吏來告瑋方與客奕棋不應軍吏亟言之瑋怒叱之曰吾固遣之去汝再三顯言邪敵聞之亟歸告其將盡殺之
  王武恭公德用知定州是時契丹主在燕京朝廷發兵屯定州者㡬六萬人皆寓居逆旅及民家闐塞城市未嘗有一人敢喧呼暴橫者將校相戒曰吾輩各當務斂士卒勿令擾我菩薩一旦倉中給軍糧軍士以所給米黑諠譁紛擾監官懼逃匿有四卒以黑米見德用曰汝從我當自入倉視之乃往召專副問曰昨日我不令汝給二分黑米八分白米乎曰然然則汝何不先給白米後給黑米此輩見所得米腐黑以為所給盡如是故諠耳專副對曰然某之罪也德用叱從者杖專副人二十又呼四卒謂曰黑米亦公家物不給與汝曹當棄之乎汝何敢乃爾讙譁四卒相顧曰向者不知有八分白米故耳某等死罪德用又叱從者亦人杖二十召指揮使罵曰衙官汝何不戢士使如此欲求決配乎指揮使百拜流汗乃捨之倉中肅然
  張乖崖守蜀兵火之餘人懷反側一日合軍旅大閱始出衆遂嵩呼者三乖崖亦下馬東北望而三呼復攬轡行衆不敢讙或以此事告韓魏公公曰當是時琦亦不敢措置
  文潞公知益州喜遊宴嘗宴鈐轄廨舍夜乆不罷從卒輙折馬廐為之薪不可禁遏軍校白之座客股慄公曰天實寒可折與之神色自若飲如故卒氣沮無以為變
  王文忠公堯臣使還行至涇州而德勝寨兵迫其將姚貴閉城叛公止道左解裝為牓射城中以招貴且發近兵討之初吏白曰公奉使且還歸報天子爾貴叛非公事也公曰貴土豪也頗得士心然初非叛者今不乘其未定速招降後必生事為朝廷患貴果出降
  主帥帳下寵卒恃勢嚇民𭧂取財物民有訴者其人縋城夜遯張忠定公差衙校往捕之戒曰爾生擒得處則渾衣撲入井中作逃走投井申來是時羣黨忷忷知其已投井故無它議又免與主帥有不協名語錄
  郡嘗有盜竊發而未獲安撫轉運司憂之遣三班使臣領悍卒數十人入境捕之卒凶𭧂恣行以禁物誣民入其家爭鬭至殺人畏罪驚散欲為亂民訴之蘇文忠公投其書不視曰必不至此潰卒聞之少安徐使人招出戮之墓誌
  薛簡肅公奎在成都一日置酒大東門外城中有戍卒作亂既而就擒都監往白公公指揮只於擒獲處令人喫卻民間以為神斷不然妄相攀引旬月間未能了得又安其徒黨反側之心也
  薛簡肅公奎帥蜀民有得偽蜀時中書印者夜以錦嚢掛之西門門者以白蜀人隨之者萬計皆恟恟出異語且觀公所為公顧主吏藏之略不取視民乃止
  王文康公薛簡肅公俱嘗鎭蜀而皆有名章獻時同執政一日奏事已因語蜀事文康曰臣在蜀時有告戍卒反乃執而斬之於營門遂無事簡肅曰臣在蜀時亦有告戍卒反者叱出之亦無事
  張徐公𦒿任馬軍都帥被㫖選兵下令大峻兵懼而欲為變者宻以聞上召二府議之曰若罪張𦒿今後帥臣何以御衆捕之則都邑之下或至驚擾尤為不可上曰朕亦此思之王公旦曰累奉德音欲任張𦒿在樞宻府臣以未苦厯事今若擢用使解兵柄謀者自安矣乃進𦒿為樞宻副使諸帥遞遷謀者果定上語輔臣曰王某善鎭大事眞宰相也
  溪洞蠻彭仕羲納其子師寶之妻師寶與子投辰州告之且言將謀叛轉運使李肅之等遂領兵討之自是入㓂不已仕羲方乞復通貢奉卻欲得投來子孫二府合議宰相文彥博呼吏擬奏許之韓魏公曰二子既還則為魚肉矣他日朝廷何以來蠻夷也遂議遣殿中丞雷簡夫往議之先約勿殺師寶俾知龍賜州然後許降仕羲乃聽命納欵荊湖之間遂無事家傳
  馬少保亮以王均反為西川轉運使賊平主將尚誅殺不已亮救全者千餘人明年召問蜀事會械送為賊所詿誤者八十九人至京師知樞宻院事周瑩欲盡誅之亮言愚民脅從者衆此特百之一二爾餘皆竄伏山林若不貸之恐逺人危懼重招朝廷憂帝從之
  五年成都以戍卒為憂朝廷擇遣大臣爲蜀人所愛信者皆莫如趙清獻公遂以大學士知成都然意公必辭及見上曰近歲無自政府復往者卿能為我行乎公曰陛下有言即法也顧豈有例哉上大喜公乞以便宜行事即日辭至蜀黙為經畧而燕勞閒暇如他日兵民晏然一日坐堂上有卒長在堂下公好諭之曰吾與汝年相若也吾以一身入蜀為天子撫一方汝亦宜清愼畏戢以帥衆比戍還得餘貲擕歸為室家計可也人知公有善意轉相告語莫敢復為非者神道碑
  薛長孺為漢州通判戍卒閉營門放火殺人謀殺知州兵馬監押有來告者知州監押皆不敢出長孺挺身叩營諭之曰汝軰皆有父母妻子何故作此事然不與謀者各在一邊於是不敢動惟本謀者八人突門而出散於諸縣村野捕獲是時非長孺則一城之人盡遭塗炭矣鈐轄司不敢以聞遂不及賞長孺簡肅公之姪質厚人也臨事敢決如此東齋記事
  神宗在藩邸聞蘇公頌名及即位公適送伴契丹使次恩州驛夜火左右請與北使出避州兵叩門欲入捄公不為動閉門堅臥如常徐使守衛卒撲㓕之是夕州人譁言敵有變捄兵亦欲乘間生事至聞京師使還上問公所以處之者稱善乆之益知公可用
  景祐末西鄙用兵大將劉平死之議者以朝廷委官者監軍主帥節制有不得專者故平失利詔誅監軍黃徳和或請罷諸帥監軍仁宗以問宰臣呂文靖公公曰不必罷但擇謹厚者為之仁宗委公擇之對曰臣待罪宰相不當與中貴私交何由知其賢否願詔都知押班保舉有不稱職者與同罪仁宗從之翊日都知叩頭乞罷諸監軍宦官士大夫嘉公之有謀
  正則據貝州反齊州禁兵欲屠城應之或詣富韓公弼告公以齊非所部恐事泄變生時中貴人張從訓銜命至青公度從訓可使即以事付從訓使馳至郡發吏卒取之無得脫者且自劾擅遣中使罪仁宗嘉之
  康定間元昊㓂邊韓魏公領四路招討駐延安忽夜有人擕匕首至臥內遽褰幃帳魏公起坐問誰何曰某來殺諫議又問曰誰遣汝來曰張相公遣某來葢是時張元夏國正用事也魏公復就枕曰汝擕予首去其人曰某不忍願得諫議金帶足矣遂取帶而出明日魏公亦不治此事俄有守陴卒報城櫓上得金帶者乃納之時范純祐亦在延安謂魏公曰不治此事為得體蓋行之則沮國威今乃受其帶是墮賊計中矣魏公握其手再三嘆服曰非琦所及
  有刺客至張魏公帳前公顧左右已睡問爾欲何如對曰某粗讀書知逆順豈為賊用況侍郎忠節安忍相害但見為備不嚴恐後有來者公下執其手問姓名曰言之是邀後利某河北人母在今徑歸矣浚翌日取郡獄死囚斬以徇曰此刺客也後亦無他
  蜀之妖人有自號李氷神子者署官屬吏卒聚徒百餘人程文簡公命捕寘之法而讒之朝者言公妄殺人蜀人恐且亂矣上遣中貴人馳視之使者入其境居人行旅爭道公善且曰殺一人可使蜀數十年無事使者問其故對曰前亂蜀者非有知謀豪傑之才乃里閭無賴小人惟不制其始遂至於亂耳使者還奏其語於是上益以公為能墓誌
  吳正肅公知蔡州蔡故多盜公按令為民立伍保而簡其法民便安之盜賊為息京師有告妖賊聚確山者上遣中貴人馳至蔡以名捕者十人使者欲得兵自往取之公曰使者欲藉兵立威欲得妖人以還報也使者曰欲得妖人爾公曰吾在此雖不敏然聚千人於境內安得不知使信有之今以兵往是趣其為亂也此不過鄉人相聚為佛事以利錢財爾一弓手召之可致也乃館使者日與之飲酒而宻遣人召十人者皆至送京師告者果伏辜墓誌
  仁宗朝李都尉喜延士大夫盡聲色之樂一時館閣清流無不往者韓魏公於其間最年少獨未嘗造焉李數召而公數以事辭人有強之者公曰固欲往但未有名耳公處之不失和李莫能致怨同時諸公亦不以為介也
  石守道作慶厯聖德詩忠邪太明白韓魏公與范公適自陜西來朝道中得之范公拊股謂公曰為此怪鬼輩壞了也公曰天下事不可如此如此必壞
  伊川嘗言荊公行新法之初亦未甚必然自是天祺輩爭之太力以激成之吾輩當分其罪可也程氏遺書
  陳忠肅公嘗為別試所主文林自謂蔡卞曰聞陳瓘欲盡取史學而黜通經之士意欲沮壞國是而動揺荊公之學也卞既積怒謀將因此害公而遂禁絶史學計畫已定唯候公所取士求疵立說而行之公固預料其如此乃於前五名悉取談經及純用王氏之學者卞無以發然五名之下往往皆博洽稽古之士也公嘗曰當時若無矯揉則勢必相激史學往往遂廢矣故隨時所以救時不必取快目前也遺事
  元城先生語錄雲東坡下御史獄張安道致仕在南京上書救之欲附南京遞府官不敢受乃令其子恕至登聞鼔院投進恕徘徊不敢投乆之東坡出獄其後東坡見其副本因吐舌色動乆之人問其故東坡不答其後子由亦見之雲宜吾兄之吐舌也此事正得張恕力或問其故子由曰獨不見鄭昌之救蓋寛饒乎其疏有雲上無許史之屬下無金張之託此語正是激宣帝之怒爾且寛饒正以犯許史輩有此禍今乃再訐之是益其怒也且東坡何罪獨以名太髙與朝廷爭勝耳今安道之疏乃雲其實天下之竒材也獨不激人主之怒乎僕曰然則是時救東坡者宜為何説先生曰但言本朝未嘗殺士大夫今乃開端則是殺士大夫自陛下始而後世子孫因而殺賢士大夫必援陛下以為例神宗好名而畏義疑可以此止之
  劉豫揭榜山東妄言御藥馮益遣人收買飛鴿因有不遜之語知泗州劉綱繳奏偽榜趙鼎與張浚進呈浚奏曰乞斬益以釋謗上不應又曰不然乞逺竄去上未允間鼎繼奏曰馮益之罪事實曖昧然疑似間有關國體若朝廷畧不加罰外議必謂陛下實嘗遣之有累聖德不若暫解其職姑與外祠以釋衆惑上欣然出之浙東浚怒鼎不主已意鼎曰自古欲去小人者急之則黨合而禍大緩之則彼自相擠昔袁紹李訓必欲盡誅宦者基亂漢唐其事可鑒今益罪雖誅不足以快天下然羣閹恐人君手滑必力爭以薄其罪不若謫而逺之既不傷上之意彼但見奪職謫輕必不致力營救又幸其去位必以次規進安肯容其入耶若力排之此輩側目吾人其黨愈固而不可破矣浚歎服其言
  王欽若陳堯叟馬知節同在樞府一日上前因事忿爭上召王文正公公至則見欽若諠譁不已馬公流涕曰願與王欽若同下御史府公乃叱欽若曰王欽若對上豈得如此下去上大怒乃命下獄公從容曰欽若等恃陛下顧厚上煩陛下訶譴當行朝典然觀陛下天顔不怡願且還內來日取㫖上許之翌日上召公問欽若等事當如何公曰欽若等當黜然未知坐以何罪上曰朕前忿爭無禮公曰陛下奄有天下而使大臣坐忿爭無禮之罪恐夷狄聞之無以威逺上曰卿意如何公曰願至中書召欽若等宣示陛下含容之意且戒約之俟少間罷之未晚上曰非卿之言朕固難忍後月餘欽若等皆罷
  宼忠愍公知永興軍府有姦民吏不能制冦公摘其罪竄湖外過京師上變自訴且告冦公有異謀呂文靖惡姦人得志傷信任之體請加重刑益逺竄報可公不欲外聞以恩自歸戒吏不得泄語外卒無知者行狀
  王欽若為亳州判官監會亭倉天乆雨倉司以米濕不為受納民自逺方來輸租者食米且盡不能得輸欽若悉命輸之倉奏請不拘年次先支濕米不至朽敗奏至太宗大喜手詔答許之因識其名任滿入見擢為朝官
  明道先生攝邑盛夏塘堤大決法當言之府府稟於漕然後計工調役非月餘不能興作先生曰如是苗槁矣民將何食救民獲罪所不辭也遂發民塞之歲則大熟
  東坡自宻徙徐是歲河決曹村泛於梁山泊溢於南清河城南兩山環繞呂梁百歩扼之匯於城下漲不時洩城將敗富民爭出避水東坡曰富民若出民心動揺吾誰與守吾在是水決不能敗城驅使復入公履屨杖策親入武衞營呼其卒長謂之曰河將害城事急矣雖禁軍宜為我盡力卒長呼曰太守猶不避塗潦吾儕小人効命之秋也執挺入火伍中率其徒短衣徒跣持畚鍤以出築於南長堤首起戲馬臺尾屬於城堤成水至堤下害不及城民心乃安然雨日夜不止河勢益暴城不沉者三板公廬於城上過家不入使官吏分堵而守卒完城以聞復請調來歲夫増築故城為木岸以虞水之再至朝廷從之訖事詔褒之徐人至今思焉墓誌
  張忠定公詠復知成都時關中率民負糧以餉川師道路不絶公至府問城中所屯兵尚三萬人而無半月之食公訪知鹽價素髙而廩有餘積乃下其估聽民得以米易鹽於是民爭趨之未踰月得米數十萬斛軍中喜而呼曰前所給米皆雜糠土不可食今一一精好此翁真善幹國事者
  張詠守蜀季春糶廩米其價比時估三之一以濟貧民凡十戶為一保一家犯罪一保皆坐不得糴民以此少敢犯法
  張詠知益州時有僧行止不明有司執以白公公判其牒曰勘殺人賊既而案問果一民也與僧同行道中殺僧取其祠部戒牒三衣自披剃僧寮屬問公何以知之公曰吾見其額上猶有繫巾痕也
  時民間訛言云有白頭老翁午後食人男女郡縣譊譊至暮路無行人公召犀浦知縣謂曰近訛言惑衆汝歸縣去訪市肆中歸明人尚為鄉里患者必大言其事但立證解來明日果得之送上州公戮於市即日帖然夜市如故公曰妖訛之興沴氣乘之妖則有形訛則有聲止訛之術在乎識斷不在乎厭勝
  張忠定公令崇陽民以茶為業公曰茶利厚官將𣙜之不若早自異也命拔茶而植桑民以為苦其後𣙜茶他縣皆失業而崇陽之桑皆已成其為絹而北者歲百萬匹其富至今始令下唯通城一鄉不變其後別自為縣民亦貧至今也
  張忠定公採訪民間事無逺近悉得其實蓋不以耳目專委於人公曰彼有好惡亂我聰明但各於其黨詢之再詢則事無不審矣李畋問其㫖公曰詢君子得君子詢小人得小人各就其黨詢之雖事有隱匿者亦十得八九矣
  文潞公在成都米價騰貴因就諸城門相近院凡十八處減價糶賣仍不限其數張榜通衢翌日米價遂減前此或限升㪷以糶或抑市井價直適足以増其氣熖而終不能平其價大抵臨事當須有術也
  文彥博知永興軍起居舍人毋湜鄠人也至和中湜上言陝西鐵錢不便於民乞一切廢之朝廷雖不從其鄉人多知之爭以鐵錢買物賣者不肯受長安為之亂民多閉肆僚屬請禁之彥博曰如此是愈使惑擾也乃召絲絹行人出其家縑帛數百疋使賣之曰納其直盡以鐵錢勿以銅錢也於是衆知鐵錢不廢市肆復安
  包孝肅公拯知天長縣有訴盜割牛舌者公使歸屠其牛鬻之既而有告私殺牛者公曰何為割某家牛舌而又告之盜者驚伏
  陳述古宻直知建州浦城縣日有人失物捕得莫知的為盜者述古乃紿之曰某廟有一鐘能辨盜至靈使人迎置後闔祠之引羣囚立鐘前自陳不為盜者摸之則無聲為盜者摸之則有聲述古自率同職禱鍾甚肅祭訖以帷圍之乃陰使人以墨塗良乆引囚逐一令引手入帷摸之出乃驗其手皆有墨惟有一囚無墨訊之遂爲盜蓋恐鐘有聲不敢摸也
  李侍郎若谷守並門民有訟叔不認其為姪者欲併其財累政不能直李令民還家毆其叔民辭以不敢李固強之民如公言果訟其姪因而正其罪分其財
  許元初為發運判官患官舟多虛破釘鞠之數蓋䧟於木中不可稱盤故得以為姦一日元至船場命拽新造之舟從火焚之火過取其釘鞠秤之比所破財十分之一自是立為定額
  劉器之嘗謂予言當官處事須權輕重務合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謂中因言元祐間嘗謁見馮當世宣徽當世言熈寧初與陳暘叔呂寶臣同任樞宻暘叔聰明少比遇事之來迎刄而解而呂寶臣尤善秤停事每事之來必秤停輕重令得所而後已也事經寶臣處者人情事理無不允當器之因極言秤停二字最吾輩當今所宜致力二字不可不詳思熟講也寶臣即惠穆公也
  韓魏公嘗謂處事不可有心有心則不自然不自然則擾太原土風喜射故民間有弓箭社公在太原不禁亦不驅故人情自得亦可寓武備於其間後宋相繼政頗着心處之下令籍為部伍仍須用角弓太原人貧素只用木弓自此有賣牛置弓者人始騷然矣此蓋出於有心也
  韓魏公言在政府時極有難處事蓋天下事無有盡如意須索包揔不然不可一日處矣
  韓魏公待罪中書時事有不當然者必堅立不動反覆論列須正而後退不敢取次便放過
  或問張無垢倉卒中患難中處事不亂是其才耶抑其識耶先生曰未必才識了得必其胷中器局不凡素有定力不然恐胷中先亂何以臨事古人平日欲涵養器局者此也
  又問處事當如何先生曰速不如思便不如當用意不如平心
  又問當官臨事如何先生曰切戒躁急躁急則先自處不暇何暇治事加以猾吏姦民窺伺機便以成其利非特害人於已甚害
  呂氏童蒙訓雲當官者先以暴怒為戒事有不可當詳處之必無不中若先𭧂怒只能自害豈能害人前軰嘗言凡事只怕待待者詳處之謂也
  又雲當官處事但務着實如塗擦文字追改日月重易押字萬一敗露得罪反重亦非所以養誠心事君不欺之道也
  當官處事務合人情忠恕違道不逺未有捨此二字而能有濟者前輩當官處事常思有恩以及人而以方便為上如差科之行既不能免即就其間求所以便民省力者不使搔擾重為民害其益多矣谷志古清修集
  使命
  蘇公頌充北朝生辰國信使在敵中遇冬至本朝厯先北朝一日北人問公孰是公曰厯家筭術小異遲速不同謂如亥時節氣當交則猶是今夕若踰數刻即屬子時為明日矣或先或後各從本朝之厯可也北人深以為然遂各以其日為節慶賀使還奏之上喜曰朕思之此最難處卿之所對極中事理因問敵中山川形勢人情向背公曰敵講和日乆頗用中國典章禮義以維持其政令上下相安未有離貳之意者未可圖也
  治平中夏國泛使至將以十事聞朝廷未知其何事也時太常少卿祝諮主館伴既受命先見樞府已而見丞相韓魏公曰樞宻何語曰樞府雲若使人議及十事第雲受命館伴不敢輙及邊事公笑曰豈有止主飲食而不及他語耶公乃徐料十事以授祝曰彼及某事則以某辭對辯某事則以某辭折祝唯唯而退及宴使果及十事凡八事正中公所料祝如教答之夏人聳伏
  孫和甫奉使北朝過魏請教於韓魏公公曰勿以為契丹而鄙薄之甚善
  富文忠公以偽牒事覺必欲得堂吏執政不悅薦公使契丹欲因事罪之歐陽修上書引顔眞卿使李希烈事留公不報使還除吏部郎中樞宻直學士懇辭不受始受命聞一女卒再受命聞一男生皆不顧而行得家書不發而焚之曰徒亂人意
  余公靖慶厯三年以右正言奉使契丹入辭書所奏事於笏各用一字為目上顧見之問其所書者何靖以實對上指其字一一問之盡而後已上之聽納不倦如此
  王公巖叟館伴大遼賀正旦使使者耶律寛求觀元會儀公曰此非使者所宜知止錄笏記與之寛不敢求
  吳奎奉使契丹敵中羣臣為其主加稱號謁公使入賀公自以使事有職賀無預也不為往敵主畏其守義甚重之及還中路與邊使遇北人衣服以金冠為重而紗冠次之其與漢使接衣服重輕皆有以相當至是敵人紗冠邀漢使盛服公不許亦殺其禮坐是一事出知壽州
  劉敞奉使契丹公素知敵山川道里敵人道自古北口回曲千餘里至柳河公問曰自松亭趍柳河甚直而近不數日可至中京何不道彼而道此蓋敵人常故迂其路欲以國地險逺誇使者且謂莫習其山川不虞公之問也相與驚顧羞媿即吐其實曰誠如公言時順州山中有異獸如馬而食虎豹敵人不識以問公曰此所謂駮也為言其形狀聲音皆是敵人益歎服
  契丹自晉天福以來踐有幽薊北鄙之警略無寧歲凡六十有九年至景德元年舉國來冦眞宗用㓂準計親征澶淵射殺其驕將順國王達蘭敵懼遂請和時諸將皆請以兵會界河上邀其歸徐以精兵躡其後殱之敵懼求哀於上遂詔諸將按兵縱敵歸敵自是通好守約不復盜邊者三十有九年及元昊叛兵乆不決契丹之臣有貪而喜功者以我為怯且厭兵遂教其主設詞以動我欲得晉髙祖所與關南十縣慶厯二年聚重兵境上遣其臣蕭英劉六符來聘仁宗命宰相擇報聘者時敵情不可測羣臣皆不敢行宰相以富弼名聞乃以公接伴英等入境上遣中使勞之英托足疾不拜公曰吾嘗使比病臥車中聞命輙拜令中使至而公不起見何禮也英矍然起拜公開懷與語不以敵人待之英等遂去左右宻以其主所欲得者告公且曰可從從之不可從更以一事塞之公具以聞上命御史中丞賈昌朝館伴不許割地而許增幣且命報聘見彼主彼主曰南朝違約塞鴈門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此何意也羣臣請舉兵而南寡人以謂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獲舉兵未晚公曰北朝忘章聖皇帝之大徳乎澶淵之役若從諸將言北兵無得脫者且北朝與中國好則人主專其利而臣下無所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而人主任其禍故北朝諸臣爭勸用兵者此皆其身謀非國計也狄主驚曰何謂也公曰晉髙祖欺天叛君而求助於北末帝昏亂神人棄之是時中國狹小上下離叛故契丹全師獨克雖敵獲金帛充牣諸臣之家而壯士健馬物故大半此誰任其禍者今中國提封萬里所在精兵以百萬計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勝乎曰不能公曰就使勝所亡士馬羣臣當之歟亦人主當之歟若通好不絶歲幣盡歸人主臣下所得止奉使者歲一二人耳羣臣何利焉北主大悟首肯乆之公又曰塞鴈門者以備元昊也溏水始於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地卑水聚勢不得不増城隍皆修舊民兵亦舊籍特補其闕耳非違約也晉髙祖以盧龍一道賂契丹周世宗復伐取關南皆異代事宋興已九十年若各欲求異代故地豈北朝之利也哉本朝皇帝之命使臣則有詞矣曰朕為祖宗守國必不敢以其地與人北朝所欲不過利其租賦耳朕不欲以地故多殺兩朝赤子故屈已增幣以代賦入若北朝必欲得地是志在敗盟假此為詞耳朕亦安得獨避用兵乎澶淵之盟天地鬼神實臨之今北朝首發兵端過不在朕天地鬼神豈可欺也哉敵大感悟遂欲求婚公曰婚姻易以生隙人命修短不可知不若歲幣之堅乆也本朝長公主出降齎送不過十萬緡豈若歲幣無窮之獲哉狄主曰卿且歸矣再來當擇一受之卿其遂以誓書來公歸復命再聘受書及口傳之詞於政府既行次樂壽謂其副曰吾為使者而不見國書萬一書詞與口傳者異則吾事敗矣發書視之果不同乃馳還都以晡入見宿直學士院一夕易書而行既至敵不復求婚專欲增幣曰南朝遺我書當曰獻否則曰納公爭不可北主曰南朝既懼我何惜此二字若我擁兵而南得無悔乎公曰本朝皇帝兼愛南北之民不忍使蹈鋒鏑故屈已増幣何名為懼哉若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則南北敵國當以曲直為勝負非使臣之所憂也狄主曰卿勿固執古亦有之公曰自古惟唐髙祖借兵於突厥故臣事之當時所遣或稱獻納則不可知其後頡利為太宗所擒豈復有此禮哉公聲色俱厲敵知不可奪曰吾當自遣人議之於是留所許增幣誓書復使耶律仁先及六符以其國書來且求為獻納公奏曰臣既以死拒之敵氣折矣可勿許敵無能為也上從之增幣二十萬而契丹平契丹平君臣至今誦其語守其約不忍敗者以其心曉然知通好用兵利害之所在也溫公日錄雲公力爭獻納二字及還而晏公已稱納矣聞見錄雲富公再使以國書與口傳之詞不同馳還奏曰政府故為此欲置臣於死臣死不足惜奈國事何仁宗召宰相呂夷簡面問之夷簡從容袖其書曰恐是誤當令改定富公益辯論不平仁宗問樞宻使晏殊如何殊曰夷簡決不肯為此真恐誤耳富公怒曰晏殊姦邪黨呂夷簡以欺陛下富公晏公之壻也其忠直如此
  敵兵退求和親命曹利用與之約時契丹已疲又懼鎭定大兵扼其歸路見利用至甚喜寢以珠緣貂褥狄主求割河北利用曰如此臣得族罪矣不敢以聞許嵗給金繒二十萬敵嫌其少利用復還奏之上曰百萬以下皆可許也利用出冦凖召利用至幄次語之曰雖有勑㫖汝徃所許無得過三十萬過三十萬勿來見凖凖將斬汝利用股慄再至敵帳果以三十萬成約而還
  孔中丞道輔使契丹契丹燕使者優人以文宣王為戱公赩然徑出北使主客者邀還坐且令謝公正色曰中國與北朝通好以禮文相接今俳優之徒侮慢先聖而不之禁北朝之過也道輔何謝敵君臣黙然
  宣和間周憲之使邊到敵營見其酋長諸貴人議事敵恃彊背約曰燕山一道全用大金兵力取到除卻平灤等三州每嵗自出租稅六百萬緡若南宋於嵗賂外更增得此數乃可商量公言本朝與貴國元約云何今何故輙生此議況重賦暴斂乃契丹亡國之法何足稽也某受命而來除許增二十萬銀絹之外一疋一兩不敢專輙敵大怒曰此事上面商量已定使人乃如此爭不知待望歸也無公答曰持節出疆以死報國分也若失辭而歸將何面目以見主上敵拂袖而起遂遣介冑者數十起坐隨公凡十有三日聲言拘留實欲脇公俾許所欲公愈不為之屈談笑如常時與同行圍碁為樂敵日遣親信數輩覘公知其終不可奪因改館遣其酋領來見公訊之曰貴國用兵以來雖號百戰百勝然今深入燕地西有天祚北有四軍東有張覺而本朝大兵又在其南盍思早為定計今行人見留大事未成以某觀之恐非萬全也敵無以應但憑公再請於朝廷公回至雄州童貫蔡攸懼公見上發其誕謾堅留公惟令馳驛具奏取朝廷指揮而已公因上䟽厯言金國驕悍貪詐前後皆違元約之事本朝初用謀臣言輕與通使實未為得計但累年聘問理難一旦拒絶今請求無厭傲狠自大釁端漸起必不能久保歡好宣詔大臣深講所以禦戎之䇿仍敕邊將訓兵積粟先為隄備庶幾緩急不失枝梧於是大忤宰相王黼之意既而承朝廷指揮前議增二十萬銀絹更不施行今別以中國所出物計直百萬緡為賂報聘禮成與其使楊璞薩滿等同至進徽猷閣直學士復差館伴薩滿好為大言一日出語尤不遜曰若此事不了於南宋不便也公正色曰使者勿謂本朝昨瀘溝小失利遂有輕中原心堂堂大國若遇倉猝忠臣義士不為無人時同館伴盧益恐言太過目公乃止又與公論國書內何不便稱大金皇帝尊號及將雲中別作一事目欲俾公奏改之公曰國書出自聖訓裁定一字不可移易薩滿雲如此則將去不得公答以本朝今遣使報聘此自是本朝使副將去何預爾事也當公與敵爭聲聞館外上知之屢降宸翰於王黼言周某氣直何不再令報聘黼多端沮抑遂差盧益充國信使上以公充送伴公送狄使至燕山當賜御筵楊璞謂燕地是大金取得將與貴朝少間謝恩當先北向同謝大金皇帝然後向南同拜南朝皇帝公答雲兩朝共取燕地貴國依元約以地來歸卻受了本朝嵗餉今地已屬本朝御筵又是本朝所賜豈有先北向拜之理璞雲如此則御筵也赴不得公責之曰聖上優禮使人不逺二千里遣使賜宴豈可因議事便不赴如此行事於義理上全無一分去得反覆折難十次公知其冥頑莫回但移文照會而已自朝廷與金人結約之後敵勢日疆肆為驕蹇前此漢使例皆莫敢與之校獨公毅然不顧語言未嘗少假借非理之求一切不從敵知無以加之徃徃辭窮而退
  權公邦彥為太學博士徽宗幸學設幄堂上延見諸生命公講下武詩言暢理明天顔喜甚恩錫有差遂有意用公而公與宰相王黼異議黼銜之故報之使使契丹豪酋面授國書責公雙跪公曰非南朝禮也行人不敢承命敵怒竟莫奪公之志
  洪忠宣公皓奉使大金軍前歸別持太碩人拜且泣時長子甫十三嵗以下皆襁褓呱呱環列行路人不能仰視公弗子也間闗至太原留幾一年敵遇使人禮益削及至雲中大酋尼瑪哈廹與副使官偽齊公曰萬里銜命不得御兩宮以歸大國度不足以有中原當還諸本朝乃違天以奉逆豫豫可磔萬叚顧力不能忍事之耶今留亦死不即豫亦死偷生狗鼠間甘鼎鑊不悔也尼瑪哈怒命壯士擁以下執劔夾承之公不為動旁貴人唶曰此眞忠臣也止劔士以目為跽請尼瑪哈怒少霽遂流遞於冷山流遞猶中國編竄也雲中至冷山行兩月程距敵二千餘里地苦寒四月草初生八月而雪土廬不滿百皆陳王烏舍聚落烏舍使誨其八子或二年不給衣食盛夏至衣觕布畨課四𨽻採薪它山嘗久雪薪盡至乞馬矢煨麵而食困辱十年多為詩文以諷皆憂國傷時語烏舍嘗得獻取蜀䇿持以問公公厯陳古事梗之烏舍銳欲吞中國曰孰謂海大我力可乾但不能使天地相拍爾公曰兵猶火也弗戢將自焚自古豈有四十年用兵不止者又數數為言所以來為兩國大事今既不受使乃令深入教小兒兵交使在禮不當執烏舍或應或否一日大怒曰汝作和事官卻口硬謂我不能殺汝耶公曰自分當死顧大國無受殺行人之名此去蓮在濼三十里使之乘舟一人蕩諸水以墜淵為言可也烏舍義而止後歸宰執賀皇太后有來歸期上曰洪皓身陷敵區乃心王室忠孝之節久而不渝誠可嘉尚二子皆中詞科亦其忠孝之報也先聖福禍善淫之訓於此可見矣
  祖父元豐中自滄州被召修官制陛對日上曰更欲脩一書非卿不可以北人通好八十餘年盟誓聘使禮幣儀式皆無所考據朕欲成一書但患爾來脩書者遷延嵗月不肯早成然此書浩大以卿度之何時可畢祖父曰恐須一二年可矣上喜曰果然非卿不能如是之敏也及書成賜名華戎魯衛信錄奏篇上上讀序引大喜曰正類序卦之文蘇氏談訓





  自警編卷七
<子部,雜家類,雜纂之屬,自警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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