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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仲子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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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仲子集 全覽


  欽定四庫全書    集部六
  胡仲子集      別集類五
  提要
  臣等謹案胡仲子集十巻明胡翰撰翰字仲子一字仲申金華人洪武初以薦為衡州府教授事跡具明史文苑傳是集乃其門人劉剛及浦陽王懋溫所編以洪武十四年刋板今印本罕傳惟冩本猶存於世凡文九巻詩一巻史稱其文曰胡仲子集詩曰長山先生集今合為一集豈剛等所併歟史又稱翰少從呉師道及呉萊學為古文復登同邑許謙之門今觀其文章多得二呉遺法而持論多切世用與謙之坐談誠敬小殊然嘗與修元史五行志序論即其所撰今見集中於天人和同之際剖析頗微犧尊辨宗法論諸篇亦湛深經術則又未嘗不精究儒理也詩不多作故巻帙寥寥而格意特為髙秀朱彛尊靜志居詩話曰金華承黃文獻溍栁文肅貫呉貞文萊之後多以古文詞鳴詩非所好以詩論吾必以仲申為巨擘焉獨孤及之論曰五言之源生於國風廣於離騷著於蘇李盛於曹劉漢魏作者質有餘而文不足以今揆昔則有朱絃疏越太羮遺味之嘆誦仲申五言正猶路鞀出於土鼓篆籀生於鳥跡庶㡬㢤升堂之彥乎宜潛溪有學林老虎文淵鯨之目也斯言允矣乾隆四十二年八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  陸 費 墀




  胡仲子文集原序
  韓退之抗顔師一世自李習之以下皆欲弟子臨之而習之謇然不甚相下崇言正論徃徃與退之角其復性平賦二書修身治人之意明白深切得斯道之用蓋唐人之所僅有而可與退之原道相表裏者也濓嘗以為習之識髙志偉不在退之下遇可畏如退之而不屈真豪傑之士哉古之君子其自處也髙其自期也逺其自視也尊其擇師與友也審舉天下無足慊意者則求古人之賢者而師友之茍有得於心矣當時知否不卹也身之貴賤弗論也行之為事功宣之為言論一致也其心廓然會天地之全而㳺乎萬物之表視古今如一旦暮視千載以上之人若同堂接厀而與之語何暇以凡近者累其心乎孟子舎子思之門人而願師孔子非遺其師也道冝然也近世學者鄙陋而無志聞古之人畏之如雷霆鬼神不敢稍自振僕僕焉於庸常之人師雲師雲而卒無所成者皆習之之所棄也吾友胡先生獨不然自其少時誦數十萬言在諸生中已驚動其鄉邦老儒咸畏而敬之及其既長而壯竒邁卓越務師古人出言簡奧不煩而動中繩墨如夏圭商敦望而知其非今世物也同郡大儒若吳貞文公立夫先生嘗師事之呉公亟稱其才不置黃文獻公晉卿以文學名天下見先生輒延致共語所以期待者甚隆而先生亦不為之屈也諸公既亡先生之學益成行益修德愈劭而文愈雄大江之南稱賢者必曰先生而先生不自以為至也今天子有國之初大臣交薦先生才行上憫其老不欲重煩以政命為衢州教授會修元史復薦入史舘史成賜金帛遣歸或謂先生未展其所學而先生澹如也先生嘗慕邵子程子之為人所養甚深極乎博而守則約務乎大而不遺乎細於人鮮所推讓而所許者衆必以為賢於言不輕發而所言者人必以為當其所著衡運井牧皇初諸文有習之之辭而所得者非習之所及也先生年未老而文已傳於時獲讀之者莫不知其為可貴然其可貴者豈特文乎哉是則先生之自得者世之人未必能知雖濓亦不能盡其詳也濓與先生同師於呉公相友五十餘年髪禿齒豁矣見世之士多矣心之所仰而服者惟在先生則先生之文豈獨今之所難遇乎學子劉剛撰次成集而王君士覺為圖其傳來請序濓不讓而書其首篇所以嘆先生之善學而幸天下之見其文也先生名翰字仲申金華人仲子其號雲洪武十三年秋八月癸酉前翰林學士承㫖嘉議大夫知制誥兼修國史兼太子贊善大夫同郡宋濂序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一      明 胡翰 撰衡運
  皇降而帝帝降而王王降而覇猶春之有夏秋之有冬也由皇等而上始乎有物之始由覇等而下終乎閉物之終消長得失治亂存亡生乎天下之動極乎天下之變紀之以十二運統之以六十四卦乾天道也健而運乎上坤地道也順而承乎下天地既判其氣未交為否既交為泰始乎乾訖乎泰四卦統七百二十年是為天地否泰之運乾一索得男而為震坤一索得女而為巽震長男也巽長女也夫婦之道也始成為恆既交為益乾再索得男而為坎坎中男也坤再索得女而為離離中女也中男中女夫婦之道成為既濟既交為未濟乾三索得男而為艮艮少男也坤三索得女而為兌兌少女也少男少女夫婦之道成為損既交為咸是為男女交親之運男治政扵先女理事以承其後男之治也從父之道大壯也旡妄也長男從父者也需也訟也中男從父者也大畜也遯也少男從父者也六卦統一千一百五十有二年是為陽晶守政之運女之治也從母之道觀也升也長女從母者也晉也明夷也中女從母者也萃也臨也少女從母者也六卦統一千有八年是為隂毳權之運坤隂也得育而生男乾陽也得而生女男歸扵母女應扵父豫也復也長男歸母者也比也師也中男歸母者也剝也謙也少男歸母者也六卦統九百三十有六年是為資育還本之運小畜也姤也長女應父者也同人也大有也中女應父者也夬也履也少女應父者也六卦統一千二百二十有四年是為造化苻天之運乾坤父母之道也必有代者焉代父者長男也從長男者中男少男也觧也屯也中男從長者也小過也頥也少男從長者也四卦統六百七十有二年內外以剛陽治政是為剛中健至之運陽剛之極隂必行之代母者長女也從長女者中女少女也家人也鼎也中女從長者也中孚也大過也少女從長者也四卦統七百九十有二年內外以隂柔為治是為羣位賢之運隂隨扵陽為順豊也噬嗑也中女從長男者也歸妹也隨也少女從長男者也莭也困也少女從中男者也六卦統一千八百年是為德義順命之運陽隨扵隂為不順渙也井也中男從長女者也漸也蠱也少男從長女者也旅也賁也少男從中女者也六卦統一千八十年是為惑妬留天之運長男既息為男之窮也長女既息為女之窮也扵是中男與少男相摶焉蹇也䝉也二卦統三百三十有六年是為寡陽相摶之運陽之摶也隂必隨之扵是中女與少女㑹焉暌也革也二卦統三百八十有四年是為物極元終之運十二運上下萬有一千七百八十載陽來隂徃太乙臨之不浸則不極不極則不復復而與天下更始非聖人不能也聖人非天不生也天生仲尼當五伯之衰而不能為太和之春者何也時未臻乎革也仲尼沒繼周者為秦為漢為晉為隋為唐為宋垂二千年猶未臻乎革也泯泯棼棼天下之生欲望其為王為帝為皇之世固君子之所深患也余聞之廣陵秦曉山迺推明天人之際皇帝王伯之別定次於萹
  尚賢
  人君兼天下之所有以貴則天下莫與侔其勢也以冨則天下莫與較其利也以權則天下生殺之所由懸也何求而不得何為而不成而必有待扵賢者知天下不可自用也人雖聰明睿智一堵之外目有所不見十室之間耳有所不聞萬鈞之重力有所不舉百工之事能有所不通況天下大器也舉天下之大器重任也而三代王者或以不明而克綏先祿或以幼沖而𢎞濟多難或負過人之才強力辨捷而遂亡國喪家不保其身豈天下之大器重任材力者有所不堪而幼沖不明者能勝之哉太甲成王以有伊尹周公為之輔佐故天下不勞而治夏癸商辛有終古龍逢而不能聽有膠鬲商容而不能用故天下不治而厎扵滅亡用得其人則太甲之不明成王之幼沖可以遷善改過緝熈光明而為令主不得其人而自用之則雖夏癸之勇力商辛之辨捷負過人之才而不免為獨夫得失之㡬不可不審也亡國之人非盡不肖興王之臣非必皆賢天之生才何代無之伊尹仲虺巫咸甘盤傅説非盡生於亳邑也閎夭泰顛散冝生南宮适太公望畢公毛公非盡出於豐鎬也亦非素有位而貴也遇之以其道則耕築漁釣逺跡田野海濵之人皆起而任公卿大臣之責伊尹傅説太公望之於商周是也遇之不以其道雖千乗之國萬鍾之粟曽不足以延搢紳㳺談之士孟軻氏之於齊梁是也道合則合道離則離去就之義不可苟也至治之世以德相尚天下無不可仕之國故君為官擇人而臣無擇官士患德不修不患無聞也患業不廣不患無位也德修而業廣矣雖欲處衡門而樂考槃也詢衆庶者在閭其能舎乎興賢能者在鄉其能不舉乎由鄉而達於諸侯貢於天子之廷三適者受上賞不賢者貶爵土則諸侯之責重矣賢者授之以官大賢授大官能者任之以事大能任大事則天子之任又重矣商周之盛上無曠官下無遺才其君臣遇合蓋如此周德既衰春秋戰國之際不能統一於是君擇臣而臣亦擇君以事之然猶以義相尚侯嬴魏夷門監也而魏之公子枉車騎虛左迎之毛遂趙下士也而楚烈王願奉社稷歃血聼之魯仲連東海布衣也居邯鄲圍城之中不肯西靣而帝秦人以為天下士也謷然負其髙世之志伸大義於諸侯之上漢唐數百年之盛未有肖其風烈者髙帝太宗觧衣輟哺傾身散財從海內之士舉天下於反掌之間傳世永久當是時也曰竒士者有矣曰國士者有矣求所謂天下士果何人哉士氣卑而主勢崇偈偈焉以權利相任使其人固有不屑者矣如魯兩生野王二老世豈盡知之乎夫揭數尺之竿懸尋丈之緡鈎螾為餌而投之河海所得者鱦鮒之屬耳吞舟之魚終不足致也其為術亦疏矣人主之心其精神念慮與天地相酬酢茍積至誠廓至公求天下之賢以寅亮天工孰不風動而應之於下天下至廣人才至衆其要莫先於論相相之賢否官之得失所係也官之得失政之隆替所係也由君子言之是猶後世之論相也未能盡古之道也治天下有本君之謂也治天下有要賢之謂也其本正者天下不勞而治其要得者天下之本不勞而正漢唐之君莫或知之其有天下非不求賢也其求而用之者不過以郡國之政有不舉耳朝廷之治有不備耳公卿大夫之職有不稱耳未嘗知正天下之本也為公卿大夫者亦以為能寄郡國之政佐朝廷之治於職足矣未有能正天下之本者也王伯之畧混聖賢之道塞非此其故乎蓋至趙宋而後世之君子有以此為任者而其主不能擇也帝王之大經大本託之空言而無補當此之時得君專且久者皆時匪人假儒術以濟其奸者也易言拔茅連茹泰之君子以此進其君子否之小人亦以此進其小人二者迭為消長故知人之難非獨難扵君子而深難於小人至於君子之小人則又難也其言辨其行堅其見聞之博足以出人之不能其情貌之深足以欺人之不測其知術之巧足以移人所好而不悟其才藝之美足以行人所難而不憚其名君子實則戾也辨之早去之不果植為朋黨惡知其非君子也雖有君子橫罹口語又惡知其非小人也知人則哲帝陶唐氏猶難之共工崇伯之屬衆所共賢者也而帝獨以為非賢其後果不賢也於是去之而帝之廷無惡人矣於是禹皋陶為帝臣者皆得著其成績人主欲進賢而不能逺小人不足以言知人不知人不足以言得人非常之士待非常之主然後用之天降時雨山川出雲其興於此時也蓋必有之矣其興於此時也吾必得而見之矣
  井牧
  天地養萬物聖人養萬民故天下之利聖人不私諸已亦不以私於人井田之制是也井田者仁政之首也井田不復仁政不行天下之民始敝敝矣其後二百三十有二年而漢始有名田之議猶古之遺意也又其後六百有三年而元魏始有均田之法猶古之遺制也先王之遺制遺意由秦以來僅一二見又皆行之不逺天下之民益敝敝矣為政者南面以子萬姓一夫之飢猶已飢之一夫之寒猶已寒之孰無是心也而訖莫之㮀焉方漢承秦苛虐之後民新脫去湯火未遑蘇息髙帝因而撫之逮及文景之世國家晏安無事宗戚大臣憑藉貴髙之勢爭取美田宅以為子孫利益郡邑富商大賈周流天下貲累鉅萬治生産畜牧膏壌十倍上儗封君編戶之氓無立錐之地則卑下之為役為僕不暇顧其身貧富不均埶所馴致也故董仲舒言於孝武以古井田法雖難卒行冝少近古限民田以抑兼併名田者占田也占田有限是富者不得過制也其後師丹孔光之徒因之令民名田無過三十頃期盡三年而犯者沒入之議者以三十頃之田周三十夫之地也一夫占之過矣晉石苞令民男女二人占田百畝丁男女有差有國食祿者有差或十頃或五十頃兼以品䕃其親屬自啓奸端矣民無恆産不能制之專事要束之問不勞民駭衆坐獲井田之利此吾所未喻也殆不過為兼併之閑耳非有資於畎畮細民能無不足之患也故名田雖有古之遺意不若均田之善李安世在魏太和中其得君非華夏之主也其得民非歸馬放牛之時也以魏國之大獨能均其土地審其經術差露田別世業魏人頼之力業相稱北齊後周因而不變隋又因之唐有天下遂定為口分永業之制而取以租庸調之法口分即露田也露田夫四十畝婦人二十畮而率倍之口分八十畝而不倍惟嵗易之田倍之永業即世業也夫家受而不還皆二十畝所以課蒔桑麻也民有多寡鄉有寛狹田有盈縮狹鄉之民受田半之為工商者不給而在寛鄉者給之亦半也老疾寡妻妾給之三十畝四十畝雖不耕不可無養也當戶者益之二十畝雖已有田不可不優也以此均天下之田貧不得粥富不得兼猶懼不能守吾法而乃聽民粥永業以葬粥口分以遷是以小不足而大亂法也何捄於敝振窮恤貧民獲保息周典也何惜而不為之粥而加罰永徽之禁抑末耳議者如宋劉敞又以魏齊周隋享國日淺兵革不息土曠人稀其田足以給其衆民獲其實唐承平日久丁口滋多官無閑田給受民不復獲其實視為具文不知隋唐之盛丁口相若耳開皇十二年發使均天下之田狹鄉一夫僅二十畝隋之給受何加於唐也唐雖承平日久貞觀開元之盛其人戶猶不及隋何至其田具文無實也敞言過矣但狹鄉之民多而田不盈永業之田粥而民不固如陸䞇所謂時弊者埶馴致也時敝則法亦敝故均田雖有古之遺制不若井田之善周制九夫為井井有溝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甸有洫四甸為縣四縣為都都有澮地方百里是為一同治都鄙者以之夫間有遂遂有徑十夫有溝溝有畛百夫有洫洫有塗千夫有澮澮有道萬夫有川川有路萬夫之地三十二里治鄉遂者以之孟軻氏請野九一而助國中十一使自賦蓋二法並行遂人匠人多寡異數而內外相經緯焉王畿之內五十里為近郊百里為逺郊六鄉六遂居之六遂之餘地為甸地距國中二百里即公邑之田天子使吏治之者也甸地之外為稍地距國中三百里大夫所食之采地也稍地之外為縣地即小都之田距國中四百里卿及王子弟之疏者所食之采地也縣地之外為畺地即大都之田距國中五百里公及王子弟之親者所食之采地也此王畿之制井田常居十之六其不為井者四郊甸地耳其曰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則出地貢者亦三三相任如井田之法八家樹蓺一夫稅入於公孟軻氏所謂皆十一者是也鄉遂之地萊五十畝或百畮二百畝而都鄙之田或不易或一易再易是亦名異而實同也地有肥磽為之井者必有牧以濟之所謂萊與易者則皆牧也故小司徒曰井牧其田野井者其正也牧者其變也井地均不必牧也井地不均必牧以均之也由是達於天下雖有山林川澤不可以開方制者以井牧授之以貢助取之諸侯之國可按而定也楚人東南之要服也蒍掩為司馬度山林鳩澤藪辨京陵表淳鹵數畺潦規偃瀦町原防牧隰皋井衍沃量九土之入修千乗之賦況中國之地無山林澤藪之阻無淳鹵畺潦之患原隰衍沃舉目千里夏后氏用之以為貢商人用之以為助而周人兼用之以制畿甸經邦國其法可考者徃徃存於周官之書其不合者以孟軻氏為之權衡豈不較然也哉故嘗以為井田之法行有十便民有恆産不事末作知重本一也同井並耕勞逸巧拙不相負齊民力二也奉生送死有無相贍通貨財三也貨財不匱冨者無以取贏絶兼併四也取以十一天下之中正吏無橫斂五也比其丘甸革車長轂於是乎出有事以足軍實六也一同之間萬溝百洫又有川澮戎馬不得馳突無邊患七也畎澮之水澇則疏之旱亁則引以溉注少㓙荒八也少壯皆土著奸偽不容善心易生以其暇日習詩書俎豆養老息物成禮俗九也逺近共貫各安其居樂其業尊君親上長子孫其中不煩刑罰而成政教十也一舉而十者具矣何憚而不為乎其謂不可為者蓋亦有二焉丘甸縣都其間萬井為溝洫者又萬計包原隰而為之窮天下之力傾天下之財非數十年之久不克潰於成也非大有為之君不能致其決也此不可者一也中古以降淳厚之俗薄澆偽之風熾恭儉之化衰功利之習勝經久之慮少僥倖之敝多以限田抑富強猶有撓之者況使盡棄其私家之産乎以均田授農民猶有不能周之者又況生齒滋衆之時乎怨歸於上奸興於下此不可為者二也以余論之二者何足尼吾事乎古者步百為畝漢人益以二百四十為畝北齊又益之以三百六十為畝今所用者漢畝步也今之五十畝古之百畝也漢提封田萬萬頃惟邑居道路山林川澤不可墾餘三千二百二十九萬頃皆可墾元始初遣司農勸課定墾田八百二十七萬五百三十頃是時天下之民一千二百二十三萬三千戶以田均之計戶得田六十七畝古之百四十畝也家獲百四十畝耕之未為不給也加之簡稽則工商祿食之可損者又不知其㡬也雖唐盛時永徽民戶不過三百八十萬至開元七百八十六萬亦不漢過也以天下之田給天下之民徵之漢唐則後世寧有不足之患乎田無不足之患則取諸民以與民天下皆知吾君之不私也天下有如卜式者且將先吾民而為之孰不響應扵下也秦長城之役袤延萬里塹山堙谷暴兵三十萬而阿房之作督用徒刑者又七十餘萬郡邑之民發謫徙邉者又歳不休息不德甚矣天下怨誹未聞有一人違者況下令如流水之源固民心之所欲也王政之所本也今先取一鄉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悅然後行之一郡取一郡之田井之其制定其事便其民悅然後行之天下天下之制定事便而民悅也亦何異於鄉郡乎是天下之田可井也事不勞者不永逸欲長治久安而不於此圖之亦茍矣唐太宗嘗讀周官之書至體國經野設官分職以為民極慨然嘆曰不井田不封建不足以法三代之治人君負有為之才操可致之埶其時又非難也封建議而不行井田知而不復君子葢深為唐惜之吾聞春氣至則草木生秋氣至則草木落生與落必有使之者矣物莫知之也故使之者至物無不為使之者不至物無可為上之人審其所以使故物莫不為用管商之法孰與先王之制天下皆知其非民利也而齊秦舉國聴之其故又可知也以先王之制使若管商者為之以紀人事經地利吾知天下之田可限也可均也亦可井也此無它善操其所使而已矣忠信之道賞罰之柄上之所以使也
  五行志序論
  人與天地參為三極災祥之興各以類至天之五運地之五材其用不窮其初一隂陽耳太極耳而人之生也全付畀有之具為五性著為五事又著為五德修之則吉不修則㓙吉則致福焉不吉則致極焉徴之於天則休徴之所應也不吉則咎徴之所應也天地之氣無感不應天地之氣應亦無物不感而況天子建中和之極為神人之主範圍天地之玅其精神常與造化相流通若桴皷然故軒轅氏治五氣髙陽氏建五官夏后氏修六府厥功既成有洛書之瑞是為洪範九疇箕子因而演之其言天人之際備矣漢儒不明其大要如夏侯勝劉向父子競以災異言之班固以來采為五行志又不攷求向之論著本於伏生之大傳言六沴作見若是共禦五福乃降若不共禦六極其下禹乃共辟厥徳爰用五事建用皇極後世君不建極臣不加省顧乃拘拘然類求其應感矣否則判而二焉如宋儒王安石之論亦過也天人感應之機豈易言哉故無變而無不修省者上也因變而克自修省者次之災變既形修之而莫知所以修省之而莫知所以省又次之其下者災變並至敗亡隨之訖莫修省者刑戮之民是已厯攷徃古存亡之故不越是數者元起朔漠方太祖西征角端見於東印度為人語雲汝主冝早還意者天告之以止殺也憲宗討八赤蠻於寛田吉思海大風吹海水水盡涸憲宗以為天導我也濟師大捷以此見五方殊性其畏天有不待敎而能者世祖兼有天下方地既廣郡邑災異葢不絶書而妖孽旤眚非有司言狀則亦不得具見昔孔子作春秋所紀災異多矣然不著其事應聖人之智猶天也故不妄意天欲人深自警焉乃本洪範傚春秋之意攷次當時之災祥為五行志雲
  五行一曰水潤下水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時則霧水(⿱田㳟)出百川逆溢壊鄉邑溺人民及淫雨傷稼穡是為水不潤下其徴恆寒其色黒是為黑眚黒祥
  五行二曰火炎上火之性也失其性為沴董仲舒雲陽失節則火災出於是而濫炎妄起災宗廟燒宮館雖興師衆弗能救也是為火不炎上其徴恆燠其色赤是為赤眚赤祥
  五行三曰木曲直木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故生不暢茂為變異者有之是為木不曲直其徴恆雨其色青是為青眚青祥
  五行四曰金從革金之性也失其性為沴時則冶鑄不成變異者有之是為金不從革金石同類故古者以類附見其徴恆暘其色白是為白眚白祥
  五行五曰土土中央生物者也而莫重於稼穡土氣不養則稼穡不成金木水火沴之衝氣為異為地震為天雨土其徴恆風其色黃是為黃眚黃祥
  犧尊辨
  禮有犧尊即獻尊也司尊彛曰其朝踐用兩獻尊其再獻用兩象尊鄭氏讀獻為犧又音犧為摩莎之莎非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其為尊一而已以其尊之一而謂其音亦同不可也犧尊與象尊相湏鄭氏謂犧尊飾以翡翠象尊以象鳯凰其説亦非也葢犧尊為牛形象尊為象形皆周尊也王肅雲犧象之尊全刻牛象之形鑿背為尊宋劉杳言古者犧尊彛尊皆刻木為鳥獸鑿頂及背以出納酒二家之言近之而杳又雲魯郡地中得大夫子尾送女器有尊作犧牛形晉永嘉中青州盜發齊景公冢獲二尊狀類牛象意者古之遺制也茍以為刻木安能久置地中不壊或謂犧尊畫牛象尊畫象亦以木耳非古之遺制也葢二尊皆以銅為之其取義皆以牛象而得名犧尊為犧形象尊為象形則犧當讀為羲獻當讀如憲各如其字之本音可也獻舉其事犧言其象不害其為器之一也觀於閟宮之詩朱子不取毛氏莎飾之義而今猶取鄭氏摩挲之音豈非過乎況杳之言足以證肅之説有足信乎宋皇祐中得著尊阮逸胡瑗取其器有脰名壺尊可也著地無足名著尊可也未能必有主名及黃長睿見之始定為著尊以為尊皆有脰唯其無足而著地則禮之明堂位所謂啇尊曰著者是也後有若長睿者安知不以余言為然乎余故具著於此以見名物度數在先王時不過有司之事降及後世雖學者不得而盡攷焉則夫斯禮之失也久矣













  胡仲子集巻一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二     明 胡翰 撰
  皇初
  天地之初未始有物也馮馮翼翼由一而二二氣則一睢睢盱盱由二而三三才則一天下同由之謂道同得之謂德同善之謂性同靈之謂心道一也人皆由之而有不由者焉德一也人皆得之而有不得者焉性一也人皆善而有不善者焉此人也非天也心不能盡性則不能盡德矣不能盡德則不能盡道矣故雖天也莫與能焉而成能者聖人也此聖人所以為萬世開太平也鴻荒之世天地草昧民物雜糅穴居野處雖蚑息蝡動之屬不異也而不以為墊毛食血飲雖鷙擊獷搏之屬不異也而不以為臊䝉以羽革草木而不以為野瘞以積薪而不以為薄約以結繩而不以為愚其民安之免於饑寒而不及於災患斯可矣五龍燧人彼十有七氏者何氏也九頭攝提彼十紀者又何紀也其人果聖而世果治也歟冝於此有以變而通之矣何至委其人於顓䝉倥侗之域累數十萬年同於𠎘犢而不少拯之豈天生民立君之意乎必不然矣世雖傳之聖人不言也聖人不言者葢無稽而慎之也道本於三皇德著於五帝法備於三王過此以徃未之能尚也德固道也而法亦道也所因者異耳山川之風氣不同五方之民異俗古今之風氣不侔厯代之治異冝其要皆所以納民於道也庖犧氏神農氏軒轅氏繼天而王畫卦以開物備物以致用民利頼之其具不過罔罟耒耜而畋漁農父之所務也其制不過宮室舟車關市弧矢杵臼而工商武夫之所能也方其未創之時民固無所措其心思手足之力矣故必聖人而後為之為之不足必聖人而後繼之因時變通不變不通也書契之作法之始也衣裳之治德之照也其化神而民冝有善而不知天下同歸於道泯乎其跡矣軒轅之後是為五帝厯少昊髙陽髙辛而至唐虞唐虞之帝為堯舜聖聖相承疇咨都俞南面以臨羣臣其治猶黃帝也而政教禮樂之在天下有皋陶稷契以任之有伯夷後䕫之屬以典之而又以伯禹揔焉雖有洪水之災四㓙之惡不勞而治帝何為哉天下同歸於德雖莫之名焉而煥乎其文矣有虞之後夏后氏承帝執中之傳以功踐帝之位九土既平九疇既錫彛倫攸敘三年而天下遂於仁不得賢而與之而其子啓能敬承父道以天下與其子猶與賢也及啓之身有扈不服於甘之役大戰而後服之欲如有虞之世不可得矣父子相繼所以止天下之亂是乃變而通之也夏德既衰商人繼之商德既衰周人繼之南巢之放湯有慙德牧野之師武王以為有光焉則居之不疑矣無復商人之意矣其順天應人則一也故君臣易位天下不以為非是亦變而通之也撥亂世而反之正天下同歸於義義形而法益備矣禹之興也承乎虞而不及虞者也文王之興承乎商而進乎商者也皆三代之盛王也其道同其德異者有之其德同其法異者有之其法同其制異者有之存乎其人焉爾存乎其世焉爾消息者候之徴也淳厖者俗之判也理亂者變之象也質文者治之體也損益者制之冝也變通者權之用也神化者用之妙也通乎消息之候審乎淳厖之俗明乎理亂之㡬別乎質文之體損益變通合乎神化之妙此聖人之所同也及周之衰王降而為伯伯降而為戰國諸子分裂聖人之道人騖其私智異説掎挈是非梟亂名實世患苦之雖為諸子者亦病焉於是刑名農墨之家崇儉質尚功實而老子貴清淨將棄仁義蔑禮法與天下共反其朴於太古之時意在懲周之弊而非大公至正之道也漢用其術文景之世天下無事最為有効而非二帝三皇之所尚也聖人之道辟之天地明之為日月潤之為雨露變之為風霆為鬼神莫不由天地以成化竅之為山川微之為草木為昆䖝莫不由天地以成體而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者易簡而已矣聖人在位大之為朝廷之遜禪父子之繼立變之為征討君臣之革命皆天命所當然重之為郊廟社稷之事公卿大夫賢不肖之黜陟下至閭伍井牧之賦庠序之教闗市權衡度量之制刑賞之具禮樂之用皆民生之不可去者也聖人何容心哉亦行其所無事而已矣故聖人之心天地之心也聖人之性天地之性也聖人以其心溥萬物而物無不平以其性盡萬物而物無不成非固訹之也有生者各一其性有知者各一其心聲氣之同捷於桴皷念慮之孚堅於金石故曰天地感而萬物化生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聖人之化如神而人不與知焉聖人之化如天而神不與能焉蕩蕩乎平平乎皇極之道也而非老氏者之所謂道也皇極之道立天下之治得矣茍不為皇猶當為帝茍不為帝猶當為王是三王不足四而五帝不足六也
  廣原道
  道可原乎不原無以喻諸人原可廣乎不廣無以達諸聖余於道猶望洋也穎川李嶠數顧而談義焉因昌黎韓子之言推本聖人之意充而廣之其在三極有天道焉有地道焉有人道焉在古之世有皇道焉有帝道焉有王道焉有伯道焉之數者將孰取乎楊子曰道者無不通也通乎堯舜文王者為正道非堯舜文王者為他道吾取其正者言之髙下者埶也隆汙者時也古今天人之道一耳其大無外其小無內且孰為之方體乎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且孰為之樞機乎形者自形吾不知其所以形色者自色吾不知其所以色其乘不得已而化乎抑有宰之者乎吐氣者化含氣者生非杳非冥其通復也甚真物固資之人莫不由之父子由之以親君臣由之以正長幼由之以序夫夫婦婦由是而別其為夫婦兄兄弟弟由是不失其為兄弟政教由是而成禮樂由是而興隂陽由是而和鬼神由是而寧天下國家由是而治否則亂蠻夷戎貊由是而服否則叛順之者吉背之者㓙得之者為聖為賢失之者為小人為愚不肖故曰大道易易莫艮其趾大道皇皇莫迷其陽知之至則好之矣行之至則樂之矣欲樂之必先好之欲行之必先知之董子曰道之大原出於天董子以人言天則謂之出於天可也余以天言天則謂之不出於天可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故泉出於山大生於燧珠以蚌而孕金以鑛而産玉韞於石中草木之生非土不殖魚鼈之生非水不育彼皆形器之屬使道而滯於有也何以異於是惟其無形是為原原原原之始是生天地天地既立是生萬物萬物生生不窮吾莫知其所終反而求之吾得其要於躬亦曰心焉而已矣至虛而靈藏宻而充周是為神明之舎統性統情而萬理無不具潛天潛地而萬物為之使是為天君五官之宰也百體之所從令也操而不舎則能養矣養而不貳則能正矣正則靜虛而動直明睿生矣變化不測矣故至誠如神人以聖人之心為心則盡聖人之道矣聖人以天地之心為心則盡天地之道矣天下無二道皇得之而皇帝得之而帝王得之而王五伯不得假之而為伯故自太皞氏以來訖於孔子由是選而傳者槩可見已孔子之所祖述憲章者與堯舜文武同一轍也孔子既歿或傳或不傳而傳以王通氏韓愈氏之卓見不能究其大全豈道有時而息乎天地之化萬物之生徃者過來者續未嘗息也吾浮㳺其間不知今之為古古之為今而駸駸乎老之將至未有聞也敝敝乎力之不足而不敢不勉也若是者補過雲爾子幸無惑焉求若先覺者問途焉川流雖微必至於海丘陵雖髙不能為岳尚無止於自畫而進乎不已也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孔子云然
  二生對
  媯仲子居於太末之墟四閱寒暑矣太末之人莫有知者其形槁然而癯其容遫然而不怡力不能耕志不干進挾兔園之冊而無徒長視卻顧日暮途逺顛實如也毛生過之曰先生何病焉始吾以先生為有道之士也固無有乎爾夫有道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望之如雲就之如日一隂一陽與時翕張曰明曰旦與天游衍聖人也瞬有存息有養如河如岳渾渾卓卓如金如玉雝雝肅肅賢人也措之天下經緯萬事而無方酬酢萬變而無體其神常用而常不用也斂而藏之於宻鬼神不得以測其際而況於事物之靡者烏足以怵其外其神常不用而常用也子學聖賢者也今恬而處者久矣冝有若心齋者得所養也今視子之形槁而容不怡氣顛寔如也固不得所養乎仲子愀然變色逌然顧謂毛生曰吾聞天地委和吾得之以生天地委𠂻吾得之以靈二者天地不有而吾有之人之上壽百嵗中壽五七十歳而止矣爍之以暑未㡬而慘之以寒肌髪不變者鮮矣瞽之以色不足而瑱之以聲視聴不變者鮮矣而又遭世大擾五內不寧百疾並嬰由是少者不能以不壯壯者不能以不老今子欲吾生色晬面如古聖賢者獨立於萬物之表不知黃髪台背年彌髙而徳彌劭者固君子之所貴也植椔削𤓰外不足而內有餘者非尋常之可議也吾病未能焉夫豈以其外者為足恃耶毛生敬謝而退它日又過焉則曰吾不足以知先生吾友江生者龍丘丈人朱桃椎之徒也其知先生者乎願為先生貌之既成而見者皆以為似也仲子抵掌曰吾肖形於天地終身踐之不能天地之似而子一觧衣睥睨之頃悉得吾鄙樸之真進乎技矣雖然子索吾於形骸之內而未能相忘於形骸之外髙山大澤有隱君子焉見者目擊意消其為人非吾若也江生求之當進乎道矣於是二生亦相顧而抵掌余書其對請歸而問諸龍丘丈人
  越人對
  越大薦土沃而澤不竭鬍子過之土沃而澤不竭何茲大薦也越人曰子亦知有秋夕之雪乎八月既朢日在已丑牽牛未中風雨肓作夜漏下四皷其聲寂然而止寒氣相薄明發視之則田間之穟戴白者靡摩矣雪作非時稼用大摯鬍子曰天亦慘乎哉天非𢡖也和致祥乖致異民則何眚而降之沴不旱而民荒不澇而民饑轇轕上下變化百物將不有司其柄而馮陵者乎禮有之年不順成八蜡不通順成之方其蠟乃通又寧風旱弭烖兵順豐年逆時雨禬禜以告攻説有辭是先王之制明以治人而幽致嚴於鬼神也今蠟禮雖廢嵗時有司修其禬禜山林川澤丘陵墳衍民固有祀者矣享其祀而福不及其民又棄其垂成之績獨可無攻説以執其咎乎越人曰子過矣是冥冥者無以為也子視世之峩其冠褒其衣藉文茵而䕃華榱者容貌瑰竒顧盻生輝閎言崇議動無不冝非直㝠㝠者比也司黜陟之柄決是非辨利害乗堅䇿肥而周乎四履之內入吾境視吾土之沃也吾澤之不竭也其有信吾稼之不栗者乎信吾稼之不栗且督而吏峻而法日夜務取其公田之贏而不恤吾民之饑且扎者何哉吾患之大聲而疾呼之曽不一動其心又況此冥冥者乎視之不見孰形其形聴之不聞孰聲其聲藉令可咎也則彼又何加焉子過矣鬍子聞之瞿然春秋常事不書而凡日食地震星變則書之雷電雨雹隕霜雨雪則書之螽蝝螟蟊大水梅李實則書之春秋何書也謹天戒也何以謹天戒修人事也王省惟嵗而卿士惟月斯之謂也存其對以問諸肉食者不省之而又病之不助之而又取之是獨非吾民已乎何其戾也
  樂善論
  天下之有生者皆有知也有知者皆有情也情動於中物交於外天下之善惡判矣故善觀人者觀其所好所好誠善也則君子也必矣然好之不如樂之善觀人者觀其所樂所樂誠善也則君子也必矣今夫重珪累組身都卿相之位食祿萬鍾繫馬千駟揖讓人主之前進賢退不肖以圖謀國家利安百姓人皆知好而樂之而君子有弗存焉家累鉅萬南金寳璐之珍兼乎山海良田廣宅畜牧之産擬乎封君炰羔擊鮮列鼎而食縵胡短後腰弓矢緤鷹犬而縱之馳擊人皆知好而樂之而君子有弗存焉等而至於天下之物莫不皆然斯豈無耳目心志之欲哉求之而不可必得得之而不能皆足則其所取以為樂者未有不為吾心之累也且世之擊壤弄丸者雖至卑賤皆有以自適悅冨貴而不免為吾心之累則是弄丸擊壤之不若也然彼猶外也非內也天下有至貴可愛者本乎天命之微顯諸日用之常格乎上下而放乎四海無徃不準也無物不體也會而歸之不越吾神明之舎則吾固有之善也曰仁曰義曰禮曰智異名而同出者也苟不知好而樂之失其情矣失其情者失其性矣人性無不善其發也無不好善斯內也非外也求之而必得得之而皆足反諸躬而已耳反諸躬而求之不得得之不足取諸人而已耳天下無性外之物雖取諸人者亦內也非外也舜大聖也猶樂取諸人以為善而況其下者一言之善吾聞之若舜之聞之可也一行之善吾見之若舜之見之可也誠以求之明以辨之勇以行之寛以居之久而自得之矣自得之則安之矣充充乎其有餘也浩浩乎其無愧怍也休休乎其有容也孳孳乎不知老之將至也葢至是而內外兩忘矣王君秉彛樂善之士也嘗即其燕息之堂徵言於余余觀君之起家當四方有事之秋豈不能奮取功名娯情富貴之境乎詩曰民之秉彛好是懿德蓋其得於天性者如此夫不以衆人之樂為樂而以聖賢之樂為樂不以一已之善為善而以天下之善為善余於君豈無望焉於是乎書
  醫前論
  粵之鏄燕之函易地莫與之爭美者積習之所致也逢萌之射伯牙之琴舉世莫與之爭能者專攻之所致也天下之方術莫不有所本焉以為悟之天乃能自顯於世者葢非也嘗觀太倉公之醫別決死生察人之脈與天地相應得之者生失之者死其能孰加焉方之越人則有間矣越人盡見人之五藏癥結不待色脈而知病之所在從其胗視者無不全活其妙㡬於神矣向使二人者無(⿰𠦄本)君陽慶之徒以授之殆亦衆工耳未必若是之至也然天下之如桑君陽慶者不常有也故天下之上工人慾師之非可朝求而夕取也於是有名家者得一術而世守之若徐成伯姚法衛之在元魏魏國工也法衛之子最成伯之孫之才並出一門許智藏之在隋隋國工也其族人澄及其父奭並著一時而智藏又得之菩提法衛又得之道幼李修得之李亮王顯得之王安向使數子者不得其祖父之傳而傳之安能遽自悟乎此術之所以難也必得其人而後傳不得其人必世其家而後傳茍不得其傳雖古猶難也況後世乎古之醫者知標與本用之不殆今之醫者不知標與本足以亂經古之醫者知勝與伏攻之不失今之醫者不知勝與伏乃致離決是師心自得者也雖有函人之心寧免為矢人之忍乎故君子慎之餘客太末更十寒暑矣節宣不得其冝臥病者數矣郡無宗姻又非有祿養可致善藥亦惟故人衛生之家是頼徃嵗患癰故毒不除時墳起頤頷間有陸君仁友者治之不假劀殺之劑疾即愈今年夏又患積熱肺氣逆上為痎有鄭君明德者偕陸君治之明德里長者年埀七十矣二人皆以醫世其家者也不倦於拯人之急而陸君之先子子良尤號長者人慕其術余雖不及識之何幸獲被長者之風焉太上養性其次養氣其次養形三者得其養百疾不作茍失其養六沴干之今余以孱然無似之軀從事呫畢間幼服其勞老且不休日朘月削神疲質□計其口耳之所習莫非僦貸季之流所謂逆於生樂者良病久矣將乞身歸養㑹國家徵修元史黽勉執筆以從事厯采方技所載未有卓卓如古者豈隱而在下世弗知之乎於是得君之家學恨吾相知之晚猶庶㡬其一遇乎太末地多名山古至人之所居意必有神丹焉不知能致乎否也茍能致之則上之不能養性猶可以養氣不能養氣猶可以養形子雖老於此何恙哉因書以諗於君作醫統論
  羅文質公集敘
  尚論人物者功業易見學術易知而道德為難顔子之不違仁必孔子而後知之有若之似聖人必曾子而後辨之一時之門弟子非不賢也日與之處也猶不能致察於斯而況庸常之人方之聖賢才智相百十也將探其所藴之精微孰從而得之乎而況世之相去又遠也將極所至之髙妙孰從而得之乎楊子雲曰存則人亡則書將必於其書而知之而得之羅文質公之在宋仕不登於朝化不行於國紹興之末言任斯道之重者必屬之先生焉先生受學於龜山楊文靖公因文靖而見伊川程正公則固及程氏之門矣當是時若李籲之才器謝良佐之力學張繹之髙識尹焞之篤行未嘗不與其進而道南之嘆明道獨於龜山發之及論西銘猶不能無疑伊川以理一分殊喻之道之難明也如此先生聞易於龜山與其聞於伊川者無間則固㑹而為一矣嘗謂漢唐儒者能自樹立不過注心於外與之游仲尼之門入堯舜之道必不能至此其志為何如哉由是性明行完擴之以廣大體之以仁恕有如李延平之書潛思力行任重詣極有如朱晦菴之言其所造又何如哉李籲軰未聞有以是與之者今欲以其近似而窺測之固學者之所惑也獨不考之先生之遺書乎葢博古通今務以文章為學者非先生之學也忠信願慤不為非義而自守者非先生之學也二者不同而俱失之先生之學靜而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中擴而極夫肫肫其仁淵淵其淵則達天徳之妙矣舉而措之行事施於有政則莫非達道之用矣故先生退而隱居而志常存乎天下遭世多故而義不忘乎朝廷其言曰仁義者人主之術也一於仁天下愛之而不知畏一於義天下畏之而不知愛三代之主仁義兼隆又曰人主欲明而不察欲仁而不懦又曰祖宗法度不可廢德澤不可恃又曰名器授之君子則貴授之小人則賤又曰士之立朝正直則朝廷無過失忠厚則天下無怨嗟類皆切於時弊達於治體其言既足以懲熙寧創制之失其授受之際又足以啟淳熙理學之正觀是集者雖不能盡知先生因文以求義因跡以求用庶亦得其緒餘乎余嘉遂不墜其家學以寡聞陋見論前人之道徳其亦過矣仲尼之門顔子交一臂而失之而況其逺者其亦難言矣姑存其大要焉
  讀䘮禮
  按儀禮疏衰裳齊牡麻絰冠布纓削杖布帶疏屨三年者其降服父卒則為母父在則為母期傳曰何以期也屈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也夫期之䘮子為父屈而三年之䘮母為長子得遂揆其輕重二者蓋不侔矣唐孔氏謂子於母屈而從期心䘮三年葢亦於義不安而創為是説耳古未之聞也古者弟子為師心䘮三年若䘮父而無服由子貢以義起之也子貢以孔子之施於門人者還以報之茍施於母子之間則疏衰裳齊非若師之無服也服斷以期而猶為心䘮則是外屈於父之尊而內存䘮母之哀所謂服者何以表𠂻也斯亦偽而已矣後世之言禮者不以父降其母而使子得伸其尊誠不過矣抑所本者何取於古也又古者為曽祖父母齊衰三月傳曰何以齊衰三月也小功也小功兄弟之服也不敢以兄弟之服服至尊也故重其衰麻減其月日尊尊而恩殺也是雖不及髙祖父母説者謂兼髙祖而言則其服同其月日亦同也今禮家定為曽祖父母齊衰五月為髙祖父母齊衰三月則其服同其月日不同矣以經考之服之數盡於五緦麻三月小功五月等而至髙曽意其月日以是為差其服制則一以齊衰斷也且疏云為父加隆三年則為祖冝大功為髙祖冝小功茍以齊衰之服從大功小功之月日亦若可為也古之制禮者所以不出乎二者之間而一斷以三月之制豈無其義乎故尊尊而恩殺為髙曽三月者後世不必易也至尊在不敢伸其私尊為母齊衰期者雖古不必盡從也何以權之禮以義起而縁乎人情者也
  按禮斬衰裳苴絰杖絞帶冠繩纓菅屨者女子在室為父布縂箭筓髽三年鄭康成引傳小記雲男子冠而婦人筓男子免而婦人髽凡服上曰衰下曰裳婦人不殊裳故但言衰衰如男子衰下如深衣則衰無帶下又無衽此葢古者婦人之䘮服也朱子定禮自緦以上莫不悉遵乎古而婦人之服豈冝以俚俗叅之若大袖遮頭竹釵布頭須之屬不知於古何服也古者婦人不殊裳非無衰也其衰之下與男子異耳非今大袖也檀弓雲去纚而露髻謂之露髻則以麻繞額與髻耳非今遮頭也婦人不冠布總箭筓傳曰總六升長六寸箭筓長尺猶今釵與頭須耳而今雲竹釵布須亦非制也五禮廢久矣惟䘮服民間尚多用之今冡子斬衰䘮齊苴絰衣絞帶冠繩纓菅屨即位而有事於外冡婦大袖遮頭竹釵布頭須即位而有事於內何啻黃鐘大呂而間以師延靡靡之樂犧尊龍勺而置之玉杯象箸之間其淆也甚矣是非朱子意也門人不察之過也問䘮之記雲親始死雞斯徒跣説者謂雞斯當作筓纚夫纚以黑繒韜鬢士冠禮所謂纚廣終幅長六尺者以之即吉可也而凶事去之此又漢儒之不察也












  胡仲子集巻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胡仲子集>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三     明 胡翰 撰
  擇術
  媯仲子居於養直之里里之人多業毉咸負其所長以為良而訾其庸者庸者不以為左亦夸其長而訾之二者常角而持不知其歸或乃問於仲子仲子曰吾固弗習也竊聞之禮有醫師焉終嵗稽其醫事十全為上十失一次之十失四為下由是觀之上者為良下者為庸得失相形次當其中雖滕口説世莫能揜於大公問者曰是猶惑也功有多寡可以知能事有難易不可以責備故藥有所不療病有所不治和緩扁鵲天下之善醫也不幸而遇齊侯之疾則退而走遇晉侯之疾雖欲治之而不可為矣不可為者十遇而十負不遇乃幸耳吾又安能以幸而處人之右仲子求之不得既而病臥就枕慄而寒燀而熱頭岑岑痛甚召毉視之醫者為劑投之如覆杯水於石弗相入也再投之如戈舂𥞫緩不救於餒也又恬若不與吾事者故三易醫而莫能起乃謁於王君與權氏與權按脈之𠉀以為外邪相攻薄於腠理臟氣不平弗納榖水於是而剛陽升其熱熾汗既不及下則太遽經曰熱者寒之溫者清之又曰或緩或急或燥或潤以所利而行之此其法也治當如之治凡二十餘日君日再至焉病少卻陽訌為毒癰發於頤突如疣贅面腫體羸飲食不下咽甚艱且危君與瘍毉來視瘍決其外君固其內審證措劑猶日一至焉凡四月而愈仲子乃謀所以報君者於伯兄伯兄曰汝好方術今虞有疾彼嘻嘻誤汝之生者非庸也邪此肫肫起汝之死者非良也邪與權良毉也汝荷其賜踰丘山之重乃欲以芒忽之微凂之邪不可也仲子愕而悟尋告於嘗有問者之客客曰吾固聞之矣是非王文憲公柏之諸孫乎其人固儒者也儒者之毉趨人之急不䂓其利推吾之仁不矜其技呻吟痛苦視彼猶已恆平其施故與權以是行於州里貧賤不茍拒姻友不茍取曵裾公卿之間不知爵祿之為榮而勢利之可慕非儒者疇臻是乎仲子趯而喜乃執筆曰世稱韓康宋清之為人以與權之事觀之非過也茍長民者人懐是心天下豈有疾痛哉即令有之容有不瘳者乎獨何為而不知出此也
  紀交
  和陽王仲良性炳烈不齪齪為小謹避兵渡江自呉走越又自越至婺間闗千數百里與余遇於逆旅恆負氣忼慨人以是不欲親之餘以為淮楚俗固如此久而得其為學葢出於李晉仲陳時中二先生時中之論説晉仲之文行最余所敬者君莫不盡扣而傳焉渡江之初嵗大疫死者相藉骨月不相顧君獨與其宗族數人僦屋以居侍醫藥給䘮事悉身任之由是其父亦歿於疫遂葬江寧唯一姪自從煢如也所至邑里諸生從問學教有師法諸生不敢犯父兄不敢溺愛一忤焉即治之擯之投袂去之館人無少長趨事唯謹嘗論王伯大略當世利鈍得失顧所親曰後當如是如是聞者意頗不合浦陽有山曰石門險阻可依嘗率其友至山中囘翔周覽慨然欲為田疇之事居民數十家皆恇怯農家子遂去之一日在郡郭聞諜報有警人情洶甚君從容相過輒曰事急死生共之吾當為故人留留三日別余而東後復有警東南之事莫不歴歴如君言余每為之太息世之言交者不以利則以勢耳徵逐慕悅於一時而反眼不相識者接跡於天下誠以勢利不常有故也於是有相靡以術者然亦不能不窮於是有激於義者如戰國之公子觧⿰馬叅 -- 驂委輅於屠肆之中舉夫抱關皷刀之人加之賔客之上意氣傾動遂成刎頸若甚烈也然不過欲得其用以身下之彼亦不顧而以身許之耳豈道也哉予故與君皆布衣也相去不啻風馬牛之不相及幸而遇之悉心委跡不知於道合焉否也唯不以貧賤動其心不以禍亂沮其氣終始一節而皎乎霜日者固翰之所願託交也作紀交君名宗顯嘗以明經中鄉舉仲良其字也
  勗言
  士之相與茍愛之也則必勗之譽之者過也茍敬之也則必儀之譽之者亦過也非沒人之善也道如斯而已矣故敬而儀之者自進於道也愛而勗之者進人於道也道茍至矣人不我售何患哉邵生某嶢然秀出吾里中余見之未嘗不愛焉生讀書好方技能以天地之支幹出入五行之間推人之休咎通塞修短譽之者喙相鼓也而余不能通之建祿勾絞之法稽之魯莊公秦始皇漢武帝類多不騐人固有詆之者矣古之有道者清明在躬前事以知來物隋唐之際孫思邈一隱耳嘗雲五十年當有聖人出吾且助之又謂盧詹事位當方伯吾孫且事之時孫溥未生也此豈以元辰之支幹可得論哉世亦不復知矣則凡遇之休咎也通塞也修短也吾何容心哉何所措其智力哉其已然者如此未然者如彼何所逃於天地之間哉夫亦為其所當然者而已矣積善於小不在大神凝於專不在多生因余言而勗之求若古人而儀之其不進於道也則吾弗信
  琴釋
  媯仲子學琴於東峴之叟三日而鈞絃七日而成章不習者踰月而㡬於忘矣客有造者曰大夫無故不徹縣士無故不徹琴瑟吾見仲子之琴徹矣亦有故乎仲子曰無故也吾聞清角者天子之琴也號鐘者諸侯之琴也皆古之制也未之能詳焉吾嘗以今之琴攫而醳之揆之於古其制有曰八尺六寸正度者有曰七尺二寸者又有法四時五行長四尺五寸者又有象三百六旬有六日為朞之數者代有不同孰從而准之五弦宮商角徴羽大弦寛而溫小弦清亷而不亂故宮為首商次之角又次之徴羽又次之未有以宮居中央商張右旁小大相次不失其序如漢儒所傳者習而不察孰從而正之五弦之外為少宮文王所加也少宮之外為少商武王所加也未有為文王操能去武聲不以少商應大弦如唐人所論者此又弗察也謂之變音可也音止為五加二為七蔡邕益之為九弦孫登損之為一弦由一衍之為二儀由十倍之為二十者有之以為好事者之過而二十七弦之離周已具矣此別出變音也故名曰離後世迭為損益葢不知其非正也漢去古近史遷所載雖當時之制豈不由周人之舊乎桓譚蔡邕可謂好古矣未聞有取於遷也歴數百年而至唐楊收奮其獨見之言以折安涗生之徒而在邕亦未之有及也以史遷桓譚蔡邕楊收之博物通類猶不能正之後世孰取法焉況聲音之別有經有緯有從其製有暢有操有引有吟有弄其妙窮本極幽得之心者不可喻以言得之手者不可傳以譜得之天者人不與力焉求其如成連師曠師襄師文者益又遠矣天地之間形氣相軋而聲生焉今夫髙崖巨壑原原所出淙然而鳴沛然而決澎湃㳫𣵺放乎江河之間瀄乎舂容而自得及其遇大礜批大窽怒而相射囘旋相薄大者砰然小者硜然聽不可極砉若神物憑之而莫測此非水石之聲也邪鴻濛廣莫之野噫氣皷之或穆而清或淒而厲八方蕩摩其變也霅然外陰閉而內陽欲出二氣未分若與敵遇轟然動乎九地轠而磕磕颯然而天雨此非風霆之聲也邪奮至德之光合生氣之序剛而不怒柔而不攝嘽緩而不肆幽深而不怨不播不石不噍殺不惉懘其情深其文明其氣也盛其化也神洋洋乎渢渢乎非風非霆非水非石此何聲也惡得而冩諸客竦而聴俯而怍卑陬而退仲子援琴而歌曰髙山之巍兮悲子之無儀兮去之千嵗其人何棲棲兮流水之湯兮曽不濡我裳兮去之千嵗其人黯且長兮
  醫後論
  醫家者辨百藥之性味本之神農氏原百病之消息本之軒轅氏而湯液則本之伊尹皆古聖人也聖人不世出其知周乎天下之物其道濟乎天下之衆民焉饑寒於我而衣食之民焉爭奪於我而宰制之民焉冥頑椎魯於我而開導之民焉顛連蕩析於我而拊摩之可謂至矣然猶有不能遂其仁且壽者隂陽風雨晦明感其外男女飲食之欲傷其內疢疾生焉聖人隱之於是而制為醫藥以治之起死於倉卒之頃全生於沉綿之中其事可謂重矣而世之業其術者奈何上工恆鮮而粗工相屬也其智不踰中材之人而欲探聖人之用心是猶以僬僥而舉烏獲之任必不勝矣間有欵綮之見則又惟利之規緩急不足頼亦鄙甚矣古之異人不居朝廷多卑隱於醫卜方技今獨不得見之乎借曰無之即今儒者俛而從事焉又安得自處其涼乎必不然矣余久客太未時有採薪之憂以勤衛生家二三君子不以老而棄余交進其能鄭君明德故儒家其人長者距余舎館最近緩急即以告不問昏暮寒暑即趨而至余以髙年長者不欲數勤之則致其二子焉故廷玉過從久而益親其視疾猶其翁也洪武六年夏余臥病邪熱傳於腠理痛貫胷脇表不觧中復自利不食者十有三日善毉者咸為予危之益又交進其能無弗恊而措療則廷玉任之日饋藥不怠酬以直輒謝不受古所謂骨而肉之者余徳其賜豈有已乎明年別歸金華金華之以毉名者皆余故人也而余耕牧山中遇有疾去城府逺不能即致吾故人殆不若居太末時於是益念太末多君子千戶張侯比患頭風不愈遣從者迎致廷玉侯即愈廷玉過余山中道舊故則其翁沒矣其兄弟無恙聲益藉甚㑹余弟之子祥感竒疾變而為痁久將為瘵衆工治之支綴朝夕遂命其來拜廷玉於庭廷玉胗之灸以艾繼以湯劑俾如方服之逾兩月祥來見歩能趨啖能健撫視之一壯男子也因念廷玉之為術豈惟太末推之雖吾鄉當在上工也士有志於濟天下者不居富貴之位不操尺寸之柄不得行其道退而在下不能衣食民之饑寒宰制民之爭奪開道拊摩民之椎魯顛連得一術而工之紓人之急父兄有疾治之而愈子弟恱矣子弟有疾治之而愈父兄恱矣是父兄由吾而益篤於慈愛子弟由吾而益篤於孝敬其利澤豈直起死衛生沾被一人而已哉雖儒者之為教不是過也泝聖人之用心不相遠也吾於廷玉雖欲不軒而輊之獨能忘情乎廷玉幸毋曰韓伯休不求人知也姑用是以為左劵
  原芝
  洪武十有一年七月已邜余適香溪過故人陳如珪之舊隱觀瑞芝焉朱莖紫榮厥本惟一擢秀惟五如珪得之豹山之先塋珍而藏之者數嵗矣其色猶曄曄也見者異之有語於旁者曰此亦有根乎余曰醴泉無原靈芝無根使其有根則人得而植之奚足尚也又問何為而生乎余曰古者瑤光得則𤣥芝出天道逺吾未之能必也徵之於人王者仁慈則有是應飬有道親耆老則有是應應各以類然非可泥也漢唐以來其見於甘泉之宮函德之殿定禮之門大同壽昌之柱者間乃有之宋祥符之間山林所産州郡所進登於龍圖出賜輔臣合計三萬餘本何其多哉是雖不侔要之皆瑞應也仁化溥而和氣暢兆於庶物蓋有不期而然者矣以今言之如珪不過一韋布耳非有名德於世何以致之哉將以為國家之瑞乎則不産於齋宮殿廷不出於名山奧壤而於如珪之先塋無乃孝感之所致乎大哉孝之道也置之而塞乎天地溥之而橫乎四海施諸後世而無朝夕故雖匹夫而可以感天地之和獲神明之貺於是葉氣臻焉嘉生應焉不根而茁不植而敷發為光華鬱為休禎所以昭孝感也如珪往時與余東西隣其母髙年與余妣余祖妣相好也而如珪長余數嵗猶兄弟行朝夕相周旋見其奉母能養而敬殊非閭閻年少未嘗不槩於心及更兵革之變如珪徙家香溪之東而余從事四方之役間相見鄉郡中則先世漫不可追吾二人亦不知其甚矣嘗為余言其先塋之有芝甚異求余文余説而未之信也乃今見之然後知其不我欺也雖其純孝之行未周及於人之視聽而天蓋灼有攸徵矣余觀前代所紀諸福靈瑞之物殆不一焉詩詠之史書之將以傳信於人而人疑而惑之如歐陽子所云其故何也人情好吉而惡凶忌災異而喜聞禎祥傅㑹𡗝詡以訛亂真不悟其非耳今如珪之事則余與邑人並觀熟察非傅㑹也播而傳之無媿辭也然不敢歸美國家因宋人張孝祥有原芝之文乃作原芝以示其後昆不忘孝思焉
  書常九成事
  九成常氏兾寧陽曲人以郡史舉察為亷訪司書吏居越部人嚴憚之為之語曰倒騎驢可上城不可見常九成處守馬嘉努掊取民財物善迎合上官意民以賕告上官置不問輒捕治盡破其家威虐益橫甚衆側目懼禍莫復敢言狀至正中憲副張彥遠將按部選吏以九成從九成至處首發其賕事若干緡窮治一無所避聞者無遠近咸快於心獨嘗任上官不問者憮然既去語他使者於是以九成專柄且私於富人九成鬱鬱不自得以疾乞免未幾它吏民為九成所按者亦乗間煽為誣構而九成已客死錢唐後二年其友魏思敬傷九成之死為余言頃自錢唐出金陵金陵人言常君死者猶詈之則天下不知其寃者多矣而不詈者葢少是君無以瞑其目於地下意望余言以灑之餘觀九成眇丈夫耳及聞其處州事頗壯之是時天盛雪寒氣始肅劉君伯善好義士也乃托物相率賦詩今思敬之意不異劉君雖翰也巽耎不足以知九成第令盡如此於職何負因念有司汙㬥盡繩以法將弗勝不繩為患滋甚取其尤治之庶㡬懲一戒百之義而九成以是不為世容則吏獨有與時浮湛耳國家置耳目之官以監羣有司職固如是耶不然則剛者必折其有不若九成者邪九成既罹謗不幸而死繼之則所謂天道福善禍淫者又果足徵耶劉君言九成知讀書自奉甚約方恚憤氣上攻因歐血而卒河東山川風氣遒勁固其冝也因論次其事以遺思敬子姑待之天將定矣
  元憲宗諭功臣誥
  汝髙祖齊拉袞彀齊暨汝祖綽鄂事我青吉斯皇帝皆著勞績惟朕皇祖實褒嘉之汝祖䝉克薩勒自其幼時事我太宗朝夕忠勤罔有過咎從我皇考經營四方迨事皇妣及朕兄弟亦㒺有過咎暨朕討定俄羅斯阿克蘓巴實伯里欽察之域濟大川造方舟伐木通道攻城野戰功多於諸將俘厥寶玉大賚諸將則退肰無欲得之心惟朕言是用修我邦憲治我蒐田輯我國家罔不咸又惟厥忠雖其私親與朕嬪御小有過咎一是無有比私故朕皇妣迨朕昆弟罔不嘉賴邦之老臣宿將耆舊罔不嚴畏録其勲勞命為扎爾古齊治朕皇考受命布昭大公以辨獄慎民爰作朕股肱耳目衆無譁言朕聴以安自時厥後察罕台阿哈之孫太宗之裔定宗庫克楚之子及其臣民越有他志賴天之靈時則有哈齊蘓者以告於朕䝉克薩勒肅將大旅以遏亂畧實喇阿齊台等謀是用潰悉就拘執朕取有罪者俾訊治之䝉克薩勒將朕之公其刑其宥克比於法又俾治伊遜布琳獄亦克比於法惟爾托和爾齊自朕用爾父用法不阿何兄弟親姻咸麗於憲令衆罔不憝曰爾亦有死耶莫不有慊雖死朕篤不忘亦惟汝圖厥終肆朕訓汝爾克明時朕言惟天惟君能祻福人惟天惟君是敬是畏省厥身罔弗克正時乃之禍反是弗思時汝之咎能用朕言則不墜爾父之道人亦不能間汝矣不用朕言則人將仇汝伺汝間汝憝汝父者必曰汝亦與我夷矣汝則殆哉汝於朕志勿慎繹之汝則有咎克慎繹之人將敬汝畏汝無間伺汝慢汝憝汝者矣汝亦永建乃家汝祖汝父無替厥祀
  此誥見元史䝉克薩勒傳中方北庭草創其言爾雅有如此者中統至元諸公未之或逮也因表而出之加筆削焉
  禡牙文
  維嵗甲辰正月某日淛東行中書省右丞李某以清酒潔牲禡於大牙之神惟國大事曰祀與戎凡我有衆罔敢弗恭在昔草昧誕啟武功涿鹿揚靈牧野奮庸承天休命惟神是崇於皇漢祖奄起沛豐申嚴秩禮丕顯軍容百王繼軌庶士承伊予不武武荷國委寄授鉞端闈揔於東裔列域効順羣醜慕義匪曰予能實神之賜赫赫靈旗道揚神威天日清照風雷厲飛暌暌萬目具瞻指揮何揮不躍何指不披薄海內外日所出入憺其於鑠罔不震讋肆於將士一乃心力鞠躬將事不越咫尺春酒既嘉潔牲孔循是用昭假令典有則神其監之尚永我翊宣我神武祚我明德削平僣亂佑我民物如周如漢如古有國登於至治報祀罔極
  敬齋説
  余辱交於夏侯最久方在太平諸將莫不以馳馬試劍為能而侯雅好儒者崇問學恂恂習為禮讓及鎮金華屢從征伐平大敵進秩為國蕃屏余間率鄉人欵謁其閭侯望見即肅客以入相與進退言論未甞變其初志何其賢哉侯字敬齋觀於祭酒許君之辭璩君之葴其受教於君子非貌也固知所養矣古之言敬者以余所聞其大要有三焉自其潛心以居至於出門承事䖍若大賔大祭非僻之念弗萌於中怠慢之氣弗設於體此持敬也慎之而無不至踐之而罔不實以天命自度若中宗之寅畏以上帝臨汝若武王之無貳此克敬也純乎天不參以人成乎性不假以力若堯與文王人見其兢兢而不知其安安人見其翼翼而莫測其穆穆此聖敬也昔永嘉李季和甞與余論此第其目曰聖敬曰居敬曰持敬故敬也者該動靜貫內外徹乎上下而有是三者之等余未能一焉唯是不敏日惴惴於心因侯之字附著二君之未簡侯有近仁之質致逺之志將階而進乎古聖賢之學則請自持敬始
  書聽香亭集句後
  吾里徐原父采凡古詩之詠梅者以為聽香亭集句有詰之者以香惡乎聽而詩惡在乎其集句也用非其能取非其有能無惑乎柏軒叟從而釋之意謂客之言未離乎跡也梅之有香在鼻不在耳以心言之鼻與耳其致一也古人之詩或唐或宋茍㑹於心則古之與今其致一也由是推言其故其言嵬矣而原父重請於媯仲子仲子曰吾何以語若哉吾居山中觀於山之羣木霜露既降榮者變衰衰者搖落其皭然而特姸瑩肰而有韻者惟梅而已耳當其山空嵗寒積雪澄霽玉樹珠英萬熒的皪雲階月地境於世別其羅浮邪姑射邪起而視瞑而坐噫氣鼓而芬芳發虛徐而來悠揚而逝澹而不穠微而不烈冉冉𫂙𫂙觸之而非無挹之而不可得條焉而襲人灑焉而毛髮俱爽肝膽洞徹吾不知鼻之為耳耳之為目果有聽乎果無聴乎吾不知情之為性性之為真果有待於言乎果無言乎抑莊生所謂身融者乎神凝者乎不知宇宙之大古之為今今之為古也何遜也林逋也彼亦一也此亦一也顧凡作者之殘膏賸馥皆吾咳唾也吾甞咀天地之粹飲天地之和探其精而玩其頤矣陰陽相為消息陰為冬為殺陽為春為生而是梅也得春於冬變殺為生其孰權輿是乎古所謂太極之妙者亦有不能已者乎固無聲無臭矣而全體豈不呈露乎子之亭亦有是哉試取集句誦之以余言求之其亦有得乎否也幸以復於柏軒叟其亦有合乎否也且逌然重為我解頤矣
  雲泉釋
  天下之物茍有可觀必有可取茍有可取必有可樂余甞觀於雲泉油然而起圛然而行徘徊乎山澤之間彌綸乎宇宙之際變化倐忽望之而成色測之而不可為象者此非雲也耶源源而來混混而流滔滔汨汨不舍晝夜行乎澗溪之曲放乎江海之大濆瀵疏瀹聴之而成聲取之而無不得其欲者此非泉也邪之二物者或升而上或趨而下其勢若不同及其徧雨天下流潤四海其用等耳之二物者豈嘗有意於其間哉嘗行其所可行而止其所可止  已也故幽人處子得而狎
  之而名卿大夫    國家者無不得而取之也幽人處子得其細名卿大夫得其大易地居之則皆然也餘生越之東鄙進不獲為名卿大夫之事退不能蹈幽人處子之節愧雲泉者也余聞有一物之物有什百千萬億兆之物有一人之人有什百千萬億兆之人蓋以人該乎物而聖人該乎人也人該乎物則物皆我有也物皆我有而不至於聖人猶不能盡物也聖人與我皆物也不物於物者也是故天下之物無不可觀無不可取無不可樂者焉明之為日月震之為雷霆變之為風雨髙之為山嶽深之為河海微之為昆䖝草木為名器制度雖散在天地之間萬有不齊而吾可以撫而有之衽席之上此無他君子所觀觀其理也君子所取取其理也君子所樂樂得其理也肰則若雲泉者其可取而樂乎其不可取而樂乎余不知也知之者雲泉之人也雲泉之人前侍御史康公也公入佐天子出掌憲度從容進退之間而人不見其有為之跡公之於雲泉葢三而一之者也余嘗慕其為人而識其客陳子尚因為之言如此庶亦雲泉之徒也邪
  與許門諸友論宗法
  僕不佞獲與諸君講以文之好雖不可謂之知言然未嘗不槩於心也此見有以宗法為問者景翰答之甚辨顧僕有不能釋然者數事夫大宗小宗之法其廢也久矣記大傳嘗載其説曰別子為祖繼別為宗繼禰者為小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之宗百世不遷者別子之後也宗其繼別子之所自出者百世不遷者也宗其繼髙祖者五世則遷者也説者謂別子為公子若始來在此國者後世以為祖繼別者謂別子之世嫡也兄弟尊之謂之小宗繼髙祖者亦小宗也又曰有小宗而無大宗者有大宗而無小宗者有無宗亦莫之宗者公子是也説者謂公子為先君之子今君兄弟又曰公子有宗道公子之公為其士大夫之庶者宗其士大夫之適者公子之宗道也説者以公子不得宗君君命適昆弟為之宗使之宗之是公子之宗道也至於國之卿大夫有不出於公族者葢未嘗及也而士庶人之事則又畧無所見故後世之言宗法者止於卿大夫之有采地者以禮斷之也然禮固未嘗言士庶人無宗也且使大夫或自廢而為士庶人者其宗法亦將隨而廢乎抑否乎使士庶人有升而為卿大夫者則於法冝得立宗矣而族之適子有宗之之道乎抑自為後世之宗乎曽子問曰宗子為士庶子為大夫其祭也如之何孔子曰以上牲祭於宗子之家是所謂宗子者其卿大夫之世適乎其有非卿大夫之世適而士之世適者其兄弟為卿大夫遂以適士為宗子可乎孔子曰宗子為殤而死庶子弗為後也或大宗之世適有絶其後者族人可繼以為後乎抑亦弗為後乎茍不為後則大宗廢矣大宗既廢則族人皆五世則遷之宗也其於疏屬終不能合而為一則所謂尊祖者得無有未盡乎百世不遷之宗其死也族人為之服齊衰三月其母妻之死也亦然五世則遷之宗其死也當服者為之大功九月其母妻之死也何獨無服乎後世宗法不行宋儒往往欲立小宗之法今士庶人之家祭祀有用宗子法者亦合於禮之意乎抑以古卿大夫之事而今士庶人行之得無僣乎朱子之述家禮固欲同志之士熟講而勉行也其於祭祀之禮未嘗不嚴於主人主婦之位則固寓宗子之法矣不然則亦有可處置者乎太宰以九兩係邦國之民曰宗以同族得民其所謂得民者豈止於今記禮者之言乎將猶有可推者乎此皆所未喻也諸君講學之日久矣茍不鄙而卒見教焉則幸矣
  答汪秀才書
  逺勤書問自往嵗至今一且再矣歴時既久恐以不敏取疏逺於足下而勤懇之意終始不逾則僕雖不承顔接辭有以知足下之為學矣足下立志甚髙陳義甚偉不以世俗之笑侮折辱為折辱笑侮行已以孝弟為本進修以古人為法讀書討論義理以洙泗濓洛之書為主上有難兄下有難弟何求而不獲冝無藉於人也雖藉於人冝得當世碩儒淵洽光大真知實履足目俱到中心粹然者與之切磋問學激揚其不撓之氣敦篤其有為之志肆其有而極其才之所至可也何取於僕也僕幼愚戅老更變故學殖荒落未嘗抗顔一日以為人師偶承校官之乏僑居茲郡與諸生進退俯仰者數歲矣計其交遊之士步武相周旋議論相上下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或月日之間屢至焉環郡之中以及郊牧又逺而邑里未嘗有以問學為已事相告者豈一鄉一邑一郛之人皆憧憧挈挈不暇從事於是哉良以僕非其人也非其人則將有所不屑焉足下相去稍逺曽不知之一旦過采浮譽以不及見為恨累數百言道其願見之懐與其所以為學之意足下之志誠篤矣陳義誠偉矣將以自異於今世俗之人求合於古之君子誠亦異於人而有合於古矣僕安所進於左右獨念人之有生甚不易也學者竭思慮疲精神於聖經賢傳百家之言甚勞也朝氛之氣彌宇宙而薄光景盳洋易位非不勃然鋭矣未崇朝而消液安足恃乎故君子貴乎有所養見聞之知不可以為真知有外之心不可以合天心其意斷可識矣又況以一人當兆人以一世觀萬世與天地並立相終始者乎其氣象亦可見矣僕嘗塪焉自揣其不可惕焉將以遷善補過不敢以衰病肆焉而不加省其願學者如此其於文字既非所長且不樂為也世俗不知者以其疇昔嘗秉筆焉輒慕而求之僕亦不得已而應之豈其心哉足下非不知我者也今幸以正學告我我安得不以正學相與言之至於可否意猶未以為必也桐山魯先生僕所畏慕者也非足下之鄉先生乎儻以余言為過幸從而質之因鄭生還輒布其區區以答來意臨書薄遽不既
  與孔元夫按察書
  僕自去年夏獲望風采接言論於公署之側有以見閤下之用心古君子之用心也僕鄙人耳何足以知君子竊於易而得之易以陽為君子陰為小人陽剛而隂柔陽舒而隂慘其氣相反其在人也似之嘗以是博求天下之士其人正大剛明者也公平易直者也則其為君子必矣其人深險柔佞者也回邪狡戾者也則其為小人必矣隂陽之類也故小人難知而君子易見閤下在省為端人按部為賢使者其謀猷言㫖經緯獻替所以簡在帷幄措之中外者僕固不能悉聞之悉見之則謂之不知閤下可也今遽以古君子為言者豈茍相慕恱哉閤下見人不修邊幅握黜陟之柄下視諸生猶故等夷與人言不存形跡曰是而是耳曰非而非耳開心見誠辟之青天白日雖庸人豎子皆以為磊落明白則僕之於閤下有不待悉聞悉見而知其用心者蓋以此也以閤下之剛明正大公平易直有古君子之風則凡有懐而不吐有故而不能達者又安得自隱於左右僕委巷之人也非有髙蹈逺引之心以偃蹇傲俗又非有良田廣宅優游卒歳以自足少嘗從問學豈不知君臣之義無所逃於天地之間邪顧惟孱弱多病中年屢更憂患頤頷發一癰出膿數斗臥而呻吟者數月親友不忍其即死力治之始愈支綴視息已近廢人口輔偏哆齒牙搖落筋脈如中風狀出言蹇澁舉食久乃下咽如是者十餘年矣比罹兵變竄身山谷憂懼迫於內淫邪襲於外自腰及髀遂成重膇倉卒弗治馴至足疾幸其不發則周旋進退接武少壯間若無異然或發而不制則痛楚通夕莫識有生之樂如是者又數年矣平生迂拙百事墮人後今五十有九矣形影相顧子女無一息慰左右先世敝廬焚蕩不存薄田歳入奉租稅不暇自治每上先人墳墓則痛心疾首不知涕泣之所從閤下視僕如此以為於世何如也往歳朝廷急於求才過聽人言移文見徴有司敦迫就道及至金陵入覲主上退謁今相國李公於中書一省之屬見之始知僕誠羸疾人也留省署兩月察其學與才益又知其迂濶不及事者也遂以學校之職授之特不欲以儒見棄耳承乏既久虛糜廩食無補名教時取故書讀之目眵視短未能終卷即已遺忘將敘次一二文字擬諸作者而酬答累之亦莫就緒學業愒弛莫此為甚今年士人家見録至公文仕宦及閒良人才殘疾老病者容其乞身不覺喜形於色及聞閤下持節再蒞東浙則又益喜庶其陳列自明有投策之日矣今乃有非所料者一旦欲以不肖之名舉而進之夫亦過聽人言不探其煢獨衰病有大不可者乎此雖得之傳聞萬一有焉則僕之身與家將俱廢矣恐累閤下知人之明且今賢才軰出忼慨倜儻之士一切出其所長馳就功名豈少如僕者乎幸察其慺慺之心有非險詖狙詐如世所謂小人者則亦可哀之甚也韓子曰天地鬼神臨之在旁僕豈欺閤下者哉天地鬼神實監臨之閤下為時求才冝亦為時保養人才可也夫幼而學壯而行老而休者士之常也














  胡仲子集巻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胡仲子集>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四     明 胡翰 撰
  厯代易覽序
  厯代易覽二卷馬公本初既纂以成書持授余讀之始周訖宋上下千數百年土宇之離合帝王之因革人物之盛衰政治之得失善可法惡可戒不待紬金匱石室之藏而具見大較如指諸掌迺為之敘曰史之為書自左氏內傳司馬遷史記之後而編年紀傳之體常並行於天下雖有作者不能易也二體之外或綜括以成一家之言則唐志之所謂雜史也其事辭不備其義例不分君子取其便文以嘉惠承學而已昔溫國司馬公既修資治通鑑患夫載籍浩博未易遍閲迺約之為舉要厯又約之為歴年圖又折其中為稽古録其言曰厯年多而舉其大要則用力少而見夫全功今本初是編猶溫國之意也溫國諸書今刋行民間者唯通鑑耳其他葢不多見雖袁樞之節要陳傅良之本末亦僅有存者余每惜之韋布之士處乎窮鄉下邑有志於學而力不足以致天下之書身都富貴者力足致之而或不暇殫其嵗月之勞一旦得公之書豈不深可藉哉古之學者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徒守卓約之説而不復考求諸史以廣其見聞之益吾恐非廣大精微之學也豈著述之意哉故書其端以告承學之士本初以進士起家師事信安戴君迪先生君迪䆳於春秋其傳葢有所自雲
  古樂府詩類編序
  太原郭茂倩裒次樂府詩一百巻余采其可傳者更定為集若干卷復論之曰周衰禮樂崩壊而樂為尤甚自製氏為時樂官能紀其鏗鏘鼔舞而不能言其意則天下之知者鮮矣況先王之聲音度數不止其所謂鏗鏘鼔舞其人固不能盡紀也以是言之豈不難哉若聲詩者古之樂章也雅鄭得失存乎其辭辨其辭而意可見非若聲音度數之難知而國家之製作民俗之歌謡詩人之諷詠至於後世遂無復雅頌之音雖用之郊廟朝廷被之鄉人邦國者猶世俗之樂耳獨何歟蓋詩之為用猶史也史言一代之事直而無隱詩繫一代之政婉而微章辭義不同由世而異中古之盛政善民安化成俗美人情舒而不迫風氣淳而不散其言莊以簡和以平用而不匱廣而不宣直而有曲體順成而和動是謂德音及其衰也列國之言各殊儉者多嗇強者多悍淫亂者忘反憂深者思蹙其或好樂而無主困敝而思治亦隨其俗之所尚政之所本人情風氣之所感故古詩之體有美有刺有正有變聖人並存而不廢唯所以用之郊廟朝廷非清廟我將之頌不得奏於升歌宗祀非鹿鳴四牡大明文王之雅不得陳於㑹朝燕享內之為閨門外之為鄉黨非闗雎麟趾則鵲巢騶虞之風情深而文明氣盛而化神故可以感鬼神和上下美教化移風俗今茂倩之所次有是哉以其所謂郊祀安世黃門鼔吹鐃歌橫吹相和琴操雜曲考之漢辭質而近古其降也為魏魏辭溫厚而益趨於文其降也為晉晉之東其辭麗遂變而為南北南音多艷曲北音多悲壯而隋唐受之故唐初之辭婉麗詳整其中宏偉精竒其末纎巧而不振雖人竭其才家尚其學追琢襞積曽不能希列國之風而況欲反乎雅頌之正滋不易矣是以郊廟祭祀則非有祖宗之事美盛德告成功之實會朝燕享君臣之間則非有齋莊和悅之意以發先王之德盡羣下之情哇聲里曲若秦楚之謳巴渝之舞涼伊之技莫不雜出以為中國朝廷之用慆心盈耳不復知其為教化風俗之蠧夫民不幸不見先王之禮樂考其聲詩葢有足言者然以唐初之盛不能無憾焉吾於此見其風氣之淳人情之泰政治俗尚之美皆非古矣其治亂得失是非邪正雖去之千數百載不待其言之著而今皆可見者則詩之為用豈不猶史之事哉故合而論之以寓吾去取之意將望於後之作者焉
  王氏數學舉要序
  數何始乎始於古之聖人六峜九章葢太昊軒轅氏所作也其學則古無有也六藝之教在小學八嵗之童習之而九數在當時猶一蓺耳道術裂於天下百氏之説並興天下之言數者不必本於儒而儒者亦罕䆒其奧於是有國者立於一家之學五曹孫子之科𨽻在國子雖以之名家可也然議者猶以一曲病之故其學之興也不能如古之恆久其為教也徵之於今而不可得方田之法廢則度地不得其要粟布之法廢則交質不通其變以至稟稅積羃則無衰分少廣以御之髙深廣遠則無里差勾股以御之間有名其術者舉一貨一幣一程一度銖銖而乗之銖銖而除之寸寸而乗之寸寸而除之終其書不出乎此學之者終其書不得其術亦惑矣吾不知古所謂五曹九章法者有類焉否也意其不若是也必矣數者天地之紀也萬物之統也唯聖人能舉之聖人達乎天地萬物之情故也不達乎天地萬物之情以言乎數者則頼有聖人之法存焉耳當小學既廢之後法之存者鮮矣雖世所謂通儒或莫之能於是有言之者吾乃以其不能而病之亦惑矣且百氏之説不適於用君子不病之是雖不當於古豈不愈於百氏之説哉故吾於王氏之書有取焉其言九九竒兩之法較之世所見者約而甚覈於以均多寡比輕重揆髙卑準遐邇或盈或朒或正或員紀一衍萬極乎兆京正載其用不窮其意亦將授之於人非欲人之不知也使數學復興則是書冝不廢吾惜不及見其人而獨得其書以論之其有深於此者吾亦不敢謂其盡於書也吾聞之物生而後有象象而後有滋莫非數也豈必由其術者然後能通之哉茍通之雖謂之儒者可也而儒者之學則大矣
  風水問答序
  烏傷朱君彥修故文懿先生之髙弟弟子也少讀書從先生游最久嘗有志當世充賦有司不合退而業醫猶幸其濡沫及人也著書數萬言曰格致論人多傳之而君之醫遂名海右又以陰陽家多忌諱不知稽諸古也復著書數千言曰風水問答書成示余雙溪之上推其用心可謂至矣易曰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天確然在上其文著矣地隤然在下其理微矣著者觀之微者察之知乎此者知乎幽明之故非聖人孰與焉而漢魏以來言地理者往往溺於形法之末則既失矣至其為書若宅經葬經之屬又多秘而亡逸不傳則失之愈遠矣朱君力辨之以為人之生也合宗族以居為宮室以處審曲面勢得則吉不得則凶其理較然及其死也祖宗之神上叅於天舉而葬者枯骨耳積嵗之久並已朽矣安知福禍於人貴賤於人壽夭於人哉故葬不擇地而居必度室據往事以明方今出入詩書之間固儒者之言也昔者先王辨方正位體國經野土冝之法用之以相民宅土圭之法用之以求地中皆為都邑宮室設也而冡人墓大夫之職公墓以昭穆邦墓以族葬借欲擇之其兆域禁令孰得而犯之以是知君之言為得也惜其書不見於二百年之前紹興山陵改卜之議晦菴朱子以忠賈禍夫以一世豪傑之才千古聖賢之學萃乎其人觀於天下之義理多矣而䔍惟蔡元定之説是信者果何也哉吾邦自何文定公得朱子之學於勉齋四傳而為文懿君受業先生之門計其平日之所討論亦嘗有及於斯乎不然則是書成於先生未易簀之日必能是正其説傳信於人而顧使翰得而讀之豈知言哉且翰先人之葬今十年矣襄事之初匐匍將命而不暇擇嘗惕然於先儒土厚水深之言於是得君之書欣肰如獲拱璧昔里有餘禎者以是術游江湖間邵庵虞公深敬信之其著書曰地理十準虞公稱其有得於管輅王吉之傳力詆曽楊之非而不悟指䝉非輅所作則與翰同一惑也書之於篇朱君其幸有以教之
  趙氏合族詩序
  天下之生皆同胞也 觀之一邑之間為秦越者不知其幾焉一鄉之間為秦越者不知其㡬焉甚則一室
  之人猶秦越也喟然      乎哉意者不幸
  生今之時民不見      求諸古而觀之賈
  誼稱庶人父子之     有德色誶語以相夷
  則當時之       如誼所言者家自為秦越也吾猶以為漢承秦  心去禮義固冝則又益求諸古而觀之有周之興可謂美矣而葛藟之詩有終遠兄弟之歎杖杜之詩有獨行踽踽之怨其宗族兄弟既不足恃欲得佗人而親之又終莫之顧而比焉以文武成康泰和之風凌夷至於如此則所為秉彛好德者其心安在哉天理微而已私錮之耳吾豈以是誣斯世之民乎金華吾里也比嵗兵興吾從事於外間而歸省先墓見其故人長老朋友間未嘗不雍雍然過叔友家數相勞問見其長者少者益怡怡也范先生曰今趙氏合族以居矣長曰伯明次曰叔友又次為叔誠其先人棄諸孤之日皆幼也家落食指衆懼不足給又嵗頻苦兵革人思逃難故其兄弟散而居之逮今二十年叔友既買地合葬其先世之䘮積其所有卜居雙溪之南復迎其兄命其弟同室廬以處合釡㸑以食有無相通而欣戚無間也此於名教葢有繫焉余聞而嘉之今天下之人心習於故常風靡波蕩非有先王九兩之法以聯屬之必大譴大呵入于禁網不得已而後有司舉刑罰以繩削之茍不至是孰訾之哉故富人之家不待壯而出分貧者至老而無所歸姻友不加詰閭里不見讓以是為固然耳則今叔友之是舉也孰使之吾固知其兄弟之間將有油然而不能已者庸非秉彛好德之良心乎人推是心天下為公大道之行不在於古而在於今矣吾猶得而見之乎今以孝義聞天下稱浦陽鄭氏其後永康眉山三兄弟聞而興起焉鄉人歌誦之訖蔑如也伯明其尚以鄭氏為法以斯人者為戒則先生之言傳信於將來余故取而書之以為趙氏合族詩序
  呉氏家慶集序
  家難而天下易儒者有是言也不難其大而難其小其故何也人生不能無羣羣而居者莫親於父子次則夫婦也昆弟也等而至於長幼朋友之間備矣君師者治之昭德以儀之不協者有政焉於政不協者有刑焉大公之道也舉吾大公之道雖誅之可也有家者安得以是而齊之十義之列自君臣以降有一不致焉將喻之以道教之以正睦之以恩閑之以禮且懼其相夷也相瘉也無攸遂也非有政刑之可加不過積誠以感動之自引咎可也家國之相去豈遠哉而人情事變之難處恆在乎骨月之間能率一家之衆䔍為孝友之行無有間言者吾見亦難矣桂侯自越來迺為余誦其鄉人呉氏之美其言曰呉氏自唐文簡先生家于越之山隂後又遷於諸暨之孝義里世載厥美萃於後昆則有筠西翁焉翁隱居不仕勇於為義賙人之急如弗及人以長者稱之其子曰庸曰康皆以才克肖有事服勤於外竣而反命則率其諸孫鐩等晨夕問安否而翁教以禮即冠昏䘮祭行之男女百餘人莫不唯唯致謹曰吾翁之教也翁年八十有七其五世孫肅始生賀客趨至翁坐堂上姆抱肅見客顧瞻咨嗟咸起為壽其事可繪而傳也州大夫聞翁之風者按行境上必以禮就見國家有造之初欒公鳳來署州事有故不及其門則致書喻意若將慊然是時翁猶無恙今不復可見唯是四方之士所以尊髙年美善行者其辭固存傳示子孫由是益亢其宗未為所繫願畀一言以敘之嗟夫人常以家為難治余觀浦陽鄭氏及今呉氏不遠千里之途並以孝友著於二邑之鄙何其盛也余雖不獲造翁之閭登翁之堂如鄭氏相與之親且久而桂侯之言諸作者之辭可徵也獨念翁一布衣男子耳教行於家能為古人之所難者如此彼身荷爵祿民戴其耳目以視聽處埶重矣又有國之政焉在焉冝若易矣然未聞庶㡬於古者何哉桂侯儒者也方推其孝友之政以敷於吾郡必知余言非厲天下亦因存以勸忠焉
  三老圖序
  浦陽鄭氏由宋著孝友東南逮及同居者十有一世余所見者五世焉幼而同游老而相視無恙最久者惟伯陽兄弟伯陽兄弟二十餘而同母者三人焉今年伯陽七十有一其弟仲德六十有七仲舒亦六十餘既壽且康人以為榮而林君子山繪之為三老圖仲舒以書遺余曰古所謂老者將憲以乞言也吾兄弟素敦樸於言語無所取長而威儀動作亦未必可憲也曷取而圖諸吾懼無以紹前美而垂後昆將益修敬愛以堅晚節則所願耳幸有以激其衰懦余辱命作而言曰天之所畀智不能違天所不畀力不能取子何慊乎真元之氣人鍾其粹者鮮矣粹而際其㑹又鮮也際其會者鮮矣會而保其全又鮮也而況於克昌厥後益又鮮矣故古之君子言人之善不徒美之必綏之以多福焉故其詩曰豈弟君子求福不囘其稱人之福不徒祝之必介之以眉壽焉故其詩曰既多受祉黃髪兒齒斯亦至矣而猶以為未盡其期望之心焉於是而曰君子有孝子也於是而曰永錫祚𦙍也言之不足而又言之求其人果孰膺之乎蓋亦難矣自成周已然非天固嗇於人氣之所鍾不齊也漢荀爽唐薛元敬之屬人仰之若龍鳳可謂鍾其粹際其㑹矣而壽考果何如哉徐伯珍李仲黃人稱之為四黃四皓可謂際其㑹保其全矣其祚𦙍又何如哉葢未聞也然則伯陽之得於天者厚矣當天下改物之初伯陽偪處疆場一彼一此敵常利之有乗間之心仲舒遠仕朔土遭世傾覆殊鄉異井無期功之親詎虞白首復有今日之集乎兄兄弟弟怡怡愉愉不待爵祿而多福綏之矣不事服食而壽考介之矣而又甘㫖之奉不違於時則有孝子矣孫曽之衆蟄其未艾則多祚𦙍矣凡詩之所言固備美矣自夫人處之逍遙山阿優游畢世何適而不可哉而仲舒侍其二兄欿乎猶諸生也君子知鄭氏之世德於斯在矣繼自今益篤不忘國家崇養老之義憲也乞言也必將有以取之餘且望閭而趨采仙華之芝酌麟溪之酒合羣從取詩人之辭詠而歌之以為三老人壽是亦異姓兄弟也試以騐諸子山鄭奐故事猶存圖中容有此客否
  缶鳴集序
  物生而形具矣形具而聲發矣因其聲而名之則有言矣因其言而名之則有文矣故文者言之精也而詩又文之精者以其取聲之韻合言之文而為之也豈易也哉近之於身逺之於物大之於天地變之為鬼神與凢古今政治民俗之不同史氏之不及具載者取而永歌之載賡之不費辭而極乎形容之妙比興之微若是者豈非風雅之遺意哉冝君子有以取之呉郡髙季迪少有俊才始余得其詩於金華見之未嘗不愛及來京師同在史局又得其所謂缶鳴集者閲之累日不已合古今體數百首其事雖微可以備史氏之懲勸其辭則余之所欲模擬而莫之工者鏗鏘振發而曲折窅如也果何自而得之方呉郡未入版籍不幸為僣竊者據之擅其利者十年矣士於是時孰不茍升斗之祿以自活鬵釡間季迪日與之處曽不凂焉顧乃率其儔類倡和乎山之崖水之澨取世俗之所不好者而好之含毫伸牘鳴聲咿咿及其得意又自以為天下之樂率不足以易其樂焉此其所得為何如哉吾聞鐘聲鏗而立號石聲磬而立辨絲聲哀而立亷竹聲濫而立㑹𥀷鼔之聲讙而立動若缶鳴之聲果何音也其西音乎南音乎抑太古之遺音乎不然則天下將治正始之音將作而此其兆乎何為一旦而及吾耳也得乎天者不求知於人求知於人者不得乎天季迪不求於余而余知之者商聲之歌不必出於已也而曽子歌之焱氏之頌不必費辭也而後世稱之則季迪之樂亦余樂也嗟夫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孰能為余發其吟風弄月之趣乎季迪由是求之其於道也㡬㡬矣
  屠先生詩集序
  屠先生彥德越之諸暨人也先生少處里閈習為吏黃文獻公判州事見而才之勉令就學遂折節謝其故等夷覃思於六蓺之文百家之言久之學乃大進監書博士柯敬仲自京師歸延致呉中率呉中諸生師事之呉為東南都㑹而敬仲放達喜通賔客至者非中朝賢貴人則四方之游士斆學相長凡國家之故實前代之儀注咸與有聞方是時天下之知先生者非直黃公當朝公卿大夫著聲譽者往往是也元有國自至元承平之後人尚彌文而器能多不足於用先生雖儒者所負魁然而嵬指畫天下事出入古今成敗利害瞭乎若燭照而枚計近在目中貴人與之游者聽其言莫不厭於心然訖不引手援之以為國家用低徊不偶僅以春秋試有司取一教官反出白晳少年下則其平生之情歡愉怫悱憂思忼慨觸於物者冝有以昌其詩而發焉余始識先生於呉中先生長余數嵗及再見於婺俱且老矣間相與言詩先生雅不自多乃曰子於詩可謂力扼虎射命中矣余聞之恧甚先生其訹我耶先生既沒余與其二子亦久不見前年伯勤自越來言先生之詩已彚次成帙徵為之敘今仲敬又來復徵余言後死者烏得辭之古詩變而為選選變而為律雖有作者恆窘於聲偶研揣之間患不足馳騁以極乎人情物理之妙觀於先生舂客宻栗得之自然時涉恢竒不失乎當能發古人之所未言而悉吾意之所欲言乃知先生昔者巧力之喻於今見之矣夫詩者所以言乎其志也先生之志不伸於當代豈遂泯而不白於後世乎是用語其二子姑慎藏之天下當有采而傳之者矣
  送徐文昭序
  古之言吏者以治得民何治也正已之謂也不正乎已不可以正人矣不正乎人不可以得民矣故吏治之失自秦漢始賈誼深詆之為其徒事刀筆以簿書期會為務不知政體也秦漢之制吏必試書法諷書不及九千字者不得為吏上書字不正者輒舉劾其失以秦人之趣簡便而不茍如此是刀筆吏亦未嘗不學也況於古乎故曰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也信安之士徐文昭嘗從其鄉先生習舉子矣業成起家為吏吏大府數嵗不待書秩執政者拔而用之授烏傷簿烏傷由顔孝子得名古邑也文昭循謹而知學良吏也勾稽簿領之外將有以得吾民乎舎正已不可也故鄉人嘉其行而翰為之序
  送胡正辭敘
  延祐初詔天下郡縣選用諸生為吏諸生多學官弟子習俎豆修詩書之業一旦起家持簿書筐篋與刀筆吏伍或不願也即有願為者豈吾諸生哉即吾諸生為之猶不願也余嘗以是相天下士矣士有胡正辭者受詩於安陽韓先生學既通舉進士不利念其親則皆髙年兾得祿以養自越來吾婺居嵗餘去補吏台郡戒行李有日薦紳交遊之士咸詩以餞之餘固宗人也迺辭是行也人將以為榮非吾安知子所不願哉子舉進士時吾見子已嶄然矣今反用伍刀筆吏乎殆子之親老矣不可以不仕然國家選用儒者非以簿書期會迎合上官為諸生能也又非以刑法食貨賦稅民為諸生習也郡縣久苦刀筆吏苛詐而諸生起學官良謹有循行且修詩書之業明先王之道可致太平之治子為吏幸無以刑法食貨簿書期會佐良二千石則吾宗人所望也
  黃巖戴氏合族詩序
  黃巖戴志道積貲為靈山大家分給諸子且二十年㑹有警志道父子辟亂山中人自亡匿不相見者久之事平始歸如故於是其子曰祐曰祚曰禧曰祖曰禮五人者奉其父相與謀曰吾骨肉幸脫虎狼之口而田廬貨賄幸不為強有力者之資追念山中日夜悲望恐無復平生歡則今何忍遽自攜貳而不共此有乎乃合族數十人同居共㸑而志道年六十餘髪不白精力不衰率其子姓習為孝友事朝夕不倦鄉人稱之餘聞其事於永嘉李君得其篇什觀之乃為之言曰天地之間有生者以類而聚火之為物也陽之屬也故炎而上水之為物也陰之屬也故潤而下上火下澤其性不同故其卦為暌水在地上其埶必合故其卦為比物皆然鳥獸魚鼈之生也其翔而集者必其羣而後止其躍而潛者必其隊而後趨其或觸搏噬囓而去者蓋必有異焉者矣至於人亦然人之相與處者天秩也非物比也國之君臣鄉之長幼家之父子夫婦昆弟自有生以來未之能易也而家為最親今天下不幸多故民苦兵革恆側足危懼即有倉卒扶老攜幼流離顛踣於道窘甚輒棄去不暇顧男女剪為俘囚殺戮相食吾恐生之類且縻爛澌盡也於是而得戴氏之事以見天理之在人心如青天皎日而人類不至縻爛澌盡者蓋有以也夫猰㺄天下之猛獸也其性嗜食人獨不聞麒麟騶虞為其所殘善人君子天實相之張公藝李自倫之流厯隋氏五代之亂而卒保有家族數世不替計其人在當時智不加於楊素勇不侔於賀若弼善宦不賢於馮道積貲不富於張筠其所積習不過尋常匹夫之行篤於孝敬友愛kao而已耳今戴氏父子兄弟既析而復合焉是以孝友開跡之始也登登之築基之不固則積之不厚涓涓之流浚之不深則引之不長尚殫厥心哉國家之制五世同居者旌表其門異時寵渥所加不在其身必在其子孫矣
  鄭氏義門詩序
  國朝旌表孝義著為甲令以風示海內婺之浦江於是列上鄭氏之行義中書報下如故事賢大夫士莫不聞而美之鄭氏之以義稱者蓋延於天下矣予獨以予之知鄭氏將詳於天下之人也幼從先生受學舎其家見其二老人順卿嚴重慎舉動達卿倜儻不為邊幅然怡怡如也皆有長者之風其下子弟數十人恂恂如也朝夕出告入面隨才能授以事客至坐堂上左右執酒脯揖讓升降不能離尺寸予處其尊幼親疏間既久耳之所濡目之所染無間言也是時族聚而同釡㸑者已數世矣上承朝廷旌號且二十年家日以大族日以蕃至今其義問益著男女筓冠婚嫁有其節死生塟祭有其禮相愛以㤙相接以文他如義屋義阡以處凡疏遠之屬發廩捄災以及鄉鄰之人其事皆可紀乃㑹上有蠲復之令優澤又加焉予故諸生也東鄉而望將為二老人壽而達卿已不可作順卿髙年耆德固無恙而予獨不得與其子弟相周旋從事惟所以道上德而贊風美者莫如詩歌賢大夫士既倡為之烏可廢諸生之義徵諸隋唐以來孝友之家如張公藝宋興王丕李自倫之流庶㡬三代之民故世咸義之所以彰善癉惡樹之風聲者至矣然郡邑齊民猶以財力相長豈不遠夫予故論次其所知者以明國家之恩大夫士之言於茲為稱其亦風示之意雲爾乃歌曰
  嬋嫣鄭氏族大以蕃既蕃且同義問彌敦思卬祖父自躬載德有田連連有廬翼翼以播以祀以修以藏以貽孫子百度孔張世濟厥美人克荷負壽考在堂其從如雨肅雝孝友莫匪爾親厥初有生不異爾身服以世降恩則㒺竭毋傷樹荊永懐𤓰瓞乾餱之愆由小失大不見是圖敬奉明戒推我同姓逮我疏屬曰居曰藏有阡有屋流風四徂被於鄉閭嵗既薦荒我寧弗輸浦陽之江其流瀰瀰髙門有閌旌命有煒小子作歌告德於曽永言保之祖武是繩










  胡仲子集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五      明 胡翰 撰心學圖説序
  心學有圖圖有説金華鄭彥淵之所著也彥淵之學務得於已不求合於人故其言與先儒或同或異不惑於人之是非余始見之而駭再而疑三復而不能已猶未釋然乃諗諸彥淵氏上下反覆其議然後知其微意葢有在矣人同宇以生孰無是心哉中虛而神明宰乎五官統乎性情經緯乎萬事其為心豈有異哉可以參天地贊化育而不能不囿於形危於欲而構於物風波之民歟倒置之民歟何其相去遠也冥冥之中獨見曉者何其少也幸而有之則又過中失正惡外物之累求照無物之地以有生之氣有形之狀皆幻也以有為之法有言之教皆贅也而亦終不能去之秪自私耳雖曰氣合於神神合於無吾心齋也無念無住一超頓悟吾明心也見性也而於理未能全盡於物未能無外也人與天地同出一本有外之心不可以合天心彼惡知之哉彥淵恬處山林洒然有髙尚之趣嘗危坐一室竟夕不寐吾懼其去吾門墻而為斯人之歸也顧乃張皇幽眇致極髙廣上泝羲皇心地而與搢紳儒者較是非定可否於大公至正之域此其志豈茍哉邵子曰心為太極  宇宙分事即吾分事吾分事即宇宙分事其亦  此乎張子曰見聞之知非德性所知其所得者亦 於見聞之外乎是自得也茍自得之揔方而議可也口所言可也不必同也不必不同也道一而已知之有至焉有不至焉行之有至焉有不至焉言之有至焉有不至焉以至觀不至易矣以不至觀至則難也若者固秦氏也自離經辨志以至壯未嘗不學即物以窮理則未之貫也集義以養氣則未之充也而況元元本本有未易言者欲求之孰從而求之欲舎而去之孰從而它求之且成心未忘也蟫食經傳間以至於衰且老猶紛如也罔如也觀於彥淵氏之圖説安得不駭且疑乎彥淵氏其將鍼砭我乎將授我以天地之鑒萬物之鏡乎雖然天下之同餘病者多矣天下之禁方不在蘭室者人共傳焉而終不試之書曰惟精惟一允執厥中余敢取而書之以冠篇端
  華川集序
  吾鄉以學術稱者在至元中則金公吉甫胡公汲仲為之倡汲仲之後則許公益之桞公道傳黃公晉卿呉公正傳胡公古愚卓立並起而張公子長陳公君采王公叔善又皆彬彬和附於下當南北混一方地數萬里物非可億計而言文獻之緒者以婺為稱首則是數君子實表礪焉逮至正以後黃公猶秉筆中朝於是淪謝始盡而得吾子充紹其聲光子充黃公里中子也嘗負其所有涉濤江游呉中者久之又自呉踰淮泝黃河而北達於燕趙留輦轂之下久之訖無所遇合傫然布衣耳然自京師及四方之士不問識與不識見其文者莫不稱其美則其得之黃公者深矣余間謁公華川上質其所業公不以為不可教引之就學退見子充英妙之氣奕奕文字間未嘗不駭且愧意鋭欲追及之其後每見則必出其文以示予而亦每不同雍容俯仰如冠冕珮玉周旋堂陛之上馳騁縱橫如風雲虵鳥按兵行陣之間而音節曲折則與黃公如出一律雜乎並奏而天韻逸發也余亟讀之不暇古之君子病無聞焉非有待乎其外也待乎外而聞焉者則君子之不聞者多矣君子之學將以求道而已茍得其道則其見之立言者猶其措諸事業也自吾識子充埀三十年搢紳學者不必才且賢率多就功名以取富貴不旋踵而摧敗身蹈死地剪為俘囚者其人往往而子充幸而相見固無恙也以其所得者計之其取諸造物果孰優乎今子充年壯未艾才氣足以有為天茍使之遇合而措諸行事則不敢知由其所得益推而達之古吾見其無不至矣昔汲仲有言千古聖賢相傳之道由斯文而知之後之千古亦將由斯文而知道上下千古其人不相及矣必待此而後知其道焉然則子充之文不可不傳也以余處其師友之間知之深不自知其言之過揆之於道學術之在吾鄉猶其在天下也吾何嫌而不樂為天下道哉
  送趙子將赴北序
  武威余公廷心特達好士雖身處顯宦而所至延訪儒者退然如布衣居淛東二年移病乞去余始以諸生進謁既而公歸淮南丁太夫人之䘮中原構亂淮南當其衝遂起公衰絰中守鎮安慶天下如公者計不多得不以廟堂之地處之而置在疆場恐一旦倉卒非國之利去年公之客趙子將來言公無恙唯鬚髪浸白貌加瘠耳聽其言論自分與城存亡決矣子將從公游最久在武昌時嘗教其子得臣比至京師公為書薦之達官諸故人自京師至儀真又屬其故人善遇之其來是也且曰淛東有胡翰者子往見之於學當有得也故子將以公之言為信而不忘余於閭左安知余之非才哉燕人有石燕人不貴而宋人貴之彼以為玉故也使知其非玉則委而去之甚於燕人矣趙公宮之垣廩以蒿荻趙人發而試之箘簵不能過其堅彼惟無箘簵故也使若楚之多箘簵則安用是哉余見余公之日少不虞公之推予有甚於平生知已者愳燕石與趙之苫楚不足為世重終敗折耳然余公之好士則天下之士知之子將在其門非若余之非才也年壯氣鋭可以有為於世進之以學可以自至古人顧乃碌碌泯其跡庸衆之中挈挈奔走道路而不暇則人不知也子將家西江豐城有老親在焉日夜念之告於余曰吾轅將南而今反北其斾矣余甚怪之則曰楚氛未靖西江未有歸日京師成遵余公之友也嘗以直道讜言忤柄臣於威燄方灼之時臨不測之禍而不辟今起而用之吾往依焉嗟乎子將余無以増益子矣何以稽子哉今天下之患四肢不舉者多矣幸朝廷無事腹心可恃也子往而見余公之友盍以東南之事告之如余公者豈冝久在外哉此非予言天下之言也
  送陳仲經赴京師序
  括蒼陳仲經為京師之行其姻友韓進之爲之請贈言余問仲經何如人也曰醫者也子知其醫乎曰否昔河東張仲舉嘗稱其術本東垣李氏又善鍼法則其人固善醫也余於鍼砭未暇論嘗聞李氏之學推人之病根於中氣不足治體以脾胃為主其用謹於內外有餘不足之際窮其補㵼升沉之理隨證加損而為之方其意較可見矣故世多尚之嘗有中風不仁者醫視之投以人參數斤而愈有痢者蠱者醫視之取白朮當歸佐以它劑投之以木香傷中氣人所用者輒去之痢者服之三月不愈又以蠱者之證為不足投某劑亦不愈母氏始病熱不汗頭若脅皆痛甚七日而氣懣毉視之或曰此傷寒也或曰非也病且革毉猶恬而視之耳比余至京師京師之毉十倍而甚於此者有之然不皆主李氏嗚呼明之患世人以元氣不足為外傷淫邪而反㵼心肺是重絶其表也安知為明之之學者槩以淫邪積滯為元氣不足視之間有中者則其術神矣不幸往往而死寧不為之寒心乎若是者葢有由矣昔明之之言曰凡外傷有餘之證必見於左手左主表故人迎脈緩而大倍於氣口或再倍或三倍內傷不足之證必見於右右主裏故氣口脈大倍於人迎傷重者在少隂則再倍太隂則三倍是豈不明甚矣乎後之學者得其書之所言而不得其所不言其於脈固有不能盡明者茍不能明何怪其誤也唐許𦙍宗不欲著書以為脈之
  𠉀幽而難明意所觧口莫能宣也由    之言豈不信乎世皆知鍼砭刺人一撥見病之  飛矢以故不敢輕用就令用藥皆以針砭視之  㡬乎余未識 而以是告者重進之之   以余所見者其慎之也仲經誠審於脈而   善學李氏者矣方張君翰林雅善推轂士   吾見戶外之屨滿矣
  贈楊載序
  洪武二年余客留京師會楊載招諭日本自海上至未㡬詔復往使其國四年秋日本奉表入貢載以勞獲被寵賚即又遣使流球五年秋流球奉表從載入貢道里所經余復見於太末竊壯其行丈夫生不為將得為使足矣緩頰折衝之間一言得之足為中國重一言失之亦未嘗不為夷狄侮笑東南海中詩夷國逺而險者惟日本近而險者則流球耳由古以來常負固桀驁以為中國不足制之元入中國所統土宇與漢唐相出入至元中嘗命省臣阿嘍罕將兵討日本未及其國而海舟多漂覆不利其後又議取流球用閩人呉誌斗之言不出師而遣使往喻其國留泉南者雖久之訖不能達而罷豈二國果不可制乎亦中國未有以服其心也今載以一介行李冒風濤之險涉魚龍不測之淵往來數萬里如行國中不頓刄折鏃而二國靡然一旦臣服奉表貢方物稽首拜舞闕下此非人力葢天威也天威所加窮日之所出入有國者孰不震疊因其震疊而懐柔之行人之事也非有陸賈之辨傅介子之勇莫膺其任而載慷慨許國奮不顧身者吾不知其何所負也竊求其故而於駙馬王公見之公在閩中嘗取漢太尉家法書以遺載欲其不失為清白吏子孫意者夷人饒於貨寶恆以此㗖中國之使中國之使受其㗖而甘之鮮不衂於利者使載不衂於利則奉天威命安往而不濟茍衂於利則雖奇丈夫檢狎小子之不若耳幸加勉焉今國家委重非特使事葢將授之以政矣
  送祝生歸廣信序
  余觀秦漢以來學術之盛未有加於宋諸儒者方乾道淳熙間朱子紹明道學之於東南時則有若廣漢張氏東萊呂氏相與左右而扶持之其它豪傑之士如永嘉薛氏戴氏東陽陳氏氏亦皆角立自以其所長暴於一世之間而江西陸子靜氏則又其卓然者也自鵞湖㑹集而議論往來 牴牾至不能挈而合之則欲各尊所聞行所知以俟後之君子二子既沒國家混一南北表章聖賢之學教人取士非朱子不著為令於是天下靡然向風顧凡昔之所謂豪傑則已磨滅澌盡雖其説之存者葢亦無㡬矣獨為陸氏之學者今江東西間往往不乏其人世雖欲舎之而終不能使之不傳者何也竊徵諸其書不能盡其奧恆思就其人問焉故處州録事鄭復初先生嘗為余言其鄉人祝蕃逺之學出自陸氏且甚髙其行今十有五年矣至正丁亥余居先人之䘮有友偕客來見者余匍匐釋杖而出望見冠服若不肅即而與之語則樸乎儒者問其家世則蕃逺先生之從子元暉也問先生則即世矣因述其行已之槩先生遇事不顧利害與人開心見誠所至以講學為已任指授有師法尤屬意其門人危素與之語或終夕不寐去輒目送之以為興吾教者必斯人也噫使先生茍在則僕承下風而趨固所甘心焉而今不及見之元暉之所得者又特其地理之説為詳殆其支餘耳地理家者夸尚禍福以惑人徼取重貲而元暉見利不茍趨見不可不茍就漸濡世澤猶不失為儒家子余間與之周旋登麓而望指某水某丘類若可徵者窮其故不余告也於其歸省乃率交友賦詩贈之敢致一言曰子之不我告者其術秘耳願聞子從父所紹於陸氏者可乎余嘗識危君於京師危君不自言其學之所自子言之又聞安仁李仲公子之先友也余視其文章不在子從父下矣子幸歸而拜之以余言質諸先生有若朱子之徒者其言如此且翹翹然望之先生其謂何哉子它日其有以語我乎
  送張傑夫赴廣陵序
  張君傑夫以已亥之秋同知信安郡事後二年辛丑余始辱與之㳺又二年君以秩滿調廣陵其子之師祝彥明氏來告曰以贈禮也贈以言者義也張君之望於先生久矣今君之車馬有行色先生盍亦圖諸余聞之矍然葢學有祠曰文昌祀七曲之神賜姓受氏揆其初與君同所自出每春秋君必潔牲謁告祠下每祭必燕洽與諸生極歡而罷且俾紀諸盛美受命既久訖以衰憊不果答君之貺微子吾㡬遺之如弁髦敢不黽勉從禮以奉行者夫人之相與不以遇合為難其好我也則望以周行之示其出祖也則致夫靡懈之規敢不黽勉而繼之以義今天下構兵數嵗矣廣陵在東南為大都㑹昔之豪華鉅麗皆君所見者一旦蕩無遺矣直視平野設險以相保孑遺之民望治甚於饑渴茍能舉簞食勺飲投之即黧瘠者戴之猶父母神明也果何憚而不亟捄之畏天命而悲人窮此其時也君過家上冡往踐其任幸為我謝諸牧守髙葢之車緹油之屏朝廷所以彰有德者二千石與別駕實共膺之今方脩漢故事願勉旃毋自處黃覇下也
  送葉通判詩序
  方山葉君來佐郡事其居距學官豫章槐梓之陰相接謦欬之音相聞也君旦日出署公牘退即從容與諸生談義嵗時往來觴酒豆肉相勞問意未嘗不歡然相得也於是四年矣書考且去諸生來告曰君之勤於政仁於民者羣耳目不可塗也竊幸承君子之光在詩有之無小無大從公於邁我則從之矣又曰載色載笑匪怒伊教君則教我矣今君之驪駒在門無一言以道揚厥美夫乃不可乎先生蔣植曰生之言然甘棠周人所以美召公也嵩髙周人所以賜申伯也託物造端婉而可推於政者古之義也君家方山海上食祿於衢即其山川風土之勝以攄其登髙思逺之情不亦冝乎請以是賦之既而成章屬余敘之餘與君東西南北之人也幸而集焉取詩書法律以相從事以為其治沾沾自足於是則末矣往嵗東南之民弄兵海上聞其鄉有孝義者合衆得千百人願為國先驅出死力討之事埀集而將帥執狐疑之心不決卒養虎自遺言者至今扼腕此其人為如何耶吾恐生不足以知君也君行勉之毋久處囊中不脫頴而出也
  送許祭酒還京師序
  元年冬詔崇國子學大選儒臣以典教事於是許先生存仁以適用之才名家之學簡在聖衷由博士超拜祭酒先生既蒞職致請於朝俾歸省先墓之在金華者迺十有二月丙午謁拜墓下峻事戒行內自京師外及邦人君子莫不喜聞快睹而稱願之以為閭里之榮也邦家之光也斯文之幸也翰雖衰病將別猶不能已其區區焉自昔帝王之興順天應人以有大造於海內士無貴賤無小大無逺近咸有帝臣之願故知者効其謀勇者陳其力術者技者殫竭其能蝟興角立一切馳騁以就功名其間克任道徳之重膺師友之選者計自漢唐以來幾何人也漢高帝以馬上取天下若無事吾儒者唐太宗雖從事吾儒求其經緯天人之故培植國家之本若房魏諸臣豈嘗庶幾成周之風乎皇帝監觀古今當四方用武之日即以教國胄子為先務先生在皇宮厯年既久啟迪𢎞多至於今茲遂長成均優渥之恩特達之遇人皆知先生之才之學足以致之而無忝也翰於先生之歸嘗聞之曰吾起諸生承輝明兩之間自是無它長惟一誠對越耳然後知帝王經緯天人之故培植國家之本有出於知力方術之外者又知先生所以膺師友之選任道徳之重非人所及知也此易所謂尊酒簋二用缶者翰也昔嘗受之先師而存仁獨能紹而行之循是以往茍無替焉則閭里之榮邦家之光斯文之幸也余將它日以為先生賀
  送周善長歸省括蒼序
  余交善長父子間今十餘年矣至正乙未之夏宣城貢公㤗甫以侍從之臣除閩海亷訪使者道經婺之蘭溪天盛暑人多患暍遂假溪上民家居之善長侍其嚴君濟川先生走數百里自松陽山中來見公歡甚敘故舊之好形之詠言復手書玩齋集中諸詩遺之以歸濟川至婺俾持示余且徴㑹焉余於公無能為役其見察殆若神交人不知之濟川知之也因識公之末簡後四年余辟亂山中見濟川於松陽又六年見其子善長於嚴州壯而美髯漫若不相識者而善長固識之不忘今年冬臥病太末善長以公事至郡數抵余舎言論移日以小巻三植物請予書之君子於松取其貞於竹取其直於梅取其潔莫不有可觀者方天地閉塞風霜之氣凜然草木能不易其操者寡矣等而至於人亦然不幸而罹世草昧衣冠塗炭能不變其志者未嘗無其人亦豈多得哉始余與濟川相見時海內雖多故民猶晏晏也往來江湖之上過從寂寞之濵常歡然自得因念在錢唐夜與貢公共談以□藁命余敘之意謂□集以取名節耳公之心餘知之濟川知之也濟川嘗為文學掾循雅守名檢退休山林髙年無恙今又有子如此其得之家學者抑服習賢大夫之流風餘韻者乎其能潔能直能貞也必矣歸省之日幸致余意於而翁曰謝家玉樹盡在庭砌矣善封殖之以無忘角弓是歳乙巳冬十月序
  送袁知州赴寕都序
  江西既平執政者選寘長民之吏起袁侯於信安以知寧都州事信安之師唐公也有僚友之好在時之彥鮮于必仁名家也有久要之義來謂余曰袁侯行有日矣吾屬賦詩願先生一言以嘉惠之餘觀州郡守吏秩不貴於諸侯而勢等耳諸侯始封地大者五百里小者百里而止今郡地千里州猶不下數百里俗之登耗政之小大金榖之出納教化之張弛恆懸於長之賢否由是擇吏者慎之有守焉而無所建明不可也有為焉而無惠愛以加民不可也有惠愛而不知經國之大體猶不至焉也兼是數者輿望屬之而資格不逮猶將階焉而升也豈不難哉今袁矦之為寧都不待積勞書能公府拔之將校之列而付之民社之任其賢可知矣袁侯受任釋其弓馬之勞而按夫文墨之事其往冝矣獨侯有母夫人在堂髙年七十餘李令伯所謂盡節於陛下之日長報劉之日短者能無慨然於懐乎方是時令伯為此言猶未食晉人之粟也茍仕焉而食人之粟處兩難之勢古之君子葢有道矣詩不云乎四牡騑騑周道倭遲言行役之逺也又曰豈不懐歸王事靡盬言王事不可不固也雖臣子之孝思根於天性烏能以私恩廢公義乎無私恩非孝子也無公義非忠臣也權其輕重而行之故曰不遑將母雖行之父母之愛曷已哉故曰將母來諗今寕都在西江之上計其道里所次有非昔人之倭遲者矣袁侯治其民政成之日迎其親以就養有非昔人之不遑者矣余敢以是勗君之行庶古之義也
  送呉思道歸金陵序
  東南都㑹稱金陵為最始余至其地從先生長老考德問道則知李公晉仲之賢次則陳子恭許可進群輩崛起亦邦之彥也子恭嘗偕余登石城臨大江四顧徘徊由翠微之顛下憇清涼寺具酒餚談笑為樂懐玉鄭復初先生賦詩薩天錫洎諸生皆和之蓋亦一時之髙風逸韻余再至求其人則往往隨牒四方存者無㡬矣又其後余至焉則山川改觀求其人之存者莫不化為異物矣及來信安之地亦余故所㳺者其民物罹兵燹較之他郡凋瘵滋甚顧凡朋類多賔客游士客有呉思道者晉仲之鄉人也與可進為同行余往時雖不及識之而翺翔諸公間固久為余言其事厯厯如在眉睫餘思晉仲不可復作見其鄉人於世異事殊之後豈不猶幸也邪思道甚直而不求異於人甚能而不求售於俗志慕古雅尤善畫好鼓琴居庠序之職阨於單寠郡邑鮮克知之其知者又力不克振焉於是揖余而別因述夫盛衰之故離合之情而釋之曰天地之化終則有始知恆而不知變則浚恆也知變而不知恆則振恆也浚則困振則凶不知天者也故鳳皇乗乎風聖人乗乎時天將啟之則聖人作矣賢人君子出矣子歸而視夫黃旗紫葢之氣則知余言為可徵矣幸無效白面書生蟫食經傳槁死而無聞也子其行哉
  青霞洞天游記
  道家所謂青霞洞天者世名爛柯山即晉王質觀奕棋處在今信安之興賢里余客信安頗久非有吏事恆願游以乏同志不果今年夏六月七日龍泉章公三益來按郡乃㑹諸生出城南門輿行十里至武坪又數里渡沙步溪又出入篁篠中十餘里抵山之麓有寺曰寶巖觀曰仙集棟宇皆已剝陊日午熱甚道士具茗列坐久之湫隘猶民家耳道士除道遂循觀右拾級而上飛梁橫亙通趾頂皆石蜷如蝃蝀其下劃然可居得地如坻者東西深百餘尺廣半之巨木蔽空公與諸生皆集飄風汎木葉虛徐漫衍後先不絶涼滿襟袖如坐碧雲蒼雪間求昔人之遺刻唐宋以來陸庶錢顗徐霖㳺鈞諸名輩往往可識其它漫漶雖欲識之不可得然惟庶碑最古侍者行酒酒數行已余與客呉思道旁縁石磴登山之脊出所坐梁石上四顧皆林阜溪流虵行野中東南諸峯矗立蒼翠晻靄則紫㣲也最後公亦挾一童登之復坐縱談問道士故梅巗精舎所在莫有知者日且暮悵然有懐質與余皆東陽人書石曰閼逢執徐之嵗有晉樵者之里人胡翰入山與客六人共飲未醉輒去翰記













  胡仲子集巻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胡仲子集>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六     明 胡翰 撰
  孔氏家廟碑
  先聖孔子生於魯寔襄公之二十一年至哀公十一年而薨門人㑹葬明年即其故宅為廟祀之藏衣冠琴瑟車書廟中漢髙皇帝世祖皇帝明帝章帝安帝皆親幸闕里祠以太牢之禮雖魏晉南北用兵文帝黃初武帝太始皆詔修廟祀給灑埽守衛歴宋齊梁及拓跋魏髙齊之有國遂纘承為令典方是時天下未有廟也至唐武徳而後國子監有廟至開元而後郡邑有廟天下通祀之而家廟則惟魯存焉乾封以還車駕東廵者悉修漢故事周太祖平兗州以人主之尊伸北面之拜如弟子禮情文崇極徽號屢加常以宗子一人襲封爵四時饗祀在宋曰衍聖公靖康之難衍聖公友端扈蹕南渡與其從父傳俱家於衢襲封如故而廟祀闕焉寳祐初郡守孫子秀請於朝始賜田五頃建宮墻於郡東北菱cq=362湖之上廣至二百餘楹事具庸齋趙汝騰記後燬於冦廼徙城南宋亡元氏改物至元間曲阜之宗子斬其後以端友之孫洙當襲爵降旨徴之洙入朝固讓特授國子祭酒歸守江南廟祏廟故書樓其制非寳祐之舊㑹兵革益圮壊不治己亥秋王師取衢州制以分省郎中姑孰王愷董郡軍民事公讀書通逹治體至即明法令布恩信與百姓更始謁拜廟庭以為水木本原所繫不可無以示衢人命有司葺而新之告成之日族之長者少者衣服冠而趨旅牲幣於庭敬共將事願紀成麗牲之碑用侈公之賜翰惟孔子之道如天之髙地之厚日月之明四時之運有不得而賛者取其故實書之以見詩書仁義之澤罔有窮極所以立生民之命開太平之治者帝王賴之咸致尊禮非他享祀可例由春秋以來傳緒五十有三世廟於魯者禮也舎魯而南者宗子去國以廟從焉亦禮也禮之所在君子慎之況其子若孫人將曰此聖人之後也將以聖人望之崇徳象賢異時太平修復舊制是宜有引無替昔周有清廟魯有閟宮至今歌詠不足使人想見盛徳之美翰雖不敏敢緣古義再拜而系之詩曰
  奕奕新廟有嚴考祀誰其屍之文宣孫子纘緒魯邦世載厥美作廟於南㑹通之禮皇祖在上監無遐邇大夫師長百工庶士保有天常實受王祉矧茲具瞻俾就傾圮顯允王公載振而起聿來孫子於時率履弁舄裳衣陟降庭戺黍稷鱐脯薦則有體亦有旨酒式燕以喜盛徳百世表是南紀匪南紀是表魯邦是啓惟聖是嗣孫焉及子言念伊始
  浦陽王氏義門碑頌有序
  浦陽王氏其先由烏傷之鳳林徙於深溪逮今十有世由士覺之父逮今孫曾同居而不異㸑者五世士覺既長其家於是益圗亢其宗焉廼本諸禮旁采近制定為規則凡敬先務本惇禮厚生睦族䘏衆吉凶之際鉅細之務具有條貫而儆戒防範曲盡其慮不忘造次既成帥其子姪而躬踐之致慤致愛協於人心公聴並觀  稱願父老僉謀以為皇明肇修人紀崇教化將與天地同流州里之民如王氏者實化育之所陶甄宜従令典旌表顧以天下之大不能周知有司未暇以聞而吾屬生處仁里遭值太平之盛不可無以請將列上其狀士覺固謝曰吾何善而父老過為軒輊將亦惟吾宗祏是賴昔吾鳳林之族甚繁其別出金華者為文定公季海散處濠梁者為忠恵公處一而吾十世祖起實來遷於是則忠恵公大父也雖同所自出吾祖未嘗以門閥加人安於田野非其力不食非其財不取衆以善人稱之淳樸之風代相纂承暨吾祖吾父不越一跡吾父徳輝性尤勤儉然推其贏好為義事棄諸孤之日誓言當法吾勤儉合食共處當如吾在時如麟溪鄭氏吾兄弟無所肖似夙夜祗惕不敢私其田廬私其貨賄私其服御奉養以承前人之餘休禮曰人道親親也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合族則合族者所以尊祖也敬宗也所從來逺矣吾懼不能繼其後且天地有常經生民有常性父父子子夫夫婦婦兄兄弟弟䔍於孝慈和敬者常道也尊尊親親合其本支施及宗姻者常事也皆吾所當為而為之吾職也吾懼不能盡其職其可襮於人乎是重吾不徳也父老其圗之金華胡翰聞之以謂其友劉剛曰大道行而天下為公大道隱而天下為私由世而降也世降則風俗治化隨之皇降而帝五典必勑而後惇帝降而王六行必書而始備其又降也則表倡之而有不率者矣防範之而有莫之禁者矣雖五典六行人倫之常而踐之者鮮矣於是而有表厥宅里之制所以風厲之固移風易俗之微意也非直寵一夫而榮一家將以一夫一家而為天下億兆人勸也天地之氣積隂於北積陽於南陽明勝則萬物育生氣暢則八風調自有國以來未有應期而闡其坤珍合於易之出震見離者惟我皇家之興實符之皇上建中和之極正朝廷以正天下定禮樂立制度一道徳同風俗方恢有虞成周之化凡在涵煦茍有知識靡不有孚顒若況畿甸之內禮義之鄉宜有先天下而丕應者以余觀於王氏豈惟世徳之所臻哉葢天地之氣化國家之聲教有以啓之道之扶而植之易曰聖人作而萬物覩其徴見於斯矣他日旌書之錫不在深溪而安在乎有其實者其名歸之士覺何患焉幸勉之勿替剛曰吾請復於士覺諭於父老國有制家有法君子不以小亷廢大徳先生之言是也昔邵庵虞公嘗作頌以嘉美鄭氏王鄭東西鄰也願有述焉庶㡬勸之以九歌乎我乃為之頌曰
  皇帝受命靈承於旅奮其神武汛掃海宇監觀下民久其馭五典不敦九法攸斁乃建有極麗於中正再造人倫以立民命聲敎流行自南而北如彼風霆不速而疾矧茲奧區國之東鄙仁漸義摩濡於目耳孰不興起董為善類九世同居則有鄭氏誰其嗣者相望伊邇國之孫忠恵兄弟樹徳自昔封之以世五世不異亦鄭之儷今也其昌緜緜而長曽孫其良肅肅是將曰父而父曰子而子夫夫婦婦無非無是兄兄弟弟何彼何此厥心愔愔並如一已厥従如雨聿來率俾享祀以時饔膳孔宜崇我孝思百爾不虧顧瞻有則戒慎無私恵我宗姻及彼比閭嵗凶不饑訟寢而愉何以俾之孝友所旉嗟嗟孝友惟徳之基天經地義生民之彛胡習而媮道隱而微比屋鮮封誶語相夷橫流方潰有是表儀篤哉爾祖慶無不延卓爾曽孫纂之惟艱為父為母保佑自天天啓皇明萬國以正萬民以寜家是用成能亢爾宗則大爾大公之世何淑不旌下臣作歌以揚頌聲有來觀風此可徴
  越國公廟碑
  越國有廟故㕘知政事胡公之將士洎邦人之所作也公歿之明年衆咸戴公之徳慕公之為人營建廟像於郡城之中區廟成之明年朝廷嘉念公忠壯寛厚扶翊興運𢎞濟艱難身歴百戰功冠一時不幸死於肘腋之變不可無旌䘏之典於是特贈光祿大夫淛東等處行中書省平章政事柱國追封趣國公遣宿衛臣瑪哈穆特致祭於祠敘述厥勞哀悼懇至罔有儔比公之冡子徳濟拜手稽首奉揚休命以為先臣大海一介甲冑之士誤承眷遇列備戎行自起義以來王師取和州渡江而南下太平進攻金陵保有其城遂東克京口以及毗陵西南拔宣歙以及睦州由睦而東婺為巨鎮婺下衢處皆平廣信亦平天威震疊兵不留行先臣嘗受命前驅不敢避鋒鏑矢石之危以率先士卒摧殄勁悍所至都邑輙下未嘗以金帛子女之故妄事剽戮衆爭向附遂膺大任㕘大政被國厚恩恆思以死報社稷御下悉推赤心待之冀得其死力耳故雖剚刃不悔也先臣既歿國家益用兵上流舉湖漢沔之地於反掌之間又通巴蜀拊循嶺海又北城襄陽臨中原而扼其項背綿地數千百里先臣曾不獲與諸將分甘同苦竭股肱之力效尺寸之勞於疆場是則天也皇上以乾坤之量日月之明兼覆廣照不求備下臣既起臣徳濟於衰絰之中授以兵柄襲有爵位又追念先臣之勞錫之封號登秩上公克有享祀於婺之人以焜燿其後嗣子孫先臣有知且不死矣臣聞因物之精製為之極明命鬼神以為黔首則若先臣之鞠躬盡力馳騖一世其氣發揚於上宜不可掩故有不虞之警往往於夢見之銕面長身毅如也葢其志不忘本朝如此徳濟不武典守東陲不能翦滅仇敵以雪先臣之恥昭國家之賜唯君臣父子之義惡能已哉尚為我載諸麗牲之碑翰觀古將帥之臣有志不展而功業未究如岑彭來歙祖逖李嗣業者天遽奪之故公之功烈惠澤被於江左淛東浹於婺之人使天下望之而不加焉此其可扼腕也大烝之禮先王所以崇徳報功者無所不用其極則斯廟之作非臣子之私於國家實宜之葢禮之以義起者乎乃詩以歌之曰
  皇奮厥武耆定爾民疇若先驅則有虎臣虎臣桓桓如林之殷允也胡公實邁乃倫昔在有元雲雷遘屯失其金鏡華戎紛紜天造有邦肇域淮濆俾公來輔鐡靣長身為國爪牙克壯且仁秉戈山立超距川躍以歩易騎動罔不獲左則左攻右則右所所向輒靡何敵不卻何城不隳土宇斯拓自西徂東淛水洋洋公來制閫於睦之疆於以秉鈞於彼東陽連城惟五如水有防龍節鳥章弓矢殳斨背徳者誅歸斯用臧邦有螟蜮公則是取鄰有封豕公則是拒不饉不飢由公我哺不札不瘥由公我祛公之於婺孔惠且時匪是我私王國是毗國有瘈猘人莫之知反噬而逞孰拯其危左右庶士小夫及耄相示咨嗟惟公是悼僉曰悼之尚罔或報赫斯不忘是用作廟作廟有奕享祀不忒先王制禮以致崇極嘉廼有徳洎乃丕績曰惟大烝相古作則揭䖍妥靈有祠伊闢皇命使臣聿來稱秩最其勤勞爵以越國惟越國公肅然冷風志不克究澤則罔窮公今有子亦公是似踐其有位敵王所愾教忠之訓有永無替繼自今始其祀百世
  新修廣濟廟碑
  嚴陵之山其望為烏龍矗起江上嶄然髙偉陊然峛崺而下環屬地中其西南為郡城未至郡二里有祠翼然倚山而䕃巨木則廣濟廟也廟祀山之神宋天聖中俗稱䕶境王紹興徙都臨安勑加其爵郡守吏至者既視事則必告謁有故則必為民祈請著為恆典如古秩禮王師東下今行省右丞李公思本率將士首克郡城大修山川之祀擊羊豕謁拜祠下士卒委心易慮往來賽禱者與郡人相屬於道龍集甲辰之嵗公在鎮葢六年矣恩威流布竟內又安人民和㑹神貺屢昭而公每將事則潔清祗慎不怠不瀆如厥初願惟廟之木石丹漆黝琧歴嵗滋久摧朽刓泐將葺治之隂陽家言嵗星不利乃飾廟像加粉采焉明年乙巳春始掄材庀工命麾下劉潮董之於是摧朽者易以堅良刓泐者施之塗甃而凡門廡宮寢未兩月而巍峩炳燿嵬人目矣神妥其靈人用禋享而公之將事益䖍又明年郡之父老請刻石紀成公謝不可父老益又固請公乃諗於翰曰事神吾軄也曷足紀乎惟神所以旉佑茲土則靡敢忘初吾之至民始安堵諸苗在杭其帥楊某率之以襲我城不利退屯三十里決意復戰而顧若有追者渢渢山谷間遂驚擾而遁乙已春㓂兵犯我諸暨新城合十有八萬守者告急吾總騎卒赴援嘗禱於廟是夕廟旁居民聞人馬戞札若聲而馳者怖不能寐未㡬覆其衆而殪之龍潭之上非神與有力則一介甲冑疇克以濟敵凡旱澇之變災異之興師旅之役吾必祈焉報焉告成事焉此非徼福我躬神實監之其尚敢忘翰聞而韙之天下名山川自五嶽九鎮以降能出雲為風雨阜民財用者郡邑皆得如望禮祀之能捍大災禦大患者則大烝祀之今山川之神往往以是著聲靈宇宙間若神之事由五代及宋傳者多矣以今觀之豈過矣乎易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苟信且順天人應之矣況於神乎是固依人而食者也公精白一心以忠國愛民宜獲其報敢以是復於公告於父老而書之石神葢唐貞觀時青溪人其出處之故幽明之辨具宋章岷郭磊鄉碑茲不復述取古者迎送神之意系辭其後俾邦人歌以享之雲
  神之來兮肅以風謇將降兮𤣥宮威靈憺兮有赫般要眇兮無窮攘羣敓兮東表阜百榖兮西灝承巍巍兮祚明徳惟下民是冒右迎神神湏揺兮安留忽而去兮上浮望杳冥兮不可扳翠冉冉兮山之幽𤣥猿呌兮石裂文魚波兮衝風起惟峻極兮終古民享祀兮如始右送神
  成趣軒記
  凡物之自得其得乎己者已知之人莫知也得乎天者天知之人莫知也天也者莫之致而致也雖已亦莫知之也曷從而得之惟無所係累者得之也扁之於輪良之於御蒲且之於射詹何之於釣極天下之技自以為得矣大叔之田虞氏之博昭文之鼓琴孟公之飲酒極天下之樂自以為得矣由君子觀之其溺於物一也天下有不溺於物者然後至焉若靖節先生之所謂成趣者其得於天為何如也張君子愚意有契於是遂即其居室而扁之子愚客睦州城中有屋數楹僦地龍山之下有蔬數畆朝挾一童以出荷鋤畊植倦而休休而復作自食其力恆懼不給非有三徑之松菊與桑麻也又性不嗜酒親戚故人居中州者為多加以師旅歴嵗踰時不能㑹合相勞問非有近局之雞黍與壺觴也獨其環堵蕭然短褐簞食其貧類焉而猶未能無車馬之喧如柴桑栗里也則子愚之所以成其趣者將孰信之餘以為萬物一體也萬古一息也隨其所在而自得者皆天也以其所無慕其所有雖茍得之非天也故子愚之於靖節不必同不必不同各適其適而已矣各適其適者且莫知其然而然矣此天也其趣固天趣也余每恨無以得之間従子愚游見其甘隱約樂淡泊頹乎其順也未嘗不咨嗟變色使吾得託於田父野老相與欵門一笑於願足矣安能老而浮沉斯世猶曰古之人古之人哉
  天機流動軒記
  至正十年春武威余公廷心持憲節按部至浦江問邑之士於謙齋趙侯侯以戴叔能進公嘉奨之𨽻書署其軒曰天機流動余嘗造焉叔能顧而乞言於予既數月矣未有以復也則問諸叔能而知其説本荘周氏之書又數月得東陽陳君君采所為文讀之乃憮然曰是不既備矣乎抑余之不敢易其言者則有由然矣昔者君子之敎人也孰不欲引而納諸聖賢之域焉其必曰下學上達者懼渉於髙逺而不知務也顔子至明睿矣孔子教之博文約禮之外若無事焉以聖人之教如此後世猶有為周之學者而況以周之説明吾聖人之道豈不難乎彼以為無內無外也而吾亦且以為無內外也彼以為無迎無將也而吾亦且以為無迎將也然則吾之所謂天機者即彼所謂天機乎吾嘗觀之天地之間葢萬有不同矣而莫不各得其所焉鳶之飛也翺翔乎千仞之上翛翛然不自知也魚之躍也浮游乎九淵之下浟浟然亦不自知也是孰使之然乎抑自然乎源泉之出也前者逝而後者續草木之生也榮者悴而區者伸是孰使之然乎抑自然乎日月往來而明不息寒暑往來而四時相代以為有推移者乎且孰推移乎是以為有主宰者乎且孰主宰乎是以為氣出於神乎氣固神也以為機出於性乎性固非氣也易曰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氣也一隂一陽道也顯諸用則萬物無不體藏諸密則一物非我有是故無小無大無逺無近無往而不在無時而不然而況於人乎況於聖人乎今徒見夫榮衛周流呼吸出入而吾無所與者吾謂之天男女飲食視聴言動而吾有所事者吾謂之人是知有物之物而不知有物之則也茍知之則形色天性也此吾所謂道非周之所謂道也雖知之曷得之全其在我者而已矣全其在我者無私而已矣是故純亦不已者徳之盛也自強不息者勉之至也行乎人之所不見猶人之所見發乎己之所自知猶人之所知者慎獨之事也不慎乎獨則有時而息不極其純則無以與天一此吾所謂學非周之所謂學也由聖人之學以求聖人之道翰也未之能焉惡得以告人雖然余公發其端而不言不可不繼之也敢用是以記夫叔能之軒
  樂道齋記
  斯君文夀來自行御史臺留郡邸搢紳與之游者誦君之美而告於余曰斯君天子之國學生也以才能推擇為時用其志未嘗不在詩書爼豆間故有齋曰樂道願先生一言以相其志余聞之駭且愧鄙人於道未欵啓也斯君之所樂者鄙人何足以知之將以言其觕也則鄙人之履跡未嘗又君之門目未嘗擊其輪奐之美二者何居雖然昔者嘗私淑之矣天下之可以快耳目娛心志者其為物至夥而君子弗好之弗好之則弗樂之君子之所樂者重珪累組不足以為貴萬鍾千駟不足以為富君子之所樂者舉天下之物不足以喻之先乎天地而不見其始後乎天地而不見其終行乎日用而無乎不在是故三皇得之以立人極五帝得之以顯人文禹得之以紹舜湯得之以革夏文武得之以造周伊尹得之於野成湯舉之顔淵得之於陋巷孔子稱之孔子得之而人莫知之故孔子得之最深而不知老之將至孔子之徒既沒由是而得者鮮矣更千五百年而周茂叔合其門弟子求之其弟子程伯淳求之其後朱仲晦繼之然皆引而不發由是而知者鮮矣吾嘗求之天地天地髙厚而無窮於是而求之日月日月循環而無端於是而求之四時四時變化而不測於是而求之萬物萬物生生而不息於是而求之吾身吾身至近若或得之耳目視聴熒於聲色口悅芻豢體好安逸於是克而治之心通乎神性命於天至微至賾無物不該於是存而養之克治存養日求不足於是而勉強以繼之勉強猶人也非天也故求三十年矣志勤力勩而未之慊也今君廼得以名其齋其盎若飲醇酎乎灑若聆廣樂乎若登春臺而熈熈乎若游康衢而皥皥以為徒乎是未可知也吾又烏足擬諸形容哉為我謝斯君國家軍旅之事方興而君之車馬有行色余不敢請間也君子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古之義也君幸職思其居以報國家天下安而後臣子得遂其私他日退而燕處是齋由余言以求余之所不言其尚何如哉其尚何如哉至正丙申春三月媯仲子記
  畏所記
  常山邑丞劉彥英嘗自溧水闢地抵吾婺數過従論學及領邑事又數於衢郡見之間語余曰吾於世無所取長自家庭子弟従師受學長而服官政隨牒四方恆若弗勝也弗逮也人以吾為畏焉吾念之固然計吾得者以畏也失者亦未必非畏也因名其室曰畏所願乞記於下執事余謝不敏今年聞余病且免歸其請益固廼作而言曰君子處天下之至約而不戚服天下之至賤而不愧履天下之至險遇天下之至變而不駭且亂中立而不倚內省而不疚惡乎畏也茍得志雖富且貴焉當大任於廟堂之上決大議於人主之前一言定國不變色而利澤加於民若舉而措之惡乎畏也吾聞之天體物而不遺人物之生日用之間莫非天命之流行念慮有一不誠焉言動有一非禮焉雖至隱至微也而人偽參之天命㡬乎息矣操舎之頃存亡之㡬也敬怠之萌吉凶之辨也今君之畏詎不以是乎則吾知之矣以是而畏之唐虞三代之聖人猶兢兢業業孜孜慄慄翼翼亹亹不能一朝夕寜也書曰廸畏蹈而畏之也又曰寅畏敬而畏之也又曰抑畏謙而畏之也皆所以畏天也詩曰胡不相畏小人無所忌憚不知天者也不知天者不當為而為之知天者不當為而不為當為而不敢不為之故其畏也非懼怯也非委靡也又非有操切之者昊天曰旦與爾游衍昊天曰明與爾出王君子知之故無不畏仲尼著其三其致一也余與劉君皆學仲尼之學者而余恇怯委靡恆患不振竊觀於劉君方兵興時脫身危亡疾疫之中奉其母夫人以行歴數嵗而返於鄉閭髙年無恙不失人子之道一弟二子自為師友不廢義方之訓雖仕宦非其志也邑人親之官事不嚴而集其立心行已加扵余矣在易之乾以惕無咎在震以恐致福君何失乎以君懐恐惕之心求免於戾則非也天下有任重道逺而賁育不與焉者吾於君之名室寜不重有警雲柔兆敦牂之嵗夏五月記
  愚齋記
  趙氏兄弟合食而居者三人伯明修其先業尤精於方術求其胗療者悉趨而赴不規規於錙銖之報人以是徳之郡長佐馬伯章之父年七十矣數致伯明視疾無老幼視之咸愈伯章曰吾祿不足於養何以報之君子贈人以言吾以伯明之義告諸君子幸為我張之伯明曰吾何足以辱此吾有室曰愚齋願得胡先生一言記之於吾足矣他日來請余以為天下之利人爭取其厚天下之名人爭取其美太史公所謂焦神極能為重糈者實存乎此而名為貴今不求其美而自託於愚無乃過乎試以而術言之人懸命於天有疾而寄之於醫按尺寸切動靜其要在脈其𠊱微矣推而內外推而上下欲知其變先諳其常欲知其始先建其母由陽而別之知疾病之本由隂而別之知死生之期不智而能之乎病有從逆有竒恆有表有裏有過不及兩之以九竅之變參之以五藏之動驗之以六運之化調之以百藥之味味殊性異惟所用焉病同治異惟所適焉以平為期不失其宜不賢而能之乎起死於將危明患於未至下工十不失五次工十不失三上工十全必非不賢不智者之所能也自僦貸季以來若岐伯雷公鬼臾區其人皆㡬於神聖非但賢智而已其後若秦和越人淳于意雖不及古之神聖其人皆賢智也又其後若張仲景華元化徐成伯許智藏之屬亦非不賢不智而能其術也伯明之術得之先君子而先君子葢有所受矣其有不本於是數子之途轍乎茍本之固神聖賢知之事也豈愚者而能之乎伯明習其事亦既能矣則所謂愚者何有哉周人鑄鼎倕囓其指黃帝遺珠罔象得之君子葢惡夫智巧焉今世之搰搰攘攘者跉踔相騖於時殫極權數求所意欲不遺秋毫計其用心未有不以為智為賢也由君子觀之其性鑿矣其情蕩矣曽顓䝉之不若劣亦甚矣天以昭昭者全賦於人參為三極物莫比靈焉非純樸無以養其真非沉黙無以保其和非敦厚無以致其逺非深潛無以極其奧純朴也沉黙也敦厚也深潛也不㡬於愚乎則伯明之齋雖謂之愚可也伯明之毉人皆知之其愚未有稱者惟於余頗有合焉其弟叔友居南山中將黜聰明屏嗜欲久視人世其必囅然於余言矣
  芳潤齋記
  烏傷鎦剛養浩受業於潛溪宋先生業成充賦吏部留京師益磨切其學於四方之賢士四方來者莫不爭先願與之交公卿大夫言於朝將用其所長養浩固卑讓引而東歸闢室以為讀書之所扁曰芳潤以求其歸宿於六經乞文為記余請訪諸其師以為潛溪當世儒宗方以文顯子之文又酷似之何以余言為哉養浩曰先生非西河之人奈何以此語我先生吾師之友即吾師也願以告我余聞之不能奪其志廼為之言曰天下之物莫不有聲色臭味之可好而載籍之在天下未有聲色臭味如物之可好而惟儒者好之其曰芳潤者自晉陸機有是言人傳誦之六藝之文曰易也書也詩也春秋也禮樂也樂亡而禮僅存其三曰儀禮也周禮也禮記也漢儒槩而言之以為六藝史遷曰六藝經傳以千萬數窮年不能究其説累世不能通其學聖人之言豈越若是哉火於秦汨於漢加之傳注日以滋蔓故習於訓詁者溺於專門流於術數者拘於災異否則詞章而已爭事口耳非有得也易通於幽明之故書紀夫政事之實何取於芳潤也詩以道性情之正春秋以示法戒之嚴何取於芳潤也禮以正行樂以和心又皆民生動作威儀之則風氣流行合同之化非徒誦説其於芳潤又何有也無亦以其辭焉已乎苟以其辭則有卦畫以來列聖繼作渾渾灝灝代有不同至周而噩噩矣鬱郁矣及周之衰失其本真吾夫子從而繫之刪之正而脩之聖謨猶洋洋然望之若邇測之而愈奧江河不足以為深廣泰華不足以為髙巖草木之英不足以為粹雨露之甘不足以為美大羮𤣥酒不足以為淳猩唇貛炙不足以為腴味乎此者心融意適 淳也腴也粹而美也深廣而髙嚴也 天下之物而中無有厭飫也此其為芳潤沾溉天下亦已多矣春秋以來若屈原荀況之在戰國賈誼董仲舒司馬遷劉向揚雄之在漢韓愈栁宗元李翺之在唐歐陽修蘇軾曾鞏王安石之在宋皆得其膏馥涵揉揮灑爭雄擅長於作者之塲機也固其靡者耳由呉入洛雖少年才藻秀發而氣不揚徳不勝僅得乎其濡沫與弟雲吹喣以冠一時方之作者曾不足以希建安七子之後欲以議乎秦漢之上相去益以逺矣烏覩道之大全哉文者載道之器也徳脩則道凝道凝則言立有本者如是舎本而求末得其言不得其所以言雖兩漢唐宋魁人傑士才驅氣駕悉其平生之力未能極其淵源之所如往昔者聖人建極以身為法於天下患無以周天下之衆及後世之逺於是著之為經學古者生乎聖人之後誦其詩讀其書亦將以身體之以心㑹之則聖人之道不在扵書而在吾身吾心矣聖人不能有加於吾之性天地萬物之理皆吾性所固有也吾於是而得之亦不能有加於吾之性其得於天者固如是特因聖人有以啓沃之而得吾之本然者耳世儒習而不察聖學不明及宋二程子出於濓溪之門始闡揚之以承墜緒晦菴朱子益加討論以一衆説然後聖經賢傳訛者正疑者缺晦者明如日中天士得而讀之如出三代之前宜其坦然由之而無疑世之篤於自信者何其鮮也能任重者又益未之見焉氣卑習陋文獻日以替矣吾與潛溪抑且老矣無能為矣養浩游於潛溪之門既得其學出其所長足以用世顧乃退就淡泊従事於聖賢經傳矻矻窮年此其志豈徒在乎口耳三寸之間而已哉余故即其名齋之義推論古今得失學者當務求其本六經之㫖昔人以為列天地也立君臣也親父子也別夫婦也篤兄弟也明長幼也浹朋友也吾過養浩見其館人王氏長幼千餘指合族以居父子親兄弟睦恂恂習為孝友禮讓而養浩常周旋進退其間為之軌度記之經解所謂六教者養浩有之矣道在邇美成在久則余所望也洪武十三年冬十二月四日胡翰記




  胡仲子集巻六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七     明 胡翰 撰
  深溪王氏祠堂記
  古之祭者大夫之家祭於廟庶人之家祭於寢士猶大夫而殺焉禮也未有祠堂也祠堂始於漢不過即墓所為之禮之變也宋儒去墓而營於家則變而協諸義也古者士有祿位後世之士無祿位茍無祿位則庶人耳不得有廟以賢人君子欲致崇極於其先而下同庶人亦淆矣以公卿大夫之後髙門巨室欲致崇極於其先而下同庶人又淆也何貴於士乎於是而有祠堂之制以廟則不僭以寢則不䙝而於士為稱深溪王氏郡著姓也宋太祖之世其先有策勲為金吾衛上將軍封邠國公贈尚書令者理宗時有以進士登科言事動朝廷拜監察御史致仕太常少卿謚忠惠者其別出之族有為尚書為丞相者蟬嫣烜赫後先多矣而忠惠之從子處棠顧獨不樂仕進徙居深溪營貲産以善慶遺其子孫子孫遵之力於封殖五世而至善淵處士澄誕建有家篤於孝友今五世矣合族以居積數十年而族益熾且蕃則又大新其室廬規地正寢之東首建祠堂用妥其先世之靈始自髙祖不敢逮及邠國者逺故也髙祖有服則當祭非僭也其次則曾祖及從曾祖又其次則祖及従祖繼祖為禰禰之昆弟及從昆弟族合則祭亦合非䙝也月朔必謁有故必告嵗時奉其明薦罔敢或怠以粢盛醴齊牲殺器皿不可無田以給也則置祭服凡禮之得為者視其力而為之其不得為者則弗為也既協諸義其長士覺猶懼來者不知所以報本始之意介余友劉剛養浩來請記余嘗觀於易之渙萃見祭祀之足以感人心為天下至大而人民至衆也人各有心孰能萃之惟祭能萃之渙而異心者可萃也則生而同氣者宜若之何哉士覺於斯豈惟足以昭格祖禰之神尤足式孚乎孫曾之心矣孫而又子子而又孫致其孝享合精聚神猶一人可也同居不異㸑猶一日可也寜有替乎存乎其人耳餘客浦陽間獲與剛過士覺家少長序立左右熟視之慤如也終日而退言語若不出諸口於是知王氏之世徳有不在貴顯者知其將事其有足觀者乎昔朱子敘家禮欲畧浮文務本實竊附孔子從先進之意余於王氏亦以是雲俾書諸麗牲之石
  知本堂記
  國家營新城於諸暨常棲重兵命省臣有文武長才者鎮之於是叅政胡公往踐其任數年之間令行化孚人用和輯公乃因其餘力構堂曰知本而居之未㡬移鎮來杭朝廷加公行中書左丞新城之堂葢廢矣則又即所寓而扁焉以新城往時陳剛之記俾復述以記夫今堂余觀天下之物基厚者積必髙源深者流必長盛徳之興其後必大昔越國公畢生効力於社稷有開國之功有庇民之徳身不食其報而遺裕在其後昆公實承之朝廷嘉念越國衍錫封之典厚任子之祿殊恩顯秩萃於一門焜燿當世公實承之此宜夙夜不能己其惓惓之心也是堂之作其名葢有由然矣夫以燕處之私不忘其所始則其於蒞官必莊矣戰陳必勇矣豈有非孝不忠之事乎故家有嚴君由之以生者謂之父母左右就養服勞至死可也天下有王由之以立者謂之父母左右就養服勤至死可也而又有大父母焉雖吾君吾親皆資之以始所謂萬物本乎天者是也就之而不可得奉之而無所致其力君子於此葢難矣今剛推言功業本於仁義仁義本於心心本乎天是之謂知本孰從而求之滋不易矣天體物而不遺吾以為君親皆天也臣子日用之所當為者孰使之天使之也天性在物雖穴處肉食之蟲獸猶將知之何獨至於人而知之乎故曰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親其本一也一者何天而已矣知所以事天則知所以事親矣知所以事親則知所以事君矣反而求其本亦曰敬身焉耳詩書稱君牙世篤忠貞召虎肇敏戎功人孰不以此望之公乎尚允蹈之不然則余徒有言也亦末矣
  清風樓記
  赤松寳積觀之西廡有曰沖和道院者道士倪天申趙子安居之其先師曰竹林王君王君之師曰石泉趙君皆以詩名方外元貞初石泉與其徒嘗構閣曰松花逮今六十餘年天申子安又即松花之後為樓髙三丈有竒橫闊與深皆五丈有奇工既訖事取竹林所謂清風集者因以名之而藉呉君徳基屬余記焉古稱金華山一名長山袤延數千里至赤松而風氣融㑹丹崖翠壁環合為一澗水汨㶁並山曲折若左右顧而去晉黃初平牧羊山中即其地也今靈跡故存觀之廬舎聨絡錯峙各擅其勝而是樓冠之吾嘗與徳基登覽其上見山之諸峯髙者竦而側者跂前者伏而後者赴矯若鴻驚抉若猊怒拱若人立而植圭璧欲遽數之不暇晨霞夕靄晦明吐納大松數千百章柯葉彌布如車葢它竒木異艸往往非人世間物可服餌也山雨日出春爽芬烈之氣襲人其北脩竹萬個如碧雲蒼雪歴寒暑而不變望之有太古之色不敢狎也禽鳥嚶鳴薈蔚中鸛鶴決起清風颯然于于徐徐而來不暴不曀翏翏刁刁而草木動澗谷應雜若琴瑟笙築引金石而考之乍鳴乍止余乃顧謂子安曰美哉風乎往來升降於兩間而浮游囬薄乎四時之序可以鼓大化舉大物人卒遇之可喜可愕可悲可慨其變不窮而孰吹噓是孰槖籥是吾與子皆不得而知也臨爽塏之地處廣埌之野臺焉而觀川焉而游鼓南薫挹西灝疏瀹世之汙濁由是以快一時之懐則人得取而樂之也天下之物人得而取之故吾取之也莫與之爭人得而樂之故吾樂之也無有不足今登子之樓俯仰山水之間披襟而坐飄若蟬蛻而撫有宇宙者恆以是也故人皆物乎物而吾獨與造物者游世言神仙好樓居將不有泠然從寥廓而至者乎吾慕其人久矣不及見之而偶獲與二子相從於方之外天申願而朴子安敏而好脩皆能成其師之美者余每過之子安輙留就飲舉大白引滿劇談大笑視其鬚髯墨如也或疑其為神仙雲
  悅親堂記
  越國胡公之鎮金華也其內弟馬克敏實𨽻麾下間請於公願輟行伍迎母以致養焉公聴之今十餘年矣將治裝歸淮南告於媯仲子曰含山吾土也罹兵革之變吾兄弟三人者舁母避亂廣陵未㡬兄弟俱沒煢焉㒺知攸濟天下棄吾母子渡江而南惟越國是依以至於今日復值海宇混一朝廷詔凡臣庶播遷者悉歸其鄉土復故版籍吾將入籍為含山之民矣奉吾母行且有日願先生教之則吾雖不獲與諸將驅馳出死力以取功名如世所謂豪傑退而沾被聖化不失孝友之稱於鄉人是亦先生之賜也媯仲子曰夫士之去其鄉猶大夫之去宗廟諸侯之去社稷也豈其所欲哉不得於君則去之國有故則去之未有若今天下之變父子兄弟不得聚廬而處者皆是也殊鄉異井資濡沫以全活不為人俘虜則幸矣欲保右有家孝養厥母甘旨輕煖之奉適於口體優游朝夕之間不知安土之既久而陟岵之可悲此千不冀一也況大兵之後復覩太平之盛遄歸舊鄉紹復其先世之業親戚故人相賀於閭拜母於堂舉酒為夀何啻骨而月之以獲更生此萬不冀一也而吾於克敏見之克敏歸矣吾聞含山故龍元縣有彭山之勝東闗之阻風氣去中土不逺魏晉以來南北豪傑之戰爭往往皆在其地而今莫不鞠為丘墟榛茀所生鳥獸所萃霜露䝉翳一顧蒼莽欲求其故漫不可識則凡富貴功名人生待之以為榮恃之以自託於天壤者果何如哉故君子之道不以天下之重易吾性之所貴生而有知則知愛其親矣不幸而遇變幸而不失其常皆天也天以是厚於子而子弗求盡其道不可也盡其道者誠身而悅乎親也吾何加乎哉請徴諸孟軻氏之言以悅親名其堂而歌之雲輪乎奐乎吾何美乎願以致吾養乎母夀且康樂有孫子乎
  安樂窩記
  東陽多大族子孫能亢其宗者有蔣氏焉蔣氏居橫城南溪間而南溪之族兄弟四人長曰伯康次曰仲啓曰叔夏曰季髙其先君子晦父棄諸孤之日藐焉皆幼也惟母夫人延師教之未㡬皆踔踔能自樹立曰吾豈以吾父不存而貽母憂哉凡可以悅其親者必致謹焉其後伯康三弟又即世伯康曰吾豈以吾弟不存而貽母憂哉凡可以悅其親者益致謹焉今母夫人七十有餘嵗矣麑冠鶴髪顔色愉愉然飲食起居晏晏然於是伯康規堂之西為室於池水之上取古之善事親者善事舅姑與夫者列而繪之室以備監戒既成則奉其親居焉曰吾親老矣幸而安於斯樂於斯矣不可以他名也遂名之曰安樂窩又以安樂窩者康節邵子之室嘗有是名也今襲之不韙廼諗於其先友范景先景先曰在禮有之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安其寢處以其飲食忠養之孝子之事也襲乎襲何為而不可乎伯康因介景先屬余以記之君子不沒人之善余雖不敏猶願執筆以従君子之後乃言曰若昔邵子之居洛其寢室不過美惟求冬燠夏涼遇有睡思即就枕此其為安樂者乎則天下之處子皆得而有矣不然則弄丸餘暇閑往閑來有不得而與之者乎則天下之至理亦嗇矣邵子求學於古今盡古今之情求學於天地盡天地之情非私於有我者也茍不私於有我則其所謂安樂者天下後世人得而同也獨伯康乎今天錫子之母以眉夀又康寜無恙是亦一安樂也子更多故而能奉其親飲食寢處不違膝下是亦一安樂也今取之以名是室豈人子之私哉循乎天而已始余従文懿許公識伯康之先君子沉厚長者禮致師儒方規為義塾紹復其先世之舊有志不遂及季髙登黃文獻公之門余復見之方著問學然亦不遂後先數十年見其父子如此而余亦遂老矣何幸於兵燹之餘又見吾伯康之獨亢其宗哉恆欲週遊兩峴訪其故家餘俗過南溪謁吾伯康盡發其先世藏書以足吾平生所好患未能也伯康幸終惠之吾聞孝子不過乎物仁人不過乎物此孝之大者純善若邵子可也伯康幸加勉焉不有得於余言則有得於景先之言矣余固將登子之堂執爵以為母夫人夀
  滄洲趣軒記
  有為希夷之學者曰一山外史隱居赤松之山作軒於池上既落成矣問名於客客巧歴之靡適於可也久之而有亟圗來者發而視之則上清方壺子所冩滄洲趣也乃以名其軒而求記於媯仲子其言曰吾軒廣十餘楹疏其前以為池周亘百數十歩於勢劣矣而有不可為畛域者焉月往而規燬日入而魄淵天光下燭雲影相涵與夫山之草木水之鱗介莫不往來隱見於空明之中而蕩摩浮動於幾席之上吾坐而挹之豈不猶洞庭之野具區之澤煙消雨霽漁人舟子散而之乎東西浟湙澹濘一碧千頃而天隨𤣥真之屬傲睨乎其間也吾循池左右列為小廡四阿相承以屬乎南而南廡之外則金盆上霄諸峰之水合流而西洄洑兩崖之隙出乎舄履之下卒與石遇鳴聲參發小者瀺灂大者澎湃雷霆駭乎前雪霜變乎色相禪於晝夜之間吾臥而聴之豈不猶江河溟渤潮汐生而波濤作大風鼓之神物馮之矗起千仞變化頃刻目不敢注聴不可極而安期羨門之流乘蹻而自適也故吾雖處乎一山之中一軒之內而浩乎有滄洲之趣子以為奚若仲子曰天下之美患不能兼而有之抗志幽敻者其居奧矣而不知江湖之為大寄懐夷曠者其視宏矣而不見山林之為阻今子欲兼之乎余聞道家有十洲者而滄洲不與焉昔東方朔隨師之主履中旋十洲亦未嘗及是也朔之後數百年而後謝眺知之又數百年而後杜甫知之二子者發之歌詠亦不能有也則所謂滄洲者果安在哉物生於無始名出於所寓方其未有物也𤣥黃溟涬而未芽且孰為天孰為地而孰為子之洲乎及其判而有物則天積氣耳地積塊耳以積塊而浮游於昆侖旁薄之中則大地亦一洲也人生長休老於其間不自知之而求之魚龍不測之淵思若至人者與之居終古不得矣否則擬諸尋常詞翰之末自謂足以盡天下之玅去道亦逺矣故朔也眺也甫也皆未得為至也汝南之壺飲者樂之巴卭之橘奕者安焉是故無小無大無逺無邇其趣一也試觀於止水聴夫鳴泉動靜相涵而孰使之天下之物莫不皆然又孰從而有之此希夷之道也微之又微搏之不得名茍得其趣則方壺之圗寓也子之軒亦寓也而吾為子記之亦寓也將混而為一而問諸祖洲之人焉
  白雲亭記
  距婺之東百有五十里其邑為東陽未至邑四十里其鄉為懐徳其山有曰八華山者故文懿先生講學之所也山之𪋤邑人許氏居之其兄弟曰和伯曰晉仲自以其生也晚不及登先生之門幸嘗私淑諸人與有聞焉顧瞻遺躅流風餘韻又幸而未泯山川草木猶將被其榮矣則吾寜能已其興起之情乎乃作亭山中書其匾曰白雲亭白雲者先生故所自號也因其自號而匾之尚徳也余聞之許氏乃記之曰儒者之學尊本明統宋南渡以來朱子嘗以是傳之黃文肅公文肅傳之何文定公文定之後王魯齋繼之金仁山又繼之至先生葢五傳矣延祐乙夘丙辰之間天下承平諸公貴人方事文治聞先生名者爭欲辟致為時用先生固辭而侍御史趙公宏偉自金陵寓書願率弟子以事先生先生留金陵踰年乃歸從游者益衆以目眚不能見客遂屏跡山中諸生贏糧笥書従者如故去湫隘而就爽塏暢湮𣡡而挹清淑境與心㑹業以專工固一時之盛也先生旣沒門弟子又自為學逮今未六十年何其微也惟茲山表著郡邑蒼莽百里間余翹而望之欲従和伯訪其故躅曽不能一至焉若先生之門則嘗灑掃矣方年少氣鋭聞其所聞而莫究其所以聞也見其所見而莫究其所以見也又況其不得聞不得見者安能有諸身乎事往而世已殊志存而力不逮今老矣獨不能己者何哉萬物同宇以生而人在天地猶一物耳自幼至老大都不過百嵗而百嵗在天地猶須臾耳以須臾𦕈焉之生而欲並天地以立與天地以為終始者豈有他哉惟盡夫人所以為人之道焉耳人之所以為人之道其理命於天所以為性者五著於人所以為倫者五明而誠之皆吾固有者也雖先生之受於仁山仁山之受於魯齋上泝朱子之傳有不得窺者豈能外是以為敎乎由朱子等而至於河南二程子又等而至於先聖人孔子豈有異然乎故曰以一物觀萬物以一世觀萬世者聖人也聖也者人之至者也人也者物之至者也知其至而至之吾雖不能以一觀萬然去先生未逺其道可識也和伯之所尚固有不能己者矣和伯之弟晉仲與餘生同嵗學同志又與余友呉君徳基先生之仲子存禮相友善他日登斯亭二三君子試以余言觀之則凡興起其髙山景行之思者不假他求而得之矣故余於其登覽之勝風物之美不暇摭而書焉
  煑石山房記
  吾鄉棄以誠寓於醫而以煮石名其山房山之人間而訾之是何惑也天食人以氣地食人以味總總焉而生噍噍焉而食於是有稻粱果蔬水土之品以為饔飱醯醬菹蒲也有牲牷魚鼈鳥獸之肉以為殽胔醓醢脯鱐也皆養生之具人所同也今棄人之所同養而取諸石焉是以平墄砥礪之胚而擬乎簠簋籩豆之實也以瓌詭殊特之觀而等乎滫𤅵甘旨之饋也雖脩火之利均水之劑旦旦而湛熾之何足以饜飫人哉於術亦左矣竊為以誠不取也或從而釋之何訾之過乎聖人貴無體之禮無聲之樂庸知天下不有無味之味乎太山之磷是為雲母熬之以𤣥水漬之以秋露可液而飲也苻陵之砂狀如夫容粉而內之甆釡取紫背烹之三伏可粒而食也若是者葢多矣故八石五母亦至人之芻豢也並天地而生非若草木之華實鳥獸之脂膏嵗一計而月一取也故衛生者資之非直已人之疾起人之死固將久視天地而不老也古固有為之者矣何獨至於今而異然乎以誠多禁方其必有所受矣以誠曰允若人言是欲韓伯休我也吾嘗曳逢掖之裾於公卿之門人不我虞也而今脩刀匕之劑於三家之市又何求哉竊觀於唐人韋應物之詩而悅之不知其頥之解而顛冥也請質諸媯仲子仲子曰大道裂而百家之言興其淆也千百嵗矣天下無白不可以視石天下無堅不可以謂石物白焉無定白物堅焉無定堅惡甚石也吾以公孫龍之言為幻矣比嵗居金華山聞有黃氏子初平者又幻於龍也其人牧堅耳能叱山之石以為羊惜無薪烝世不得染指焉以誠求之幸置棗脯齋祓而候諸山房之扃將見其人矣試以余言似之母久事狡獪吾有蹲鴟旦來啖之毋使人擬汝於觙也
  樗菴記
  浦陽趙氏由宋至今為邑望族而彥嘉尤良謹能交遊四方賢士與媯仲子為世契仲子嘗踰長山往過其家山中有大木有若栲若椿者焉問諸山之人莫之知也至於邑郛彥嘉舎客而餉之仲子語以故吾見大木有若栲若椿者山之人弗我告此何木也彥嘉曰是其大本擁腫者乎小枝拳曲者乎此散木也吾菴嘗取以名之莊周氏所謂樗者是也仲子曰吾辱交於子之門少則從子之曾大父大父游既而奔走世途間又從子之父子游周旋進退庭戺間五十餘年  者者闢者拱矣先世封殖宜有嘉樹如王氏之槐田氏之荊安之散若栲若椿者且吾觀之又未始有也將自託於莊周氏則子之家著孝慈子弟慎禮節生産力業益又豐衍矣人皆知子之才也何居乎彥嘉曰待物以為足者徇外而忘內也持已而不知戒者見利而忘患也吾豈藉夫擁腫拳曲者以為吾輪奐觀美乎吾豈自詭不欲人之規矩繩墨我乎吾豈莊周氏之徒乎以吾悵不諧於俗俛而就之則矯固而執之則倨矯與倨君子不由也不若去智而任去術而任情彼以我為散也不求用於我不責備於我庶若樗之全盡其天年乎此吾志也先生何索我之深哉仲子曰物以才而貴以非才而賤以有用而伐以無用而全故楩楠豫章杶榦栝柏檖梓之屬世謂之文木樗櫟榕榖之屬世謂之散木文木大者為棟梁為樿傍小者為榱桷為棖闑其用不可遽計是宜貴也散木大不中繩墨小不中䂓矩求棟梁樿傍者無所用之求榱桷棖闑者無所用之匠者不顧是宜賤也才而貴也而或伐之不才而賤也而或全之是才不如非才也貴而用也而或有故而舎之賤而非用也而或不虞而災及之是才猶愈於非才也物之相形何算哉此養生之所以難也莊周氏得其一焉彥嘉氏得其一焉仲子則異矣天之生才非一朝夕而生也非一朝夕而成也合衆才而言之其虧成不同其所負者異也舉一物而例之其虧成不同非其所負者異也物有幸有不幸也人之所遇或幸或不幸皆天也君子不貳所以事天也人皆知有用之用而不知無用之用知無用之用而不知有用以無用為用有用者才也以無用為用者徳也徳崇而道立是不惟禔爾身且裕爾家用燕爾子孫矣故曰十年樹之以木百年樹之以徳彥嘉其樹徳乎或曰否彥嘉善醫其取諸虎目者能己人之疾是在炎帝之經子與莊周亦夏蟲耳彥嘉笑而謝曰何言之嵬也請書以為吾菴之故實俟夫志博物者辨之
  為善堂記
  宋先生景濓旣辭翰林之職今年朝於京師而歸余過 見之相與道舊故者累日將別復謂余曰吾兄景   於故所居潛溪之上取
  人之辭名之曰為善諸友記之矣惟子
  可無以慰吾兄余謝曰先生觀於天下之義理取徒為侈大嘗徴諸易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
  善也成之者性也天以是命於人人具有之當為而為之者君子也不當為而為之者小人也故君子為善不求知於人不冀報於天余嘗於其微而見焉方少壯時先生與余自城府抵其舎於是獲拜先生之大父贈太常少卿者塈其先君贈禮部尚書者頎然而偉樸然而古終日侍坐不妄交一語語即其平生所歴不及他事舉酒共酌歡然就醉人不見其惰容莫不以長者目之與其族人居族有犯之者不較也與其鄉人處鄉有犯之者不較也恬然無㡬微眥睚意鄉人藉其貲力自視以為得志不知公固長者也先生時在家庭方業儒出所學奮不顧人之是非人益以為迂濶余雖戅雅尊事之敬禮之天不與善人則已茍與之其必有達者歟逮今五十年遭值國家革命訪求儒雅先生遂應聘而起敷其碩學潤色鴻業天子嘉其能推恩及其先人龍光所燭昭若日月於是先少卿先尚書之厚徳純行鄉閭以為不及事者人皆識其可尊自九重襮於天下善積於人之所不知而驗於天之所由定埀示子孫以為明訓豈若庸人徼一旦之幸不再傳而遂無餘裕者哉故曰徳厚者流澤光徳薄者流澤卑徳之厚薄存乎其人善進而不已則薄者可厚善畫於自止則厚者可薄余與先生老友也而景淵又生同嵗余視之猶先生也有言烏得不盡故願堅晚節如少壯時不忘昔人任重道逺之意斯為美矣
  香溪仁惠廟禱雨記
  洪武十有一年夏六月不雨環郡之邑厥田髙者㸑圻下者剛燥陂澤既竭原泉不通稼日就槁農民告病郡邑修禱祀之禮籲天叩神或應或否而旱熯如故洎秋七月不雨農民告病益急從政者患之蘭溪距郡五十里其邑旱不為災踰邑而西又二十五里為香溪入其疆則其澤之竭者演而注其土之焦者淖而沃田間芃芃皆美稼也余為愕且喜問諸父老皆曰先是固旱矣農告病矣賴吾司征之長吉安劉君思忠而免於歉乃六月己丑君率父老禱於里之偃王廟合百神而享之明日丙寅入蟠山禱於天津廟廟故有大神曰澤潤曰澤沛葢司龍者也迎而致之及途而雨越三日戊辰又大雨猶未洽也七月癸酉君露跣道上禱之益䖍明日甲戌神應之以雨越三日戊寅又大雨吾稼仰之以足靡不就實是則神之賜也君之貺也吾民戴之每食恨不屍而祝焉余聞而愈愕劉君非有民社者曷為而及是哉既而過友人之門陳如圭氏呉徳璋氏皆曰誠如父老言然不寜惟是往年禱雨脫我於藴隆之毒亦惟君慺慺以將事吾懼無以報之則著為詠歌之辭而今又重䝉徳焉其感而應也灼有攸徴矣向使吾二人言之人孰信之使吾鄉人言之雖信而未必深也今先生幸辱臨茲土而寓目焉咨及下走走不敢隱懼余言不足以侈君之貺不於先生圗之而孰圗之先生茍不鄙夷得託諸文字庶其傳信矣乎余謝而退他日童良仲至郡則具其事以請春秋譏不閔雨而著喜雨善其有志於民也今郡邑猶古侯伯之國従政者孰不有志於民寜風旱逆時雨凡禮之所當為者悉致力焉而猶莫能致其所難必劉君一司征耳其職不過𣙜貨財督稅課取諸商賈之類與郡邑有民社者異矣顧不忍農人之無稼殫厥心而拯之天亦輒應之豈有他哉宇宙分事即吾分事昔江西陸子嘗有是言君固習聞之矣況其近者一視同仁而無間可也天之仁愛吾民恆欲厚其生不幸而丁斯之旱豈使之無孑遺哉故一夫致其格一鄉遂其育積誠之至則天心順成之矣余取鄉人之言論著君之美以見喜雨者能閔雨也不臨民而有志於民尤所善也此春秋之義是宜書之以告來者






  胡仲子集巻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胡仲子集>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八     明 胡翰 撰
  嘉禾頌
  至正戊子秋杭之臯亭山厥田有嘉禾焉里父老言狀有司余聞其事稽諸故實有大瑞有上瑞有中瑞有下瑞凡嘉禾芝草木連理皆下瑞其名物十有四天人之際至徳感則和氣應和氣應則休祥臻訢合煦育紛綸翕赩恆因物以著不期而至代紀厥美五行土爰稼穡萬種之命懸之雖景星慶雲甘露醴泉諸福之物較其利澤未有侔者而以為白狼朱鴈赤兎之不若則唐人議者過矣聖人南靣而修六府用八政貴食重榖其所崇者非以瑞也況時和嵗豐而今重以瑞告是乃天地侈茲靈貺昭示兆人如榖闗元山之産有國者視之宜有加焉昔天降嘉種於后稷而生民之詩作唐叔得禾獻於天子而嘉禾之書旅草野之臣懼無以鋪揚國家盛美如詩書所載竊感父老之言不勝畎畆之忠謹拜手稽首以獻頌不足薦於登歌庶或采而被之民俗亦康衢擊壤之遺音雲爾頌曰
  天降嘉種烝民乃粒著自六府滋布九域大江以南淛為奧區賦稅所出厥田孔腴接畛百萬土膏殫發汙邪宜稻日茂如摳有芃者苗一本而敷紛其百穗盈仞之餘潤濯醴泉秀疏瑞日既堅且好既穎且栗季穉來告來諗厥故耆艾驚嗟前斯未睹傾郛闐野聚觀竊詠相畆攸存農夫之慶嗟時農夫東作是勤我播我耰我耔我耘驅我蟊螣媷我稂莠惡知其他而畀斯祐人亦有言靡不有自和氣致祥乖則致異孰叅爕理孰秉經綸埀休錫羨自我相臣相臣曰否惟聖天子天子臨御克任克使大夫卿士雝雝濟濟左右克讓共期於治薦茲馨香不大聲色昭格泰貝渾淪密勿上帝降監率育元元時雨時暘時燠時寒風亦時若嵗迄用康坤元富植媼靈効祥景星慶雲非瑞之大白狼朱鴈乃其小者善政養民稼穡惟寳惟寳之瑞終羨且好嘉禾既旅皇徳彌宣致此不易保之惟艱昔在成王輔惟周公受天之賜不有於躬曰敬曰戒王心罔懈靡驕靡吝惟公履慎漸仁摩義教以化之制禮作樂範而陶之明明我朝監茲勿渝小臣作頌徴在詩書
  瑞竹賛並序
  上人仁公居智者之明年得瑞竹於山中命工即雷音堂之南植之一本䨇榦其髙不過數尺而雲儀雪操離立對聳翛然君子之風上人乞余賛余笑曰上人視天下一切物無所好也何取於是乎而以余言為也按戴氏譜凡竹之別類六十有一而瑞竹不常有也由其不常有故人異之人異之則不謂之瑞不可也古者王政昇平則福草生於廟賢不肖位不相踰則平露生於庭余不復見而於上人獲是竹觀之亦豈有致之者乎然非有也吾聞懐盛徳其心潛天而天潛地而地雖有鬼神莫測其際故能無迎也無將也無為而無不為無感而無不感無不感而無不應動者有知而自化之植者無知而自生之有知無知生生化化皆吾性中物爾果何取於是乎此上人之所以寓意也乃為之賛曰有籊者植在堂之下髙節對聳其美無度泠然清風載沐甘雨惟是徳人永保貞固
  文官花贊
  草木之植鍾美於天地著見於古今者其品多矣大率以不恆有為瑞以不多得為貴華平賔連紫脫濶閲國家之瑞也曠代始有之揚之瓊花潤之玉蕊天下之美也豈世所多得哉物皆然今鎮江其地即潤也范氏世居之為望族有花曰文官先世所植也自呉中富人及京洛公卿之家斥苑囿飾亭館競一花一卉之竒以誇示世俗極游觀之娯者往往求若是花蔑乎未有聞也當唐之世惟學士院有之其曰文官意亦以是耶范氏世業儒以詩書起家為令宰任司臬者衣冠相望於宋元二百年之間其於是花亦有不期而符者邪天地生物自形而色白者不能以為緋碧者不能以為紫今以一植而具有其美一日而遞為之變其得於造化之妙非人力能致之唐人以戎王子為異花若文官乃異花也夫以造化所鍾之異天下不多得之物而又植於衣冠之族又有名公卿如辛幼安者本其所自而書之製為樂府以歌之雖謂之美瑞可也而曾不厠於瓊花玉蕊之列者葢范氏故閥閲也其花先世所植手澤也非若蕃釐招隱老佛之宮瓊花玉蕊人得趨而見之使人得而見之有力者將取而去之矣則范氏珍之宜至而傳之不廣也天下之物負其所有不自見於世者皆是類也余老矣於世無所好顧以平生不知有此花一旦聞之可為寡陋之歎不能無幼安豪發之情焉乃述其事以貽其後人從而為之贊曰
  泰圜委和嘉植挺生抱素含貞揚采代榮如彼命服品秩有章下民所望君子之光我徴前聞厥類匪一瑞木四照神芝五色不貴異物邁種厥徳於古有訓君子是式
  南極老人贊
  猗若老人成象在天食氣之母居物之先樂有夀考得之自然申錫下土何千百年
  怡顔齋銘
  衢之超化寺昔紫陽朱子東萊呂子嘗寓焉寺故有雲山閣有怡顔亭兵興以來悉廢為郡城漫不復識矣惟朱子所書亭匾石刻余於祝仲文家見之仲文有吏能退居委巷誦習猶諸生也遂名其齋曰怡顔以余嘗事二子之學來徴言乃為之銘曰
  萬物芸芸孰怡爾顔人之感召日尋乎前茍物於物與物俱遷不物於物宅心孔淵內欲不萌外不能幹以一觀萬參彼兩間流峙動靜匪山則川飛躍上下匪魚則鳶春木既榮冬卉亦妍化育流行精賾具宣乾確坤隤形附象懸凡厥有生靡不可觀皆吾之與靡不可歡惟不梏於私乃樂其天
  處約齋銘
  郡諸生徐吉從師受業所處甚約也既名其軒乞余銘之
  惟士尚志必慎厥守處約非難固窮在久賦命在天靡不有定富不可求貧亦何病鶉衣百結華於黼黻陋巷一簞甘於鼎食相古哲人何樂於茲爰有良貴亶其不貲茍見其大我心則泰外物細故曽何芥蔕我約非約其獲孔阜其畜孔厚徳音斯溥尺蠖之伸貴乎能屈鴆毒之懐寜不可惕我告爾吉盍忍爾性道貴責成養當聴命先民之言罔或弗敬
  敬身齋銘
  池氏居永康之荊洲莘仲即其居而闢室焉曰敬身徴銘於媯仲子仲子曰莘仲其知本乎道無往而不在君子無往而不敬何獨吾身為然乎葢三極之道人參其間大之為天地幽之為鬼神夥之為萬物萬事其理有一不備於我乎能敬其身則將無不敬矣敬身有道心為之宰存心有道一為之主彼靜而固動而梏者俱失之矣莘仲其慎持之吾將以觀徳焉乃銘曰
  繄厥生參天地彼睢盱何藐爾六鑿披七情熾遞感忽疇克制返諸躬道孔邇惟天君實司契正爾容定爾志儼若思肅如祭慎爾獨恪爾事貫動靜合內外貞夫一斯為貴純不已聖可企赫有臨惕無怠
  無逸齋銘
  浦陽鄭仲舒名其齋曰無逸志為學也其友胡翰銘以朂之曰
  書言無逸稼穡孔艱念我學徒遑集於安上帝降𠂻有赫其命其命有赫日罔弗競曰明曰誠終始是資惟敬惟義內外不違毋謂跛鼈弗如良驥茍力於行千里可至逮其無息與聖合徳與聖合徳與天為一道豈逺而厥㡬孔微心焉一肆即汝自棄彼月而邁此日而征無或爾優游荏苒百齡
  漢榱題硏銘
  有漢榱題其篆曰長樂未央髙帝時陶旊物也僧用中作硯金華胡翰銘曰
  天埀範地合質圜覆九重遺者一於以用之懿文徳漢鼎可移茲不泐
  居易齋箴
  魯氏子濬文常山之秀也嘗即山中闢齋曰居易而力學焉今將適京師來諗於余大懼替厥服余聞諸易素履之往獨行願也茍行其願進退不渝也箴曰
  大道易易其平如砥人具是臻亦具是履相彼小人胡昧厥理舎其康莊自投偏陂抵𡾟為髙入坎不止惟茲君子宅心孔夷安吾之素適分之宜與時屈伸以範驅馳君子居易小人去之天畀有生夫豈逺而徇義則公徇利則私辨之不早顛具逐迷朂哉君子尚慎厥㡬
  尚節齋箴
  余友徐則常名其齋曰尚節將隱居以求志也請箴於余久而未之措焉今以病稍間乃為之箴曰
  四時之序節以成嵗萬物之理節以成禮非有資於差品乃自然之裁製何人生之多欲忘吾性之所貴利不盈於錐刀訹之而心醉勢不重於丘山臨之而魄裭如梟如獍如狐如䑕合朋為同恬不為異盍不觀夫澤上之水乎滿則溢節則止而況人慾之橫甚於倒海不有砥柱何以見夫君子人皆琭琭已獨珞珞人皆諾諾已獨諤諤是猶未也將求其至焉易貴甘節其次安節其次苦節甘節者顔淵曽參是已露肘而商歌瓢飲而自樂安節者晏嬰原憲是已貴而能儉貧而不病苦節者黔婁之屬是已困而不返死而無悔者也子將何居以苦則不可貞以安則未能企合亦曰尚而已尚也者非矯也樹不拔之操厲匪石之志不顧人之毀譽存吾義而已毋行乎怪不安其素毋習乎狷不知其固毋恃其不折過於戾契毋信其不湼流於汙閼子其慎之是亦可矣抑有大者焉易本無體神亦無方恆則有往節用有亨隂陽相錯變化縱橫晦明相禪通塞往還故釣渭之叟起而興周耕莘之夫舉而佐殷傅説棄版築而為相膠鬲舎魚鹽而得君功存乎社稷澤被乎生民不知一介而輕天下常以萬物而同吾身此非吾之所尚者乎非聖智其能乎是逹節也子其識之
  嚴氏子字辭
  男子冠而字禮也未冠而字者禮之變也父母欲其蚤知而夙成也嚴侯之四子皆幼既字而告之又請於余意猶古也古者字有辭禮變而辭不可廢也乃為之辭曰
  鼎也和不和無以調吾味其失也戾恭也敬不敬無以直吾內其失也偽雄也權不權無以行吾義其失也蔽溥也周不周無以廣吾惠其失也比惟周也得仁之用權也持義之制敬也存禮之本和也適樂之趣仁義禮樂斯罔不備告爾余言暨爾父之志尚篤於爾躬毋徒善其名字也
  禇士文字說跋
  錢塘禇士文以字行以善篆𨽻稱縉紳間或即其字而書之而告之士文佩之以求益焉余以為天地變化凡成形成象者皆文也日月之運行山川之流峙其光華精潤之發孰加焉其在於人則父子之親君臣之義夫婦之別長幼之序朋友之信是之謂人文焉堯舜之治化所以成乎此也孔孟之道徳所以得乎此也故文之至者稱堯舜孔孟彼以言語字畫為工者殆其次也今世俗之人往往索余於文字之間余恆患之故余不敢以篆𨽻之工為盡士文之能盍亦歛其華而求其志者焉天下之文不在於子則在余矣
  歐陽文忠公急就章跋
  文忠公在史館日朝廷大製作皆出其筆而餘力顧有及於小學家之流其文葢本漢黃門令史游而稍變其體昔游倣凡將為急就篇未敘長安涇渭術後人増以齊國山陽二章意公取州名裒次者亦縁此也公之手澤散在人間往往獲見於兵火之餘皆行書片紙未有若此之凝重茂美終巻無一字茍者自當與其文共傳為世所寳也今上人賢公以為草堂所蓄舊物不欲輒出示人吾恐非文忠之意故常欲取皇象鍾繇王羲之所書漢急就章與此合為一巻模而刋之備小學一家以廣其傳雲
  朱文公書虞帝廟樂歌跋
  桂林有虞帝廟在虞山之下皇潭之上宋淳熈初張宣公典郡因而新之朱文公記於石樂歌二章則其所系之辭也九年文公過常山書贈呂子約子約成公母弟也時佐治於衢故人傾葢酒酣意適洒然見之翰墨間宋以來二百年矣葢王氏之先得之清江時氏而時氏得之呂氏者魯公之孫葯至今寳藏惟謹余幼讀金吉父濂洛風雅即熟是辭今復於王氏見公遺墨惟帝有虞氏徳侔覆載雖古先記禮者不足以知之惟公歌詠之間抑揚曲折辭不費而意已獨至矣世之纂述者宜表而出之以備公續騷之辭豈在鞠歌行下哉洪武七年夏六月跋
  宗忠簡公告身跋
  忠簡公以宣和四年差監鎮江都酒務告命之下太宰王黼首署焉黼於是即拜太師與蔡攸童貫圗任國事北啟邊釁內小人而外君子宋運方否之時也汴京既䧟王業偏安於江表百五十年之間朝廷人才之用舎往往如之宋氏之不競誰執其咎哉
  鄭北山復官誥跋
  鄭公愍之以紹興二年進士授文林郎累官中奉大夫資政殿學士宣撫四川橫罹誣構卒於封州卒復二年   此誥是也淳熈元年贈光祿大夫則明堂大禮心所及也公之直言勁氣見於立朝之初宏謀盛烈著於治蜀之日而威名暴於天下強敵悍將逺近慴服固一代之偉人也其受知髙宗雖出奸檜之薦而未嘗茍為檜用檜主和議而公抗論未嘗主之檜喻蜀輸金而公以備邊未嘗從之檜欲歸金降人而公慮其為變卒誅斬之以是忤檜擠之死地終始大節炳如也載筆之士類能傳誦獨公平生為學所以探隂陽之賾極幽明之故不以進退死生累其心貫天人而一之者則槩未之察焉公在封六年其著書有曰易窺餘者翰獲於公八世孫謐伏而讀之竊意公俊偉之績磊落之節由其得於聖賢潔靜精微之學者有以發之也而翰又何足以窺之姑識巻末以俟知者
  劉公亮告命跋
  父以子貴而贈爵後世之禮也葢有天下者推禮追王之意以及其臣子所以為勸也猶古之義也劉氏在宋其事不見於史非此告豈知其名爵之為太中為中奉哉昔王昭逺能藏其先四世告命君子稱之則此亦未可以彌文論矣
  范賢良帖跋
  范公茂明世家香溪當宋中棄衣冠而任者彬彬一門之內公舉制科不就而此書則遺其姪元問者葢元卿以下輩也余觀元卿類次公集知其平日所守純一篤實不以朝廷之利祿為可慕公卿之薦引為可階其於聖賢之學如饑渴焉嘗曰學者覺也心且不存何覺之有又曰上智之學徳性是尊無視無聴昭然者存其言超然自得不但心箴為可取也乾道以前乃有斯人乎豈非特立有志之士哉昔陳巖肖稱公危坐一室敗帷故器人所不堪而神宇泰然終日與之對無一言及世間事今即其心畫言論之存者想其人於二百年之上為何如也君子於此其亦可以興起也夫
  宋吏部侍郎朱仲文奏槀跋
  朱氏自晉蒲墟令汎始家於婺四明居士元翰其後也紹興間居士嘗獻賦行在為人卓犖不羈今巻中雜詠遺言則乾道二年所書慨念古今雖在畎畆意氣躍躍飛動使見於用宜何如哉吏部侍郎仲文其諸孫行也仲文號守軒方幼時居士即竒之紹興四年及第陳亮榜第二人奏槀十事則開禧四年公在諌垣所擬指陳時𡚁議論剴切雖忤權倖不失為社稷計矣余觀二公遺墨因念宋南渡以來大義不伸大業不復紹興三十
               乃欲於開禧之際
         有 之勢而不察宋無可戰之 守軒以 不 實不覈慺慺言之廷議北伐獨力爭之居士之才不見於用守軒用而中遭貶斥不盡其才推其志皆可尚也守軒嘗學於東萊先生與孔山喬夀朋為同門紹興廷對又為同年其後夀朋當朝言事與守軒所見大畧亦同夀朋言具宋史而守軒行事世多不傳此巻則其四世孫了菴所藏以遺行之者屢更兵火行之䕶之如拱璧凡了菴一時諸老淮隂龔聖予粵人謝臯羽同郡胡汲仲往來詩簡至今嗣守不墜使予閲之益知髙山之可仰而慨喬木之不存識之末巻以見人才之進退盛衰世道之升降係焉
  文與可萬竹圗跋
  與可在宋為良二千石蘇文忠公從表兄弟也平生知其為人之賢文藝之妙者世莫若公嘗謂與可所畫偃竹雖數尺而有萬尺之勢今以是圗觀之猶不滿數尺而煙容雨態縱橫掩冉漫若千畆萬個近在人目無不可愛葢墨竹以小為難而多者愈難欲振筆直遂如公所謂兎起鶻落殆未見其可也否則滯而不化亦何取焉惟與可能臻其妙而文忠之言當觸類而悟也
  王右軍書東方朔贊跋
  東方朔贊與黃庭經皆永和十二年五月所書右軍一時之筆各自為體不同流傳至今求如此本者甚不多得雖紙墨剝落隱然具有當時瑰琦之意豈惟右軍書法之妙矯若驚鴻者於此見之而唐人模勒之工亦未
  易以刻鵠議焉晉仲從事臨    以王敬仲自居當官奴之得樂毅論可也
  懐素墨蹟跋
  張長史觀舞劍器藏真見山雲隨風二人遂擅書法之
  妙逺軼千載矣及 人得永     及見焉世之師心而不師古者何足以知之臨川蔡君謨定此三十字為藏真書非長史也余聞藏真以狂自任長史以顛著稱正相類耳想其人而觀其書使人意氣飛動時又雨雪晉仲請識其後以為山中珍玩是嵗洪武癸丑十二月十有二日也
  米南宮書蘭亭禊帖跋
  米南宮論蘭亭禊帖毫髪無遺至其所自書乃縱橫若此蓋出入規矩晚年筆也南宮嘗稱善書得一筆已獨有四面故其對帖臨倣者與真無辨而任意揮灑者入妙自得人鮮及焉余昔見黃文獻公恨不及以此質之姑識於公手跋之後
  胡石塘與王子智書跋
  石塘先生以前代儒宗折節下士交一郡吏貸粟周人急兩致書焉曽不以為凂而盛稱其賢則子智之為人果可以文墨吏目之哉葢有守有為不幸而為吏也雖為吏而無愧於天下之士其義可尚也由是先生尚之亦義也先生之雅操與文章並著於世孰取而孰予哉舒閬風石塘行所謂吉人㢘士遺我五斗赤受而哺之無愧色者其言雖為張瑄發可見其於子智不茍也子智老於郡邑有先生以為知已而又有希彥稱其家兒其所託者逺矣
  北山紀游總錄跋
  山川能説登髙能賦可以為大夫余聞諸古而於此巻見之矣自至正庚戌以來巻中作者由侍講黃公倡之而司理葉公吏部呉公長史張公繼之又其後而待制栁公太常胡公立夫呉公之詩附焉數公同出吾郡多擅名當世髙文典冊施之朝廷者足為邦家之光幽懐雅韻託諸老佛之徒者足為山川之壯豈多得哉余嘗承下風往來周旋其間顧不獲與諸生從杖履之後山空谷寂未嘗不三復而為之憮然儒墨異道出入殊趨呉公既以之興懐況死生之際幽明永隔黃公又安得不増悼邪未及百年變故倐忽在昔已然而今為何如也吾意扶輿清淑之所鍾偉乎其不可遏豈遂已邪比居長山之下嘗欲執牛尾歌之以遲失若人焉今存禮不以衰老棄余將入京而過余衡門留之不果攝衣率諸生陟潛岳而登其冡頂餘力躋僅能及之極覽無際追念往躅雖瞠乎其後而亦蛩然其音者也書以識之庶他日冠葢咸萃殫其餘年以尋劉孝標王子文山中故事
  蘇平仲瞽言後跋
  右瞽言若干篇空同子之所作也空同子習於六藝之學天子選為太學正居太學六年諸生從之授經皆曰空同子誠吾師也東西行者至京師欲求當世文章必於其門京師之學士大夫亦多推之皆曰空同子吾畏友也而空同子退然若不及人視之呫畢一儒者耳得告而歸金華奉其父母處其兄弟之間愉愉然間讀書為文矻矻如也余於是得其瞽言讀之託物以造端比事以寓意縁情以見義明於國家之體達於人情之變如鉤探物連牽不絶其出不窮原其敝之所始要其勢之所必至戚戚然思以杜之拯之將以上承天子聖化而措之乎太平之治余乃歎曰美哉乎空同子也人之所不及知者余知之矣單襄公曰忠文之實也知文之輿也仁文之愛也義文之制也瞽言者本乎仁發乎義有進戒之忠有慮逺之智非若世之鬱悒悲憤不平而鳴者比也葢其先世之遺風於是而存焉若昔長公少公之事宋知無不言言必中天下之過空同子似之矣蘇氏之秀豈惟在廷哉惜不令黃魯直見之而余深為之擊節雲
  劉養浩鐃歌鼓吹曲後跋
  右皇明鐃歌鼔吹曲十有二篇烏傷劉剛之所作也剛受學於前翰林學士潛溪宋先生先生博學能古文辭嘗敘述宋太祖太宗功業之盛為宋鐃歌傳誦搢紳間以為度越姜䕫可追比唐栁子厚今剛此歌篇次體製皆承子厚之舊而才氣橫發音節鏗鍧則得之潛溪又將追踵其武而駸駸其前矣昔潛溪在前元時去宋頗逺其言宋事皆徴諸史傳所載若剛也生際聖朝躬涉干戈之亂登於大猷故凡天運神斷指授諸將掃除羣雄合天下而為一者非若史傳所聞十年之間皆剛與余所親見也顧余老矣無以模冩萬一扵是得剛所作令童子誦之而余聴之洸洸乎如在短簫鐃鼓間不知其為衰颯也
  童中洲和陶詩後跋
  陶徴士之髙節非晉宋人比也讀其詩者未嘗不悠然想見其蕭散沖澹之趣故世慕之如韋應物之擬作蘇子瞻之和篇徃往不絶余意欲與之角顧縻於世之塵鞅敝於末習之襞積未能脫去今中洲是集何其駸駸逼人若是哉蓋兼取二家而寤寐乎柴桑栗里之間者可謂好之篤而思之精矣其有不合於古者乎抑古之比興非以能言為妙以不能不言者之為妙也此所謂發乎情也大音在天地流被萬物前者唱於後者唱喁果孰使之中洲之發乎情者亦將若是乎雖尚友千載可也葛天氏之民歟無懐氏之民歟其尚為我補諸牛尾之歌吾固將擊壤而和之矣獨不知聴之者其誰哉
  李伯時臨韓幹十八馬圗跋
  龍眠居士博學精識尤刻意繪事取法顧陸諸家下及韓幹靡不該焉幹作十八馬圖坡翁賦詩當時目爲韓生之馬蘇子之詩為世兩絶矣安知居士所作有如此者令人見之便如秦川沙苑間意躍躍然世稱居士之精緻可學惟踈簡處工不能近余觀於此始知之方駕唐人正恐未能或之先也
  王子端書服胡麻賦跋
  右服胡麻賦蘇文忠公所作黃華山主王子端之所書也子端在金源事章宗為翰林修撰是時金有國已久士大夫舎干戈從事翰墨之間如黨竹溪趙黃山諸人各擅所長以名家子端行草則取法黃山能變而之古者也余往在燕都嘗於市上購得子端過蟠桃山和二兄詩二首辭翰皆非近世人可比遭值戊戌兵燹之變散逸不存意猶惜之及來太末復於民家見此巻楮墨零落幸而存耳意欲售人而人不知其可貴獨余寓目之頃如睹舊物然亦不復求之今乃歸於吾鄉人任氏巻後有元遺山題識以淵珠膏火之喻為不可曉蓋金人傳冩誤以珠在淵作在淵珠也獨未審膏火所喻昔朱子嘗取文忠此賦以續騷余不復論尚論子端書法氣韻似米南宮妙處不減晉人自明昌距今埀二百年當土宇分合之後寥寥不可多得矣雖有拱璧寜能過之
  書賈節婦傳後
  天下兵興士大夫能死事者鮮矣而況鄙夫賤人乎是固難也鄙夫賤人能死事者鮮矣而況婦人女子乎是尤難也至元初𦍤兵渡江巴陵有韓希孟者魏公七世孫賈瓊之妻也嘗為軍帥得之義不辱赴江水而死既死人於衣帶中得其帛書有藉此清江水葬我全首領之語又雲皇天如有知許我血靣請又雲願魂化精衛填海使成嶺其言感慨激切毅然有烈丈夫之風郝公伯常賦詩以道其事惜世少有知者今賈氏婦之死殆有類焉而余采之民間其潔身就死而人不及知者尚多有之嗚呼以天下之至難而婦人女子能之孰謂為士大夫者不能哉生人之類所以不至於澌盡者蓋必與有立也
  書王秉彜傳後
  士生干戈之  脫於死地不為人俘囚阽於鉄鎻則其身之幸 貴其身不輕用之而又能保其妻孥於流離顛沛之餘守其宗祧以時祭祀則又其家之幸矣今秉彛既兼有之而又能推夫不忍之心釋人於忍者之手其言曰吾力茍可生人雖百凍餒不恤也往來江東西間全活者若而人周急者若而人來吾婺人被其賜者亦如之事具今宋起居所著傳中其為人也賢乎哉昔何蕃居太學六館之士更朱泚之亂不受汙辱有死䘮無歸者即身為治䘮蕃固賢也非昌黎韓子人孰知之秉彜蕃之鄉人也其用心亦庶㡬於蕃者則是傳其可少哉或曰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非有為而為之也秉彜豈欲持是以受其名哉余聞之心是而益賢之雲
  書尊生子傳後
  余始識尊生子時天下方用武尊生子自越至余見於今曹國李公之門美髯長身望之偉然聴其言灑如也公遇之甚厚留幕府數日輙去余亦領教信安後十餘年復㑹於金華則尊生子奉朝廷之命同知金華郡事顧不忘疇昔之故以一騎自隨過余余視之尊生子且老矣意氣猶擽擽也郡虛長吏尊生子總郡事聴斷民有不直不以繁劇置不問必盡其情重者省遣輕者下屬邑或徴輸不入度其才力約盡程度取辦而胥吏緣 於法不可貸乃痛繩之不貸尊生子務持大體人以尊生子為長者心竊易之尊生子笑曰今欲獮薙吾民乎且吾性剛急人言非所恤也
  其治如故踰年而郡著治績余在信安嵗時  其 不及從鄉人長老樂其有成而尊生子見之獨念其老且衰將以一㕓授焉余唯而退固將治裝而東聞尊生子已去職矣既去而余徙家裡中則尊生子已前沒矣今續其傳安得不使余歔欷流涕世豈復有斯人歟古所謂孝友於兄弟克施於政者其尊生子邪余故論著之而或以尊生子之意非子華子稱述之意其不尊生邪抑有由然邪當為而為之者君子謂之義不當得而得之者君子謂之命君子亦安於義命而已尊生子雖亡而有不亡者存焉此其所以為尊生子邪
  書劉府君墓銘
  余不識劉府君嘗於潛溪宋先生館下見其子剛而獲交焉今剛將入京師持是碣過余山中此何異韓退之誌李翺之祖墓也退之言翺有道而文固於是乎在余於剛望之矣
  鄭仲涵像贊
  有臞其貌有瑩其神處華腴而不汰侈自得乎一性之真有炳其文有淵其思顧賢達其未逺鋭將探乎千古之秘我懐伊人於焉寓目猶想見韓門之湜藉荀氏之爽淑也
  書朱氏家慶圗
  浦陽朱仲賢有母髙年九十餘康強無恙仲賢率其母弟日致孝養母弟或不繼則身養之作堂曰菊隱率其弟若子若孫若從子若曾孫嵗時為夀以娯悅之以是聞於邑人傳於京師士大夫言詠以頌其美余友吳廷毅誦之餘問仲賢何如人也曰謹愿人也何以為謹愿也曰仲賢嘗吏於邑而今老矣能保其身以至此者豈易矣乎斯其為謹愿也余喜而謂之曰子之言然矣殆未知其所以然也詩曰孝子不匱惟孝則施之四海而皆準仲賢患不能孝養耳茍孝矣則天必佑之故仲賢雖為吏而不辱其身也身不辱矣而又使之多男子也惟孝為然邑人不出乎里知仲賢之孝也故稱之若京師之人可謂逺且衆矣何自而稱之亦惟孝感而已矣豈嘗有私之者乎余與仲賢居同郡相見之日甚少往來邑中不信宿輒又別去所以知仲賢而信廷毅之不我欺者以予觀於仲賢近七十嵗其母九十餘嵗矣以弱冠致養其親亦五十年矣積日以至月積月以至嵗溫凊定省之節甘旨滫瀡之奉可勝計乎而今其母色笑在堂洩洩然其兄弟怡怡然而諸孫又詵詵其可喜非孝而能之乎天下之富且貴者多矣有不能一日竭力致養其親者欲如仲賢其可得乎故書之以為人子之勸非溢美雲




  胡仲子集巻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胡仲子集>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九     明 胡翰 撰
  謝翺傳
  謝翺字臯羽建寜人也家故贏於財父鑰居䘮哀毀人稱其孝宋咸淳初翺試進士不第慨然求諸古以文章名家元兵取宋宋相文天祥亡走江上逾海至閩榭州郡大舉勤王之師翺傾家貲率鄉兵數百人赴難遂參軍事天祥轉戰閩廣至潮陽被執翺匿民間流離久之間行抵勾越勾越多閥閲故大族而王監簿諸人方延致游士日以賦詠相娯樂翺時出所長諸公見者皆自以為不及不知其為天祥客也然終不自明且念久不去人將虞我矣乃去而之越之南鄙依浦陽江方鳳時永康呉思齊亦依鳳居三人無變志又皆髙年遂俱客呉氏里中得其餘日以自適一不問當世事翺嘗上㑹稽循山左右窺祐思諸陵西走呉㑹東入鄞過蛟門臨大海所至歔欷流涕晚愛睦州山水浮七里瀨登嚴光釣臺北向舉酒以竹如意擊石歌曰䰟歸徠兮何極魂去兮闗水黑化為朱鳥兮有噣焉食歌已失聲哭人莫詰其誰何惟鳳與思齊深悲之初江端友呂居仁朱翌闢地白雲源源故方干所居在釣臺之南翺率其徒游焉願即此為葬地作許劍錄及翺居錢塘病革語其妻劉曰我死必以骨歸方鳳葬我許劍之地鳳聞訃訖如其言鳳字韶卿由太學生授容州教授治毛氏詩陳宜中當國禮下之命其二子大登小登受業焉同郡黃溍栁貫皆出其門好奨拔士有一善未嘗不與之進思齊字子善其學本之外祖陳亮用䕃補官攝嘉興丞數以書干宋臣用事者言賈似道母䘮不宜賜鹵簿責文及翁顧忌爭不力猶不爭耳又言御史俞浙以論謝堂去職宰相附貴戚塞言路如朝廷何思齊雖有寒疾耳聾遇事不以勢移不以貧屈自號全歸子云
  媯仲子曰翰少客浦陽望仙華寳掌諸山從縉紳學者問翺時事未嘗不喟然為之太息於是訪其論著之文翺有晞髪集鳳有巖南集思齊有全歸集三家者惟翺集備焉其辭隱其指微大要類其行事是時元新有天下士大夫於宋事多諱書之鄞江任士林稱翺善哭如唐衢豈其情哉豈其情哉
  趙氏大墓表
  洪武元年月壬午趙氏先世之䘮既葬於金華縣慶雲鄉青岡之七星原郡守髙公昇題曰趙氏之大墓其孫古愚於是具其族出世次所以發大而流逺者請識而傳諸子孫初秦悼王在宋為太祖太宗母弟王第四子曰徳雍是為廣陵康簡王康簡生承亮是為樂平忠靖王忠靖生克愉魏國文思公文思生叔茝內殿承制承制 堅宮使正奉大夫始自汴徙家於衢則建炎再造也今其竁實居昭穆之首碩人田氏祔焉宮使生常熟縣丞諱公傳娶徐氏卒葬於衢常熟生長溪縣丞諱彥鉷娶徐氏卒葬蘭溪今其竁皆為位而不遷長溪之子遂昌縣令諱夫居穆之次其配徐氏祔焉遂昌無子以從兄憂夫之子為後諱時堯居昭之次其配徐氏祔焉是為古愚之髙曾祖曽祖有子二人長諱若韶號退藏山人娶陳氏何氏李氏則其大父也次諱若隆娶童氏則從大父也竝各居昭穆之次穆之右則祔以伯父諱嗣淇嗣父諱嗣淵者嗣淵之配張氏如之昭之左則祔以厥考諱嗣者厥妣葉氏如之考妣之次則古愚之兄古及其嫂張氏祔焉八世合二十䘮皆獲從其窽竁尊尊也親親也所以昭有禮也禮必本其所始所以昭有徳也惟趙氏蟬聨累葉自汴徙衢至長溪丞又徙於蘭溪至退藏公又徙於婺今遂為郡人翰同里閈嘗獲交退藏之門聴其二子之議論未嘗不以前人藁瘞為疚丁時孔艱賫志而沒亦惟後之人亶其圗之故古愚古古忱篤於孝友不替其父命於十年之後既買地縣北婺女鄉奉以襄事今又改𦵏茲土克邁前跡是為有合於古者邦墓族葬之義故翰書之非徒示其子孫亦以為邦人勸
  胡義士墓表
  永康之魁山有義士焉曰胡君元祚其先建寜人也宋宣和中其逺祖志寜來為邑遂長子孫至今居之邑地西直婺東抵處處阻險而俗獷山谷之間竊發弄兵積為民患及元之季郡邑兵起環處之境皆盜區也戍將石抹升之督兵討之勢猶不戢至正乙未縉雲蒻溪之㓂殷氏杜氏啖群兇以利大入剽掠橫殺不辜元祚慨然曰吾土皆王民吾雖力不能為國除賊獨忍鄉井罹其毒束手視之邪走白邑令為防禦計散家財集少壯之丁立保伍之法大書其幟為義兵冦偵之不敢輒犯詐遣其徒來降尋乃旁出抄虜擣邑郛焚廬舎㑹官兵至元祚率衆助討之冦退兵駐邑中頗恣睢元祚扣軍門白主帥出旗樹於鄉約曰敢擾吾民者殺無赦士卒如約而元祚具酒肉禮其至者如初鄉民安堵令嘉其能檄所部團結悉如其法上其名於憲府憲府嘉之署曰義士胡某俾與方允中合而拒賊賊畏之至者不敢越鯉溪而西時太平呂原明軍方岩致書元祚曰東南當賊要衝君以身障之能杜其不至乎曷若去難就易於計萬全也元祚曰吾衆以義合將以排難存鄉里耳委而去之豈吾志邪益厲衆固守聞賊至山砦之民受圍者輒出兵援之嵗丁酉正月賊冦武平合徳元祚大破之逐北數十里二月丙午戰於前倉又破之賊數戰不利明日乃盡勒其衆間道出方岩與呂原明戰巖下呂不利其屬孫伯純歿於陣又明日賊復至與元祚遇於占田元祚盡鋭以戰顧謂允中曰賊衆我寡惟死鬭耳不可退而覆也自辰至午戰不利方允中呂伯川沒於陣元祚自分不獨生戰益力厲聲罵賊不旋踵死之至正十七年二月二十二日也邑令伊蘓岱爾聞其死輒泣曰吾為天子命吏不能羸股肱効尺寸功而元祚起畎畆不費官一粟不取民一錢合鄉兵而贍之屢與賊搏雖斃於蜂蟻之衆不少挫其氣吾屬媿之矣其可使君之志不白於當世乎具疏其事以聞報未下明年王師克婺城永康內附又十有一年朝廷修元史凡忠臣義士於法得立傳余欲取其事載之無以究極其詳又八年余至永康見其子裕問君所以致死裕哀形於色為余言其先人之歿裕不能援而與之俱顧嘗圗其不朽有韓先生循仁之狀宋先生濂之銘在余讀而悲其不幸然未嘗不壯其為人當㓂發難時巨族寒畯男女扶㩦走道上以脫一旦之命不顧宗祏棄骨月者里相比也將吏畫地自守玩愒以養冦畏縮以為持重不能展手足者郡相望也計其人怖死不暇惡肯抗必死之冦以不貲之軀而君亦何樂而為之無乃輕用其身哉天下大義蓋有重於身者人不察也叛逆之冦義所不容也吾討之義不容已也不幸而死固其所也君既死而懐利計私者茍免宜若得志由今視之果能保其祿位乎享其富貴乎就令有之泯焉無聞者多矣若君之所樹立聞其風者莫不惜而慕之大義之在人心如此百世之下有生氣矣君得年四十有八娶章氏繼趙氏子四人趙出也長即裕次禊次祏次禔余既多君之義又愛其子之能孝故撫其大節俾揭而表諸墓亦史氏之遺意雲
  何遁山墓誌銘
  公諱鳳字天儀其先澤州晉城何氏唐㑹昌間澤州亂何氏南徙析其族闢地衢處婺三州而婺之著籍自淳始歴五代至宋其十一世孫有諱棣者是為公之曾祖其別出之族若殿講文定公基司農卿夢祥參政夢然皆以學術貴顯故棣雖不仕而蔚為聞家棣生㷆於公為祖㷆生璧於公為考璧娶應氏以淳祐十年生公生二十五年而宋亡元有天下恥於折節當世業醫藥為人治疾不避風雨寒暑治之常若不及無富貴貧賤必具善藥與之或不償其直置之弗較所至人賴其濟元貞初北遊燕趙用薦者授婺州醫學教授轉江西醫學提舉公雖隨牒漫仕意漠如也每風日清美則幅巾藜杖盤桓姻舊間長者事之以禮少者接之以誠陳説前代典故談謔俚俗瞭如阿堵前事文懿許公謙方羈孤時落落不偶在里中時從公游公竒其才館於家以世務機利迷岡他岐固勉以義令求其逺者大者文懿遂決意於學學得其師猶未振也公悉出其家書貸之率鄉人子弟師事之未㡬而爭走其門矣夢然以道自任雅尊事公見之必莊聞其言必傾耳以聴公長文懿二十年以定泰二年二月十六日卒於疾文懿哭之盡哀明年天歴改元遂以九月某日卜葬蘭溪州橫山下林之原今公之墓有宿草者四十餘年矣天下皆稱文懿之賢而不知世不有郭有道之流為善者何所賴乎故其孫穆以前祭酒許存仁之狀來乞銘存仁文懿子也述其先人之言曰吾所以克禔其身克植其家者先生教也嗟乎斯足傳信於君子矣公號遁山美丰姿不事邊
  幅名卿鉅人見者咸稱曰遁山先生    其下枝有子曰宗誠曰宗暎曰宗瑞孫曰  次曰穆即請銘者銘曰
  道苦多岐吾何適也雖有鉗且寜弗也君子之善不必已出也轢軷之助天下莫較其力也
  譚榮甫墓誌銘
  譚氏之先有國濟南歴城間春秋所書譚子是也譚子國入於楚子孫散居楚地其在湘潭者則自豫章來徙宋吏部侍郎世勣之後也由吏部  顯校尉濟七世矣濟從王師征伐以功授千   蒞官金華致書來告曰濟生十有四年而大父歿踰年而父又歿後十有二年東南兵起吾族存者鮮矣今焉下走幸不隕厥祀聞諸禮雲先祖有美而不知是忘其祖也濟惟前人之休是賴敢忘之乎雖薄祜不足以繩祖武敢謂不知乎是用摭其行事圗不朽於子翰惟禮有銘職在子孫合而徴諸人𢎞至公也不忘其祖重本始也故不敢謝按公諱安榮字榮父生而性慧能  人授以孝經隨口成誦䘮父與仲兄偕處從兄無子公以其子
  子之內外數百指公以其身     有違言時方承平州郡以權貴相傾有勸公仕者公曰吾非不願也顧有先人之敝廬可以避燥濕薄田可以供祭祀具饘粥讀書教子優游畢嵗良亦足矣終不能與世乾沒以義自守累貲叵計與人交不吝施予人有緩急饑遺以粟䘮濟以轊又斥其餘以修川梁除道塗䝉其利者歸徳於公則曰吾要譽邪又謹事浮屠崇塔廟像設為莊麗具或訾之則曰吾求福田邪人聞其風咸知公為長者年七十有四寢疾久不愈顧謂其子自吾感疾明旦且朞矣殆不起乎詰旦果卒公生宋咸淳某年十月四日卒於有元某年正月二十八日後六年乙酉十有一月庚申始從先兆葬於湘潭縣石塘山之原曽祖某祖某湘潭縣丞考義先隱居不仕自號湘潭居士妣劉氏配賀氏公之起家賀氏實佽助之通書算茹素至老年八十有四以至正十年二月一日卒是嵗十有二月某日祔葬子二人長應辰次應璋璋繼従父後女二人適王必大賀世發孫男六人明福𤣥夀貴某貴即濟曽孫男永齡曽孫女二人濟來金華去家數千百里計其先祖之葬且二十有八年中更兵變者十餘年人民就死赤其族者不可勝計而譚氏之宗祏獲全於土崩瓦裂之中纘有春秋封爵之緒有孫奮其忠勤不失為
  國桓桓之虎臣則前人潛徳之光豈
  不昭乎休哉銘曰
     以行吾義不專乎利安其止足以全吾志不貴 是謂鄉之善士其生也無愧其死也有餘裕矣
  蔡基先墓誌銘
  諸暨屠先生疏爽好士所與游皆當世名公卿通州大邑賢豪詞翰之流與夫山澤布衣有志無所用而儕於耕牧者非是不屑也嘗為余言其鄉人蔡君基先之賢力學而不干進教行於家而自得於田裡有足多者既又曰基先不幸折其左脛雖賢而無所用於世且世方以疾趨佻巧相徴逐孰從而知焉余聞先生言固識之矣常恨不及見其為人數十年來天下履變先生既沒蓋無聞矣於是而得先生之子徴之書為其友蔡權之父請銘發書按狀視之則先生所言基先君也君諱嗣祖字基先自曾大父柏大父行之父遇龍世為諸暨人皆業儒母楊無子君次室呂所出也幼嗜學従鄉先生受業昧爽輒挾冊先諸生以徃遇溝瀆左足折其脛由是出入不良於行矣然月朔謁先聖先師雖風雨大寒暑必入學宮無廢禮言當世治忽人物賢否出處得失雖足跡不離戸限問之而必知言之而必當若數計而符節合也所居負陶朱山列蒔花木賔至即流連觴詠以為樂元末兵興召三子語之曰吾讀書嘗有志於時比以疾無能為矣今天下多故吾其休矣汝輩圗之汝樞汝槩宜為余幹蠱汝權宜務學屠先生性吾 方講學薌溪之上汝宜從之君乃即邑之南塘營一力耕者十餘年兵勢益促未㡬而其地悉為屯挈東西未嘗戚於容及國家洗滌宇內寢就寜謐即欣然㩦老幼載圗書返於南塘題其居曰遺安庒 賦詩落之而君亦將足其休焉之志復為太平之民優游乎其間亡何遘疾而卒實洪武四年正月十日距其生之嵗大徳丙午得年六十有六矣娶田氏先君卒繼王氏子三人皆田出即樞槩權也孫二人曰照曰熈方田氏沒時三子請治葬君曰吾以邵子範圍數策之豈久人世者亦將觀化矣汝營菆塗俟吾歸同穴可也後二年果符之又三年權以春秋中授延安中都縣主簿樞槩咸克家鄉人稱之女一人適 避兵走道中懼不脫虎口投道旁沸釡以死  死之事見元泯則君之賢不   礪其所化於矣權既簿中都以洪武十年丁王氏憂明
  有二 申卜地某山之原舉三䘮合而窆焉世言越多隱君子微屠先生吾㡬失王駘今君已矣考其行事益知先生之言為信又嘉權之孝澂之義皆能成其父之志有交友之道不謝其請也乃論次而為之銘曰士之致逺以志而奮以學而勝不以疾而廢為吾之性故張籍盲於目不盲於心徐積瞶於聴不瞶於行洵作基先亦孔之聖生克有樹死克有承貽謀自身又何愧乎古之人
  韓復陽墓碣
  呉郡韓奕既𦵏其先君之䘮於郡支硎山之碧琳原而墓石久未有辭於是乞銘於金華胡翰以疾不能趨拜致書來告曰奕聞之公卿大夫貴而在上其賢可紀人已知之雖歿而自足見於世惟窮而在下有善而人不知知之而傳不逺無以自見於世則於法宜得銘昔朱子有是言而奕之先人不䏻踐之奕為此懼願先生有以昭之以葢其不孝噫何言之悲也是用敘次其事韓氏系出魏國忠獻王故安陽人以南渡始家於杭旋徙扵蘓髙祖至君遂為蘇人君之曽大父曰某大父曰某而曰某者其考也妣唐氏君諱某字復陽少孤奉母以孝聞於鄉里鄉人以能子稱之力學好古尤精於醫家之説為人治疾由江而達於淮周遊貴人長者之門所全活甚衆所至必求當世人物魁偉特達有才藝者承其下風即庸衆無所取長雖富貴人以富貴視之不屬意也淮隂龔璛遂昌鄭元祐在呉中為士林之望獨折行輩與君欵洽四方來者問呉中士兩人者以君為稱首於是人知君之於醫葢寓也元之始亂張士誠據蘇州恐衆不附大結人心引士類為已用或強起君君固以母老辭母亦遽曰是不可起也藉令富貴如汝家世何訖不就退然以奉親教子為務年五十在母旁依依若孺子居圍城中食飲必適母常愉愉無不堪意疾革囑其子奕曰善事吾母吾負阿婆矣遂以洪武四年某月日卒以是年六月某日葬春秋五十有四娶唐氏先卒子一人女一人女亦先卒子即奕也其孫曰貽君為人性亢而色溫見人有善欣喜動眉頰有過則面質之人始若不堪而心卒愧服嘗論醫以為醫之為術與儒者之學皆出古聖人而後世粗工皆庸妄去聖人逺甚以庸妄業聖人之事又不習其書又不資於儒宜其失之者多矣吾所以求賢豪之士意必有隱者焉及君得烏傷朱彥脩所著格致論推本黃帝靈樞素問以為説犁然當於心時彥脩歿已數嵗君乃命奕從其門人盡受其術奕讀書未嘗識余其於不斐之辭何取乎而欲寄重焉余觀君之在呉雖不有位為公卿為大夫其平生砥礪自可為搢紳學者稱道公卿大夫用事者一時若甚炳烈茍怵於利害臨變故俯就折辱身隕名滅雖鄙夫賤人皆得唾詈焉其得失相去為何如也故君子之可貴者甚於爵祿矣奕也何患其不傳哉乃銘曰有相之術不用於國用之靡疾遭世大擾不屈於暴處之有道孝思孔樂奚不可作返乎𤣥宅則有子是若
  王子智墓誌銘
  昔石塘先生胡汲仲好施與而慎許可風烈皦乎當世學者尊而仰之以言語文字借譽為重莫不彬彬可觀然未有如古名節之士者先生既歿余發其遺書得一人焉若王君子智何其見器之深哉方子智署慶元郡吏慶元趙誠之先生故人子也妻女流落先生致書貸子智之俸以周其急先生在呉門豪富人有饋粟三百石者叱而不受其視一郡吏五斗粟為何物顧吾義所在屬子智為之先生嘗謂子智㢘潔勇鋭流輩中絶無者也天下不以其言為過而信其人之賢余烏得而沒諸王氏世為處麗水人曾大父師尹宋廸功郎大父日章父英宋鄉貢進士妣趙氏宋瑞州守崇鑣之女君諱臨子智其字也幼讀書即嶷如成人既冠舉教官授慶元象山教諭部使者魯山臧公見而材之不欲置君散地俾吏於溫由溫調台又調慶元其在台也臨海令李某貪暴威偪其民致死事聞於郡郡將脫之君持不可一繩以法台人為之語曰李木杓乃見王無藥葢疾其掊取而幸其敗也濵海鹽竈戸私貨鹽以厲民民不堪誣以敓傷人命連逮繫獄久之不得其情狀吏無以決君謂鹽無𣙜貨死無屍傷具牘釋之及調慶元屬州奉化有林氏者出賈海上與漕船遇漕船擊而掠之有司逮捕百餘人悉問狀杻置獄以強盜傷物主論死㑹朝廷遣秋官按獄擇君自佐至州按之君謂漕船轉粟京師殺傷人海上而事有起因別無始謀與規財刼盜者有差等矣宜貸死昌國有楮氏者以女贅繆氏子為壻楮氏死其弟誣繆氏子藥之君讞之繆氏固弗藥也不當坐部使者楊某恚曰囚屢更審慮豈皆誤邪君持牘覆白復詰曰此何例邪君曰吏奉活法茍當其可即例也二獄卒如君議郡𨽻元帥府時首帥瀆貨數撓郡政郡莫之如何君條其不法十事白御史宋公帥聞之致仕而遁兩浙鹽運司嵗調官督課至郡其吏恣橫淩轢有司因罔利以為市君又言其不法運使髙公韙之吏以責還後至者戢不敢逞郡賴焉歴三郡於是考滿謁選行省議者以君枉斷妄理事繳駁不敘君辯訴於省於御史退休十有餘年意自適人或語及前故輒曰我命不達耳朝廷之臣必不壊法也已而中書報下事果直銓授龍游縣典史人意君困阨久矣寜無變志君戒其諸子曰我洗手奉公今老矣豈為汝輩變所守邪汝力學足矣龍游衢屬邑衢守馬昻夫召諸邑令議均賦役而龍游之役獨署典史蒞之君曰役之不均吏弄法耳吾黨躬其勞於是吏不得為輕重守念其貧以君年老諷之君曰死貧可也尋感疾且死語家人曰死者必見祖宗不可無禮乃沐浴正衣冠而坐家人扶持之則又曰男子不死於婦人之手汝等宜退遂臥而卒是嵗元統甲戌上距宋咸淳辛未君生之嵗得年六十有四嘗以平反林氏等獄薦升㢘訪書吏檄上不報以易經舉進士再試有司不中故雖有志於時謖謖刀筆間脫穎不能以寸輒又㚄而跋之然未嘗易其㢘挫其鋭也以是為汲仲所知終身不踰葢非學所及而得於天性者如此君自號紫芝兩娶趙氏宋吏部尚書立夫之女有子三人長景行次景仁景儀女二人孫男應期應朝二人景行介而甚貧君卒十有九年始克葬又二十有四年以狀來請銘其墓在葛翁山王氏先瑩之南其葬以至正十二年十月甲申相其力者呉士𢎞及弟誾也銘曰
  士之立身曰惟名節惟君有行著於困阨為郡之障為縣之幙積勞孔多一命不獲有奮其鋭有耿其潔湼亦不汙摧亦不折與世轇轕之死弗奪匪曰予智法我先哲先哲之言其潛則發君子之澤其逺不竭我為作銘表茲𤣥宅以告其子孫世其清白
  呉季可墓誌銘
  呉氏世居棠原曾祖應尚妣張氏祖紹孫妣時氏包氏黃氏考用和妣黃氏皆有善行凡浮屠之居往往割田資之嵗修報祀其故居既遷焚蕩蒙翳髙垣大術猶隱隱為人指目徘徊相顧蓋其起家非一旦僥倖發跡者更宋元數百年子孫至今有餘休焉有元盛時蘭溪以邑升為大州當閩浙之衝使客之往來貢賦之轉輸供億恆仰於州州仰於鄉於是以里之正主之呉氏老人重㢘恥壯者懼箠辱公年未冠輒請曰吾職也吾親幸少安即趨至州日與吏相上下吏嘉其能不嚴而趣辦衆目之以為呉氏有子矣安得吾兒如呉氏子乎然公雅不自多見人武斷苛取則曰吾不為也小民忿爭一言折其曲直人人悅服正有不法者聞之竊恧而懼州凡十鄉南鄉之田畆稅二升有畸北鄉倍之稅入不均而凡征需緣稅為多寡益不均公率衆白吏稅不均不能一朝更也征需不均更之反掌耳盍揣其本以畆計乎於是有司計畆科征十鄉如一戊戌冬越國胡公兵嚴州東窺蘭溪清野相拒州民不戒而越境就食邏得之以諜當殺公適見之部領問曰此諜乎公曰亦平民耳是何能為不如縱之公遂率以歸全活者數十人既而越國下蘭溪游兵四出居民竄匿公自山趨而下見旗者曰願見總兵安業以給軍餉旗者喜引至轅門越國一見壯其言進而撫之授以大杖署其字杖上命之曰違律暴掠者用此杖之軍旅萬衆紛㳫見杖輒惴息去凡姻戚鄰黨之女婦男子被掠而驅匿者盡取以歸家聚而寢食之衆賴以安洪武八年春有詔㫖遣貧民無田者至中都鳳陽養之遣之者不以道械繫相疾視皆有難色獨公所遣掉臂走道上公且戒其子宜體上徳意無以私廢義公臨事有為類多如此環境之民倚之為保障晚得目疾年六十有九以洪武九年七月三十日卒於家即以是嵗九月九日葬於其鄉上葉塢公諱緯綺字季可長身而美髯望之嶷如也在羣季中最為有器識始家向被災即踰山而西度地八石溪據衆源之㑹泉甘土美建屋數十楹數十年間居積益致其利皆公出獨見為之娶陳氏邑大家婦儀母道聞之有素秉家政綜理皆自已出均一無間公之酬酢世故無內顧之憂此其助也公歿三年夫人時年七十有八言笑自若無疾而卒實洪武十二年五月某日也其葬則以八月八日祔焉子三人曰晉曰謙曰曖晉曖早歿孫男八人曰良曰英曰馬曰斌曰敏曰詠曰㫤曰恭女三人曾孫男四人曰曾曰𤨏曰恕曰采女三人公之孫曰英者幼孤恆在公膝下能往來承祖父母意公歿英治家事惟謹尋以事𨽻役三年祖母遂歿後歸哭於墓下告於從父謙曰吾祖生不被祿位而流澤在鄉里在子孫宜得銘辭以昭之失今不圗後將何待於是以公從子知濰州事履之狀來請翰固公之里人也而又與履交最久方履在濰州時不逺數千里遺履書曰吾世以儒著籍守先人資産以樹門戸而立身齊家未嘗踰先人一跡今國家署糧長而吾掛名焉懼豪長者好事一旦有連吾老不免耳嗟夫何其憂深思逺也及英以中都之役免歸果符公之言而人益知呉氏善慶之所積於茲較然矣乃銘曰
  積善若登莫知其増視其後昆其徴則明惟季可父克謹其承頎然長身玉立端凝剗鄉之敝脫人於兵利而不有聿覩昇平居寵惟畏獨秉先㡬比爾諸孫言如蓍龜爾孫行矣三年而歸惟公之慶公則弗知我發其潛爾孫之貽著於墓石昭哉孝思
  商節婦誄
  商先生淵之妻以兵而死於義吾友平仲既為之傳而景濓又哀之以辭皜皜乎白於天下淵也不死其妻矣天下之大義億兆人之所同也而於眇女子見之君子從而與之曰節婦列其事而不原其心則余不可以無言矣節婦之心何心也得之於天而人不與力焉良心也良心也者在臣為忠在子為孝在婦為貞而臣也子也婦也發於其心之所不能已者所謂義也故忠可教孝可訓貞可勸而不能必其果於行惟其不可必奮而為之所以行吾義也故君有不得於臣父有不得於子夫有不得於婦而非教之所能為也百乘不足以為貴萬鍾不足以為富一日不足以為短千嵗不足以為長而於名非有所計也以教為可成名為可榮此君子之論也天下之事出於議擬者患不能致果利害之際一髪不容不幸而動焉其心二矣故天下之士砥志礪行臨事而摧衂者多矣而名節之美著於尺籍編伍之人出於人之所不虞又其著者則窈窕婉孌閨闥之秀而確乎其不可奪毅乎其不可回若節婦者是也方事之殷軍士之所利者貨寳耳女婦耳一旦奄至於邑而淵之家骨肉不暇顧為節婦者逃則不脫止則汙辱遂溺而死固其所也於死而得其死義也自靖而已自靖也者心之所安也節婦亦得其心之所安而已兵興以來吾鄉類是者往往有之呉履之妻死於自溺賈誠之妻死於自溺姜氏之女死於自刎童氏之婦死於自刎張氏之妻若女俱死於自刎此余所知者一日之間死者數人何其烈哉呉之妻謝賈之妻宋猶曰儒者於家有所聞習之有素也若姜氏童氏皆里巷富人非素有聞而積習者猶曰富人知所貴重可也若張氏者家不過編戸業不過牧圉一旦聞難其妻死之其二女死之其幼方笄又刃而死一家死者四人焉吾以是知天理之在人心不可泯彜倫之在天下不可易無貴富貧賤等耳生不愛其身死孰計其名無所為而為之者也自夫人之歿今二十年矣惟宋氏嘗有列其事而見於紀載者他固寥寥然矣余於是取之附著於此其居不同鄉其生不同族其死義之心一也天下之為人臣為人子為士君子者誰獨無是心其可徒歆動於節婦之風哉余雅辱交於淵故著明其義為誄以泄其哀思焉節婦名真張氏與淵皆嵊縣人誄曰
  有猗者蘭兮繁霜其悴之有瑳者璊兮烈火其熭之雖則熭之彼則遂之固天也畀之
  友琴生朱原良小傳
  生以琴為古人性情之所寓視之猶古人何其善取友也大夫無故不徹縣士無故不弛琴瑟茍朝夕御焉由音以得其意由意以得其人雖尚友可也余方索居因生之所友而竊有望洋之思安得神領心㑹於千載之下耶

  胡仲子集巻九



  欽定四庫全書
  胡仲子集巻十     明 胡翰 撰
  弔董生文
  余自京師南歸次於直沽泝流而達於衡漳過陵州故廣川地也或曰漢江都相董仲舒墓在焉為文弔之其辭曰
  出國門以南邁兮渉衡漳而濟舟波流渾其若河兮道既阻而且脩臨廣川之故墟兮曰夫子之首丘望原隰以懐思兮悵欲去而夷猶嗟王風之不競兮人各騖其私智道術裂而民散兮世已久而莫制燕趙固多竒士兮僅有取其忼慨非天降大雅兮繄孰為之表礪聖埀法於春秋兮志雖微而可即士明經以致用兮義非後而不食徴天人以為言兮明災異之所辟引君致之當道兮情眷眷於陛側嘉堯舜而樂三代兮得一士而不能用茍不用其亦已兮國無人而曷重黯質直而見憚兮𢎞飾詐而取寵用舎倒而莫察兮邪正溷而彌冗騂不中夫犧牲兮執鸞刀而薦犁登䙝味以實瓚兮瀝黃流而注茲競刓方以為員兮攦榘矱而去之徒操末以齊本兮引繩墨而止之下皇皇而靡所騁兮上訑訑以為得孰好賢如緇衣兮孰惡惡如巷伯古固難於知人兮詎多欲而不惑庸俟時之見察兮庶師言之允一謂伊尹無以加兮雖管晏弗之企探淵源其尚眇兮又豈游夏之儔類何一低而一昻兮槩未量乎夫子之志曰正誼而明道兮不計功而謀利皦內顧而如斯兮揆王佐亦奚異俾詭遇以獲禽兮固吾心之所羞比栁下之三黜兮由直道以事人百里之飯牛兮豈汙辱而忘身道有時而屈兮亦有時而伸諒天命之未違兮獨奈何乎生民
  憫真淑文
  何斯世之昧昧兮耿獨抱茲貞淑曰降命之自天兮固眇軀之所服肇兩儀於厥初兮恆正位而並育矧夫人之伉儷兮豈雲疏而異族昔結髪以承歡兮將偕老以為期忽惡笄之在首兮遂中道而棄之惟國有大事兮莫大於征伐之師既北面以奉命兮願委質以驅馳冒白刃以爭先兮懼不得其所死茍死弗慊於素兮又安足以痛毀相女婦之従夫兮醮一齊而不再力莫拯君之阽危兮雖獨生其何待孫神之戍夏兮陳迎翣而捐軀髙叡之䘮趙兮秦瞑目而與俱卓怒行其威教兮皇甫繫而猶詬李斷臂於逆旅兮負凝骸以貽後諒風猷之一致兮曠年嵗而不可衊襲芳菲以紉蘭兮又佩之以䨇玦仰三辰之在天兮心炯焉其昭晰即所安而自得兮吾竊哀丈夫之非烈
  東征詩有序
  淛東行中書右丞李公以親賢之重總制軍民輯寜金華嚴陵信安括蒼廣信諸暨五郡一州之地諸暨城小而偪於張虜雖以重兵鎮之虜猶數犯境上今年春遂大率其屬入冦邊吏告警公合將士由嚴陵馳援距諸暨新城十里曰龍潭據其地與冦相持明日冦以我師新集空壁豕突而前公望見即下令曰彼衆我寡惟効死斬擊耳毋掠人馬貪而失利又仰而祝曰願天佑社稷微臣不敢愛其生以縱敵於是將士皆奮公策馬䧟其中堅手槍斃數人左右縱擊遇者靡地躪而殲之流血膏野斃者萬餘人逐北虜其驍將百數十人凱旋之日上功幕府公推兩指揮羣帥之力居多天子嘉念之賜予甚渥昔南仲召虎左右王室戡除冦戎詩人歌之不以二人克專勤勞顧乃歸美天子之命稱誦四方之平今日之事惟授任得人以故公與將士茂建厥績天下聞者皆知我師之罔敵舉羣雄而脫其距角合海內而登於大一統之治昭哉徴乎其在茲矣不可喑無紀述廼敘而賦之以脩凱奏焉詩曰
  天造草昧篤生真主暨厥良弼大啟土宇自淛之東郡邑棋布阻山帶川樹屏為固與敵相制邦之門戸匪親與賢疇克畀付桓桓我公兩有文武龍節虎符來自王所坐總省轄出奠邦土於宣於蕃孰敢余侮蠢爾張孽竊活鼎釡以其螳臂抗我戎輅嵗直乙巳中繩建斗大裒厥兇罙入我阻偪我新城揺我黎庶勢如累卵岌其可怖邊吏驚告公起馳赴軍於龍潭柵其髙阜轅門方樹士食未饇冦偵我勞謂可拾取蝟興蜂午鼎來縱橫深絶其澗髙馮其陵有輕我心不知我勁我用大奮奮其忠貞師直為壯彼則何名以少擊衆在古可徴爰令衆旅告厥神明願天保佑爾衆欽承毋利虜獲不竭股肱望其前鋒公則是膺挺身躍馬其揚如鷹如鷹如虎其徒烝烝如雷如霆孰震弗崩束戈就殞投刃乞生倐□紛紜席巻而平流血殷野橫屍一成匪曰嗜殺亦豈窮兵冦來授首惟惡是懲既懲其惡亦罔不矜亦莫不寜天開日明衿甲旋斾肅肅其征椎牛饗士獻俘於廷皇心允懌是用大賚公走入覲稽首拜錫明明我皇制勝萬里師力臣武悉任指使滄海波平金微道啟防風不朝塗山用入恵廸有慶從逆自殪公昔受鉞志在敵愾繼今以往尚罔或怠不怠不亟公心抑抑下民是依庶士是式為邦柱石以殿皇國皇國既平四夷既率公之孫子與國罔極
  招鶴辭
  世言鳥之夀者必曰鶴稟氣最清恆游於陽逺可千嵗誠羽族之宗長仙人之控馭也余家二鶴其一縞而緇赬頰而頂不丹與相鶴經言不類雅善舞其一丹頂青趾羽毛姢姢甚淨潔方效舞而斃余憫之將世所謂夀者非邪抑乘剛風駕飛仙下上於𤣥間固不得而知也乃招之辭曰
  鶴之去兮下土方橧不可巢兮悵孰與之翺翔三桑無枝兮望蒼門而未陽西母折勝兮恐鄧林之不芳鴟厲吻而嘯號兮鶝銜矢以為長仁鳥髙逝兮杳莫聞其歸昌牛哀化而為虎兮雖含靈而無良莽蓁蓁而阹迾兮括隱隱而機張疇復殪彼䝟貐兮驅百怪以伏藏鶴之去兮海是泊浟湙無垠兮深入㝠漠天呉九首兮仡立而可愕海童之麼麽兮又唏而相薄歸墟合夫尾閭兮三神峙而參錯何飛㢘之弗戒兮舟欲進而忽卻抶象而駕蛖魚兮將往來以乘蹻觀蕩蕩於天外兮求地軸之所託懼鰲力之不任兮𤣥黃雜而揮霍鶴之翔無逺遙大圜於穆兮上積清寥澹至人之無為兮與清光以遊遨騁騏驥於天路兮左玉女而右松喬齊騫騰於風背兮吹參差之洞簫恍出有而入無兮非世俗之所服憑髙雲以結思兮極勞心之悽惻昔余覽夫幽經兮嘉金行之肖儀曰吐故而納新兮嵗千祀以為期朝澡神於秋水兮夕申警乎湛露曽日月之㡬何兮忽溷澖而莫之主仙既不可睹兮彼又得而馭之世不可以容穟兮將羽化而去之萬類之芸芸兮何有於定姿曶神竒而馮生兮鯈臭腐以焉歸鳶何飛而戾天兮魚何躍而在沼鳳何覽而來下兮龍何欲而能擾氣實使之然兮孰觀其徼妙夏蟲之疑冰兮取誚於知道上下為宇兮四表為樊大和訢合兮含生孔蕃曷不古處兮樂全其天麐折足於車子兮徒反袂而泗漣龜曳尾於泥塗兮懼觸罟而造鑽觀既往而知來兮惟委順於陶甄援雅琴以發彈兮聊釋余之中悁亂曰山海浩兮蔽虧城郭繚兮委蛇人民是兮今豈非芝三秀兮可療饑盍歸乎來兮丁令威
  白鹿引
  士之在公者不欲以簿書刀筆自穢恆曰吾吏隱也號於人而人稱之亦曰彼誠吏隱也有一人焉以刀筆稱論其能則必以為訾已矣求若古人隱於吏者則自京師逹乎郡邑槩未之見焉何其鮮也今年秋余以疾歸畊田裡有白鹿生者與余過焉嘗聞鹿千百嵗者始白匡廬衡霍間古仙人乘之以遨遊於金庭不死之鄉安肯屑意人世乎吾懼不足以承左顧生曰子以錙銖富貴茍朝夕之生於岩穴者即仙也邪安土而不詭於人類者非其儔邪則子亦不知道矣余聞而異之留與之處投袂而去他日問諸其友則曰此武城周生也生客廣陵闢地東南雖阨甚不戚貴人聞者辟以自佐即不拒趨事襜襜然未嘗職吏牘或以吏訾之即笑視曰是刀筆者何負於人獨白鹿生非吏邪其為人如此雖其友亦莫盡知之古所謂依隱以玩世者其生也哉葢學老子者乃賦白鹿之引歌以招之雲
  鹿之呦呦兮彼姝者子非仙之儔兮尚何求兮鹿之伎伎兮彼姝者子世莫係累兮是以從吾志兮大車連駟吾不知所稅兮
  少梅賦
  少梅者以其抽毫象物託意於梅而命之也余為之賦則屈子所謂置以為像者雲
  夫何一嘉植兮忽肖儀而孰主觧余衣以盤薄兮馳餘思乎瑤之圃若有人兮獨立乎千古冰為魂兮玉雪其度澹遺世以逍遙兮負姱節而不可拔恍頩然而一見兮若經年之逺別散縞衣於空明兮駕飛龍以超忽情惝怳以揺曳兮氣漫汗而揮霍歘雲蒸而飈厲兮紛又繼之雨雹撫陽閼與喬如兮齊造化於一指驚建木之既椔兮眷瑤華其何異靚㛹姢而淩波兮浩綽約乎崇阿向北風而含韻兮承南服之沖和春渺渺兮何其望美人兮天一涯折芳馨兮延佇將以遺兮所思大化不停兮細入無垠髙下散殊兮其機孔神服貞白以自嘉兮今胡為此滋垢也豈隨時而變化兮懼夫人之逐臭也豫章不辨兮樗中繩墨棄厥箘簵兮矢蓬以為直憫衆芳之蕪穢兮天肅殺以戒寒竊獨揆其中情兮豈雲異夫荃蘭何靈均之好脩兮結珮纕而弗睇吾將歛而就實兮和商鼎以進帝嗚呼朂哉兮保茲令美世莫諒其真兮尚識其似
  湘筠辭
  湘之山兮西迤湘之水兮東騖何箘簵兮孔多望不極兮湘之浦帝子去兮雲中俾夫人兮延佇曾莫樹兮椒蘭又莫㩜兮蘅杜載雨兮載隂滔滔兮誰與渡將以遺兮琅玕抱幽貞兮永固
  於蒍於歌
  於蒍於歌者唐魯山令元徳秀之所作也開元中車駕東幸徳秀使童男歌於道上帝歎曰賢人之言也而後世無聞焉庸取晉束晢補詩之意為之歌曰
  於蒍於道不容車豈不容車戒無虞虎臣執轡無疾徐省方廵守周八區皇不出守民不蘇皇出征皇躬弗寜守以時古有程童何知皇孔明扇巍巍業兢如日之升如月之恆不虧不傾四方觀厥成
  風雷引
  烈烈兮轟轟為飈兮為霆迅發兮震驚薄太虛兮下上聲謂天懠兮孔仁孰司柄兮赫厥靈民無愕兮載寜威既揚兮沛澤零
  長清操
  河水之清兮清且漣漪我泳其流兮而源之不知我飲而鑒兮我何求思朂兮朂兮毋揚其波兮毋淈其泥
  思沂操
  曾氏有居越者睠焉不忘魯之舊鄉余以聖賢之道不下帶而存也作思沂操以廣其志雲
  沂之水兮泱泱曷不歸乎以浣我裳我思兮孔長沂之水兮湜湜曷不歸兮以沐我徳我思兮心惻沂可思兮亦可泝予鼓而舞兮喟吾之與兮
  越水操
  越水浟浟兮不可以方舟旋桓有魚兮不可以為鱐九罭寸目兮豈不密且周惟魴及鮪兮竭澤是求有獺有獺兮復跂於洲
  長山操
  長山之下兮翳翳其木易於原田兮亦有嘉榖孰馮於陵穿余之屋不以我為虞兮反縱爾毒匪兕匪虎兮曾莫我敢逐
  瞻彼日矣
  此美孝子愛日也孝子有毋眉夀不能已其喜懼之心焉故作是詩以美之
  瞻彼日矣嵗月其征言念母矣胡考之寜人各有生匪恤我私母也在堂燕處孔時載省載溫載奉甘旨載笑載言載酌之醴以志為養則有多祿如何孝思惟日不足瞻彼日矣迅逾飛翰明登於天忽薄於山言念母矣雖百其年此日不愛後視則愆亦既愛之匪金圭璧一寸之晷天實我錫錫茲難老永有夀考孰慰母心惟忠是蹈在昔張仲厥徳允臧篤斯不忘錫類於家邦
  之子於征
  此美監陳生也陳生歸省其母因迎養於京師故朂其行以慰其母心焉
  之子於征有楚者衣翼彼北風翩其以歸豈忘在公爰恤爾私惟皇有命來慰母思之子於征言汎其艫明發于越夕濟西吳薄登於畿安車載驅惟皇有命將母來居之子有母令儀有怭養則有祿皇斯爾錫曷以報之顧懐罔極竭爾臣節廼殫子職
  新城頟頟
  新城頟頟孰究安宅帝綏東人命我邦伯邦伯蒞止作之司轄慎廼夙夜奮其桓撥弓矢斯抗戈鋭孔鑠冦來授首開門可斫新城膴膴疇敢余侮邦伯惟翰遵養其旅野無舉燧田有栖稌偃旗臥鼓不試亦武如彼雷行濡以甘雨民斯樂胥帝靡東顧自東徂西自南徂北芒芒禹跡肇我邦域我民綏矣我公歸矣令聞令望執徳不回受祿不貲公則有之民何貺之薄言酬之惟天子是毗下民是宜
  南箕長好風
  南箕長好風東畢復好雨隂魄生自西終夕成乖阻悠悠望彼蒼脈脈不得語起坐酌酒漿北斗在庭戶
  冬日何可愛
  冬日何可愛夏日何可畏矯首問義和義和不停轡寒燠相代更天運自有常但惜愛日短不及畏日長
  日出照髙樹
  日出照髙樹翳翳綠當戶端居念友生淹泊何處所西路阻且長東流莽回互豈雲阻音容亦乃乏書素懐徳必有隣興言自中古振衣起彳亍見此褐之父
  鬱鬱孤生桐
  鬱鬱孤生桐託根鄒嶧顛皎皎白素絲出自岱畎間一朝奉庭貢妙合良自然桐以為君琴絲以為君絃中含希世音置君離別筵征馬慘不嘶僕夫跪當前君行千里道豈惜一再彈南風日𣺌𣺌清商動山川和者昔已寡聴者今亦難
  人生苦偪側
  人生苦偪側莫處蠻觸間殺機起不測朝夕相構患尺書下齊城丸土封秦闗用意何嶇﨑舉世尚其賢湯泉自長溫蕭丘自長寒天地有至性貧賤吾所安
  維南有佳鞠
  維南有佳菊風露發清姸離離綠玉樹粲粲黃金錢色含坤裳美質抱日精圎藴靈自女幾滋布彌樊川既入神後品還充仙子飡中夀登百嵗上夀延千年千年與百嵗何異瞬息間獨有幽貞節可比金石堅託以奉君子嵗晏期弗諼
  擬古
  一夕復一夕一朝非一朝昨見春花開忽睹秋葉飄人非金石姿安得長不凋窮年事觚翰駕言逺游遨手提具櫑劍拂拭鸊鵜膏含精變光采上薄青雲霄願君勿棄置佩此長在腰南山有猛虎西江有長蛟斫蛟取猛虎始貴非鉛刀
  白馬誰家子翩翩新少年寳帶千金裘鞍埀兩櫜鞬五侯爭馳鞚七族莫比肩來往長楊間㨗出飛鳥先朝從羽林獵夜展秦樓筵前楹列庭實中庖具𤤽鮮趙女舞䨇袖呉姬調七絃張急調髙起酒盡意彌堅恨無美人贈中激壯士肝暌離各自愛重來還復然
  節節復促促雄鳴雌自續借問此何音有鳥人不畜三文被身體五采爛盈目聲諧九成奏靈出衆羽族自從阿閣傾再改岐山卜千年不來儀四野多(⿰卵叚)「毈」訛字贕世徳誠已微天路清且穆願因東南風吹度玉笙曲kao
  長安萬里堠日日送逺行輕車列千駟驃騎懸䨇旌西出橫門道意氣傾公卿鈹㦸夾左右部曲聨若星疾驅呼延塞深入休屠城旄頭無時落邉風旦莫驚單于方力格中帳起心兵刻功燕然石受爵天子廷既獲世間願復埀身後名借問毛錐子區區何足營
  梧桐生朝陽不附衆木林上枝拂雲漢下根固重隂嵗久材質古斵為姚氏琴朱絃縆橫理加以玉與金徽軫何粲粲清彈揚妙音重華不可見懐思意何深
  千里不唾井與君相別難風塵雖異路恆願同悲歡在金莫為玦在玉當為環聨以翠織成宛轉衣帶間相望胡與越寸心良自堅日入已三商憂來翻百端遙遙託清夢不知寒夜䦨
  日長自愛惜夜長復悽惻人生㡬何時少壯已非昔涼風動萬里起念南與北山川路杳杳車馬去不息燕趙髙聲名荊揚壯材力仲尼七十説未遇身削跡為雲不上天焉能雨八極
  昔聞崐山禾結實大如黍一食能療饑再餐可輕舉太和溢肌髪含真逐仙侶左盻東華君右招西王母蒼籙手共開金冊笑相旅後皇降嘉種寜遣同宿莽杲杲晨出日祁祁載隂雨煦被非一朝長此千萬古
  飲酒須飲醇結交須結真貌合不足貴言合寜可珍長安桃李樹家家是陽春常時握手者孰是同心人呉中有䨇劍一奉洛陽賔精靈颯以合萬里情相親
  示順生
  去日不可追來日猶可期朝采六藝英夕玩忘其疲海是衆水積聖亦途人為挾冊自有得焉用比臯䕫明招山中人髙義無等倫恨子弗見之一去五百春我學如贅疣未成先悞身誤身身不淑誤世心不仁大音在天地浩浩空山河作者推李杜於古未足多至哉風與雅采之委巷歌世人事琱琢伐柯徒伐柯嚴霜十二月雞鳴思逺道逺道方迢迢客行何草草朅從汴水來復鼓秦淮棹秦淮梅栁樹物色今年早
  東望赤城山送友人
  東望赤城山逺在滄海頭雨雪方霏霏行人不可留衣裳好結束文采珊瑚鈎早傳一札書為報東諸侯書報東諸侯藿食懐逺憂鄭䖍所臨郡山多少田疇居民煮海水海盡民始瘳丹丘有羽人嵗晏長悠悠
  遊仙詩
  夙志慕仙術笑傲人間春朝陪瑤池燕莫揚滄海塵道逢安期生遨逰乘采雲粲然啟玉齒遺我紫金文天地此中畢世人不得聞受之今十年留待逍遙君青鳥從西來飛去扶桑津寄書久不到白首悲秦人
  寄陳子尚錄事
  東甌有一士周遊吳楚間一嵗一歸養四十來作官人生貴得意寄書忽長歎芳蘭委蔓草霜露復摧殘寸心欲焉託相望隔山川出門道路惡起伏千萬端直性不得遂此道自古然寄書當路者下流良獨難
  襍興
  至正壬辰之春余臥病始起遭時多故奔走山谷間觸物興懐忽復成什合而命之曰襍興
  蚤嵗苦憂患況茲抱沈疴展轉不能寐夙夜如枕戈骨肉交相持朋友亦屢過感時寒燠易無乃久愆和石閭有三秀崑丘多玉禾逹人貴知命永言心匪它
  病起不飲酒客來意何如四座皆春風燕燕深相於富有富貴交賤有貧賤趨古道吾所愛今人寜見迂忘情衡門下言笑色旉腴忽淹𥞇康駕何煩翟公書
  水煩魚不大馭促馬已疲法令貴寛厚牛毛安所施秦風蕩六合賦役懸髙卑料民事隱覈簿書日孜孜君卿嘗見嗟諒者以為宜其勢如張弓後來誰弛之詩人詠豈弟勞人千載思
  緣山列城郭嵗久亦已頽羽檄來何方工作殷如雷六丁運巨石泉扉蕩然開不知誰家墳暴露骨與骸古碑置城頭歎息三徘徊死者何所知但為生者哀
  巴陵韓希孟淑質自天挺一為軍中虜視死猶一暝自雲瑚璉器不肯作溺皿藉此清江水葬我全首領願魂化精衛填海起成嶺皇天如有知許我血面請書帛字不滅千嵗光炯炯躑躅戎馬間丈夫可以警
  野王有二老矯若䨇鳳雛不棲惡木枝寜啄中田粰翺翔千仞上覽徳周八區赤符啟帝子鏘其應瑤圗一鳴洞黈纊再舉凌天衢飄颻不可縶漢網亦已踈至哉髙尚風念此其誰歟恐非嚴光倫意乃董公徒
  偶家長山下遂與世途逺泉聲掛屋角曉見池水滿日出生清華風來送餘善大化無端倪寜謂心有眼床頭遺古書嵗月忽已晚玩之不能了聖哲有憂患
  臥龍岡觀賈秋壑故第
  宋祚移東南㑹稽國內地白日照城郭相君開甲第蜿蜒龍臥岡髙出列雉背審曲立萬楹增雄踰九陛飛栱淩丹霞交疏激清吹上極髙明居下有幽深隧棲甲戒不虞為計亦已至以此忠社稷寜復憂隕墜揚揚昧所圗擾擾復多制崦嵫日西薄祝栗風南厲魯港十萬師開鉦一聲潰木披本先蠧堤壊川如沛詩人謹厲階人禍豈天意至今王夷甫百罰有餘戾摩挲岡頭石零落重奎字山川一何悠蒼莽鴻飛外舊時賀老湖酒船總堪繫吾寜慕賢達聊以抒長慨
  呂梁硔
  河水趨山東四曠無險塞呂梁扼其衝凜若萬強敵水勢與石鬬終古怒未息舟行齦齶間衆挽不餘力進始踰跬歩退忽落千尺長年起相語茲土神所職登祠奉嘉薦拜跪陳下臆船頭勇牽䌫檣表髙掛席好風東南來送我天北極叱馭誠足欽埀堂詎遑恤昔聞莊叟言有山在離石懸水三十仞魚鼈皆辟易孰隳天地性遂拯生民溺鴻飛九州野吾願觀禹跡
  夜過梁山濼
  日落梁山西遙望夀張邑洸河帶濼水百里無原隰葭菼參差交舟檝窅窕入劃若厚土裂中含元氣濕浩蕩無端倪飄風向帆集野濶天正昏過客如鳥急往時冠帶地孰踵萑蒲習肆噬劇跳梁潛謀固壞蟄古雲萃淵藪豈不增怏悒蛙鳴夜未休農事春告及𣺌焉江上懐起向月中立
  益清堂為國子生張伯髙賦
  髙堂思何浩宛若臨瑤池碧水皆種蓮垢氛安得緇玉質皎自內朱華爛相輝不矜顔色麗豈憂零落滋馨香無時發窈窕隨風吹堂中有美人佩服芳霏霏興言誰與晤慨慕此良時寜無百年賞願結千載期流芳在人世樹徳諒如斯
  書黃賀州平蠻事後
  荊楚綿百越襟帶極遐裔連山限車轍外薄海無際風氣何紛龎羣蠢動相噬古雖郡縣置畫地出租稅負險恆自固犬牙植形勢聚若蜂螘來散如鳥䑕逝堯仁不能覆往往思一薙懸兵萬里外暴露䝉瘴癘亦有內齊民詿誤混狂猘巢穴牢弗破根本先自殪天遺槃瓠種出入民患害聖哲或不虞窮討良非計皇靈冒下土赫赫火俱厲日月所出入有生盡懐徠賔賀﨑嶇間苞櫱久聨締遣吏得黃侯為國開信誓王師不血刃緩頰下椎髻列功奏天子璽書逺頒賚賜以大銀盌副之金帛對嶺海數十城安得百其喙我聞范史言此屬非難制力弱校弄薄非可羌戎例漢廷慎擇守祝良復誰繼侯今鬚盡白侯心甚豈弟分符浙水上應念東人勩蠻徭尚有知東人敢忘惠作詩勸不隕庶以示來世
  西村老人隱居
  振轡起陳力投簪遂辭祿吾今見伊人逍遙在郊牧令節春載陽芳辰日初旭鳥鳴髙樹顛牛飲澗溪曲翳翳桑柘隂藹藹來牟熟耰耔返故畬經過候新躅髙榻生風涼練衣無暑溽披帙欣自悟臨觴復誰屬情真不厭客意豁已忘俗列生談力命老氏貴止足
  夜宿寳石精舎
  出郭隨稚子薄暮投山扉葉落故園樹危柯風更悲勞生各已息不知夜何其上人池閣中燈火深相依盈樽豈無酒多病久不持啖我園中菓飽我以豆糜出戸見明月踏月褰裳衣悠悠故意長落落新知稀冉冉嵗雲暮百爾慎所歸
  京口紀行
  大江風西來波濤一何浩我舟不得發徘徊越昏曉衡運已朔易曜靈忽東杲早出南徐州草乾霜露少慘慘沙塵飛軋軋車輪繞寒氣來薄人重裘僅如縞日髙衆鳥翔天末孤帆杳川流與岡勢合㳫自回抱人生大塊間孰能出其表勉為辛苦行益見顔色槁人言野多虎前驅善相保顧非千金軀秪欲仗穹昊共子陳此情歸來臥蓬島
  南京遇蘇平仲編修
  南州苦寒月雨雪久不雱風沙滿長道四顧心飛揚君子有行役束書歸故鄉故鄉浙水上逺在天一方父母及兄弟昔別今五霜我昨來自東音問不得將為言起居好良足慰子腸巍巍帝王都濟濟人物塲噦噦爭先鳴翩翩廼髙翔六館走相送如失孤鳳凰惜茲嵗華晚眷彼川路長臥聴呉門鐘歸共越人航上堂拜家慶兄弟同樂康歡言酌春酒拜舞迎春陽願言千丈暉長照百年觴
  歸故山
  西阜髙見日今朝故山裏萬木風已微白雲忽孤起池邊記昔行城郭無人至三秋相望深獨抱悠悠意出郭懐所親復上橋南路大田美多稼嘉澤何愆度人皆望秋實淒其已風露杖策陂中行低徊亦奚故
  命童
  今晨雨新歇日出東南隅草樹有佳色當軒散紛敷歡言命童僕治我園中蔬幸此琴冊暇且復一荷鉏雖有黽勉勞良足具中廚但恐惡草長不治成荒蕪世事每如此豈敢忘勤劬
  青霞洞天偕章三益僉事觀石橋
  太末一為客倐忽三四齡常恐𤣥髪變未諧滄海情今晨屬休暇文彥皆合併方舟濟沙歩飛葢指岩扄青霞天之表赤日午正停息隂無擇木抱渴無藏冰寜知大火維有此真福庭巨石跨千尺如梁架青冥深疑地肺開洞見天光明玉樹交左右禽鳥無一聲涼風度如水炎濁蕩然清昔聞偶奕者坐隱交心兵相持勢方急旁睨耽若醒柯爛胡不歸海枯固其恆蠻觸遞翻覆大化何由停不如飲美酒且置石間枰
  張節婦
  人生為夫婦結髪因相依恩愛在偕老零落中路岐夕坐守空閨晨興簪惡笄身為張氏婦㷀立將安歸願言持寸心如石無改移上奉百嵗姑下哺兩男兒兒雖媵所出孰匪夫體遺烝嘗茍有託門戶亦足持瞻望恐弗及劬勞庸敢辭鄉人敬婦徳縣官尊母儀二子伯與仲孝思長不衰相見髪種種猶説襁褓時故家海東頭波濤誠渺瀰獨有䨇柏舟可以濟艱危行者曾弗操令人怨蛾眉
  桐谷山房
  客從山中來為言山中居種樹不作琴清隂常繞廬翛然窗幾間中有竹素書上窺聖人奧下抉百代殊寥寥千古意問子今何如勿學臧與谷亡羊苦多途願企心齋人不逺復爾初歸無庭前柯應見䨇鳳雛
  贈鄭生叔車
  遊子不顧逺停橈江上春冀方有來客白髪乃吾親十年阻南北一見融心神天道諒不慆嗟嗟行路人







  胡仲子集巻十
  胡仲子集後序
  孔子曰有徳者必有言夫言心聲也心㴠乎徳而言發諸口非能言之謂也是故君子之行道心茍得之言則發之得乎深者發之𢎞得乎精者發之確唐虞三代之盛聖賢並作徳之發於言者渾渾噩噩不可涯涘至孔子時格言大訓壹皆本乎徳之發則鬱郁然彬彬然出其門者雖稍分其科終不愧乎孔子者也秦漢以來能言之士非不夥矣較於唐虞三代孔子之門則徳有慊焉逮及唐宋諸子間出得之既博發之尤醇使列聖之道晦而復明如日中天其亦無愧於孔氏之徒至今人樂誦而説聞之元氏有天下光岳之氣未分有徳有言者迭起其間亦一時文獻之美剛生也後不得聆諸老之謦欬而窺其徳之淺深嘗私竊為憾幸灑掃潛谿宋太史公及長山胡先生之門俱獲受其徳教太史公所得也深先生所得也精其言之皆確而𢎞者剛日諦玩之味於口飫於心而不敢釋諸身也國朝初太史公出握文衡居禁代天子之言言之發於徳者有集傳於世矣先生繼亦被召與修元史史成詔職詞垣以備顧問而力以疾辭重賜白金文綺俾歸振教鐸於姑蔑之郡未㡬復以老辭還處長山之陽一日盡以其所著書命剛曰吾老矣將以斯文授子子其勉之剛再拜受教惟謹先生蓄徳而著言本乎六經參乎史漢以及諸子訇乎其有聲炳乎其有光若明堂之朝嚴階陛盛冠裳而侯伯華戎之分截如也若泰壇之祀列陶匏燔牲玉而龍袞璪冕之容恪如也先生恆不以為足逮老而志不少衰每片言之出士林傳誦王公大臣爭虛左延譽以不得見為恨而天下學士仰之如景星卿雲將謂再起蒲車置於玉堂之署黼黻皇猷彌綸文化而整飭一代之言不幸先生以今年春正月九日卒於家於是慕先生之徳思誦其言有未得者咸相與欷歔太息剛也不敏安敢秘先生之言而靳其徳敬倣荀卿賈誼諸書文居詩賦之首編次成帙號胡仲子集通若千篇既請太史公序其端將與願學先生者同以為法而浦陽義門王氏復之父子徳先生之教言遂謀刋梓以傳王氏合食五世斯豈非其義舉歟洪武辛酉冬十一月望日門人同郡劉剛謹序











  胡仲子集後序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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