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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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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十三 經濟類編 卷十四 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經濟類編卷十四
  明 馮琦馮瑗 撰
  政治類八
  霸略十八則
  齊桓公 公自莒反於齊使鮑叔為宰辭曰臣君之庸臣也君加恵於臣使不凍餒則是君之賜也若必治國家者則非臣之所能也若必治國家者則管夷吾乎臣之所不若夷吾者五寛恵柔民弗若也治國家不失其柄弗若也忠信可結於百姓弗若也制禮義可法於四方弗若也執枹鼓立於軍門使百姓加勇焉弗若也桓公曰夫管夷吾射寡人中鉤是以濱於死鮑叔對曰夫為其君動也君若宥而反之夫猶是也桓公曰若何鮑子對曰請諸魯桓公曰施伯魯君之謀臣也夫知吾將用之必不子我矣若之何鮑子對曰使人請諸魯曰寡君有不令之臣在君之國欲以戮於羣臣故請之則子我矣桓公使請諸魯如鮑叔之言嚴公以問施伯施伯對曰此非欲戮之也欲用其政也夫管子天下之才也所在之國則必得志於天下令彼在齊則必長為魯國憂矣嚴公曰若何施伯對曰殺而以其屍授之嚴公將殺管仲齊使者請曰寡君欲親以為戮若不生得以戮於羣臣猶未得請也請生之於是嚴公使束縛以予齊使齊使受而以𨓆比至三釁三浴之桓公親逆之於郊而與之坐問焉曰昔吾先君襄公築臺以為髙位田狩畢弋不聽國政卑聖侮士而唯女是崇九妃六嬪陳妾數百食必粱肉衣必文繡戎士凍餒戎車待游車之裂戎士待陳妾之餘優笑在前賢材在後是以國家不日引不月長恐宗廟之不掃除社稷之不血食敢問為此若何管子對曰昔吾先王昭王穆王世法文武逺績以成名合羣□比校民之有道者設象以為民紀式權以相應比綴以度竱本肇末勸之以賞賜糾之以刑罰班序顛毛以為民紀統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昔者聖王之治天下也㕘其國而伍其鄙定民之居成民之事陵為之終而慎用其六柄焉桓公曰成民之事若何管子對曰四民者勿使雜處雜處則其言哤其事易公曰處士農工商若何管子對曰昔聖王之處士也使就閒燕處工就官府處商就市井處農就田野令夫士羣萃而州處閒燕則父與父言義子與子言孝其事君者言敬其幼者言悌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士之子恆為士令夫工羣萃而州處審其四時辨其功苦權節其用論比協材以旦莫從事施於四方以飭其子弟相語以事相示以巧相陳以功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工之子恆為工令夫商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而監其鄉之資以知其市之賈負任擔何服牛軺馬以周四方以其所有易其所無市賤鬻貴旦莫從事於此以飭其子弟相語以利相示以賴相陳以知賈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商之子恆為商令夫農羣萃而州處察其四時權節其用耒耜枷芟及寒擊菒除田以待時耕及耕深耕而疾耰之以待時雨時雨既至挾其槍刈耨鏄以旦莫從事於田野脫衣就功首戴茅蒲身衣襏襫霑體塗足暴其髮膚盡其四支之敏以從事於田野少而習焉其心安焉不見異物而遷焉是故其父兄之教不肅而成其子弟之學不勞而能夫是故農之子恆為農野處而不暱其秀民之能為士者必足賴也有司見而不以告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管子對曰制國以為二十一鄉桓公曰善管子於是制國以為二十一鄉工商之鄉六士鄉十五公帥五鄉焉國子帥五鄉焉髙子帥五鄉焉參國起案以為三官臣立三宰工立三族市立三鄉澤立三虞山立三衡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國未安桓公曰安國若何管子對曰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則國安矣桓公曰諾遂修舊法擇其善者而業用之遂滋民與無財而敬百姓國既安矣桓公曰國安矣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君若正卒伍修甲兵則大國亦將正卒伍修甲兵則難以速得志矣君有攻伐之器小國諸侯有守禦之備則難以速得志矣君若欲速得志於天下諸侯則事可以隱令可以寄政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作內政而寄軍令焉桓公曰善管子於是制國五家為軌軌為之長十軌為里里有司四里為連連為之長十連為鄉鄉有良人焉以為軍令五家為軌故五人為伍軌長帥之十軌為里故五十人為小戎里有司帥之四里為連故二百人為卒連長帥之十連為鄉故二千人為旅鄉良人帥之五鄉一帥故萬人為一軍五鄉之帥帥之三軍故有中軍之鼓有國子之鼓有髙子之鼓春以□振旅秋以獮治兵是故卒伍整於里軍旅整於郊內教既成令勿使遷徙伍之人祭祀同福死䘮同恤禍災共之人與人相疇家與家相疇世同居少同游故夜戰聲相聞足以不乖晝戰目相視足以相識其歡欣足以相死居同樂行同和死同哀是故守則同固戰則同疆君有此士也三萬人以方行於天下以誅無道以屏周室天下大國之君莫之能禦也
  正月之朝鄉長復事君親問焉曰於子之鄉有居處好學慈孝於父母聰慧質仁發聞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鄉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於衆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賢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鄉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弟於鄉里驕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是故鄉長𨓆而修徳進賢桓公親見之遂使役官桓公令官長期而書伐以告且選選其官之賢者而復用之曰有人居我官有功休徳惟慎端慤以待時使民以勸綏謗言是以補官之不善政桓公召而與之語訾相其質足以比成事誠可立而授之設之以國家之患而不疚𨓆問其鄉以觀其所能而無大厲升以為上卿之賛謂之三選國子髙子𨓆而修鄉鄉退而修連連退而修里里退而修軌軌退而修伍伍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舉也匹夫有不善可得而誅也政既成鄉不越長朝不越爵罷士無伍罷女無家夫是故民皆勉為善與其為善於鄉也不如為善於里與其為善於里也不如為善於家是故士莫敢言一朝之便皆有終嵗之計莫敢以終嵗之議皆有終身之功桓公曰伍鄙若何管子對曰相地而衰征則民不移政不旅舊則民不偷山澤各致其時則民不茍陸阜陵墐井田疇均則民不惑無奪民時則百姓寓犧牲不略則牛羊遂
  桓公曰定民之居若何管子對曰制鄙三十家為邑邑有司十邑為卒卒有卒帥十卒為鄉鄉有鄉帥三鄉為縣縣有縣帥十縣為屬屬有大夫五屬故立五大夫各使治一屬焉立五正各使聽一屬焉是故正之政聽屬牧政聽縣下政聽鄉桓公曰各保治爾所無或淫怠而不聽治者
  正月之朝五屬大夫復事桓公擇是寡功者而讁之曰制地分民如一何故獨寡功教不善則政不治一再則宥三則不赦桓公又親問焉曰於子之屬有居處為義好學慈孝於父母聰慧質仁發聞於鄉里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告謂之蔽明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屬有拳勇股肱之力秀出於衆者有則以告有而不以吿謂之蔽賢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桓公又問焉曰於子之屬有不慈孝於父母不長弟於鄉里驕躁淫暴不用上令者有則以吿有而不以告謂之下比其罪五有司已於事而竣五屬大夫於是𨓆而修屬屬退而修縣縣退而修鄉鄉退而修卒卒退而修邑邑退而修家是故匹夫有善可得而舉也匹夫有未善可得而誅也政既成以守則固以征則彊
  桓公曰吾欲從事於諸侯其可乎管子對曰未可鄰國未吾親也君若欲從事於諸侯則親鄰國桓公曰若何管子對曰審吾疆埸而反其侵地正其封疆無受其資而重為之皮幣以驟聘覜於諸侯以安四鄰則四鄰之國親我矣為游士八十人奉之以車馬衣裘多其資幣使週遊於四方以號召天下之賢士皮幣玩好使人鬻之四方以監其上下之所好擇其淫亂者而先征之桓公問曰夫軍令則寄諸內政矣齊國寡甲兵為之若何管子對曰輕過而移諸甲兵桓公曰為之若何管子對曰制重罪贖以犀甲一㦸輕罪贖以鞼盾一㦸小罪讁以金分宥閒罪索訟者三禁而不可上下坐成以束矢美金以鑄劒㦸試諸狗馬惡金以鑄鉏夷斤𢺡試諸壤土甲兵大足桓公曰吾欲南伐何主管子對曰以魯為主反其侵地堂潛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西伐何主管子對曰以衛為主反其侵地臺原姑與漆里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桓公曰吾欲北伐何主管子對曰以燕為主反其侵地柴夫吠狗使海於有蔽渠弭於有渚環山於有牢四鄰大親既反侵地正封疆地南至於𩛽隂西至於濟北至於河東至於紀酅有革車八百乗擇天下之甚淫亂者而先征之即位數年東南多有淫亂者萊莒徐夷呉越一戰帥服三十一國遂南征伐楚濟汝踰方城望文山使貢絲於周而反荊州諸侯莫不來服遂北伐山戎刜令支斬孤竹而南歸海濱諸侯莫不來服與諸侯飾牲為載以約誓於上下庶神與諸侯戮力同心西征攘白翟之地至於西河方舟設泭乗桴濟河至於石抗縣車束馬踰太行與辟耳之谿拘夏西服㳅沙西吳南城周反胙於絳嶽濱諸侯莫不來服而大朝諸侯於陽榖兵車之屬六乗車之㑹三諸侯甲不解纍兵不解翳弢無弓服無矢隠武事行文道帥諸侯而朝天子葵丘之㑹天子使宰孔致胙於桓公曰餘一人之命有事於文武使孔致胙且有後命曰以爾自卑勞實謂爾伯舅無下拜桓公召管子而謀管子對曰為君不君為臣不臣亂之本也桓公懼出見客曰天威不違顔咫尺小白余敢承天子之命曰爾無下拜恐隕越於下以為天子羞遂下拜升受命賞服大路龍旂九旒渠門赤旂諸侯稱順焉桓公憂天下諸侯魯有夫人慶父之亂二君殺死國絶無嗣桓公聞之使髙子存之翟人攻邢桓公築夷儀以封之男女不淫牛馬選具翟人攻衛衛人出廬於曹桓公城楚丘以封之其畜散而無育桓公與之繫馬三百天下諸侯稱仁焉於是天下皆知桓公之為己動也是故諸侯歸之譬若市人桓公知諸侯之歸己也故使輕其幣而重其禮故天下諸侯罷馬以為幣縷纂以為奉鹿皮四個諸侯之使垂櫜而入稇載而歸故拘之以利結之以信示之以武故天下小國諸侯既許桓公莫之敢背就其利而信其仁畏其武桓公知天下諸侯多與己也故又大施忠焉可為動者為之動可為謀者為之謀軍譚遂而不有也諸侯稍寛焉通齊國之魚鹽於東萊使關市譏而不征以為諸侯利諸侯稱廣焉築渠茲晏負夏領釜丘以禦戎翟之地所以禁暴於諸侯也築五鹿中牟蓋與牡丘以衛諸夏之地所以示權於中國也教大成定三革隠五刃朝服以濟河而無怵惕焉文事勝矣是故大國慙愧小國協附唯能用管夷吾寗戚隰朋賓胥無鮑叔牙之屬而伯功立
  管仲㑹國用三分二在賓客其一在國管仲懼而復之公曰吾子猶如是乎四鄰賓客入者說出者譽光名滿天下入者不說出者不譽汚名滿天下壤可以為粟木可以為貨粟盡則有生貨散則有聚君人者名之為貴財安可有管仲曰此君之明也公曰民辦軍事矣則可乎對曰不可甲兵未足也請薄刑罰以厚甲兵於是死罪不殺刑罪不罰使以甲兵贖死罪以犀甲一㦸刑罰以脅盾一㦸過罰以金軍無所計而訟者成以束矢公曰甲兵既足矣吾欲誅大國之不道者可乎對曰愛四封之內而後可以惡竟外之不善者安卿大夫之家而後可以危救敵之國賜小國地而後可以誅大國之不道者舉賢良而後可以廢慢法鄙賤之民是故先王必有置也而後必有廢也必有利也而後必有害也宋伐杞狄伐邢衛桓公不救裸體紉𦚾稱疾召管仲曰寡人有千嵗之食而無百嵗之夀今有疾病姑樂乎仲曰諾於是令之縣鐘磬之榬陳歌舞竽瑟之樂日殺數十牛者數旬羣臣進諫曰宋伐杞狄伐邢衛君不可不救桓公曰寡人有千嵗之食而無百嵗之夀今又疾病姑樂乎且彼非伐寡人之國也伐鄰國也子無事焉宋已取杞狄已拔邢衛矣
  桓公起行筍簴之間管子從至大鐘之西桓公南面而立管仲北鄉對之大鐘鳴桓公視管仲曰樂夫仲父管子對曰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臣聞之古者之言樂於鐘磬之間者不如此言脫於口而令行乎天下游鐘磬之間而無四面兵革之憂今君之事言脫於口令不得行於天下在鐘磬之間而有四面兵革之憂此臣之所謂哀非樂也桓公曰善於是伐鐘磬之縣併歌舞之樂宮中虛無人桓公曰以伐鐘磬之縣併歌舞之樂矣請問所始於國將為何行管子對曰宋伐杞狄伐邢衛而君不救也臣請以慶臣聞之諸侯爭於彊者勿與分於彊今君何不定三君之處哉於是桓公曰諾桓公曰寡人已定三君之處矣今又將何行管子對曰臣聞諸侯貪於利勿與分於利君何不發虎豹之皮文錦以使諸侯使諸侯以縵帛鹿皮報桓公曰諾此其後楚欲吞宋鄭而畏齊曰思人衆兵強能害己者必齊也於是乎楚王號令於國中曰寡人之所明於人君者莫如桓公所賢於人臣者莫如管仲明其君而賢其臣寡人願事之誰能為我交齊者寡人不愛封侯之君焉於是楚國之賢士皆抱其重寳幣帛以事齊桓公之左右無不受重寳幣帛者於是桓公召管仲曰寡人聞之善人者人亦善之今楚王之善寡人一甚矣寡人不善將拂於道仲父何不遂交楚哉管子對曰不可楚人攻宋鄭燒焫熯焚鄭地使城壊者不得復築也屋之燒者不得復葺也令人有䘮雌雄居室如鳥鼠處穴要宋田夾塞兩川使水不得東流東山之西水深滅垝四百里而後可田也楚欲吞宋鄭思人衆兵彊而能害己者必齊也是欲以文克齊而以武取宋鄭也楚取宋鄭而不知禁是失宋鄭也禁之則是又不信於楚也知失於內兵困於外非善舉也桓公曰善然則若何管子對曰請興兵而南存宋鄭而令曰無攻楚言與楚王遇至於遇上而以鄭城宋水為請楚若許則是我以文令也楚若不許則遂以武令焉桓公曰善於是遂興兵而南存宋鄭與楚王遇於召陵之上而令於遇上曰毋貯粟毋曲隄毋擅廢適子無置妾以為妻因以鄭城與宋水為請於楚楚人不許遂退七十里而舍使軍人城鄭南之地立百代城焉曰自此而北至於河者鄭自城之而楚不敢隳也東發宋田夾兩川使水復東流而楚不敢塞也遂南伐及踰方城濟於汝水望汶山南致楚越之君而西伐秦北伐狄東存晉公於南北伐孤竹還存燕公兵革之㑹六乗車之㑹三九合諸侯反位已霸修鐘磬而復樂管子曰此臣之所謂樂也
  夫欲用天下之權者必先布徳諸侯是故先王有所取有所與有所詘有所信然後能用天下之權夫兵幸於權權幸於地故諸侯之得地利者權從之失地利者權去之夫爭天下者必先爭人明大數者得人審小計者失人得天下之衆者王得其半者霸是故聖王卑禮以下天下之賢而王之均分以釣天下之衆而臣之故貴為天子富有天下而伐不謂貪者其大計存也以天下之財利天下之人以明威之振合天下之權以道徳之行結諸侯之親以奸佞之罪刑天下之心因天下之威以廣明王之伐攻逆亂之國賞有功之勞封聖賢之徳明一人之行而百姓定矣 夫明王之所輕者馬與玉其所重者政與軍若失主不然輕予人政而重予人馬輕予人軍而重予人玉重宮門之營而輕四竟之守所以削也 夫權者神聖之所資也獨明者天下之利器也獨斷者微密之營壘也此三者聖人之所則也聖人畏微而愚人畏明聖人之憎惡也內愚人之憎惡也外聖人能輔時不能違時知者善謀不如當時精時者
  日少而功多夫謀無主則困事無備則廢是以聖王務具其備而慎守其時以備待時以時興事時至而舉兵絶堅而攻國破大而制地大本而小標埊近而攻逺以大牽小以彊使弱以衆致寡徳利百姓威振天下令行諸侯而不拂近無不服逺無不聽
  晉文公 晉侯始入而教其民二年欲用之子犯曰民未知義未安其居於是乎出定襄王入務利民民懐生矣將用之子犯曰民未知信未宣其用於是乎伐原以示之信民易資者不求豐焉明徵其辭公曰可矣乎子犯曰民未知禮未生其共於是乎大蒐以示之禮作執秩以正其官民聽不惑而後用之出榖戍釋宋圍一戰而霸文之教也
  晉侯歸謀所以息民魏絳請施捨輸積聚以貸自公以下茍有積者盡出之國無滯積亦無困人公無禁利亦無貪民祈以幣更賓以特牲器用不作車服從給行之期年國乃有節三駕而楚不能與爭
  晉蒐於夷舍二軍使狐射姑將中軍趙盾佐之陽處父至自溫改蒐於董易中軍陽子成季之屬也故黨於趙氏且謂趙盾能曰使能軍之利也是以上之宣子於是乎始為國政制事典正法罪辟獄刑董逋逃由質要治舊洿本秩禮續常職出滯淹既成以授大傅陽子與大師賈佗使行諸晉國以為常法
  晉悼公 欒書中行偃使程滑弒厲公葬之於翼東門之外以車一乗使荀罃士魴逆周子於京師而立之生十四年矣大夫逆於清原周子曰孤始願不及此雖及此豈非天乎抑人之求君使出命也立而不從將安用君二三子用我今日否亦今日共而從君神之所福也對曰羣臣之願也敢不唯命是聽庚午盟而入館於伯子同氏辛巳朝於武宮逐不臣者七人周子有兄而無慧不能辨菽麥故不可立 悼公即位於朝始命百官施捨己責逮鰥寡振廢滯匡乏困救災患禁淫慝薄賦斂宥罪戾節器用時用民欲無犯時使魏相士魴魏頡趙武為卿荀家荀㑹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共儉孝弟使士渥濁為大傅使修范武子之法右行辛為司空使修士蔿之法弁糾御戎校正屬焉使訓諸御知義荀賓為右司士屬焉使訓勇力之士時使卿無共御立軍尉以攝之祁奚為中軍尉羊舌職佐之魏絳為司馬張老為𠉀奄鐸遏寇為上軍尉籍偃為之司馬使訓卒乗親以聽命程鄭為乗馬御六騶屬焉使訓羣騶知禮凡六官之長皆民譽也舉不失職官不易方爵不踰徳師不陵正旅不偪師民無謗言所以復霸也
  楚莊王 吳滅州來令尹子旗請伐吳王弗許曰吾未撫民人未事鬼神未修守備未定國家而用民力敗不可悔州來在吳猶在楚也子姑待之 夏楚子使然丹簡上國之兵於宗丘且撫其民分貧振窮長孤幼養老疾收介特救災患宥孤寡赦罪戾詰姦慝舉淹滯禮新敘舊祿勲合親任良物官使屈罷簡東國之兵於召陵亦如之好於邊疆息民五年而後用師禮也
  楚蔿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數甲兵甲午蒍掩書土田度山林鳩藪澤辨京陵表淳鹵數疆潦䂓偃豬町原防牧隰臯井衍沃量入修賦賦車籍馬賦車兵徒兵甲楯之數既成以授子木禮也
  秦穆公 晉文公逆夫人嬴氏至自王城秦伯納衛三千人實紀綱之僕公屬百官賦職任功棄責薄斂施捨分寡救乏振滯匡困資無輕關易道通商寛農茂穡勸分省用足財利器明徳以厚民性舉善援能官方定物正名育類昭舊族愛親戚明賢良尊貴寵賞功勞事耉老禮賓旅友故舊胥籍狐箕欒郤柏先羊舌董韓實掌近官諸姬之良掌其中官異姓之能掌其逺官公食貢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皂𨽻食職官宰食加政平民阜財用不匱
  齊景公問於孔子曰秦穆公其國小處僻而霸何也對曰其國小而志大雖處僻而其政中其舉果其謀和其令不偷親舉五羖大夫於係縲之中與之語三日而授之政以此取之雖王可也霸則小矣
  越句踐 越王句踐即位三年而欲伐吳范蠡進諌曰夫國家之事有持盈有定傾有節事王曰為三者奈何范蠡對曰持盈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與地王不問蠡不敢言天道盈而不溢盛而不驕勞而不矜其功夫聖人隨時以行是謂守時天時不作弗為人客人事不起弗為之始今君王未盈而溢未盛而驕不勞而矜其功天時不作而先為人客人事不起而創為之始此逆於天而不和於人王若行之將妨於國家靡王躬身王弗聽范蠡進諫曰夫勇者逆徳也兵者兇器也爭者事之末也隂謀逆徳好用兇器始於人者人之所卒也淫佚之事上帝之禁也先行此者不利王曰無是貳言也吾已斷之矣果興師而伐吳戰於五湖不勝棲於㑹稽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不用子之言以至於此為之奈何范蠡對曰君王其忘之乎持盈者與天定傾者與人節事者與地王曰與人奈何范蠡對曰卑辭尊禮玩好女樂尊之以名如此不已又身與之市王曰諾乃令大夫種行成於吳曰請士女女於士大夫女女於大夫隨之以國家之重器吳人不許大夫種來而復徃曰請委管籥屬國家以身隨之君王制之吳人許諾王曰蠡為我守於國范蠡對曰四封之內百姓之事蠡不如種也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立斷之事種亦不如蠡也王曰諾令大夫種守於國與范蠡入宦於呉三年而吳人遣之歸反之於國王問於范蠡曰節事奈何范蠡對曰節事者與地唯地能包萬物以為一其事不失生萬物容畜禽獸然後受其名而兼其利羙惡皆成以養生時不至不可彊生事不究不可彊成自若以處以度天下待其來者而正之因時之所宜而定之同男女之功除民之害以避天殃田野開闢府倉實民衆殷無曠其衆以為亂梯時將有反事將有間必有以知天地之恆制乃可以有天下之成利事無間時無反則撫民保教以須之王曰不榖之國家蠡之國家也蠡其圖之范蠡對曰四封之內百姓之事時節三樂不亂民功不逆天時五穀稑孰民乃蕃滋君臣上下交得其志蠡不如種也四封之外敵國之制立斷之事因隂陽之恆順天地之常柔而不屈彊而不剛徳虐之行因以為常死生因天地之刑天因人聖人因天人自生之天地形之聖人因而成之是故戰勝而不報取地而不反兵勝於外福生於內用力甚少而名聲章明種亦不如蠡也王曰諾令大夫種為之 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先人就世不榖即位吾年既少未有恆常出則禽荒入則酒荒吾百姓之不圖唯舟與車上天降禍於越委制於吳吳人之那不榖亦又甚焉吾欲與子謀之其可乎范蠡對曰未可也蠡聞之上帝不考時反是守彊索者不祥得時不成反受其殃失徳滅名㳅走死亡有奪有予有不予王無蚤圖夫吳君王之吳也王若蚤圖之其事又將未可知也王曰諾 王召范蠡而問曰吾與子謀吳子曰未可也今申胥驟諫其王王怒而殺之其可乎范蠡對曰節逆萌生天地未形而先為之徵其事是以不成雜受其刑王姑待之王曰諾 王召范蠡而問焉曰吾與子謀吳子曰未可也今其稻蠏不遺種其可乎范蠡對曰天應至矣人事未盡也王姑待之王怒曰道固然乎妄其欺不榖邪吾與子言人事子應我以天時今應天至矣子應我以人事何也范蠡對曰王姑勿怪夫人事必將與天地相參然後乃可以成功今其禍新民恐其君臣上下皆知其資財之不足以支長乆也彼將同其力致其死猶尚殆王其且馳騁弋獵無至禽荒宮中之樂無至酒荒肆與大夫觴飲無忘國常彼其上將薄其徳民將盡其力又使之望而不得食乃可以致天地之殛王姑待之至於𤣥月王召范蠡而問焉曰諺有之曰觥飯不及壺飱今嵗晚矣子將奈何范蠡對曰㣲君王之言臣固將謁之臣聞從時者猶救火追亡人也蹶而趨之唯恐弗及王曰諾遂興師伐吳至於五湖呉人聞之出挑戰一日五反王弗忍欲許之范蠡進諫曰謀之廊廟失之中原其可乎王姑勿許也臣聞之得時無怠時不再來天予不取反為之災贏縮轉化後將悔之天節固然唯謀不遷王曰諾弗許范蠡曰臣聞古之善用兵者贏縮以為常四時以為紀無過天極究數而止天道皇皇日月以為常明者以為法微者則是行陽至而隂隂至而陽日困而還月盈而匡古之善用兵者因天地之常與之俱行後則用隂先則用陽近則用柔逺則用剛後無隂蔽先無陽察用人無蓺徃從其所剛彊以禦陽節不盡不死其野彼來從我固守勿與若將與之必因天地之災又觀其民之饑飽勞逸以參之盡其陽節盈吾隂節而奪之宜為人客剛彊而力疾陽節不盡輕而不可取宜為人主安徐而重固隂節不盡柔而不可迫凡陳之道設右以為牝益左以為牡蚤晏無失必順天道周旋無究今其來也剛彊而力疾王姑待之王曰諾弗與戰居軍三年呉師自潰其賢良與其重祿以上姑蘇使王孫雄行成於越曰昔者上天降禍於呉得罪於㑹稽今君王其圖不榖不榖請復㑹稽之和王弗忍欲許之范蠡進諫曰臣聞之聖人之功時為之庸得時弗成天有還形天節不逺五年復反小凶則近大凶則逺先人有言曰伐柯者其則不逺今君王不斷其忘㑹稽之事乎王曰諾不許使者徃而復來辭俞卑禮俞尊王又欲許之范蠡諫曰孰使我早朝而晏罷者非呉乎與我爭三江五湖之利者非呉邪夫十年謀之一旦而棄之其可乎王姑勿許其事將易冀已王曰吾欲勿許而難對其使者子其對之范蠡乃左提鼓右援枹以應使者曰昔者上天降禍於越委制於呉而呉不受今將反此義以報此禍吾王敢無聽天之命而聽君王之命乎王孫雄曰子范子先人有言曰無助天為虐助天為虐者不祥今呉稻蠏不遺種子將助天為虐不忌其不祥乎范蠡曰王孫子昔吾先君固周室之不成子也故濱於東海之陂黿鼉魚鼈之與處而鼃黽之與同陼余雖靦然而人面哉吾猶禽獸也又安知是諓諓者乎王孫雄曰子范子將助天為虐助天為虐不祥雄請反辭於王范蠡曰君王已委制於執事之人矣子徃矣無使執事之人得罪於子使者辭反范蠡不報於王擊鼓興師以隨使者至於姑蘇之宮不傷越民遂滅呉反至五湖范蠡辭於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復入於越國矣王曰不榖疑子之所謂者何也范蠡對曰臣聞之為人臣者君憂臣勞君辱臣死昔者君王辱於㑹稽臣所以不死為此事也今事已濟矣蠡請從㑹稽之罰王曰所不掩子之惡揚子之美者使其身無終沒於越國子聴吾言與子分國不聽吾言身死妻子為戮范蠡對曰臣聞命矣君行制臣行意遂乗輕舟以浮於五湖莫知其終極王命工以良金寫范蠡之狀而朝禮之浹日而令大夫朝之環㑹稽三百里者以為范蠡地曰後世子孫有敢侵蠡之地者使無終沒於越國皇天后土四鄉地主正之
  袁紹昔與曹操共起兵紹問操曰若事不輯則方面何所可據操曰足下意以為何如紹曰吾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戎狄之衆南向以爭天下庶可以濟乎操曰吾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無所不可
  法術十四則
  韓非三難篇 管子曰言於室滿於室言於堂滿於堂是謂天下王或曰管仲之所謂言室滿室言堂滿堂者非特謂遊戲飲食之言也必謂大物也人主之大物非法則術也法者編著之圖籍設之於官府而示之於百姓者也術者藏之於胸中以偶衆端而潛御羣臣者也故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是以明主言法則境內卑賤莫不聞知也不獨滿於堂用術則親愛近習莫之得聞也不得滿室而管子猶曰言於室滿室言於堂滿堂非法術之言也
  有度篇 國無常強無常弱奉法者強則國強奉法者弱則國弱荊莊王並國二十六開地三千里莊王之氓社稷也而荊以亡齊桓公並國三十啓地三千里桓公之氓社稷也而齊以亡燕襄王以河為境以薊為國襲涿方城殘齊平中山有燕者重無燕者輕襄王之氓社稷也而燕以亡魏安釐王攻趙救燕取地河東攻盡陶魏之地加兵於齊私平陸之都攻韓拔管勝於淇下睢陽之事荊軍老而走蔡召陵之事荊軍破兵四布於天下威行於冠帶之國安釐王死而魏以亡故有荊莊齊桓則荊齊可以霸有燕襄魏安釐則燕魏可以強今皆亡國者其羣臣官吏皆務所以亂而不務所以治也其國亂弱矣又皆釋國法而私其外則是負薪而救火也亂弱甚矣故當今之時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故審得失有法度之制者加於羣臣之上則主不可欺以詐偽審得失有權衡之稱者以聽逺事則主不可欺以天下之輕重今若以譽進能則臣離上而下比周若以黨舉官則民務交而不求用於法故官之失能者其國亂以譽為賞以毀為罰也則好賞惡罰之人釋公行行私術比周以相為也忘主外交以進其與則其下所以為上者薄矣交衆與多外內朋黨雖有大過其蔽多矣故忠臣危死於非罪姦邪之臣安利於無功忠臣危死而不以其罪則良臣伏矣姦邪之臣安利不以功則姦臣進矣此亡之本也若是則羣臣廢法而行私重輕公法矣數至能人之門不壹至主之廷百慮私家之便不壹圖主之國屬數雖多非所以尊君也百官雖具非所以任國也然則主有人主之名而實託於羣臣之家也故臣曰亡國之廷無人焉廷無人者非朝廷之衰也家務相益不務厚國大臣務相尊而不務尊君小臣奉祿養交不以官為事此其所以然者由主之不上斷於法而信下為之也故明主使法擇人不自舉也使法量功不自度也能者不可蔽敗者不可飾譽者不能進非者弗能退則君臣之間明辯而易治故主讐法則可也賢者之為人臣北面委質無有二心朝廷不敢辭賤則軍旅不敢辭難順上之為從主之法虛心以待令而無是非也故有口不以私言有目不以私視而上盡制之為人臣者譬之若手上以修頭下以修足清煖寒熱不得不救入鏌鋣傅體不敢不搏無私賢哲之臣無私智能之士故民不越鄉而交無百里之慼貴賤不相踰愚智持衡而立治之至也今夫輕爵祿易去亡以擇其主臣不謂亷詐說逆法倍主強諫臣不謂忠行恵施利收下為名臣不謂仁離俗隠居而以非上臣不謂義外使諸侯內耗其國伺其危嶮之陂以恐其主曰交非我不親怨非我不解而主乃信之以國聽之卑主之名以顯其身毀國之厚以利其家臣不謂智此數物者險世之說也而先王之法所簡也先王之法曰臣毋或作威毋或作利從王之指毋或作惡從王之路古者世治之民奉公法廢私術專意一行且以待任夫為之人主而身察百官則日不足力不給且上用目則下飾觀上用耳則下飾聲上用慮則下繁辭先王以三者為不足故舍己能而因法數審賞罰先王之所守要故法省而不侵獨制四海之內聰智不得用其詐險躁不得關其佞姦邪無所依逺在千里外不敢易其辭勢在郎中不敢蔽善飾非朝廷羣下直湊單微不敢相踰越故治不足而日有餘上之任勢使然也夫人臣之侵其主也如地形焉積漸以往使人主失端東西易面而不自知故先王立司南以端朝夕故明主使其羣臣不遊意於法之外不為恵於法之內動無非法法所以凌過滅私也嚴刑所以遂令懲下也威不貸錯制不共門威制共則衆邪彰矣法不信則君行危矣刑不斷則邪不勝矣故曰巧匠目意中繩然必先以規矩為度上智捷舉中事必以先王之法為比故繩直而枉木斵準夷而髙科削權衡縣而重益輕斗石設而多益少故以法治國舉措而已矣法不阿貴繩不撓曲法之所加智者弗能辭勇者弗敢爭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故矯上之失詰下之邪治亂決繆絀羨齊非一民之軌莫如法屬官威民退淫殆止詐偽莫如刑刑重則不敢以貴易賤法審則上尊而不侵上尊而不侵則主強而守要故先王貴而傳之人主釋法用私則上下不別矣
  定法篇 問者曰申不害公孫鞅此二家之言孰急於國應之曰是不可程也人不食十日則死大寒之隆不衣亦死謂之衣食孰急於人則是不可一無也皆養生之具也今申不害言術而公孫鞅為法術者因任而授官循名而責實操殺生之柄課羣臣之能者也此人主之所執也法者憲令著於官府刑賞必於民心賞存乎慎法而罰加乎姦令者也此人臣之所師也君無術則弊於上臣無法則亂於下此不可一無皆帝王之具也問者曰徒術而無法徒法而無術其不可何哉對曰申不害韓昭侯之佐韓者晉之別國也晉之故法未息而韓之新法又生先君之令未收而後君之令又下申不害不擅其法不一其憲令則姦多故利在故法前令則道之利在新法後令則道之新故相反前後相悖則申不害雖十使昭侯用術而姦臣猶有所譎其辭矣故託萬乗之勁韓七十年而不至於霸王者雖用術於上法不勤飾於官之患也公孫鞅之治秦也設告相坐而責其實連什伍而同其罪賞厚而信刑重而必是以其民用力勞而不休逐敵危而不卻故其國富而兵強然而無術以知姦則以其富強也資人臣而已矣及孝公商君死恵王即位秦法未敗也而張儀以秦殉韓魏恵王死武王即位甘茂以秦殉周武王死昭襄王即位穰侯越韓魏而東攻齊五年而秦不益尺土之地乃城其陶邑之封應侯攻韓八年城其汝南之封自是以來諸用秦者皆應穰之類也故戰勝則大臣尊益地則私封立主無術以知姦也商君雖十飾其法人臣反用其資故乗強秦之資數十年而不至於帝王者法不勤飾於官主無術於上之患也問者曰主用申子之術而官行商君之法可乎對曰申子未盡於法也申子言治不踰官雖知弗言治不踰官謂之守職可也知而弗言是謂過矣人主以一國目視故視莫明焉以一國耳聽故聽莫聰焉今知而弗言則人主尚安假借矣商君之法曰斬一首者爵一級欲為官者為五十石之官斬二首者爵二級欲為官者為百石之官官爵之遷欲與斬首之功相稱也今有法曰斬首者令為醫匠則屋不成而病不已夫匠者手巧也而醫者劑藥也而以斬首之功為之則不當其能今治官者智能也今斬首者勇力也勇力之所加而治智能之官是以斬首之功為醫匠也故曰二子之於法術皆未盡善也
  大體篇 古之全大體者望天地觀江海因山谷日月所照四時所行雲布風動不以智累心不以私累己寄治亂於法術託是非於賞罰屬輕重於權衡不逆天理不傷性情不吹毛而求小疵不洗垢而察難知不引繩之外不推繩之內不急法之外不緩法之內守成理因自然禍福生乎道法而不出乎愛惡榮辱之責在乎已而不在乎人故至安之世法如朝露純樸不散心無結怨口無煩言故車馬不疲弊於逺路旌旗不亂於大澤萬民不失命於冦戎雄駿不創夀於旗幢豪傑不著名於圖書不録功於盤盂記年之牒空虛故曰利莫長於簡福莫乆於安使匠石以千嵗之夀操鈞視規矩繩墨而正太山使賁育帶干將而齊萬民雖盡力於巧極盛於夀太山不正民不能齊故曰古之牧天下者不使匠石極巧以敗太山之體不使賁育盡威以傷萬民之性因道全法君子樂而大姦止澹然閒靜因天命持大體故使人無離法之罪魚無失水之禍如此故天下無不治
  飾邪篇 鑿龜數筴兆曰大吉而以攻燕者趙也鑿龜數筴兆曰大吉而以攻趙者燕也劇辛之事燕無功而社稷危鄒衍之事燕無功而國道絶趙代先得意於燕後得意於齊國亂飾髙自以為與秦提衡非趙龜神而燕龜欺也趙又甞鑿龜數筴而北伐燕將刼燕以逆秦兆曰大吉始攻大梁而秦出上黨矣兵至釐而六城拔矣至陽城秦拔鄴矣龎援揄兵而南則鄣盡矣臣故曰趙龜雖無逺見於燕且宜近見於秦秦以其大吉闢地有實救燕有名趙以其大吉地削兵辱主不得意而死又非秦龜神而趙龜欺也初時者魏數年東鄉攻盡陶衛數年西鄉以失其國此非豐隆五行太一王相攝提六神五括天河殷搶嵗星非數年在西也又非天𡙇弧逆刑星熒惑奎台非數年在東也故曰龜筴鬼神不足舉勝左右背鄉不足以専戰然而恃之愚莫大焉古者先王盡力於親民加事於明法彼法明則忠臣勸罰必則邪臣止忠勸邪止而地廣主尊者秦是也羣臣朋黨比周以隱正道行私曲而地削主卑者山東是也亂弱者亡人之性也治強者王古之道也越王勾踐恃大朋之龜與吳戰而不勝身臣入宦於吳反國棄龜明法親民以報吳則夫差為擒故恃鬼神者慢於法恃諸侯者危其國曹恃齊而不聽宋齊攻荊而宋滅曹荊恃吳而不聽齊越伐吳而齊滅荊許恃荊而不聽魏荊攻宋而魏滅許鄭恃魏而不聽韓魏攻荊而韓滅鄭今者韓國小而恃大國主慢而聽秦魏恃齊荊為用而小國愈亡故恃人不足以廣壤而韓不見也荊為攻魏而加兵許鄢齊攻任扈而削魏不足以存鄭而韓弗知也此皆不明其法禁以治其國恃外以滅其社稷者也臣故曰明於治之數則國雖小富賞罰敬信民雖寡強賞罰無度國雖大兵弱者地非其地民非其民也無地無民堯舜不能以王三代不能以強人主又以過予人臣又以徒取捨法律而言先王以明古之功者上任之以國臣故曰是願古之功以古之賞賞今之人也主以是過予而臣以此徒取矣主過予則人偷幸臣徒取則功不尊無功者受賞則財匱而民望財匱而民望則民不盡力矣故用賞過者失民用刑過者民不畏有賞不足以勸有刑不足以禁則國雖大必危故曰小知不可使謀事小忠不可使主法荊恭王與晉厲公戰於鄢陵荊師敗恭王傷酣戰而司馬子反渴而求飲其友豎榖陽奉巵酒而進之子反曰去之此酒也豎榖陽曰非也子反受而飲之子反為人嗜酒甘之不能絶之於口醉而臥恭王欲復戰而謀事使人召子反子反辭以心疾恭王駕而往視之入幄中聞酒臭而還曰今日之戰寡人目親傷所恃者司馬司馬又如此是亡荊國之社稷而不恤吾衆也寡人無與復戰矣罷師而去之斬子反以為大戮故曰豎榖陽之進酒也非以端惡子反也實心以忠愛之而適足以殺之而已矣此行小忠而賊大忠者也故曰小忠大忠之賊也若使小忠主法則必將赦罪赦罪以相愛是與下安矣然而妨害於治民者也當魏之方明立辟從憲令行之時有功者必賞有罪者必誅強匡天下威行四鄰及法慢妄予而國日削矣當趙之方明國律從大軍之時人衆兵強闢地齊燕及國律慢用者弱而國日削矣當燕之方明奉法審官斷之時東縣齊國南盡中山之地及奉法已亡官斷不用左右交爭論從其下則兵弱而地削國制於鄰敵矣故曰明法者強慢法者弱強弱如是其明矣而世主弗為國亡宜矣語曰家有常業雖饑不餓國有常法雖危不亡夫舍常法而從私意則臣下飾於智能臣下飾於智能則法禁不立矣是妄意之道行治國之道廢也治國之道去害法者則不惑於智能不矯於名譽矣昔者舜使吏決鴻水先令有功而舜殺之禹朝諸侯㑹稽之上防風之君後至而禹斬之以此觀之先令者殺後令者斬則古者必貴如令矣故鏡執清而無事美惡從而比焉衡執正而無事輕重從而載焉夫揺鏡則不得為明揺衡則不得為正法之謂也故先王以道為常以法為本本治者名尊本亂者名絶凡智能明通有以則行無以則止故智能單道不可傳於人而道法萬全智能多失夫懸衡而知平設規而知圎萬全之道也明主使民飾於道之故故佚而有功釋規而任巧釋法而任智惑亂之道也亂主使民飾於智不知道之故故勞而無功釋法禁而聽請謁羣臣賣官於上取賞於下是以利在私家而威在羣臣故民無盡力事主之心而務為交於上民好上交則貨財上流而巧說者用若是則有功者愈少姦臣愈進而材臣退則主惑而不知所行民聚而不知所道此廢法禁後功勞舉名譽聽請謁之失也凡敗法之人必設詐託物以求親又好言天下之所希有此暴君亂主之所以惑也人臣賢佐之所以侵也故人臣稱伊尹管仲之功則背法飾智有資稱比乾子胥之忠而見殺則疾強諫有辭夫上稱賢明下稱暴亂不可以取類若是者禁君之立法以為是也今人臣多立其私智以法為非者以邪為智過法立智如是者禁主之道也明主之道必明於公私之分明法制去私恩夫令必行禁必止人主之公義也必行其私信於朋友不可為賞勸不可為罰沮人臣之私義也私義行則亂公義行則治故公私有分人臣有私心有公義修已潔白而行公行正居官無私人臣之公義也汙行從欲安身利家人臣之私心也明主在上則人臣去私心行公義亂主在上則人臣去公義行私心故君臣異心君以計畜臣臣以計事君君臣之交計也害身而利國臣弗為也富國而利臣君不行也臣之情害身無利君之情害國無親君臣也者以計合者也至夫臨難必死盡智竭力為法為之也故先王明賞以勸之嚴刑以威之賞刑明則民盡死民盡死則兵強主尊刑賞不察則民無功而求得有罪而倖免則兵弱主卑故先王賢佐盡力竭智故曰公私不可不明法禁不可不審先王知之矣
  用人篇 聞古之善用人者必循天順人而明賞罰循天則用力寡而功立順人則刑罰省而令刑明賞罰則伯夷盜跖不亂如此則白黒分矣治國之臣効功於國以履位見能於官以受職盡力於權衡以任事人臣皆宜其能勝其官輕其任而莫懐餘力於心莫負兼官之責於君故內無伏怨之亂外無矯服之患明君使事不相干故莫訟使士不兼官故技長使人不同功故莫爭爭訟止技長立則強弱不觳力氷炭不合形 釋法術而心治堯不能正一國去規矩而妄意度奚仲不能成一輪廢尺寸而差長短王爾不能半中使中主守法術拙匠守規矩尺寸則萬不失矣君人者能去賢巧之所不能守中拙之所萬不失則人力盡而功名立 明主立可為之賞設可避之罰故賢者勸賞而不見子胥之禍不肖者少罪而不見傴剖背肓者處平而不遇深谿愚者守靜而不陷險危如此則上下之恩結矣古之人曰其心難知喜怒難中也故以表示目以鼓語耳以法教心君人者釋三易之數而行一難知之心如此則怒積於上而怨積於下以積怒而御積怨則兩危矣明主之表易見故約立其教易知故言用其法易為故令行三者立而上無私心則下得循法而治望表而動隨繩而斵因攅而縫如此則上無私威之毒而下無愚拙之誅故上居明而少怒下盡忠而少罪 釋儀的而妄發雖中而不巧釋法制而妄怒雖殺戮而姦人不恐罪生甲禍歸乙伏怨乃結故至治之國有賞罰而無喜怒故聖人極有刑法而死無螫毒故姦人服發矢中的賞罰當符故堯復生羿復立如此則上無殷夏之患下無比干之禍君髙枕而臣樂業道蔽天地徳極萬世矣五蠧篇 上古之世人民少而禽獸衆人民不勝禽獸蟲蛇有聖人作搆木為巢以避羣害而民恱之使王天下號曰有巢氏民食果蓏蜯蛤腥臊惡臭而傷害腹胃民多疾病有聖人作鑚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說之使王天下號之曰燧人氏中古之世天下大水而鯀禹決瀆近古之世桀紂暴亂而湯武征伐今有搆木鑚燧於夏后氏之世者必為鯀禹笑矣有決瀆於殷周之世者必為湯武笑矣然則今有美堯舜湯武禹之道於當今之世者必為新聖笑矣是以聖人不期修古不法常行論世之事因為之備宋人有耕田者田中有株兔走觸株折頸而死因釋其耒而守株冀復得兔兔不可復得而身為宋國笑今欲以先王之政治當世之民皆守株之類也古者丈夫不耕草木之實足食也婦人不織禽獸之皮足衣也不事力而養足人民少而財有餘故民不爭是以厚賞不行重罰不用而民自治今人有五子不為多子又有五子大父未死而有二十五孫是以人民衆而貨財寡事力勞而供養薄故民爭雖倍賞累罰而不免於亂堯之王天下也茅茨不剪采椽不斵糲粢之食藜藿之羮冬日麑裘夏日葛衣雖監門之服養不虧於此矣禹之王天下也身執耒臿以為民先股無胈脛不生毛雖臣虜之勞不苦於此矣以是言之夫古之讓天子者是去監門之讓而離臣虜之勞也故傳天下而不足多也今之縣令一日身死子孫累世絜駕故人重之是以人之於讓也輕辭古之天子難去今之縣令者薄厚之實異也夫山居而谷汲者膢臘而相遺以水澤居苦水者買庸而決竇故飢嵗之春幼弟不饟穰嵗之秋疏客必食非疏骨肉愛過客也多少之實異也是以古人易財非仁也財多也今之爭奪非鄙也財寡也輕辭天子非髙也勢薄也重爭土槖非下也權重也故聖人議多少論薄厚為之政故罰薄不為慈誅嚴不為戾稱俗而行也故事因於世而備適於事古者文王處豐鎬之間地方百里行仁義而懐西戎遂王天下徐偃王處漢東地方五百里行仁義割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國荊文王恐其害己也舉兵伐徐遂滅之故文王行仁義而王天下偃王行仁義而喪其國是仁義用於古不用於今也故曰世異則事異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上徳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干戚舞有苖乃服共工之戰鐵銛距者及乎敵鎧甲不堅者傷乎體是干戚用於古不用於今也故曰事異則備變上古競於道徳中世逐於智謀當今爭於氣力齊將攻魯魯使子貢說之齊人曰子言非不辯也吾所欲者地也非斯言所謂也遂舉兵伐魯去門十里以為界故偃王仁義而徐亡子貢辯智而魯削以是言之夫仁義辯智非所以持國也去偃王之仁息子貢之智循徐魯之力使敵萬乗則齊荊之欲不得行於二國矣夫古今異俗新故異備如欲以寛綏之政治急世之民猶無轡䇿而御駻馬此不知之患也今儒墨皆稱先王兼愛天下則民視如父母何以明其然也曰司冦行刑君為之不舉樂聞死刑之報君為流涕此所舉先王也夫以君臣為如子父則必治推是言之是無亂父子也人之情性莫先於父母父母皆見愛而未必治也君雖厚愛奚遽不亂今先王之愛民不過父母之愛子子未必不亂也則民奚遽治哉且夫以法行刑而君為之流涕此以効仁非以為治也夫垂泣不欲刑者仁也然而不可不刑者法也先王勝其法不聽其泣則仁之不可以為治亦明矣且民者固服於勢寡能懐於義仲尼天下聖人也修行明道以遊海內海內說其仁美其義而為服役者七十人蓋貴仁者寡能義者難也故以天下之大而為服役者七十人而為仁義者一人魯哀公下主也南面君國境內之民莫敢不臣民者固服於勢勢誠易以服人故仲尼反為臣而哀公顧為君仲尼非懐其義服其勢也故以義則仲尼不服於哀公乗勢則哀公臣仲尼今學者之說人主也不乗必勝之勢而務行仁義則可以王是求人主之必及仲尼而以世之凡民皆如列徒此必不得之數也今有不才之子父母怒之弗為改鄉人譙之弗為動師長教之弗為變夫以父母之愛鄉人之行師長之智三美加焉而終不動其脛毛不改州部之吏操官兵推公法而求索姦人然後恐懼變其節易其行矣故父母之愛不足以教子必待州部之嚴刑者民固驕於愛聽於威矣故十仞之城樓季弗能踰者峭也千仞之山跛牂易牧者夷也故明王峭其法而嚴其刑也布帛尋常庸人不釋鑠金百鎰盜跖不掇不必害則不釋尋常必害則手不掇百鎰故明主必其誅也是以賞莫如厚而信使民利之罰莫如重而必使民畏之法莫如一而固使民知之故主施賞不遷行誅無赦譽輔其賞毀隨其罰則賢不肖俱盡其力矣今則不然以其有功也爵之而卑其士官也以其耕作也賞之而少其家業也以其不收也外之而髙其輕世也以其犯禁也罪之而多其有勇也毀譽賞罰之所加者相與悖繆也故法禁壊而民愈亂今兄弟被侵必攻者亷也知友辱隨仇者貞也亷貞之行成而君上之法犯矣人主尊貞亷之行而忘犯禁之罪故民程於勇而吏不能勝也不事力而衣食則謂之能不戰攻而尊則謂之賢賢能之行成而兵弱而地荒矣人主說賢能之行而忘兵弱地荒之禍則私行立而公利滅矣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而人主兼禮之此所以亂也夫離法者罪而諸先王以文學取犯禁者誅而羣俠以私劒養故法之所非君之所取吏之所誅上之所養也法趣上下四相反也而無所定雖有十黃帝不能治也故行仁義者非所譽譽之則害功工文學者非所用用之則亂法楚之有直躬其父竊羊而謁之吏令尹曰殺之以為直於君而曲於父報而罪之以是觀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魯人從君戰三戰三北仲尼問其故對曰吾有老父身死莫之養也仲尼以為孝舉而上之以是觀之夫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故令尹誅而楚姦不上聞仲尼賞而魯民易降北上下之利若是其異也而人主兼舉匹夫之行而求致社稷之福必不幾矣古之蒼頡之作書也自環者謂之私背私謂之公公私之相背也乃蒼頡固以知之矣今以為同利者不察之患也然則為匹夫計者莫如修行義而習文學行義修則見信見信則受事文學習則為明師為明師則顯榮此匹夫之美也然則無功而受事無爵而顯榮有政如此則國必亂主必危矣故不相容之事不可兩立也斬敵者受賞而髙慈恵之行拔城者受爵祿而信兼愛之說堅甲厲兵以備難而美薦紳之飾富國以農距敵恃卒而貴文學之士廢敬上畏法之民而養遊俠私劒之屬舉行如此治強不可得也國平養儒俠難至用介士所利非所用所用非所利是故服事者簡其業而遊學者日衆是世之所以亂也且世之所謂賢者貞信之行也所謂智者微妙之言也微妙之言上智之所難知也今為衆人法而以上智之所難知則民無從識之矣故糟糠不飽者不務粱肉短褐不完者不待文繡夫治世之事急者不得則緩者非所務也今所治之政民間之事夫婦所明知者不用而慕上知之論則其於治反矣故微妙之言非民務也若夫賢良貞信之行者必待貴不欺之士貴不欺之士者亦無不欺之術也布衣相與交無富厚以相利無威勢以相懼也故求不欺之士今人主處制人之勢有一國之厚重賞嚴誅得操其柄以修明術之所燭雖有田常子罕之臣不敢欺也奚待於不欺之士今貞信之士不盈於十而境內之官以百數必任貞信之士則人不足官人不足官則治者寡而亂者衆矣故明主之道一法而不求智固術而不慕信故法不敗而羣臣無姦詐矣今人主之於言也說其辯而不求其當焉其用於行也美其聲而不責其功是以天下之衆其談言者務為辯而不周於用故舉先王言仁義者盈廷而政不免於亂行身者競於為髙而不合於功故智仁退處巖穴歸祿不受而兵不免於弱兵不免於弱政不免於亂此其故何也民之所譽上之所禮亂國之術也今境內之民皆言治藏商管之法者家有之而國愈貧言耕者衆執耒者寡也境內皆言兵藏孫吳之書者家有之而兵愈弱言戰者多被甲者少也故明主用其力不聽其言賞其功必禁無用故民盡死力以從其上夫耕之用力也勞而民為之者曰可得以富也戰之事也危而民為之者曰可得以貴也今修文學習言談則無耕之勞而有富之實無戰之危而有貴之尊則人孰不為也是以百人事智而一人用力事智者衆則法敗用力者寡則國貧此世之所以亂也故明主之國無書簡之文以法為教無先王之語以吏為師無私劒之捍以斬首為勇是境內之民其言談者必軌於法動作者歸之於功為勇者盡之於軍是故無事則國富有事則兵強此之謂王資既畜王資而承敵國之舋超五帝侔三王者必此法也今則不然士民縱恣於內言談者為勢於外外內稱惡以待強敵不亦殆乎故羣臣之言外事者非有分於從衡之黨則有仇讐之患而借力於國也從者合衆弱以攻一強也而衡者事一強以攻衆弱也皆非所以持國也今人臣之言衡者皆曰不事大則遇敵受禍矣事大未必有實則舉圖而委効璽而請兵矣獻圖則地削効璽則名卑地削則國削名卑則政亂矣事大為衡未見其利也而亡地亂政矣人臣之言從者皆曰不救小而伐大則失天下失天下則國危國危而主卑救小未必有實則起兵而敵大矣救小未必能存而交大未必不有疏有疏則為強國制矣出兵則軍敗退守則城拔救小為從未見其利而亡地敗軍矣是故事強則以外權市官於內救小則以內重求利於外國利未立封土厚祿至矣主上雖卑人臣尊矣國地雖削私家富矣事成則以權長重事敗則以富退處人主聽說於其臣事未成則爵祿已尊矣事敗而弗誅則遊說之士孰不為用矰繳之說而徼倖其後故破國亡主以聽言談者之浮說此其故何也是人君不明於公私之利不察當否之言而誅罰不必其後也皆曰外事大可以王小可以安夫王者能攻人者也而安則不可攻也強則能攻人者也治則不可攻也治強不可責於外內政之修也今不行法術於內而事智於外則不至於治強矣鄙諺曰長袖善舞多錢善賈此言多資之易為工也故治強易為謀弱亂難為計故用於秦者十變而謀希失用於燕者一變而計希得非用於秦者必智用於燕者必愚也蓋治亂之資異也故周去秦為從期年而舉衛離魏為衡半嵗而亡是周滅於從衛亡於衡也使周衛緩其從衡之計而急其境內之治明其法禁必其賞罰盡其地力以多其積致其民死以堅其城守天下得其地則其利少攻其國則其傷大萬乗之國莫敢自頓於堅城之下而使強敵裁其弊也此必不亡之術也舍必不亡之術而道必滅之事治國者之過也智困於內而政亂於外則亡不可振也民之故計皆就安利如辟危窮今為之攻戰進則死於敵退則死於誅則危矣棄私家之事而必汗馬之勞家困而上弗論其窮矣窮危之所在也民安得勿避故事私門而完解舍解舍完則逺戰逺戰則安行貨賂而襲當塗者則求得求得則私私安則利之所在安得勿就是以公民少而私人衆矣夫明王治國之政使其商工游食之民少而名卑以寡趣本務而外末作今世近習之請行則官爵可買官爵可買則商工不卑也矣姦貨財賈得用於市則商人不少矣聚斂倍農而不貴耕戰之士則耿介之士寡而髙價之民多矣是故亂國之俗其學者則稱先王之道以籍仁義盛容服而飾辯說以疑當世之法而貳人主之心其言古者為設詐稱借於外力以成其私而遺社稷之利其帶劒者聚徒屬立節操以顯其名而犯五官之禁其近御者積於私門盡貨賂而用重人之謁退汗馬之勞其商工之民修治苦窳之器聚沸靡之財蓄積待時而侔農夫之利此五者邦之蠧也人主不除此五蠧之民不養耿介之士則海內雖有破亡之國削滅之朝亦勿怪矣
  安危篇 使天下皆極智能於儀表盡力於權衡以動則勝以靜則安治世使人樂生於為是愛身於為非小人少而君子多故社稷長立國家乆安奔車之上無仲尼覆舟之下無伯夷故號令者國之舟車也安則智亷生危則爭鄙起故安國之法若飢而食寒而衣不令而自然也先王寄治理於竹帛其道順故後世服今使人飢寒去衣食雖賁育不能行廢自然雖順道而不立強勇之所不能行則上不能安上以無厭責已盡則下對無有無有則輕法法所以為國也而輕之則功不立名不成聞古扁鵲之治其病也以刀刺骨聖人之救危國也以忠拂耳刺骨故小痛在體而長利在身拂耳故小逆在心而乆福在國故甚病之人利在忍痛猛毅之君以福拂耳忍痛故扁鵲盡巧拂耳則子胥不失夀安之術也病而不忍痛則失扁鵲之巧危而不拂耳則失聖人之意如此長利不逺垂功名不乆立 人主不自刻以堯而責人臣以子胥是幸殷人之盡如比干盡如比干則上不失下不亡不權其力而有田成而幸其臣盡如比干故國不得一安廢堯舜而立桀紂則人不得樂所長而憂所短失所長則國家無功守所短則民不樂生以無功御不樂生不可行於齊民如此則上無以使下下無以事上也
  六反篇 今學者之說人主也皆去求利之心出相愛之道是求人主之過於父母之親也此不熟於論思詐而誣也故明主不受也聖人之治也審於法禁法禁明著則官法必於賞罰賞罰不阿則民用官官治則國富國富則兵強而霸王之業成矣霸王者人主之大利也人主挾大利以聽治故其任官者當能其賞罰無私使士民明焉盡力致死則功伐可立而爵祿可致爵祿至而富貴之業成矣富貴者人臣之大利也人臣挾大利以從事故其行危至死其力盡而不望此所謂君不仁臣不忠則不可以霸王也
  夫姦必知則備必誅則止不知則肆不誅則行夫陳輕貨於幽隱雖曽史可疑也懸百金於市雖大盜不取也不知則曽史可疑於幽隠必知則大盜不敢攫懸金於市故明主之治國也衆其守而重其罪使民以法禁而不以亷恥母之愛子也倍父父令之行於子也十母吏之於民無愛令之行於民也萬父母父母積愛而令窮吏用威嚴而民聽嚴愛之筴亦可決矣且父母之所以求於子也動作則欲其安利也行身則欲其逺罪也君上之於民也有難則用其死安平則盡其力親以厚愛闗子於安利而不聽君以無愛利求民之死力而令行明主知之故不養恩愛之心而増威嚴之勢故母厚愛處子多敗推愛也父薄愛教笞子多善用嚴也 今家人之治産也相忍以飢寒相強以苦勞雖犯軍旅之難飢饉之患溫衣美食者必是家也相鄰以衣食相恵以佚樂天飢嵗荒嫁妻賣子者必是家也故法之為道前苦而長利仁之為道偷樂而後窮聖人權其輕重出其大利故用法之相忍而棄仁人之相憐也學者之言皆曰輕法此亂亡之術也凡賞罰之必者勸禁也賞厚則所欲之得也疾罰重則所惡之禁也急夫欲利者必惡害害者利之反也反於所欲焉得無惡欲治者必惡亂亂者治之反也是故欲治甚者其賞必厚矣其惡亂甚者其罰必重矣今取於輕刑者其惡亂不甚也其欲治又不甚也其欲治又不甚也者此非特無術也又乃無行是故決賢不肖愚知之分在賞罰之輕重且夫重刑者非為罪人也明主之法揆也治賊非治所揆也治所揆也者是治死人也刑盜非治所刑也治所刑也者是治胥靡也故曰重一姦之罪而止境內之邪此所以為治也重罰者盜賊也而悼懼者良民也欲治者奚疑於重刑若夫厚賞者非獨賞功也又勸一國受賞者甘利未賞者慕業是報一人之功而勸境內之衆也欲治者何疑於厚賞今不知治者皆曰重刑傷民輕刑可以止姦何必於重哉此不察於治者也夫以重止者未必以輕止也以輕止者必以重止矣是以上設重刑者而姦盡止姦盡止則此奚傷於民也所謂重刑者姦之所利者細而上之所加焉者大也民不以小利䝉大罪故姦必止者也所謂輕刑者姦之所利者大上之所加焉者小也民慕其利而傲其罪故姦不止也故先聖有諺曰不躓於山而躓於垤山者大故人順之垤微小故人易之也今輕刑罰民必易之犯而不誅是驅國而棄之也犯而誅之是為民設陷也是故輕罪者民之垤也以輕罪之為民道也非亂國也則設民陷也此則可為傷民矣今學者皆道書筴之訟語不察當世之實事曰上不愛民賦斂常重則用不足而下恐上故天下大亂以為足其財用而加愛焉雖輕刑罰可以治也此言不然矣凡人之取重罰固已足之之後也雖財用足而厚愛之然而輕刑猶之亂也夫當家之愛子貨財足用貨財足用則輕用輕用則侈泰親愛之則不忍不忍則驕恣侈泰則家貧驕恣則行暴此雖財用足而愛厚輕利之患也凡人之生也財用足則隳於用力上治懦則肆於為非財用足而力作者神農也上治懦而行修者曽史也夫民之不及神農曽史亦已明矣 法所以制事事所以名功也法立而有難權其難而事成則立之事成而有害權其害而功多則為之無難之法無害之功天下無有也是以拔千丈之都敗十萬之衆死傷者軍之乗甲兵折挫士卒死傷而賀戰勝得地者出其小害計其大利也夫沐者有棄髮除者傷血肉為人見其難因釋其業是無術之事也先聖有言曰規有摩而水有波我欲更之無奈之何此通權之言也是以說有必立而曠於實者言有辭拙而急於用者故聖人不求無害之言而務無益之事人之不事衡石者非貞亷而逺利也石不能為人多少衡不能為人輕重求索不能得故人不事也明主之國官不敢枉法吏不敢為私利貨賂不行者境內之事盡如衡石也此其臣有姦者必知知者必誅是以有道之主不求清潔之吏而務必知之術也書約而弟子辯法省而民說簡是以聖人之書必著論明主之法必詳事盡思慮揣得失智者之所難也無思無慮挈前言而責後功愚者之所易也明主操愚者之所易以責智者之所難故智慮不用而國治也 任人以事存亡治亂之機也無術以任人無所任而不敗人君之所任非辯智則修潔也任人者使有勢也智士者未必信也為多其智因惑其信也以智士之計處乗勢之資而為其私急則君必欺焉為智者之不可信也故任修士者使斷事也修士者未必智為潔其身因惑其智以愚人之所惽處治事之官而為其所然則事必亂矣故無術以用人任智則君欺任修則事亂此無術之患也明君之道賤徳義貴法術倒言而詭使參聽無門戶故智者不得詐欺計功而行賞程能而授事察端而觀失有過者罪有能者得故愚者不得任事智者不敢欺愚者不敢斷則事無失矣
  守道篇 古之善守者以其所重禁其所輕以其所難止其所易故君子與小人俱正盜跖與曽史俱亷何以知之夫貪盜不赴谿而掇金赴谿而掇金則身不全賁育不量敵則無勇名盜跖不計可則利不成 人主離法失人則危於伯夷不妄取而不免於田成盜跖之禍也今天下無一伯夷而姦人不絶世故立法度量度量信則伯夷不失是而盜跖不得非法分明則賢不得奪不肖強不得侵弱衆不得暴寡託天下於堯之法則貞士不失分姦人不徼幸寄千金於羿之矢則伯夷不得亡而盜跖不敢取堯明於不失姦故天下無邪羿巧於不失發故千金不亡邪人不售而盜跖止如此故圖不載宰予不舉六卿書不著子胥不明夫差孫吳之略廢盜跖之心伏人主甘服於玉堂之中而無瞋目切齒傾取之患人臣垂拱金城之內而無扼腕聚脣嗟唶之禍服虎而不以柙禁姦而不以法塞偽而不以符此賁
  育之所患堯舜之所難也故設柙非所以備鼠也所以使怯弱能服虎也立法非所以備曽史也所以使庸主能止盜跖也為符非所以豫尾生也所以使衆人不相謾也不恃比干之死節不幸亂臣之無詐也持怯士之所能服握庸主之所易守當今之世為人主忠計為天下結徳者利莫長於此故君人者無亡國之圖而忠臣無失身之畫明於尊位必法故能使人盡力於權衡死節於官職通賁育之情不以死易生明於盜跖之貪不以財易身則守國之道畢備矣
  外儲說 救火者令吏挈壺甕而走火則一人之用也操鞭箠指麾而趨使人則制萬夫是以聖人不親細民明主不躬小事造父方耨時有子父乗車過者馬驚而不行其子下車牽馬請造父助我推車造父因收器輟而寄載之援其子之乗乃始檢轡持筴未之用也而馬轡騖矣使造父而不能御雖盡力勞身助之推車馬猶不肯行也今使身佚且寄載有徳於人者有術而御之也故國者君之車也勢者君之馬也無術以御之身雖處勞猶不免亂有術以御之身處佚樂之地又致帝王之功也
  宓子賤治單父有若見之曰子何臞也宓子曰君不知賤不肖使治單父官事急心憂之故臞也有若曰昔者舜鼓五絃歌南風之詩而天下治今以單父之細也治之以憂治天下將奈何乎故有術而御之身坐於廟堂之上有處女子之色無害於治無術而御之身雖瘁臞猶未有益
  董閼於為趙上地守行石邑山中澗深峭如牆深百仞因問其旁鄉左右曰人甞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曰嬰兒癡聾狂悖之人甞有入此者乎對曰無有牛馬犬彘嘗入此者乎對曰無有董閼於喟然太息曰吾能治矣使吾法之無赦猶入澗之必死也則人莫之敢犯也何為不治之
  茲鄭子引輦上髙梁而不能支茲鄭居轅而歌前者止後者趨輦乃上使茲鄭無術以致人則身雖絶力至死輦猶不上也今身不至勞苦而輦以上者有術以致之故也
  經濟類編卷十四
<子部,類書類,經濟類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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