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稗編 (四庫全書本)/卷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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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稗編卷十六      眀 唐順之 撰春秋六
  論始隱始隱實為東周四百始年    鄭 樵後同
  文王武王都豐鎬是為西周平王都河南是為東周西周之書有誥命存其詩有雅頌存盛徳大業炳如也唯東周賞罰綱紀不可考聖人慾為之書則東遷周事也夫子陪臣有不當為故用魯以名其書爾武王克商歲在己卯隱公即位嵗在己未其相去蓋四百一年也周家之興歴年八百夫子以前四百載事託之詩書以後四百載事託之春秋而隱公元年實為後四百始年此春秋所以不得不始隱也名雖始隱而意在周故雖未嘗盡録平王之政而實承平王末年雖未嘗記東遷之始而實具東遷之末則亦聖人以此預示其期歟説者以為春秋之意欲始平王按平王三年惠公即位果如是説則春秋當始惠公矣説者又以為春秋始隱賢其遜國按隱公生不復辟死不成攝果如是説則隱不當稱公矣然則春秋始隱之意斷若是歟
  終獲麟
  或謂春秋成而麟至魯胡安國以為文成麟至亦理之常不可謂無或者又謂春秋感麟而作以問於伊川伊川以為夫子之意蓋亦有素因此一事而作故亦因此一事而終其書春秋不害為獲麟而作然麟不世出春秋豈不作因圖書而畫卦使圖書不出八卦亦須作惟此言得之或者又曰春秋絶筆於獲麟謂仲尼傷己之不遇而絶筆也不知鳯鳥不至河不出圖夫子之嘆乆矣豈至是而後知之耶左氏謂聖人之意初不在此故續經至夫子卒使夫子果因獲麟而絶筆為一經之主意左氏於三家聞見最優豈不知此況敢續經乎大抵終於獲麟此史家之常事聖人初無意也麟獲於哀公十四年春秋成於是年之九月越二年而孔子卒凡史家記錄時事必缺其近數年俟他日裒集所未聞而載之非如後世日歴之所記也不幸夫子遽卒而以麟為春秋之祥以獲麟為夫子之衰可乎大抵漢世經師推尋聖人大過適以啟天下之疑不知聖人初無意於此也或者又強為之説曰不書地不使麟以地得也不書公不使麟以公得也嗚呼以是而論春秋豈真知春秋也哉如史記謂終於獲麟則非矣
  春秋何以不取隱    章俊卿
  正義曰古者君薨嫡子立無嫡子則庶長立仲子者惠公之繼室而桓公之母也諸侯無再醮則仲子不當稱夫人桓公不得為嫡也桓公不得為嫡則與隱公尊卑等爾正以長㓜為先後爾然而惠公有命焉大夫羣臣可以莫從而隱公則不可以莫之從也惠公薨羣臣以國難立長君隱於是時可謂難矣將為社稷計則先君之命有不及將從先君之命則非徒不可以即位亦不可以攝也周公攝政抱成王而朝諸侯矣未嘗稱王也然猶七年而復子眀辟隱公之攝十一年矣口誦立桓之言而征伐盟㑹身自專之一旦干賞蹈利之人媒孽其間則桓公非特患其不立也且有懼焉以為隱公必將殺己而終有其國也故隱公不得遂其愛桓之心而桓終蹈於大惡不義皆隱公之所由致也故學春秋者之無取隱公也
  子糾辯         程大昌後同
  或問公伐齊納子糾齊小白入於齊先儒或以子糾為兄或以小白為兄何也曰各有其説而未可以片言決也謂子糾為兄者公榖之意而孫氏吳氏邦衡劉氏莘老東萊諸儒宗之謂小白為兄者程子之説而康侯朱子張氏諸儒宗之然各無眀文可考孫氏諸儒謂子糾為兄者以春秋書法有子字故也據經論理者也然程子則謂公榖之經無子字而小白為兄原程子意不特以公榖無子字亦以論語孔子許管仲之仁之事推之也但程子於管仲之事以大義推之而知其為兄爾非有所據也今以春秋所書齊小白入於齊與齊人取子糾殺之之文觀之則子糾為兄之説似亦有理蓋齊小白入於齊有簒立之辭齊人取子糾殺之三𫝊同有子字固不可以公榖前無子字為疑也至程子引薄昭之言以證小白之為兄而朱子又疑荀卿嘗謂桓公殺兄以爭國而其言固在薄昭之前則朱子雖宗程説固亦不能無疑於其間也況朱子於集註論王珪魏徴事則曰功過不相掩今以子糾為兄而小白殺之正與太宗殺建成相類管仲之事小白正與王魏之事太宗相類豈論語特取其功而春秋則正其義如朱子所謂功過不相掩者歟是以不得不兼取程子孫氏諸儒之説以俟知者也或又曰程子不特於論語稱桓公為兄而已正於春秋之經辯之也其言曰桓公兄而子糾弟襄公死則桓公當立此以春秋書桓公則曰齊小白言當有齊國也於子糾則止曰糾不言齊以不當有齊也不言子非嗣君也公榖並註四家皆書納糾左氏獨言子糾誤也然書齊人取子糾殺之者齊大夫嘗與魯盟於蔇既納糾以為君又殺之故書子著其罪也曰程子以大義推測小白之為兄猶可也以此論知小白之為兄則益疑矣夫春秋於子糾不書齊者蒙上文公伐齊之齊非子糾不當有齊而不書齊也於小白言齊者凡春秋所書必曰某國某名則小白書齊固其書法而非小白當有齊而書齊也且春秋直書其事而善惡自見果子也雖不盟書子也非子也雖屢盟不書子也烏有嘗與魯盟於蔇而特加子字之理哉蓋春秋𫝊為程子未成之書非易𫝊成書之比宜其有未定之説亦程子所謂義理無窮之意正學者所當辯也
  春秋初有伯之漸
  春秋之初未有伯也而伯之漸已萌蓋是時惟齊為大國惟魯為望國齊以黨鄭伐宋而求魯魯以受鄭祊田忘鄭狐壤見止之讐而從齊故前乎此惟兩君相㑹至此而諸侯參㑹矣前乎此惟敵國相攻至此而連諸侯伐宋矣自參盟而有主盟自連諸侯而摟諸侯以伐諸侯故曰伯之漸已萌也向使齊不私於宋而務使宋鄭相安魯不貪鄭之賂而不遽從齊天下其庶矣乎然則伯之萌齊釐之為而魯隱助之也其初盟邾而後伐邾初盟宋而後伐宋皆利於鄭之入祊而反覆若此尚何以名秉禮之國而遏多事之萌邪
  論齊桓晉文
  僖公四年公㑹齊侯宋公陳侯衛侯鄭伯許男曹伯侵蔡蔡潰遂伐楚次於陘 楚屈完來盟於師盟於召陵孫復曰案元年桓公救邢城邢皆曰某師某師此合魯衛陳鄭七國之君侵蔡遂伐楚書爵者以其能服強楚攘夷狄救中國之功始著也故自是征伐用師皆稱爵焉夫楚夷狄之鉅者也乘時竊號斥地數千里恃甲兵之衆猖狂不道創艾中國者乆矣桓公帥諸侯一旦不血刄而服之師徒不勤諸侯用寧訖桓公之世截然中國無侵突之患此攘夷狄救中國之功可謂著矣故孔子曰管仲相桓公覇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髪左衽矣是故召陵之盟專與桓也孔子掲王法撥亂世以䋲諸侯召陵之盟專與桓者非他孔子傷聖王不作周道之絶也夫六月采芑江漢常武美宣王中興攘夷狄救中國之詩也使平惠以降有能以王道興起如宣王者則攘夷狄救中國之功在乎天子不在乎齊管仲矣此孔子所以傷之也
  劉敞曰桓公之威可謂盛矣責楚之包茅則諾問昭王之不復則辭然而不以己力之有餘而加人此雖益賛於禹班師振旅之義何異凡人之情強則暴服則懾今齊強而不暴楚服而不懾俱捐其私以義理相勝者也茍以義理相勝而無喜怒愛惡之遷則王事純矣故不多齊之有功而多楚之服罪不貴楚之能拒敵而貴齊之能不遂也
  趙鵬飛曰脩內者王脩外者霸何謂內根諸心之謂內何謂外狥於物之謂外王霸之道均依仁仗義也均伐叛討逆也均安中國攘夷狄也而王以王覇以覇何哉內外之異也王者之治在正心誠意初以修身不期於齊家而家正不期於治國而國定不期於平天下而天下安非不期也脩於內而應於外非有心以期之也故仁本諸心不期愛人而人懐其仁義本諸心不期服人而人服其義叛者伐之逆者討之非茍利其叛逆而為己功也心於除患而已中國未安吾安之夷狄未攘吾攘之非取安中國之效而必攘夷狄之名也心於濟世而已覇者則不然有其跡而無其真豐於外而歉於內曰吾不愛人人且以我為不仁姑愛之吾不正己人且以我為不義姑正之叛者固於己無損而逆者固於己無傷然置而不問則吾無伐叛討逆之功中國未安必有安之者夷狄未攘必有攘之者然使人安之使人攘之則名在人已安之而已攘之則利在已盍攘而安之乎故凡王者之所脩皆在內也覇者之所脩皆在外也脩內者逸脩外者勞故王者之脩無勤怠而覇者之脩有勤怠脩內者本於心遇機之來則應之機靜則止何勤何怠脩外者本諸物物來無窮而智力有限運吾智而智日深養吾力而力日贍則物至能應之而無虞吾之知一昏而力一挫則事至有所不能籌物至有所不能支日勤而無怠可也一日少懈則智力有窮矣齊桓五覇之盛其初㑹北杏以求諸侯諸侯未和伐宋以為鄄之㑹伐鄭而為幽之盟諸侯無二矣而後伐戎伐徐徐戎率服則救鄭以示威於南伐山戎以示威於北定魯之難救邢之危衛滅而齊封之𣏌滅而齊城之內之諸侯一徳事齊可以南征楚也則㑹江黃以掎楚之後取舒庸以折楚之臂然後興次陘之役成召陵之功則攘戎狄之功成矣外雖定而王室未寕於是為首止之㑹定世子之位以示諸侯尊王之心襄王踐祚又為之合葵丘之㑹率諸侯以聴於冢宰興曠世不行之大禮以令天下而王室定矣內和諸侯外攘強楚上定王室桓公蓋以三王之功不我過也則怠心生狄㓕溫齊不問楚滅萊齊不救狄侵衛齊不知既而楚知其怠而易與也於是深履東夏而伐徐公合八國諸侯於牡丘顧望不進乃命大夫救徐而卒底於敗雖伐厲伐英氏桓公皆不親也卒之內寵如林閨門無法一身未瞑六子為仇歛不以禮塟不以時一桓公爾而前日之桓公非今日之桓公何也勤怠之殊也勤怠之意何從生脩外而不脩內也蓋脩內者逸內既一定則事物之來惟所應之脩外者勞一日不脩則事有所不濟而前功皆廢矣聖人治天下之道不外於大學中庸大學中庸皆脩內者也脩外者聖人所不録然於春秋若予桓公者權也於春秋而不予桓公則天下其胥為夷乎孔子予之而孟子鄙之孔子予之者權也權以濟時為重孟子鄙之者正也正以垂萬世之法孔孟相濟後世可鍳焉不相濟不足為孔孟
  僖公二十有八年春晉侯侵曹晉侯伐衛三月丙午晉侯入曹執曹伯畀宋人 夏四月己巳晉侯齊師宋師秦師及楚人戰於城濮楚師敗績
  孫復曰晉文始見於經孔子遽書爵者與其攘夷狄救中國之功不旋踵而建也昔者齊桓既沒楚人復張猖狂不道欲宗諸侯與宋竝爭㑹盂戰泓以窘宋者數矣今又圍之踰年天下諸侯莫有能與抗者晉文奮起春征曹衛夏服強楚討逆誅亂以紹桓烈自是楚人逺屏不犯中國者十五年此攘夷狄救中國之功可謂不旋踵而建矣噫東遷之後周室既微四夷乗之以亂中國盜據先王之土地戕艾先王之民人憑陵㓂虐四海洶洶禮樂衣冠蓋掃地矣其漸所由來者非四夷之罪也中國失道故也是故吳楚因之交僣大號觀其蠻夷之衆斥地數千里馳驅宋鄭陳蔡之郊諸侯望風畏慄唯其指顧奔走之不暇鄉非齊桓晉文繼起盟屈完於召陵敗得臣於城濮驅之逐之懲之艾之則中國幾何不胥而夷狄乎故召陵之盟城濮之戰專與齊桓晉文也
  劉敞曰孟子稱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此言要與齊桓晉文者其實傷之也孔子傷周道之統與其攘夷狄救中國一時之功爾召陵之盟城濮之戰雖然迭勝強楚不能絶其僣號以尊天子使平惠以降有能以王道興起如宣王者則是時安有齊桓晉文之事哉此孔子之深㫖也
  趙鵬飛曰桓文之覇功醜徳齊然桓公之後子孫不振庸庸守國而已無復興覇者而文公之後厲悼平定皆能嗣文公之業以宗諸侯每與強楚角立雖不足以服楚而中國頼之不遂為夷則亦不為無益於衰世焉吾嘗求其所以然桓公務以柔勝而濟之以威文公務以剛勝而濟之以徳此所謂強弱之異而興衰之不同也商周之有天下其𫝊世之數歴年之乆不大相過而商之後屢躓而屢興少康盤庚髙宗皆奮起衰亂之中卓然為時賢王而周之後委靡不振興於衰亂之間者宣王一人而已而宣王之為人剛毅果敢殆非成康之流葢不如是亦不足以興也愚因是知桓文子孫興衰之異亦商周之世也商尚質而周尚文質近乎剛文近乎柔柔可以強而不可以乆故周之後平易和懌而鮮能崛起剛可以立而不免於挫故商之後嚴厲奮發屢起而屢躓亦祖宗所尚者有以致之也今桓文之所尚固不可髣髴商周然觀其子孫之興衰實似之桓公之興每不為剛厲果決之舉內合諸侯惟務柔其心而不加之以暴宋鄭不服纔侵而伐之綏其來也戎狄為患忍而不討遷邢遷衛特避之而已不與爭鋒也諸侯既合垂二十餘年不敢犯楚及召陵之師以天下諸侯臨之何患不克一問而屈整兵而退不戰也其為人寛緩和柔不務剛決故其子孫皆以優㳺和易四公子皆不能自立死生廢置皆係乎人景公在位幾六十年無大過咎僅足以守國而已權專於田氏而不能取晏子有言而不能用無足怪哉桓公之貽謀者然也若夫文公之興則不然餬口於外十有九年一日得晉則任賢使能治兵富國不五年而圖大舉侵曹伐衛以犯楚之鋒執曹伯以激楚之怒惟恐楚之不出出而不戰也一戰敗楚師殞得臣㧞天下諸侯於左袵之鄉逺衣冠而盟之朝襄王而歸之成周再朝京師襄王有所不敢當而下勞諸侯於河陽矣其氣熖威靈震動天下此桓公有所不能且不敢為者也文公勃興於亡命之餘五年而成覇業楚之強桓公所不敢戰者文公勝之叔𢃄之亂桓公所不敢殺者文公誅之曹衛諸侯桓公所不敢執者文公執之是皆以剛毅果決勇於必為以濟大謀成大功故其子孫恃以宗諸侯悼公平公皆足以抗楚而折其鋒天下賴之諸侯宗之主盟中夏垂二百年與春秋相終始者文公之規模基緒不為委靡保身之計以遺其後也以是論之則桓文子孫興衰之故葢已判矣後之君欲立世緜逺子孫有所維持不為齊之衰𡚁不為晉之剛𭧂世有興王而無𡚁者惟以威濟徳以弱濟強以仁為本以兵為用則雖與天地俱乆可也
  論鄭祭仲
  桓公十有一年九月宋人執鄭祭仲 突歸於鄭鄭忽出奔衛 十有五年五月鄭伯突出奔蔡鄭世子忽復歸於鄭 秋九月鄭伯突入於櫟
  公羊𫝊祭仲者何鄭相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也其為知權奈何祭仲將往省於留塗出於宋宋人執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是不可得則病然後有鄭國古人之有權者祭仲之權是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權之所設舎死亡無所設行權有道自貶損以行權不害人以行權殺人以自生亡人以自存君子不為也注是時宋強而鄭弱祭仲探宋荘公本弒君而立非能為突將以為賂動守死不聼令自入見國無拒難者必乘便滅鄭故深慮其大者也宋當從突求賂鄭守正不與則突外乖於宋內不行於臣下假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使突有賢才是計不可得行則已病逐君之罪已雖病逐君之罪討出突然後能保有鄭國猶逾於國之亡古人謂伊尹也湯孫太甲驕蹇亂徳諸侯有叛志伊尹放之桐宮令自思過三年而復成湯之道前雖有逐君之負後有安天下之功猶祭仲逐君存鄭之權也 突何以名挈乎祭仲也注突當國本當言鄭突欲眀祭仲從宋人命提挈而納之故上繫於祭仲不繫國者使與外納同也時祭仲勢可殺突以除忽害而立之者忽內未能懐保其民外未能結欵諸侯如殺之則宋軍強乘其弱滅鄭不可救故少遼緩之 其言歸何順祭仲也注順其計策與使行權故使無惡 突何以名奪正也忽稱世子何復正也注眀祭仲得出之故復於此名著其奪正忽稱世子眀復正以效祭仲之權也 櫟者何鄭之邑曷為不言入於鄭末言爾曷為末言爾祭仲亡矣然則曷為不言忽之出奔言忽為君之微也祭仲存則存矣祭仲亡則亡矣注祭仲死則鄭國易得故眀入邑則忽危矣不須既入國也所以效君必死國必亡矣啖氏曰公羊以臣廢君為賢不可為訓劉氏曰公羊謂祭仲知權若果知權宜效死勿聴使宋人知雖殺祭仲猶不得鄭宋誠能以力殺鄭忽則不待執仲而刼之如力不能而夸為大言何故聴之又不能是則若強許焉還至其國而背之執突而殺之可也黜君以行權亂臣賊子孰不能為此者乎榖梁𫝊突歸於鄭曰突賤之曰歸易辭也祭仲易其事權在祭仲也死君難臣道也今立惡而黜正惡祭仲也
  孫眀復曰宋人宋公也宋公執人權臣廢嫡立庶以亂於鄭故奪其爵祭仲字者天子命大夫也突忽之庻弟也突不正歸於鄭無惡文者惡在祭仲為鄭大臣不能死難聽宋偪脅逐忽立突惡之大者況是時忽位既定以鄭之衆宋雖無道亦未必能制命於鄭仲能竭其忠力以距於宋則忽安有見逐失國之事哉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水閔忽之無忠臣良士終以死亡者謂此也嗣子旣塟稱子鄭荘既塟忽不稱子者惡忽不能嗣先君未踰年失國也故參譏之
  趙氏曰國不可以無節義之臣節義之臣國之治亂係之鄭之治亂實係於祭仲鄭荘死而世子忽立國之常經也宋荘不義以突之母為己出誘祭仲執之求出忽而納突仲於此以義拒之可也拒而不從死之可也旣寡謀淺慮陷宋之誘而投其縶懦不能拒怯不能死而致鄭數世之亂者仲也方其陷宋之誘勢不可逭獨欠一死爾仲死則宋謀沮而鄭亂息聖人尤仲不死故誅其魂於千百載之後以息鄭亂然則仲何以不名曰不名所以誅仲也古者國君不名卿老世婦仲鄭之老臣受遺輔忽者也故忽不敢名之聖人亦因其字而書之所以深誅仲也然突鄭公子也而不繫之鄭外之也使若外盜之入簒者也何以書歸而不書入易辭也祭仲立之也忽世子也何以不書世子既君鄭四月不可曰世子也何以不曰鄭忽不得子之道也制於權臣不能守其社稷一夫作亂匍匐而逃豈曰能子哉故斥書名其貶重也張氏曰死難臣道也祭仲為鄭正卿貪生畏死背先君之命而立庶孽故榖梁子曰惡祭仲也鄭荘公卒忽本嫡子當立但以柔懦昏庸不恊人望祭仲縁此遂制其權遲疑觀望如後世之居攝然忽雖嫡嗣莫適立也是時宋人本無納突之意特以突方在宋竒貨可居欲挾之爭國以取威於鄭而鄭大夫不相下於是宋人執仲以脅之而鄭人震懾遂開門納突逐忽出奔爾以祭仲為諸侯相專執鄭權不能早定嗣君計安社稷而遲疑日乆專制事權以致身辱國危豈不有愧於命卿哉 凡未踰年之君例皆稱子而忽不以子稱者葢權臣專制未嘗立以為君也稱名者未君之恆辭也然而不稱世子者忽實未嘗立為世子也國本不定以致生亂鄭荘雖奸雄不得為善謀國矣凡書奔者皆見逐者也
  論晉里克
  僖五年春晉侯殺其世子申生 九年晉侯佹諸卒冬晉里克弒其君之子奚齊 十年裡克弒其君卓 晉殺其大夫里克
  公羊傳殺世子母弟直稱君者甚之也孫氏曰世子世君位者也稱君以殺世子甚之也獻公五子世子申生次重耳次夷吾次奚齊次卓子皆申生庶弟也獻公愛奚齊欲立之乃殺世子申生可謂甚矣榖梁傳其君之子者國人不子也不正其殺申生而立之也孫氏曰奚齊未踰年之君也其言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者奚齊庶孽其母嬖獻公殺世子申生以立之春秋不與故曰晉里克殺其君之子奚齊以惡之也晉殺其大夫里克里克弒奚齊卓子不以討賊辭書者惠公殺之不以其罪也惠公立懼其又將賊己以是殺克故不得從討賊辭
  陸氏曰奚齊以本不正故曰君之子眀國人意不以為嗣獨君意立之里克雖有罪而合晉人之心也劉敞曰申生可謂輕其死矣語孝則未也其曰殺其君之子奚齊何弒未踰年君之號也諸侯必逾年然後稱君必三年然後成君曷為必逾年然後稱君必三年然後成君縁終始之義一年不二君縁民臣之意不可曠年無君縁孝子之意則三年不忍當也晉殺其大夫里克里克弒二君曷為不以討賊之辭言之不君奚齊卓子不成其弒之名也曷為不君奚齊卓子驪姬殺太子申生而逐重耳夷吾以立奚齊晉國遂大亂諸侯皆怨是雖為君國人不君也國人不君則其曰里克弒其君卓子何是里克君之也放乎殺申生而立奚齊者是乃里克也殆而悔之則無及已然後殺奚齊卓子而反國乎重耳故曰弒其君也重耳者申生之弟也賢而有謀國人願立焉將迎之狄惠公聞之自秦先入於是殺里克也曰爾既殺二孺子為子君者不亦難乎而殺之
  胡𫝊申生進不能自眀退不能違難愛父以姑息而陷之不義讒人得志幾至亡國先儒以為大仁之賊也而目晉侯斥殺專罪獻公何也春秋端本清源之書也內寵竝後嬖子配適亂之本也驪姬寵奚齊卓子嬖亂本成矣屍此者其誰乎是故目晉侯斥殺專罪獻公使後世有欲紊妃妾之名亂嫡庶之位縱人慾㓕天理以敗其家國者知所戒焉以此防民猶有以堯母名門使姦臣逆探其意有危皇后太子之心以成巫蠱之禍者
  人君擅一國之名寵為其所子則當子矣國人何為不子也民至愚而神是非好惡靡不眀且公也其為子而弗子者莫能使人弗之子也非所子而子之者莫能使人之亦子也周幽王嘗黜太子宜臼子伯服矣而犬戎殺其身晉獻公亦殺世子申生立奚齊矣而大臣殺其子詩不云乎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徳此言天理根於人心雖以私慾滅之而有不可滅也春秋書此以眀獻公之罪抑人慾之私示天理之公為後世戒其義大矣以此防民猶有欲易太子而立趙王如意致夫人之為人彘者國人不君奚齊卓子而曰里克弒其君卓何也是里克君之也克者世子申生之傅也驪姬將殺世子而難里克使優施飲之酒而告之以其故里克聴其謀乃欲以中立自免稱疾不朝居三旬而難作是謂持祿容身速獻公殺適立庶之禍者故成其君臣之名以正其弒逆之罪克雖欲辭而不受其可得乎使克眀於大臣之義據經廷諍以動其君執節不貳固太子以攜其黨多為之故以變其志其濟則國之福也其不濟而死於其職亦無歉矣人臣所眀者義於功不貴幸而成所立者節於死不貴幸而免克欲以中立祈免自謂智矣而終亦不能免等死耳不死於世子而死於弒君其亦不知命之蔽哉語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為人臣而不知春秋之義者必陷於簒弒誅死之罪克之謂也
  盧仝氏曰書里克殺其君之子知晉之不君奚齊也陷殺申生者驪姬也奚齊方當㓜弱未必預謀故春秋於奚齊不以賊討而以子書謂雖勿殺可也況卓以驪姬娣子又何罪乎荀息受託於申生旣殺之後未為從君於昬也然國人方以申生之死為寃而里克實忌奚齊之立故殺奚齊而迎立重耳國語所載里克及㔻鄭使屠岸夷請納重耳者必即此時事也葢從衆望而假以公心猶有可諉及重耳不欲犯亂辭使不從則荀息乃執先君之命以立卓里㔻亦既北靣事之而為君矣卓立而夷吾隂結里㔻以求入焉於是克又弒卓而立夷吾此何以自解哉事之本末固有次序而國語載納文公事於弒卓之前則有所不通矣且荀息之死實死於卓於奚齊可以不死者也然里克必不以殺奚齊之謀告之而左氏以為里克將殺奚齊先吿荀息息將死之而里克謂為無益此豈近於人情邪
  朱子曰晉里克事只以春秋所書未見其是非國語載驪姬隂託里克之妻其後里克守不定遂有中立之説他當時只難里克克若不變太子可安由是觀之里克之罪眀矣天下無中立之事自家若排得他退便用排退他若柰何不得便用自死今驪姬一許他中立他便求生避禍正如隋髙祖簒周韋孝寛初甚不能平一見衆人被殺他便去降他問里克當獻公在時不能極力理㑹及獻公死後卻殺奚齊此亦未是曰這般事便是難説獻公在日與他説不聴又怎生奈何得他後來亦用理㑹只是不合殺了他其君之子云者未立之恆稱公羊以為未踰年之君非也遇弒雖未踰年稱君觀商人亦未踰年而曰齊人弒其君則可知矣趙氏曰齊舍亦未踰年君也不雲其君之子故榖梁國人不子之義是也
  劉氏曰里克能不聴優施之謀寗喜能不從孫林父之亂陳乞能不隨景公之惑則晉無殺世子之禍衛無逐君之惡齊無立嬖孽之變矣患皆在媮合茍容逢君之惡故春秋成其君臣之名以正其簒弒之罪也所謂不知其義被之空言不敢辭矣不然卓與剽荼豈有宜為君之義哉陳平之王呂氏誅少帝也似此皆不眀於大臣之分者也
  論衞元咺
  僖公二十有八年春晉侯伐衞衞侯出奔楚 六月衞侯鄭自楚復歸於衞衞元咺出奔晉冬晉人執衞侯歸之於京師衞元咺自晉復歸於衞 三十年秋衞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 衞侯鄭歸於衞
  公羊𫝊曷為伐衞晉侯將侵曹假塗於衛衛曰不可得則固將伐之也歸之於者何歸於者何歸之於者罪已定矣歸於者罪未定也罪未定則何以得為伯討歸之於者執之於天子之側者也罪定不定已可知矣歸於者非執之於天子之側者也罪定不定未可知也衞侯之罪何殺叔武也何以不書為叔武諱也春秋為賢者諱何賢乎叔武讓國也其讓國柰何文公逐衞侯而立叔武叔武辭立而他人立則恐衞侯之不得反也故於是己立然後為踐土之㑹治反衞侯衞侯得反曰叔武簒我元咺爭之曰叔武無罪終殺叔武元咺走而出此晉侯也其稱人何貶曷為貶衛之禍文公為之也文公為之柰何文公逐衞侯而立叔武使人兄弟相疑放乎殺母弟者文公為之也元咺自晉復歸自者何有力焉者也此執其君其言自何為叔武爭也衛侯未至其稱國以殺何道殺也此殺其大夫其言歸何歸惡乎元咺也曷為歸惡乎元咺元咺之事君也君出則己入君入則己出以為不臣也
  榖梁𫝊稱國以殺罪累上也以是為訟君也衞侯在外其以累上之辭言之何也待其殺而後入也杜氏曰元咺雖為叔武訟訴失君臣之節故書奔凡奔皆惡也
  髙郵孫氏曰瑕見立於元咺以咺及之者言瑕之見殺由於咺咺存則瑕存咺死則瑕死也言自楚復歸於衞者衞侯鄭奔楚由楚而得返於衞也衞侯鄭與楚比周故楚人返之於衞晉侯使元咺奉公子瑕受盟於踐土衞侯復歸故元咺懼奔晉以訴之晉人執衞侯歸之於京師者元咺故也晉文既勝強楚不能招擕撫貳以崇大徳助其臣而執其君非所以宗諸侯也故曰晉人以疾之晉文既執衞侯歸之於京師乃返元咺於衞此言衞殺其大夫元咺及公子瑕衞侯鄭歸於衞者衞侯道殺二子而歸也按二十八年晉文執衞侯歸之於京師衞侯得返懼二子之不納也故道殺二子而歸衞侯道殺二子而歸無惡文者二子之禍皆晉文為之也
  劉敞曰失國而名者別二君也衞有君矣衞侯何以不名賢衞子也賢衞子則何以不名言叔武之不有其國也叔武者曷為者也衞侯之弟也攝君之事而不處其位戴君之徳而不私其名上治之天子下治之諸侯以求反衞侯於國是以稱之衞子也 衞侯鄭何以名貶曷為貶殺叔武也叔武治反衞侯衞侯驅而入射叔武而殺之其言歸何易也其易柰何叔武在內也 曷為或言歸於或言歸之於歸於者正也歸之於者不正也文公使元咺與衞侯訟文公右元咺刖衛大夫鍼荘子殺士榮然後執衞侯歸之於京師文公之聴也已頗古者蓋君臣無獄諸侯不專殺 其言復歸何大夫無復復者位已絶也己絶而復惡也惡則其言歸何易也其易柰何以文公為之主也 稱國以殺大夫者罪累上也何言乎及公子瑕以罪及之也公子瑕元咺之厚也 衞侯鄭何以名貶曷為貶其始復也殺叔武矣其又復也殺元咺及公子瑕是暴戾而無親也則其言歸何易也其易柰何晉人執衞侯歸之於京師使醫酖之不死臧文仲言於魯僖公公為之請納玉於王與晉侯皆十㲄自是免衞侯此復歸也何以不言復不與復也曷為不與復賊殺其親則正之放弒其君則殘之內外亂鳥獸行則㓕之三王之正也
  趙氏曰諸侯出奔無不名者而衞成之奔獨不名非其罪也衞叛華即夷子買戍之楚人救之則衞比於楚固矣安得為無罪然楚兵已敗衞何敢抗晉晉捨而安之可也乃逼而出之何耶然則安知晉逼而出之曰觀踐土之㑹衞侯未反而衞子就盟則衞子必晉之所立而成公之奔非晉逼之不出也晉文負霸主之威迫脅小國之君而擅廢置之故不名衞侯所以著晉文之罪也 諸侯出不名而歸名之出善而歸惡也其出既善而歸安得惡歸有所廢殺也有所廢殺則經何以不書不必書義自見矣初成公之出晉立叔武於衞踐土之盟所謂衞子是也今衞侯復歸所謂衞子者何以置之哉不殺則廢矣夫衞子非簒也晉實立之故凡諸侯在喪踰年則稱子以其未踰年不敢君也今踐土之㑹叔武非在喪亦以衞子書衞子葢迫於晉命而攝衞政實不敢君以待衞侯之反也則衞子亦所謂賢者歟衞侯書復歸則國逆之非外納之矣國逆之是衞子之意也衞侯入而不察以為衞子簒也故殺之夫衞子者乃隱公而衞成即桓公也以遜而得逆以賢而得罪此聖人於叔武書子以見其遜且賢於衞侯書名以見其逆且有罪也其義葢已著矣安在書殺衞子而見其惡哉此春秋微而顯者也 元咺衞子之徒也晉侯立衞子而元咺相之今衞侯入而殺衞子故元咺奔晉以訴焉君何可訴哉君有過則諌諌而不聴則去之不去則死之衞子之賢衞成不當殺而殺諌之可也不可諌死之可也死衞之難其猶不失為晉荀息況衞子之賢非奚齊比哉咺而死之其義當加荀息一等今乃脅晉以訟君雖訟而得直其如逆君之罪何卒之衞侯再入終與子瑕同死不死於義而死於逆元咺之愚甚矣 晉文直元咺之訟而執衞侯晉侯之私也歸之京師天下之公也以一國之私而冐以公天下之名已不自決而移其失於王此晉文之所謂譎者也衞侯之殺叔武固非所當殺爾而元咺訟君豈所當訟邪晉侯執元咺而責衞侯則兩得其罪今反執衛侯縱元咺於衞則是長其臣而陵其君也衞侯既有罪然執於其所不當執則不得為霸討故於晉書人既執非其所當執而歸之京師是已為非而移之於天王其可乎春秋書執諸侯而歸京師者二成十五年晉侯執曹伯歸於京師歸之於者遷詞也晉執而不正於是遷之於王假王命以釋之葢自執而自釋之則失刑為愈甚故假之王也晉則自便矣王何負而得失刑謗哉是則晉文之譎也 晉文之執衞侯以其殺已之所立也歸元咺以其忠已之所立也且衞侯與元咺姑無問其曲直而晉侯之立者當立與不當立晉侯一言自訟則衞獄自判矣晉侯逼脅衞侯而出之乃立叔武於衞叔武豈宜有衞者哉及衞侯之歸而去其所不順亦人情之必至者元咺脅晉而訟其君以殺叔武之故也晉文不自責其立叔武之非而責衞侯殺叔武之罪知衞侯殺叔武為不當殺而不知元咺訟其君為不當訟也自投於昏直情不反愈行而愈失道原其本則初不逐衞君不必立叔武不立叔武不必執衞侯不執衞侯不必歸元咺不歸元咺衛不再亂彼其逐衞君立叔武執衞侯既往不咎可也而元咺安可歸之衞復為衞之禍哉歸元咺是長無君之惡而稔成衞國無窮之患也則晉之為晉抑亦無君之國歟若元咺者使晉誅之以令天下或執以畀其君使甘心焉天下莫不稱快今反助其虐而俾歸衞卒之衞亂者三年而後定晉文為之也 晉執衞成歸京師衞無君者二年於茲矣衞國之柄專於元咺今衞侯將歸必殺元咺而後入固其宜也而公子瑕何人亦與其戮哉吾意元咺訟君而得國國人不欲也故奉公子瑕以順國人之情其實元咺專衞耳公子瑕者賢耶愚耶壯耶稚耶吾不得而知然其實無志乎君衞者也故聖人不以君書亦不去族則知其無意於衞也元咺強之而已故以元咺加其上焉則夫瑕固無罪而元咺衞之逆臣也不得討賊之辭書何耶蓋元咺之殺非國人共誅之出於成公將入之意也是則成公以私憾殺之安得為國討與晉殺里克之意同 春秋書執諸侯歸京師者二晉文執衞成與成十五年晉厲執曹成是也然曹成之歸不名而衞成書名曹成書歸自京師而衞成書歸於衞此其所以異者不可不考也曹成之歸無罪也故不名衞成之歸有惡也故名曹成之歸天王釋之故書歸自京師衞成之歸晉釋之故書歸於衞衞成何罪耶自楚歸則殺叔武自京歸則殺公子瑖兄弟天倫也非周公之不得已有所不必誅而叔武子瑖何誅哉叔武之攝以晉子瑖之立以元咺衞固不能抗晉也殺元咺足矣彼叔武攝政以待公之還公子瑖逼於元咺而非得已皆兄弟之賢者也賢者不可忮而殺之況兄弟乎此其所以為惡而不免於聖人之誅也安可不明以別之然晉侯於此又不容無罪也初而執之固非其罪矣乃移惡於京師既歸京師則釋之與否聽天王之命可也今乃已請而歸之且初執無罪則過歸於王今釋無辜則善歸於已京師豈晉侯分謗之地而天王豈晉侯木偶之玩哉此其罪有不容貸者故聖人書歸於衛則命不係於王而權亦不歸於晉使若衞侯之自歸也此又意之寓於言外不可以文求考也
  胡𫝊元咺訟君為惡君歸則已出君出則已歸無人臣之禮信有罪矣則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何也春秋之法躬自厚而薄責於人衞侯之躬無乃有闕盍亦省徳而內自訟乎夫稱國以殺者君與大夫專殺之也衞侯在外其稱國以殺何也榖梁子曰待其殺而後入也待其殺而後入是志乎殺咺瑕者也兵莫㦧於志鏌鎁為下衞侯未入稱國以殺此春秋誅意之效也然則大臣何與焉從君於惡而不能止故並罪之也公子瑕未聞有罪而殺之何也元咺立以為君故衞侯忌而殺之也然不與衞剽同者是瑕能拒咺辭其位而不立也不與陳佗同者是瑕能守節不為國人之所惡也故經以公子冠瑕而稱及見瑕無罪事起元咺以咺之故延及於瑕而衞侯忌克專殺濫刑之惡著矣 衞侯出奔於楚則不名見執於晉則不名今既歸國復有其土地矣何以反名之乎不名者責晉文公之以小怨妨大徳名之者罪衞侯鄭之以忮害戕本支古者天下為公選賢與能不以為異況於戚屬豈有疑間猜忌之心哉末世隆怨薄恩趨利棄義有國家者恐族之軋已至綱羅誅殺無以芘其本根而社稷傾覆如六朝者衆矣衞侯始歸而殺叔武再歸而及公子瑕是葛藟之不若而春秋之所惡也故再書其名為後世戒此義茍行則六朝之君或亦少省矣
  臨川吳氏曰元咺譛訴衞侯之甚而晉侯怒之深故執之以歸於京師葢將假託王命而廢黜之此晉文之意實元咺之謀也故咺自晉歸衞即別立公子瑕為君而無所忌憚挾伯主之威而易置其君如奕棋然咺之罪大矣奚啻當服今將之誅而已哉
  家氏曰元咺奉叔武如㑹此亦征繕輔孺子之意叔武非敢以君位自居也晉人列之於㑹待以君禮衞人謂晉文將立叔武矣俄而衞侯來歸無以洩其逃廢之憾殺叔武焉怒於晉而移之於其弟衞侯之罪大矣故其奔也不名其復也名之衞侯逞忿殺弟烏得無討執而歸之京師是也但因咺之訟而執衞侯則非也
  論衞寗喜
  襄公二十六年春王二月辛卯衞寗喜弒其君剽衞孫林父入於戚以叛甲午衞侯衎復歸於衞 秋晉人執衞寗喜二十七年衞殺其大夫寗喜 衞侯之弟鱄出奔晉
  榖梁𫝊此不正其日何也殖也立之喜也君之正也劉敞曰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孔子曰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季子然曰然則從之者與曰弒父與君亦不從也由此論之具臣者其位下其責薄小從可也大從罪也大臣者其任重其責厚小從罪也大從惡也夫據國之位而享其祿臨禍不死聞難不圖偷得自存之計使簒弒因已而立後雖悔之不可長也里克趙盾寗殖之貶不亦宜乎曽不如公孫寧儀行父之猶有益於其君也又況商人陳乞之懐惡以濟逆者乎夫商人陳乞懐惡以濟逆與里克趙盾寗殖之事則輕重有間矣然而春秋不別也以謂君臣之間義不容失故其文一施之所以教天下之為人臣者也衞侯忌小忿以誅有功捐大信以疑至親使其弟鱄至於去國逃死者無人君之道故也詩不云乎人之無良我以為君人之無良我以為兄當此之時鱄以全身不離於惡名為智以母使其兄有誅弟之惡為義以不翹世以自潔為忠以不仕而能矯國之失為廉可謂重己乎是乃君子之所貴也
  氏曰不與剽得兩君之名其曰寗喜弒其君剽何寗氏君之寗氏殺之是以稱弒焉寗氏君之奈何孫林父逐衞侯衎而立剽寗殖者上卿也君出弗從剽立弗爭也放乎出衞侯而立剽焉者寗殖為之也殆而悔之則無及已疾且死召喜而告之曰出君者孫氏也非我也雖然已矣吾不能討矣爾能討之則勿忘討之喜曰諾寗殖死喜立為大夫使人謂獻公曰黜君者非寗氏也孫氏為之吾欲納君何如獻公曰子茍使寡人反國者政由寗氏祭則寡人願與子盟喜伐孫氏不克將出舍於郊國人知之皆伐之然後克之殺剽而後逆獻公以歸放乎出衞侯衎而立剽焉者寗殖也則曷為使喜加弒焉見喜之受命於殖而殺剽也然則為寗殖者奈何宜乎効死勿聴寗喜弒君曷為不以討賊之辭言之不君剽之立不成其弒之也寗喜納衞侯則衞侯曷為殺之喜也專衞侯也驕是以反其初言而殺之
  趙氏曰喜父立剽而喜躬弒剽何父子之謀異哉殖逐君以自利喜弒君以自安其實均罪也故書曰衞寗喜弒其君剽若曰寗喜弒其君雲耳剽之立簒衞而有之國人有所不順焉則其弒也宜其以無道書之而獨斥寗喜者葢以父子反復二君之間自立自弒以亂衞國者喜也故誅喜為重則不得不名之以著其罪非為剽無罪而名寗喜也此春秋酌輕重之間而兩誅之者也 孫寗同逆逐獻公而立剽今寗喜復弒剽以納獻公林父懼誅故據戚以叛君在則逼而逐之君復則逆而叛之小國之臣叛逆自恣王不誅而霸不問觀諸此真亂世也春秋可不作乎獻公出入皆不名而於此復歸衞乃名之何哉聖人不誣人以惡亦不茍與人以正也前曰衎出奔齊以孫寗逐之入於夷儀以寗挽之然國實衎之國不幸而出得間而入聖人不責也及居於夷儀不能以義入衞遣喜行弒逆之謀既弒而後入則國雖衎之國得之不正也聖人惡其不仗義而求反國乃謀弒以䂓復位故斥而名之剽弒纔三日而衎歸而弒之謀衎實與審矣以弒而得國位雖其位君子不赦也此所以衎之歸而復名之
  公羊𫝊晉人執衞寗喜此執有罪何以不得為伯討不以其罪執之也
  趙氏曰寗喜弒君而晉人執之宜得霸討矣而不以霸討書何哉葢喜弒剽而納衎其跡固逆而義則順何則剽逐衎而簒衞衞非剽所宜有也國固衎之國矣今去剽而立衎義則實正則喜之罪猶在輕重之域晉怙剽之黨而執寗喜庸得為霸討故雖執弒賊而書人焉然則為霸主者宜奈何必合諸侯以誅林父治其逐衎之罪以定衎位然後執寗喜歸京師以正其弒剽之愆則大義立於天下喜固無辭以逃罪也今宥林父而執寗喜是助逆以攻順宜喜之不服而法不可得而行也此所以書人以執歟 寗喜弒君而見殺其不以討賊之詞書何哉喜之所以弒剽者為衎也則衎之復國實受於喜然剽之簒晉實怙之故前日執寗喜責其弒剽之罪也今衎既入外則不免於晉內則見謗於國人故殺喜以弭內外之責也衎以為庇喜則上抗盟主下逆國人內外兩攻吾其為乆安乎故寧負喜之恩而不敢咈內外之欲也則喜之殺豈以其罪哉不以討賊之詞書其情見矣胡𫝊喜嘗受命於其父使納獻公以免逐君之惡衞侯出入皆以爵稱於義未絶而剽以公孫非次而立又未有説焉則喜之罪應末減矣亦以弒君書何也奕者舉棋不定不勝其耦況置君乎於衎則殖也出之喜也納之於剽則殖也立之喜也弒之是奕棋之不若也不思其終亦甚矣故聖人特正其為弒君之罪示天下後世使知慎於廢立之際而不敢忽也霍光以大義廢昌邑立宣帝猶有言其罪者而朝廷皆肅況私意耶范粲桓彛之徒殺身不顧君子所以深取之者知春秋之㫖矣 寗喜既坐弒君之罪矣不以討賊之詞書何也初衞侯使與喜言茍反政由寗氏祭則寡人寗氏納之衞侯復國患寗喜之專也公孫免餘請殺之曰微寗子不及此吾與之言矣對曰臣殺之君勿與知乃攻寗氏殺喜屍諸朝子鮮曰逐我者出納我者死賞罰無章何以勸沮君失其信而國無刑不亦難乎故稱國以殺而不去其官
  髙郵孫氏曰喜弒剽而納衎衎反國而復用之既而以其私殺之喜雖有罪而衞侯殺之不以其罪矣昔里克殺奚齊而立夷吾夷吾殺之二君之殺其大夫皆以其私里克寗喜之見殺皆不以其罪故春秋皆曰殺其大夫
  家氏曰剽簒君者也他人可殺而寗喜嘗事之以為君不得殺也故書弒以正其罪喜弒君者也他人可殺而衞獻因之以入不得殺也故稱國以殺不削其官 寗喜可執坐林父之訴而執之則悖也是時趙武為政叔向為謀晉無一事可稱二子者崇虛譽而無其實亦何益於人之國乎
  張氏曰經於衎之出不以名書是其位未嘗絶曷為書喜弒剽夫為人臣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不可以二者也殖之命其子可謂悖矣喜也輕狥父命而不知諌躬犯大惡書以弒君辭而不可得矣
  論晉趙盾
  宣二年晉趙盾弒其君夷臯
  黃震曰𫝊載晉靈不君趙盾驟諌晉靈先使鉏麑賊之麑不忍又飲盾酒伏甲將攻之盾逃而穿弒靈公盾未出境而復位又不討賊故董狐歸獄於盾而書盾弒君程伊川曰聖人不言趙穿何也曰趙穿手弒其君人誰不知若盾之罪非春秋書之更無人知也胡康侯曰盾偽出境而實聞乎故髙貴郷公之事抽戈者成濟倡謀者賈充當國者司馬昭也陳泰議刑直欲指昭則盾為首惡眀矣愚按此皆據𫝊而釋經者也劉侍讀曰左氏敘孔子之言曰惜也越境乃免非也安在越境則君臣之義絶乎吾以為此非仲尼之言胡侍郎銓曰盾弒逆之跡見於不討賊所以正其罪不得言為法受惡葉石林曰左氏載孔子之言稱盾能為法受惡為良大夫而許之以越境乃免此非孔子之言也弒君天下之大惡使其與聞乎弒雖在四海之外無所逃安取於越境使不與聞雖在朝如晏子誰敢責之趙木訥曰弒君者趙穿而春秋書曰趙盾弒君者穿之手而盾之心爾裴度當國蘓佐眀弒欽宗度亦不討賊誰以罪裴度趙盾弒君之事既白學者胡為廢經任𫝊妄以賊為賢耶愚按此皆據經而折𫝊者也胡安定曰三𫝊皆言趙盾不弒今經書盾弒若言非盾是憑𫝊也歐陽公曰趙穿弒君大惡也盾不討賊不能為君復讐而失刑二者輕重不較可知今免首罪為善人使無辜者受大惡此決知其不然也然則夷臯孰弒曰孔子所書是矣趙盾弒之也西疇崔氏曰春秋謹名分別嫌疑今加弒君之罪於人不為異辭以見之恐非聖人之意𫝊或失之愚按此皆離𫝊而言經者也此大事也故兼録使來者考焉
  齊人歸田辯       章俊卿後同
  左氏載犁彌言於齊侯曰孔丘知禮而無勇若使萊人以兵刼魯侯必得志按春秋中國之㑹不知其幾未嘗有以兵刼人之事齊景公圖伯魯方請成以兵刼之何以視諸侯乎借或有之左氏以為萊人榖梁又不言萊人但曰齊人公羊又都無此説但曰孔子行乎季孫司馬遷又不言刼公之事但曰奏夷狄之樂優倡侏儒為戱數者之説更相背戾如此何者可信乎可知其非也且左氏曰齊人加於載書曰齊兵出境不以甲車三百乗從我者有如此盟孔子使茲無還對曰而不反我汶陽之田吾以共命者亦如之故司馬遷亦謂歸我汶陽龜隂之田據汶陽田與此所歸之田自別稽之地誌鄆田屬廩丘縣經書公居於鄆是也讙在濟北蛇丘縣經書公㑹齊侯於濟是也龜隂古梁父縣詩所謂奄有龜蒙是也此皆魯地若乃汶陽則齊田也成公藉晉之力取齊汶陽田未幾齊睦於晉晉侯復使韓穿來言汶陽之田歸之於齊自此田歸齊之後魯不可得也而鄆田之失自昭公失國齊取此以居之昭二十五年書齊侯取鄆是矣定六年又書季孫斯帥師圍鄆即此年齊伐我西鄙之時失之不得以此田為汶陽田眀矣左氏𫝊何得以夫子請歸者汶陽司馬遷亦謂汶陽歸我何耶杜預名知地理然有時而妄也徒見左氏以鄆讙龜隂為汶陽即注云三邑皆汶陽田也汶雖齊魯之道魯之西北境拒齊汶上之陽盡屬齊地閔子騫曰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言欲北踰齊也齊人刺襄公曰汶水湯湯以此見適齊何疑何得附合左氏即謂三邑乎若然經何不直言曰齊人來歸汶陽田此又知其非也借如彼説聖人脩春秋自書其功已非人情矣春秋之作正以賞罰僣亂不正方三家僣亂之極陪臣執國命近有寳玉大弓之竊後有叔仲圍郈之變聖人若用於時不能一振魯之頺綱乃區區自書其功以示後世乎既不能正三家之專陪臣之禮又書其事於經將誰之過歟葢説者必欲謂夫子嘗為大夫於魯必有其功夫子雖暫為大夫遭定公之孱懦三家之專肆未幾齊歸女樂即致政而去歸田之事於聖人何與不知此自當時諸侯喜怒無常與之隙則橫見侵奪與之好則侵地復歸此年魯與齊有隙齊國夏伐我者再公亦兩加兵於齊逮是年及齊平為夾谷之好㑹齊人以魯服已故鄆讙龜隂之侵地復歸於我亦如宣公之時齊人嘗取我濟西田及宣公事齊經則書齊人歸我濟西田哀公之時齊嘗取我讙及闡及魯睦於齊經則書齊人歸讙及闡若以此歸田之功自夫子則濟西之歸讙闡之歸誰之力乎嗚呼自聖人沒三𫝊妄設事實亂經十八九予非好為臆説以毀聖人之功葢惡其害經失實爾使聖人復生必以予説為然拘儒俗士孰可與語此哉
  三家隳都辯
  定公之十二年春秋書曰夏叔孫州仇帥師墮郈季孫斯仲孫何忌帥師墮費冬公圍成説者曰孔子為大司㓂言於定公曰臣無藏甲大夫無百雉之城使仲由為季氏宰隳三都於是叔孫先隳郈季孫將隳費公山不狃以費叛將下成公歛處父以成叛葢左氏先為此説而公羊附益之司馬遷又取而記之予以為不然借使孔子用事三家信之如公羊之説則隳三都者自三家之意何用叔孫帥師而後隳費公又自圍成乎三家必自帥師以隳私邑則非三家樂為之可知既非三家樂為之則非夫子之謀行乎三家可知豈有聖人見任於定公見信於三家尚能使之隳私邑而不能振國之紀綱是年築蛇淵囿非所宜築也大蒐於比蒲非所宜蒐也何以不諌止之而徒書以譏之乎又何惡三家之舞八佾歌雍徹而不能救正之徒憤於空言乎況十年經已再書叔孫州仇仲孫何忌帥師圍郈矣此年之隳郈隳費圍成謀出夫子則前年之再圍郈又誰之謀耶夫以三家之僣亂日乆天子之禮樂征伐尚皆專為之彼其治兵積甲髙城浚池以張大其私邑夫子雖聖安能一旦使之隳名城出藏甲也哉不思之甚也無他諸儒以先年齊歸田之功自孔子遂以隳三都似乎羙事故以為孔子謀之且左氏曰費人襲魯公入於季氏之宮登武子之臺費人攻之弗克入及側仲尼命申句須樂頎下伐之費人北又公斂處父同隳成則曰我將不隳公圍成弗克孔子曰好謀而成今使費人得以自魯入及公側二子始使人下伐之使伐而弗克將若之何及圍成而終不能下庸人之謀亦不如此為是説者欲以加孔子之功反以汙辱聖人也使後世疑聖人謀而無成為無權變者左氏與數子之罪也然則當時之事若何曰此自陪臣據私邑之始三家欲隳之爾夫子曰禮樂征伐自諸侯出葢十世希不失自大夫出葢五世希不失也又曰祿之去公室五世矣政逮於大夫四世矣故夫三桓之子孫微矣此正夫子作春秋本㫖也惟諸侯能僣天子則大夫必僣諸侯惟大夫能僣諸侯則陪臣必僣大夫惟夫祿去公室政逮大夫之日乆則陪臣出而乘之三桓子孫不得不微也當是之時正陪臣執國命三桓子孫微之時也是以內則有陽虎藏寳玉大弓外則有陪𨽻據私邑以叛侯犯臣叔孫者也而以郈叛公山弗擾臣季氏者也而以費叛公歛處父臣孟氏者也而以成叛皆三家僣叛己極當希不失之時見侮於家臣爾故前年已再圍郈弗克今乃帥師隳郈者病其強而毀之也叔孫既隳郈公山弗擾不及己而又叛故三子挾公以圍之聖人之意以三家始得志也則各繕兵積粟求以富私邑弱公家無所不為及私邑既強公家既弱而陪臣乃為之患亦如三家之禍魯也故書之以為僣竊亂臣之戒何與吾聖人之謀乎自聖人後無有一人辯其謬者傷哉春秋之不振也
  程沙隨辨春秋之疑
  向見沙隨春秋觧只有説滕子來朝一處最好如隱十一年方書滕侯薛侯來朝到桓二年便書滕子來朝先軰為説甚多或以為時王所黜故降而書子不知是時時王已不能行黜陟之典就使能黜陟諸侯當時亦不止一滕之可黜或以春秋惡其朝桓特削而書子自此之後滕一向書子豈春秋惡其朝桓而並後代子孫削之乎或以為當䘮未君前又不見滕侯卒皆不通之論沙隨則謂此見得春秋時小國事大國其朝聘貢賦之多寡隨其爵之崇卑滕子之事魯以侯禮見則所貢者多故自貶降而以子禮見庶得貢賦易供此説恐是如此縁後靣鄭朝晉雲鄭國男也而使從公侯之賦見得鄭本是男爵後襲用侯伯之禮以交於大國初焉不覺其貢賦之難辦後來益困於此方説出此等非獨是鄭想當時小國多是如此



  稗編卷十六
<子部,類書類,稗編>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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