爝火錄/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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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六[編輯]

  江陰雲墟散人李本天根氏輯

  甲申(一六四四)八月丙辰朔

  福王拜高倬為兵部右侍郎(倬,字枝樓,忠州人,天啟五年進士。崇禎十六年,歷官右僉都御史,提督操江)。

  改練國事兵部左侍郎。

  起侯峒曾為左通政,辭不就(峒曾,字豫瞻,嘉定人;給事中震暘子也。天啟五年進土。崇禎末,官順天府丞,未赴而京師陷)。

  曲阜故副史孔聞詩里居,大清敦逼至京。聞詩佯為青盲,上吏部堂階,顛仆不起;乃免歸。籜冠野服,不遵時制;所著帽,璫綴一崇禎錢(聞詩,字過庭,至聖第六十代孫。天啟五年進士)。

  宜興兩氿見古井街衢,輿馬通行;五行家云:主兵疫。義烏中天虹見,兩頭見丫(一作開丫)。山蔭野羊入城。

  馬士英疏劾光時亨等。時舉朝以「逆案」攻阮大鋮;大鋮憾甚,及見北都從逆諸臣有附會清流者,因倡言曰:『彼攻「逆案」,吾作「順案」與之對』(以李自成為國號曰「順」也)。士英遂劾『給事中光時亨力阻南遷,身先從賊。庶吉士周鍾,勸進未已,又上書勸賊早定江南。其伯父應秋、維持,皆魏忠賢鷹犬;鍾復為賊忠臣。梟獍萃一門,逆惡鍾兩世,宜加赤族之誅。今其胞弟銓,尚廁衣冠之班;從兄鑣,儼然寅清之署:均當從坐,用清逆黨』。疏入,鍾、維持俱被逮。銓,鍾從弟也,官蕭山知縣;因言:「鑣與種有隙,私刻「燕中紀事」、「國變錄」諸書,偽撰勸進表、下江南策,指鍾為之,致臣家、臣邑不能洗從逆名。且鑣倡異謀,罪在社稷』。詔所司並勘(鍾,官庶吉士;自成陷京師,鍾降賊徒,顧君恩薦之牛金星,用為檢討。賊敗南歸;或傳其勸進表、急下江南策,遠近切齒)。

  士英疏中,並言『從逆諸臣,強半素稱正人君子之流』。禮科袁彭年駁之曰:『從逆姓名,傳播不一。在樞輔義憤填胸,或不覺言之偶激。然恐僉人乘間,陽為正人口實,陰為逆黨解嘲;甚且借今日討逆之微詞、為異日翻逆之轉語,不至握國是而傾善類不已:則其害有不可勝言者。夫從來善類所歸,間雜匪德往往有之。東京盛名,豈無逃死之張儉;元佑錮籍,亦有巧免之元章。惟是溫公一信蔡伸,而紹述之禍旋起;唐室一進逢吉,而興復之業不終。孔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歷觀往事,斯言誠千古定案;今日何獨疑之』!

  朱統■〈金類〉復劾姜曰廣五大罪:一、引用東林死黨鄭三俊、吳甡、房可壯、孫晉,把持朝政;以劉士禎為通政司,沮遏章奏;以王重為文選司,廣植私人。二、篡逆。令楊廷麟出劇盜南京獄,交聯江何大俠與奸弁日窺南部聲息,非謀劫遷,則謀別戴。三、庇從賊諸臣。四、納賄。五、奸媳。請並士禎、重、廷麟及劉宗周、陳必謙、周鑣、雷演祚,俱置之理。疏入,給事中熊汝霖、總書袁繼咸不平,抗疏論列;不報。統■〈金類〉素無行,士英啖之以官,使擊曰廣。

  馬士英欲去史可法,獨居定策功;劉孔昭亦欲去可法,專任田仰。阮大鋮怨曰廣,欲並去之。於是大鋮屬草,使■〈金類〉上之。高弘圖票擬究治;帝御便殿,召輔臣入,厲聲曰:『統■〈金類〉是吾一家,何重擬』!且責弘圖召可法為非是。弘圖抗辨,士英默無一言。帝每語,必左顧田成,明有指授者。弘圖、曰廣俱引罪。

  禮科袁彭年據祖制爭之;疏言:『中尉有奏,請光令長史司具啟,親王參詳可否,然後給批賷奏。若候考吏部,則與外吏等,應從通政司副封進。今何徑何竇,直達御前?微刺顯攻,捕風捉影;陛下宜加禁戢。臣,禮垣也;事涉宗藩,皆得執奏』。

  吏科熊汝霖言:統■〈金類〉含血噴人,不顧拔舌。如此不駁,朝官設言官何用?

  通政司劉士禎言:曰廣勁骨戇性,守正不阿;居鄉立朝,皆有公論。統■〈金類〉何人?揚波噴血,掩耳盜鈴,飛章越奏,不由職司;此真奸險之尤,豈可容於聖世!

  初二日(丁巳)

  福王親祀先師孔子。

  命惠王居廣信。

  命楊鶚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川、湖、雲、貴、廣西軍務(鶚,崇禎四年進士,武陵楊鶴從弟)。

  戶部侍郎賀世壽流言:『刑賞宜慎,如吳三桂奮勇血戰,李、郭同功;拜爵方無愧色。若夫口頭報國,豈其遂是干城;河上擁兵,曷不以之敵愾!恩數已盈,勛名不立,冒濫莫甚』!

  築板磯城為西防。初,左良玉之起,由侯恂。恂,故東林也。迨馬、阮用事,慮東林倚良玉為難,謾語修好而陰忌之;乃築板磯城為西防。良玉嘆曰:『今西何所防,殆防我耳』。

  工科李清請恤彭管、顧鉉、李逢申等(按鉉等皆被闖賊拷死者)。

  逮周鑣。

  鑣於先帝時,官南京禮部主事,建言削籍;與原任山東僉事雷演祚等,高白標榜而痛抑「逆案」中人。阮大鋮恨之刺骨,因於統■〈金類〉劾曰廣疏中並攻二臣。蓋演祚為曰廣庚午所取士,馬士英欲藉此迫弘圖、曰廣去,遂票旨逮問。

  逮陳必謙。

  吏部尚書徐石麟入朝,奏陳『省庶官、慎破格、行久任、重名器、嚴起廢、明保舉、交堂廉』七事。褒納之。

  遣行人洪維翰督催錢糧。

  贈張焜芳太常少卿,予祭葬(焜芳,會稽人,崇禎元年進士,官給事中。十六年正月北上,抵臨清,遇大清兵,被執死)。

  贈恤故御史王道純(道純,字懷鞠,蒲城人,天啟五年進士。李自成陷蒲城,抗節死)。

  贈恤故參政田時震(時震,富平人,天啟二年進士。崇禎十六年,賊陷富平,授以偽職,不屈死)。

  戶科熊汝霖疏言:『臣竊觀目前大勢,無論恢復未能,即偏安尚未可必;宜日討究兵餉戰守,乃專在恩怨異同、一二人之用舍。始以勛臣,繼以方鎮;固圉恢復之術全□不講,惟舌鋒筆鍔是逞。近且以匿名帖逐舊臣,以疏遠宗人劾宰輔。繼又中外紛紛,謂將復廠衛矣。輔臣姜曰廣忠誠正直,海內共欽;乃麼麼小臣,為誰驅除?聽誰指使?且聞上章不由通政,納揭當在何途!內外交通,神叢互借;飛章告密,墨敕斜封,端自此始。夫廠衛樹威牟利,小民雞犬無寧日。先帝止此一節,未免府怨。前事不遠,後事之師。且先帝篤念宗藩,而聞寇先逃,誰死社稷?保舉換授,儘是殃民。則今何以使躍冶不萌而維城有賴?先帝隆重武臣,而死綏敵愾,十無一、二;叛降跋扈,肩背接踵。則今何以使賞罰必當而惠威易行?先帝委任勛臣,而官舍選練,一任飽揚;京營銳卒,徒為寇藉。則今何以使父書有用而客氣是屏?先帝倚任內臣,而小忠小信,原無足用;開門延賊,眾口喧傳。則今何以使柄無旁操而恩有餘地?先帝擢用文臣,而邊才督撫,誰為捍禦?超遷宰執,羅拜賊廷。則今何以使用者必賢而賢者必用。知前日之所以失,即知今日之所以得。及今不為,將待何時』!疏奏,停俸。

  予王鐸弟鏞、子無黨俱錦衣衛指揮使世襲。補青浦知縣陳鑣為中書舍人(鏞、無黨與鑣,俱翼衛有功者)。

  起前督丁魁楚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河南、湖廣軍務,巡撫承德、襄陽等處(魁楚,永城人;啟睿從父也。崇禎七年,擢兵部右侍郎,總督薊遼、保定軍務。九年,下吏,放還)。

  魁楚以失機遣戍五羊。十一年,助餉三千,回籍。適永城在籍總兵劉超以私仇殺丁艱侍御魏星琦,豫按王漢奉旨往勘,超又一箭斃之城下;遂率家丁劫眾鄉紳,勒魁楚為之上疏訟冤。魁楚計款之,陰遣子弟兵布置四面,用鐵網遏超身,擒之,解京獻俘。魁楚敘功復職,督理歸德屯政。馬士英與之同年,起之。

  初五日(庚申)

  加史可法少保兼太子太保武英殿大學士、高弘圖太子少師文淵閣大學士、姜曰廣太子少保文淵閣大學士、馬士英太子太師武英殿大學士、王鐸太子少保文淵閣大學士,予蔭有差。弘圖入閣先於士英;士英加太子太師,遂位弘圖上為首輔,弘圖改兼戶部。

  追諡沈懋學「文節」(懋學,萬曆五年進士第一,官修撰。吳中行疏論張居正奪情,廷杖;懋學疏救,格不入,遂移疾歸)。

  平湖監生陸浚源為兄原任兵部員外郎陸澄源奏辨詞牽國本三案並詆光祿卿許譽卿,通政司劉士楨特疏駁之。譽卿亦疏辨云:『當年諸臣以翼戴光廟為正,今日諸臣以翊戴皇上為正;均從倫序起見耳。光廟母子無間,先帝身殉社稷,何嫌何疑?而小人無端播弄,假手於浚源。先帝久任溫體仁,養寇釀禍,使得生榮死寵,竊諡「文忠」。皇上追削,萬口稱快;浚源乃滿口頌其平章之功。甚矣!若輩之敢以奸黨欺皇上也』。

  初七日(壬戌)

  詔復東廠。袁彭年疏爭,調外;劉宗周力言其冤。

  帝命錦衣都督馮可宗遣役緝事。禮科袁彭年疏言:『高皇帝時,不聞有廠。相傳文皇帝十六年,始立東廠,命內官主之;此不見正史,惟大學士萬安行之,亦不聞特以緝事着。嗣後一盛於成化。然西廠汪直,踰年即罷;東廠尚銘,有罪輒斥,當時不得稱純治矣。再盛於正德。丘聚、谷大用等相繼用事,皆倚逆瑾煽虐,釀十六年之禍,天下騷然。三盛於天啟。幾危社稷,近事之明鹽也。自此而外,列聖無聞。夫即廠衛之興廢,而世運之治亂因之。頃先帝亦嘗任廠衛訪緝矣,乃當世決無不營而得之官、中外自有不脛而走之賄。故逃網之方,即從密網之地而布;作奸之事,又資發奸之人而行。始猶帕儀交際,為人情所有之常;後乃髒賄千萬,成極重莫返之勢:豈非以奧援之途愈秘而專、傳送之關愈曲而費乎?究竟刁風所煽,官長不能行法於胥吏,徒吏反可以迫脅其尊上』。疏入,馬士英票旨,責其狂悖沽名,着降三級調外。遂謫浙江按察司照磨。

  吏科熊汝霖疏言:『廠衛之害,橫者藉以樹威,黠者因以侔利;人人可為叛逆,事事可作營求。縉紳慘禍,所不必言;小民雞犬,亦無寧日。先帝十七年憂勤曾無失德,而一旦受此奇慘;止有廠衛一節,未免府怨臣民。今日締造之初,如育嬰孩,調護為難』。疏入,內批『重處』。

  江南巡撫祁彪佳疏言:『洪武初,官民有犯,或收系錦衣衛獄;高皇帝見非法凌虐,焚其刑具,送囚刑部:是祖制原無詔獄也。後乃以羅織為事,雖曰朝廷之爪牙,實為權奸之鷹犬。舉朝盡知其枉,而法司無敢雪;慘酷等來、周,平反無徐、杜:此詔獄之弊也。洪武十五年,改儀鑾司為錦衣衛,端掌直駕、侍衛等事,未嘗令緝事也。永樂間,設立東廠,始開告密之門;無藉兇徒,投為廝役。飛誣遍及善良,赤手立致巨萬;招承多出私拷,怨憤充塞京畿。欲絕苞苴,而苞苴彌甚;欲清奸究,而奸宄益多:此緝事之弊也。古者,刑不上大夫。逆瑾用事,始去衣受杖。刑章不歸司敗,撲責多及直臣;本無可殺之罪,乃加必死之刑。血濺玉階,肉飛金陛;班行削色,氣短神搖。即恤錄隨頒,已魂驚骨削;朝廷徒受復諫之名,天下反歸忠直之譽:此廷杖之弊也』。疏奏,大學士姜曰廣擬俞旨,群奄共撓之。大學士高弘圖力爭不得,遂乞休。曰廣疏曰:『緝事不除,宗社且不可知,何廠衛之有』?乃命五城御史體訪,而緝事官不設。

  是時,廷議復設廠衛,人心皇皇。彪佳疏入,弘圖票擬禁革,發改票。弘圖曰:『發改不由朝廷,何人主持,使正論不容若此』?帝切責之。王鐸曰:『吾輩志在報國;若苟且因循,害民誤國,腕可斷,此旨不可改也』。因具疏言:『國家新造,人心易渙,當以安靜為主;廠衛應行禁止』。曰廣揭稱:『臣所守者,朝廷之法度、一官之職掌;臣死不敢奉詔』。

  以賀世壽為戶部尚書,總督倉場。

  行人莊則敬自言曾事福恭王;命與考選。

  黃鳴俊入勤,兵抵京口,與防江兵相擊斗。士英以統■〈金類〉言為信也,亦震恐。

  初八日(癸亥)

  叛將陳永福為賊守太原,殺晉府宗室殆盡。初,永福守開封,射李自成中目。及自成陷山西,令白廣恩諭之降。永福懼誅,意猶豫;自成折箭為誓,乃降。封偽文水伯。

  「成仁錄」云:永福為賊太原防禦使,患宗人繁盛,陰令偽將分捕殺之。八月八日,城晝扃,大索;得晉府宗室千餘人,殺之海子堰。又有故河南道監察御史韓文銓者降賊,授偽太原節度使;捕晉府宗人四百餘人,械送西安,一日殺之。憐慎鉦老,釋之。慎鉦大呼曰:『吾晉府宗人已盡,義不獨生』!賊並殺之。

  福王以葉廷秀為光祿寺少卿。廷秀,濮州人,天啟五年進士。崇禎時,官戶部主事;以論救黃道周,廷杖遣戍。十六年復官,未上。解學龍疏薦,內批升都察院堂上官;馬士英惡之,抑授光祿少卿。

  初九日(甲子)

  張獻忠陷成都,蜀王至泭及妃、夫人以下皆遇害,撫按龍文光、劉之勃等皆死之。文光,馬平人,天啟二年進士。以川北參政,擢右僉都御史,代陳士奇巡撫四川;聞命,與總兵官劉佳引率兵三千,由順慶馳赴之。部署未定而賊至,與巡按劉之勃、建昌兵備副使劉士斗、川西分巡副使張繼孟、成都兵備副使陳其赤、四川僉事陳孔教、蜀府左長史鄭安民、成都監紀同知方堯相等分陴守,總兵官劉鎮藩出戰而敗。賊穴城,實以火藥;又刳大木長數丈者合之,纏以帛,貯藥向城樓。之勃勵眾奮擊,賊卻二、三里,皆喜;以為將去也。明日黎明,火發,北樓陷,木石飛蔽天,守陴者皆散;賊遂入城。蜀王率妃妾自沉於菊花井;鎮藩突圍出,赴浣花溪死;佳引自沉於浣花溪,文光被殺於萬里橋。賊以之勃同鄉,欲用之。之勃要以不殺百姓、輔立蜀世子,不從;遂大罵賊,賊攢箭射殺之。其赤投百花潭死,堯相被殺於萬里橋;繼孟等被執,幽之僧寺。士斗,字瞻甫,南海人,崇禎四年進士;官成都府推官,攝府事。之勃促之行,士斗曰:『安危生死,與公共之;復何往』?城陷,被執;見之勃與獻忠語,大呼曰:『此賊也,公不可少屈』!獻忠怒,命摔以上。士斗又返顧之勃,語如前;遂闔戶被殺。蜀府左長史鄭安民,不屈死。

  成都初聞賊警,蜀王謀遷於滇,劉之勃持不可;內江王力與之爭。六月十三日成行,守門卒洶亂,輜重、婦女有被掠者;王乃止。是日,大雨雹,雷震王寢殿。七月,新撫龍文光與劉佳胤率兵至,謀設守;諸王、大姓逸去者已半。至是,賊騎兵從資陽,水師從洪雅、新津薄城下。佳胤出戰,大敗。賊四面縱火,文光急遣人往灌縣決堰水注錦江,以益城濠。初九日,大雷電,雨如注,守陣者不能立。賊火攻西北陬,錦江樓遂崩。不踰時,灌縣之水至而城已陷矣。

  士斗闔署自焚,妾張氏與幼子晉及女婢同死者二十二人。蜀人方被屠戮,不顧其家,猶爭趨其署救火。

  之勃罵賊,獻忠手刃之,血如白膏。福王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四川之命,路阻未達;之勃竟不及聞。

  獻賊盡驅文武將吏及軍民男婦於東門之外,將戮之;忽有龍尾下垂,賊以為瑞,遂停刑。

  城破,士民爭門走,阻於門闔,不得出,裸袒塗炭。獻賊驅之至中園,將盡屠之(中園者,蜀先主練兵處也)。其偽將平東將軍孫可望流涕諫曰:『王轉戰三十年,所過屠戮,無尺寸之地以守,非將士相從意也。今出萬死爭此土,庶幾為王霸業耳。若又屠其眾,某等何用生為?請王手中劍,刎頸先百姓死矣』。獻忠乃止。列其兵為甬道,閱民而過之。壯男少婦,皆入其營中;士民父子兄弟失散,巷市搜掠一空。

  成都知縣吳繼善殉節死。在籍雲南按察使莊祖誥亦死之。賊陷仁壽,知縣顧繩貽死之。陷陴縣,主簿山陰趙嘉煒守江堰,賊誘之降不從,投江死;舉人江騰龍亦死。陷綿竹,典史卜大經與仆俱縊死,鄉官戶部郎中刁化神亦死之。

  繼善,字志衍,太倉人,崇禎四年進士。被執不屈,賊臠殺之;一門四十餘人同死,子孫慈、族人漢並死。家人五郎既免,曰:『吾不可以獨生』!亦罵賊死。

  「甲乙事案」云:繩貽降而被殺,繼善遁。有同年某先在賊營,招致之,授偽官,妻子俱入賊營。後為賊作祭天文,內一語,賊疑其譏刺,夫婦相對受極刑。一云:繼善謄寫祭文之紙,兩幅相接;獻賊大怒曰:『渠不欲我天下一統耶』?故被害。

  武進士楊展,官參將,守成都被縛;展迸斷其索,躍入江中,順流泅水而下,歸嘉定。

  成都東門外鎖江橋回瀾塔,萬曆中布政餘一龍所修也。獻賊毀之,穿地取磚,得古碑;上有篆書云:『修塔餘一龍,拆塔張獻忠。歲逢甲乙丙,此地血流紅。妖運終川地,毒氣播川東。吹簫不用竹,一箭貫當胸。漢炎興元年,丞相諸葛亮記』。後大清兵西征,獻賊被射死;大將則肅王也。

  獻賊兵至內江,闔城逃遁,教諭陳方壺集義旅五百人拒守。賊攻之數日,城陷;方壺罵賊,臠解死。故工部員外楊齡昌被執,不屈死(方壺,酆都人。齡昌,字紹隺)。

  初十日(乙丑)

  優恤殉難舉人陳萬策、李開先等。萬策、開先,俱江陵人;先後舉於鄉,並有時名。崇禎十六年正月,李自成據襄陽,設偽官;其吏政府侍郎石首喻上猷先為御史,降賊,薦南人賢可用,自成遣使具書幣征之。萬策隱龍灣市,賊使至,嘆曰:『我為名誤。既不能奮身滅賊,尚可惜頂踵耶』?夜自經。賊使至開先家;開先瞋目大罵,頭觸牆死。禮科袁彭年疏請,恤之。

  吏科馬嘉植疏言:『今日,在君父力自貶損,尊養原非樂受;在臣子痛加悔乂,富貴豈所相期?茅茨雖陋,可勿剪也;有以勞人費財導者,勿聽!經武以外,可概節也;有以處優晏衎進者,勿聽』!

  超擢何楷為戶部右侍郎,督理錢法;兼工部右侍郎。楷,字符子,漳州鎮海衛人。天啟五年進士;值魏奄亂政,不謁選。崇禎時,官禮部郎中。至是,用王鐸薦,授官;楷連疏請告,不許。

  逮從逆御史喻上猷等。

  逮降賊戶部右侍郎黨崇雅、祭酒薛所蘊、平陽府知府張嶙然等。

  十二日(丁卯)

  逮光時亨、周鍾等。

  周鍾在嘉興項仲展家,差無錫武舉鄒浩之逮之。鍾見浩之曰:『汝非有年誼乎』?浩之曰:『然』;因誘之曰:『老年翁此去亦不妨;如不去,晚生妻子已下獄矣』。鍾與浩之千金,不受;鍾曰:『去終是死,亦避不得矣』!遂行。

  戶科倪嘉慶追論兵部尚書張鳳翼、楊嗣昌、陳新甲調度乖方。又論戶部尚書李待問加餉殃民,致貽寇患。命削待問官,以為聚斂者戒。

  考功司郎中梁羽明白陳昔年冊封福王;奉旨優敘。兵科給事中陳子龍疏言:『陛下間關南下,從官幾何;衛士奄尹,寥寥無幾。今天位既登,來者何眾!不遏其流,何所底止!必將人夸翼贊之功,家切從龍之念;傷體害政,非國之福。夫勸功誘善,惟在爵賞;一為輕濫,後將無極。豐沛故人、文墨小吏,自昔為嫌;朱紫盈門、貂蟬滿座,尤乖國典。立政之始,惟念陛下慎持之。嗣後果系服勞有功,但當賞之金帛,不應授以爵位;以貽「曹風不稱」之譏,犯「大易負乘」之戒』。

  楊廷麟為朱統■〈金類〉誣所募兵。

  十六日(辛未)

  太妃至南京。

  太后至自河南;從儀鳳門入,帝迎於午門。隨諭戶、兵、工三部:『太后光臨,限三日內搜刮萬金,以備賞賜』。又諭工部:『行宮湫隘,亟修西宮,刻期告成,以居太后』。

  起僉事越其傑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河南,兼轄潁、毫二州軍務。

  時阮大鋮出山之志甚銳,馬士英借危疆為名,欲以河南巡撫畀之;眾議不可,乃用其傑(其傑,士英妹婿也,貴州舉人;以貧遣戍)。

  考選游有倫、朱統銓、趙進美、沈宸荃、沈應旦、吳春枝、吳鑄、吳適、林沖寧、劉天斗、左光明、蔣鳴玉、湯來賀、李曰池、胡時亨為科道部屬官。

  逮到偽太常寺丞項煜等。

  贈李逢申太僕少卿(逢申被賊拷掠追銀,用繩一絛系逢申及長洲申濟芳。逢申曰:『向者夢君祖文定公謂予:「汝見我,大事定矣」!故改名逢申。誰知驗於今日也』。未幾死)。

  十七日(壬申)

  起樊一蘅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僉都御史,總督川、陝軍務。一蘅,字君帶,宜賓人,萬曆四十七年進士。崇禎時,巡撫寧夏,被劾罷。十六年冬,命總督川、陝軍務;道阻,命不達。至是,起之。

  禮科沈胤培請立中宮、舉經筵、定朝儀;疏云:『今永巷無脫簪之儆,崆峒鮮問道之謨。嚬笑或假借於從龍,而廉遠堂高之義不着;是非或混淆於市虎,而陰陽消長之關可虞。陛下誠思此身為祖宗付託之身,先帝之大仇一日未復,即九廟之神靈一日怨恫。而正朝廷以正百官、正萬民,先自宮闈始;則選立中宮為第一義。經筵業奉明旨,尤祈汲汲舉行;或召詞臣詢經史、或召部臣考政治,而時令台諫諸臣陳得失。宮中萬幾之暇,披覽「資治通鑑」及本朝「寶訓」等書,以知前代興亡之跡、祖奈致治之由。至於朝儀多闕,大典未光;如朝門不應奏樂而奏樂,各衙門應奏事而不奏事。凡若此類,並宜申飭』。

  二十日(乙亥)

  起張捷為吏部左侍郎。捷,丹陽人,萬曆四十一年進士。崇禎時,官吏部左侍郎,除名坐徒。至是,劉澤清、馬士英薦之。詔廷議,並議前戶部主事鄒之麟、前御史張孫振、劉光鬥起用。吏科給事中章正宸分別論諸人,稍寬捷而力詆之麟、孫振、光斗。士英不悅,擬旨詰責。魏國公徐弘基復薦之,遂以內傳起故官。

  章正宸疏爭內批非制。有旨:『前解學龍薦葉廷秀,何亦經批升?何以寂無一言』?

  熊惟典疏言:『魏國公徐弘基特薦張捷,亦見勛臣之勤於薦吏矣。至朱統■〈金類〉誣詆姜曰廣,何可不行參駁』?

  左懋第等渡淮。

  懋第等至滄州,先遣人致書吳三桂;三桂不啟,封奉攝政王。大清撫臣方大猷,示以攝政王令旨,有「來使不敬」之語。

  二十一日(丙子)

  下項煜於獄。

  成都既陷,崇慶州人驚竄。知州王勵精,蒲州人,由選貢授廣西府通判,遷崇慶。家人勸之去,勵精不可。朝服北向拜,又西向拜父母;從容操筆,書文信國「成仁取義」四語於壁;登樓縛利刃於柱而置火藥樓下,危坐以待。俄報賊騎渡江,即命舉火,火發觸刃,貫胸而死。賊嘆其忠,斂葬之。其墨跡久而愈新,滌之不滅。後二十餘年,州人建祠奉祀;祀甫畢,壁即頹,遠近嘆為神異。

  榮縣知縣漢陽秦民湯、蒲江知縣江夏朱蘊羅、興文知縣漢川艾吾鼎、中江教諭攝劍州事單之賓、南部知縣鄭夢眉,皆殉難。蘊羅、吾鼎,合家皆死。夢眉夫婦並縊。

  夢眉聞賊選偽令至,題詩於壁,自縊死;母及子女皆殉。

  溫江知縣施之炳,已升姚州;知州陳士奇留加僉事,訓練士卒。城破,自刎死。

  宗室朱奉■〈金尹〉,由進士歷官御史,里居;亦殉難。

  尹伸,字子求,宜賓人,萬曆二十六年進士。崇禎時,歷官河南右布政。敘州陷,匿山中;賊搜得之,罵不肯行。賊重其名,必欲生致之。至井研,罵益厲;遂攢殺之。

  廣元在籍戶科給事中吳宇英、資縣在籍工部主事蔡蕙,俱殉節。

  福王封太妃弟鄒存義為大興伯,世襲。

  改兵部主事凌駉為御史,巡按山東,給勸功空札三百號;以駉馳奏急宜恢復故也。

  贈死節生員許琰五經博士,祀旌忠祠。

  給事中陳子龍疏言:『前收選內員盧某,本市井無賴,自宮希進;昨聞遂有父子同奄者。先朝劉瑾、魏忠賢,皆壯而自宮者也』。

  二十二日(戊寅)

  命王永吉戴罪督山東軍務。

  先是,冢卿徐石麒疏薦朱大典、王永吉;馬士英票旨:『王永吉身任總督,致北都淪陷;朱大典贓私狼藉,先帝嚴追未結:何得朦朧推舉』?至是,永吉賄至,即票『依擬』。

  闖賊李自成於西安建祖廟成,將往祀,忽寒慄不能就禮。自成始以李岩、牛金星言,詐為仁義;及岩死,又屢敗,復強狠自用。偽尚書張第元、耿始然,皆以小忤死。制銅■〈金算斤〉,官吏坐賕即■〈金算斤〉斬。民盜一雞者死,西人盡讋懼。

  自成往禮祖廟,鞏焴為山龍兗衣進。自成被之,忽寒慄,索火;左右熾炭於位,禮卒不成。怒焴曰:『若移兩山於肩壓我,我安能勝之』?將加戮,牛金星力救得免。

  福王命修「崇禎實錄」。

  內批:『林沖霄、吳適、蔣鳴玉、梁應琦授給事中,沈宸荃、游有倫、胡時亨、鄭瑜、王化澄、吳春枝、秦鏞補試監察御史』。

  二十五日(庚辰)

  命選淑女。

  逮原任檢討方以智。以智,庚戌進士;加檢討,充二王講官。降賊,授原職;私撰「忠逆定案」等書,以亂是非。巡視南城御史王孫蕃逮書坊人拷訊,追出以智與傅鼎銓手書改竄稿,特參提問。

  傳太后諭:『遴選中宮』。群奄因肆行騷擾,道路以目。

  百戶魏棟等自言護衛太后之勞,准各升一級。

  起升申紹芳戶部右侍郎,督餉江北(紹芳,文定孫;進士)。

  鄖陽府推官朱翊■〈金辨〉自陳孤城抗賊,有子常洪殉難。有旨:『俱優敘』。

  存問舊輔錢士升、傅冠,命萬元吉回太僕寺辦事。

  二十六日(辛巳)

  賜北京死節諸臣范景文等贈諡:范景文贈太傅,諡「文貞」;倪元璐贈少保(一作太保)吏部尚書,諡「文正」;李邦華贈太保吏部尚書,諡「文忠」;王家彥贈太子太保(一作少保)兵部尚書,諡「忠端」;孟兆祥贈刑部尚書,諡「忠貞」;子章明贈河南道御史,諡「節愍」;施邦耀贈太子少保左都御史,諡「忠介」;凌義渠贈刑部尚書,諡「忠清」;馬世奇贈禮部右侍郎(一作左侍郎),諡「文節」;劉理順贈詹事,諡「文正」;汪偉贈少詹事,諡「文烈」;吳甘來贈太常卿,諡「忠節」;王章贈大理寺卿,諡「忠烈」;陳良謨贈太僕卿,諡「恭愍」;陳純德贈太僕卿,諡「恭節」;申佳允贈太僕少卿,諡「節愍」;成德贈光祿卿(一作大理卿),諡「忠毅」;許直贈太僕少卿,諡「忠節」;金鉉贈太僕少卿,諡「忠節」;其它文武諸臣殉難,俱予贈蔭、祭葬。立廟於雞鳴山,賜額「旌忠」;正祀文臣范景文以下二十人及大同巡撫衛景瑗、宣府巡撫朱之馮、布衣湯文瓊、諸生許琰四人,正祀武臣新樂侯劉文炳、惠安伯張慶臻、襄城伯李國楨、駙馬都尉鞏永固、左都督劉文耀、山西總兵官周遇吉、遼東總兵官吳襄七人,正祀內臣太監王承恩一人,正祀婦人烈婦成德母張氏、金鉉母章氏、汪偉妻耿氏、劉理順妻萬氏、妾李氏、馬世奇妾朱氏、李氏、陳良謨妾時氏、吳襄妻祖氏九人,附祀文臣進士孟章明及郎中徐有聲、給事中顧鋐、彭管、御史俞志虞、總督徐標、副使朱廷煥七人,附祀武臣成國公朱純臣、鎮遠侯顧肇跡、定遠侯鄧文明、武定侯郭培民、陽武侯薛濂、永康侯徐錫登、西寧侯宋裕德、懷寧侯孫維藩、彰武伯楊崇猷、宣城伯衛時春、清平伯吳遵周、新建伯王先通、安鄉伯張光燦、右都督方履泰(南和伯一元之子)、錦衣衛千戶李國祿十五人,附祀內臣太監李鳳翔、王之心、高時明、褚憲章、方正化、張國元六人,有司春秋致祭。然顧鋐、彭管、俞志虞輩特為賊拷死,諸候伯亦大半以兵死;而郎中周之茂、員外郎寧成烈、中書宋天顯、署丞於騰雲、兵馬指揮姚成、知州馬象干皆以不屈死,未邀贈恤也。至若御史馮垣登、兵部員外郎鄭逢蘭、行人謝於宣皆拷死,郎中李逢申拷掠久之逼令縊死,與鉉、管、志虞皆獲贈太僕少卿,而垣登、於宣至諡「忠節」;行取知縣鄒逢吉拷死,贈太僕寺丞;督東廠太監王之心降賊拷死,亦濫及。時南北阻絕,皆未能核實也。

  御史徐養心疏言:『人自德州來者,雲山東有清國巡撫方大猷、兵備張安豫牌到濟寧,宜速敕王燮早為防禦。闖賊使孟長庚築江陵城、獻城,復有取荊州之檄。萬一順流而東,九江、蕪湖處處單弱,不幾以金陵為孤注耶』?

  史可法出巡淮安,閱劉澤清士馬。復返揚州,屢疏請餉,為進取資;馬士英靳不發。可法復疏趣之,因言:『近來人才日耗,仕路日淆;由名心勝而實業不修,議論多而成功絕少。遇清卿台省,則曰謀猷經濟,非其人不可;遇錢穀之任,則曰此危地,何為困我輩?此推彼卸,姑付庸人;倏用倏更,有同兒戲。即偶出特簡,亦必百計求全;非託病、即棄官,曾無有為國家實心任事者:以致敗壞至此。今時勢更非昔比,必專注討賊復仇;舍籌兵籌餉無議論,舍治兵治餉無人才。有摭拾浮談、巧營華要者,罰無赦。停不急官、罷不急務,俾大小臣工併力恢復;則中興之業可成』。王優詔答之。

  二十七日(壬午)

  改前大學士王應熊為兵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總督川、廣、雲、貴軍務,專辦蜀寇;賜尚方劍,便宜行事。應熊,字非熊,巴縣人,萬曆四十一年進士。崇禎六年,特旨擢禮部尚書、東閣大學士。八年,罷。十五年,再召。十六年,至京,請歸田而返。至是聞命,入守遵義,縞素誓師;開幕府,傳檄討賊。

  許定國報:『擒獲陳州偽官惠在公等』。

  抄沒原任福建巡撫朱馮氏家產。

  高弘圖請開館修史,又請設起居注。

  封鄭芝龍為南安伯。

  芝龍於崇禎末為漳潮副鎮,欲正鎮全閩,輦金十萬,貯京師;大、少司馬手長膽怯,無敢啟齒。至是晉爵,意不甚貴也。

  召王瑞栴(一作楠)為太僕少卿。瑞栴極陳有司虐民之狀,旋告歸(瑞栴,字聖木,永嘉人,天啟五年進士。崇禎中,官湖廣兵備僉事)。

  起瞿式耜為應天府丞(式耜,字起田,常熟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崇禎時,官戶科給事中。以會推閣臣,坐貶)。

  二十八日(癸未)

  革楚撫王揚基任,聽勘。

  王揚基以江防道升巡撫,盡撤防江將士,命入乘城;帳下又多賊黨。凡奮勇殺賊之人,加意驅逐。書吏四人,首為獻忠傳遞線索;賀相國逢聖率紳衿請戮之,不可。賊渡江,連破數縣,置弗問。後知事急,盡遣乘城軍至江口,陳舟給百姓曰:『我將出御賊也』。乃用名帖遍約官紳俱遁。

  戶科吳適疏言:『國恥未雪,陵寢成墟;豫東之收復無期,楚、蜀之摧殘彌甚。舊都草創,一事未舉;萬孔千瘡,憂危叢集。又況畿南各省,是處旱災;兼之臣鄰消長多虞,將帥立責構釁。伏惟陛下始終勤惕,兼仿祖制早、午、晚三朝;勤御經筵,面咨時政;親近儒臣,朝期無更傳免;而又躬崇儉約,尚茅茨而省工作,嚴爵賞而重名器;錙銖必惜,俾佐軍興。諸凡無藝之徵,一概報罷;被災之地,確核酌緩。墨吏必懲,蠹胥必殛:根本之計,孰大乎此』!

  田仰解到光時亨等。

  蕪湖主事陳道暉奏:『鈔關稅銀,被賊入署掠盡』。

  三十日(乙酉)

  中旨起阮大鋮兵部添注右侍郎。

  安遠侯柳祚昌疏請急用忠干之臣。奉旨:『阮大鋮前時陛見,奏對明爽,才略可用。朕覺群臣所進「逆案」,大鋮並無贊導實跡。時事多艱,須人幹濟。着添注兵部右侍郎辦事,群臣不得從前把持瀆擾』。

  左都御史劉宗周疏言:『阮大鋮當年爭吏垣不得,致魏大中死詔獄。殺大中者魏璫,大鋮指使也。即才果足用,臣慮黨邪害正之才,終病世道。且祖宗故事,九列大僚必用廷推。乃者中旨數下,司農之後繼之少宰,未幾而大鋮司馬又繼之;其為墨敕斜封之漸,有不待問者。大鋮進退,關係江左興亡,乞寢成命』!給事中熊汝霖疏言:『阮大鋮以知兵拔,當置有用之地。若止優遊司馬之堂,則樞輔已優為之,何必增置』。有旨切責宗周,而格汝霖疏不省(司農謂張有譽,少宰者張捷。士英欲取中旨起大鋮,乃先以清望用有譽為戶部尚書;而捷因薦「逆案」呂純如,得罪公論:宗周遂並言之)。

  給事中章正宸疏言:『朝廷如此舉動,邸報流傳,見臣姓名尚掛仕版,必相顧駭愕;謂負掖垣職掌,萬死何辭。乞先放臣歸里』。士英輩忌正宸居言路,遂遷大理丞。

  兵部主事尹民興疏言:『熹廟時崔、魏煽虐,士大夫喪恥亡君,幾成苞桑之固。垂至先帝末載,天子下席,諸臣或匍伏以邀爵、或獻策以梯榮,皆忠孝不明之流禍也。申罪討逆,司馬職也;今抗顏堂上者,一「逆案」之阮大鋮。即行檄四方,何以折跋扈將軍之氣!古者破格求才,惟曰使貪使詐,不聞曰使逆;若「逆案」可翻,則崔、魏皆可恤,周鍾講孽皆可使才宥過矣』。

  士英力薦大鋮以報前德,亦所不容已者。而諸公攻之已甚,激使併力同仇;而大鋮竟由中旨特授,此又出士英意外也(錢秉鐙)。

  給事中陳子龍疏旨:『近中使四出搜巷,凡有女之家,黃紙貼額,持之而去;閭井騷然。明旨未經有司,中使私自搜采,甚非法紀』!乃命禁訛傳誑惑者。

  御史朱國昌疏言:『據北城士民呈稱:歷選妃嬪,必巡司州縣限名定年,地方開報。今不見官示,忽有棍徒哨凶打入人家,不拘長幼概行抬去;但云大者選侍宮闈,小者教習戲曲。街坊緘口,不敢一語。

  湖南巡撫李干德坐失地謫官事,赴督師王應熊軍前自效(干德,西充人,崇禎四年進士。歷右僉都御史,撫治湖南。時武昌已陷,干德守岳州;張獻忠來攻,干德棄城走長沙,岳州遂陷。轉徙衡永,賊至輒先避,長沙、衡、永皆陷。獻忠入四川,棄湖南不守;干德乃還長沙)。

  干德與王揚基同戴罪,赴應熊軍前贊畫。

  加何騰蛟兵部右侍郎兼撫湖南,代李干德。

  劉澤清疏言:『進取之計,必募四十萬之兵、儲數十萬之餉、備數十萬之馬匹器械,整頓一、二年,乃可渡河。惟恐姜曰廣、劉宗周不得黨勝為怏怏,臣不能隨輔臣急於一渡也。今北兵已入臨清,會師南下;闖賊已道洛陽攻密縣。如此光景,北兵不至河、闖賊不至江不止也』。

  時澤清在淮安與田仰日夜酣飲,有問清兵南下作何防備?澤清曰:『吾為擁立福王來,以此地供吾休息;萬一有事,吾自擇江南一善地安頓耳』。

  封吳三桂父襄薊國公。劉澤清奏:『封吳襄,使三桂感恩』。劉孔昭奏:『吳三桂父子效忠,宜加殊禮』。故封。

  按是時舉朝皆知三桂無心於明而諸臣故欲崇之,已寓賣國之意。

  命禮部尚書顧錫疇祭南嶽。馬士英當國,錫疇雅不與合,而掌銓頗不協人望。給事中章正宸、熊汝霖劾之,遂乞祭南嶽去。

  命禮部侍郎管紹寧署部事。

  起尹伸為太常卿(伸已先死)。

  九月丙戌朔

  黃得功趨揚州,高傑以兵襲儀真;命萬元吉、盧九德解之。初,史可法慮傑跋扈難制,故置得功儀真,陰相牽制。適登萊總兵黃蜚將之任,蜚與得功同姓稱兄弟,移書請兵備非常;得功率騎三百,由揚州往高郵迎之。傑副將胡茂禎馳報傑;傑素忌得功,又疑圖己,乃伏精兵道中邀擊之。得功行至土橋,方作食,伏起,出不意;上馬舉鐵鞭,飛矢羽集,馬踣,騰他騎馳。有驍將舞槊直前,得功大呼反斗,挾其槊而抶之,人馬俱糜,復殺數十人;跳入頹垣中,哮聲如雷,追者不敢近,遂疾馳至大軍得免。方斗時,傑潛師搗儀真,得功兵頗傷;而所行三百騎皆沒。遂訴於朝,願與傑決一死戰;可法命元吉和解之,不可。先是,元吉入朝,復遣往江北調緝軍民;會傑欲赴河南討賊,元吉方請速予之餉。而傑襲得功於儀真,元吉心傷之;因言:『古大將保功名,必以恭順為本。今朝廷新立,綱紀未遵;恐從此相沿,恭順日替,輕朝廷、隳綱紀,臣罪滋大』!力請罷斥,不許。

  得功所乘馬直千金,中矢踣;所從行三百騎,無一存者。傑所遣龔儀真之兵夜至,守將丘鋮、馬岱偵知之,設守於城外,棋置炬火為疑兵;傑兵望見,不敢進。馬岱開門出擊,盡殲之。

  得功引劉良佐為助,誓必與傑一決。傑曰:『曩千人多維揚猾少,吾故驅之。假令吾士卒,詎至於敗,黃不足擒也』。元吉側身講解,令張文昌、李棲鳳以其眾請於閣部曰:『兵交綏,吾屬置橫陣以止斗;即閣部亦不得已於一行』。

  黃得功有母喪,史可法往吊;語之曰:『土橋之役,無智愚皆知傑不義。今將軍以國故捐盛怒,而歸曲於高;是將軍收大名於天下也』。得功色稍和,終以殺亡多為恨。可法令傑賞其馬,復出千金為母賵;得功不得已,聽之。

  閣部命監紀應廷吉、陸遜之入高營曰:『靖南聽我矣。我何愛三百騎,而害國家大事乎』!高奉命入馬,馬多病死;閣部自以三千金償之。

  初二日(丁亥)

  削湖廣監軍御史黃澍職。馬士英憾澍甚。適有原任都督掌錦衣衛劉僑者嘗遣戍;及家屬以玉杯、古玩器屬周文江進於張獻忠,即用為錦衣指揮使;比左良玉恢復蘄、黃,僑削髮逃去。澍持之急;而士英納僑賄,令訐澍,而已隨反疏糾之。遂復僑官,削澍職。

  黃澍辨疏云:『麻城周文江為獻賊偽兵部尚書,引獻賊破武昌。有錦衣遣戍劉僑,托文江進美女、玉杯、古玩、萬金於獻賊,即用僑為偽錦衣大堂。比左良玉恢復蘄、黃,僑削髮私逃;尋送赤金三千兩、女樂十二人於馬士英。今年四月,士英委黃鼎署麻城,麻城洶洶幾亂。鄉紳請臣彈壓,僑獻銀三千兩助餉;臣批云:「正苦無餉,真可愧挾貲媚賊者,仰漢官收貯」!臣意亦隱而諷矣。既還武昌,黃鼎代為解銀一千兩、玉帶二圍、珠冠一頂;臣又批云:「軍中無婦人,何用珠冠?大功未成,不須玉帶。仰漢官變價濟餉」!臣巡方衙門收支,皆有司存。士英據僑私書誣臣;誠使士英將臣原書呈覽,則清濁見矣』。

  高傑請鹽稅助軍糈。

  北都降賊諸臣南還,史可法疏言:『諸臣原籍北土者,宜令其赴吏、兵二部錄用;否則,恐絕其南歸之心』。又言:『北都之變,凡屬臣子皆有罪。在北者應從死,豈在南者非人臣?即臣可法謬典南樞、臣士英叨任鳳督,未能悉東南兵甲疾趨北援;鎮臣澤清、傑,以兵力不支,折而南走:是首應重論者,臣等罪也。乃因聖明繼統,鈇鉞未加,恩榮迭被;而獨於在北諸臣毛舉而概繩之,豈散秩閒曹責反重於南樞、鳳督哉?宜摘罪狀顯著者,重懲示儆。若偽命未污、身被刑辱,可置勿問。其逃避北方徘徊而後至者,許戴罪討賊,赴臣軍前酌用』。廷議並從之。

  龍文光既死,蜀人共推馬乾攝巡撫事(干,昆明人,崇禎六年舉人;官川東兵備僉事)。

  馬乾有軍旅才,西川節鉞無有過此人者。時備兵川東,蜀人之在朝者議請之,而會推已有定議。政府某屬意陳士奇,繼邵捷春後立功補;捷春辱曰:『西川節鉞,可一榜為之乎』?蜀人乃止。至是攝撫,則猶以初意也。

  太監袁升請催各處鈔關稅銀。

  馬士英與姜曰廣同詆王前。曰廣言:『上以親以序,自應立;汝何功』?士英厲聲曰:『臣本無功;爾輩欲立潞藩,故成臣功耳』。

  建安王統鏤(表作鐶)疏訐大學士姜曰廣。阮大鋮以統■〈金類〉疏猶未慊意,復募統鏤攻之(統鏤、■〈金類〉,俱寧獻王權九世孫)。

  統■〈金類〉之疏,猶曰宗生不辨菽麥者耳。統鏤固建安王也;堂堂藩王,乃為大鉞等所驅使,無良極矣!

  選淑女黃氏、郭氏、戴氏送內。命再選,太監韓贊周選進六人。

  工科利瓦伊樾疏云:『日來路途鼎沸,不擇配而過門。皆云田、王兩中貴強取民間室女,以備宮闈。有方士滎陽寡婦女自刎,母亦投井死』。

  命驅逐原任尚寶司黃正賓。先帝初登極,正賓疏參魏黨徐大化;大化潛住京師。奉旨:『着五城御史驅逐』。阮大鋮甫出山,亟以此答之。

  史可法巡儀真,閱黃得功士馬,銳意進兵河南。朝議以北使方行,兵不宜繼進,諭止之。

  進張采員外郎,即乞假去。

  追補開國名臣贈諡。傅友德贈麗江王,諡「武靖」。馮勝贈寧陵王,諡「武壯」。馮國用諡「武翼」。丁德興諡「武烈」。廖永忠諡「武勇」。王弼諡「武成」。耿炳文諡「武愍」。桑世傑諡「忠烈」。俞廷玉諡「武烈」;子通淵贈雋國公,諡「襄烈」。汪興祖諡「武愍」。茅成諡「武烈」。丁普郎諡「武節」。韓成諡「忠壯」。花雲諡「忠毅」。張子明諡「忠節」。李繼光諡「忠勇」。牛海龍諡「壯穆」。趙國旺諡「莊節」。劉齊諡「莊毅」。朱潛諡「威悼」。許圭諡「景襄」。趙天麟諡「襄烈」。程國勝諡「忠愍」。孫炎諡「忠愍」。王愷諡「壯愍」。許瓊諡「忠節」。胡深諡「襄節」。章益贈太保,諡「莊敏」。桂秀良諡「敬裕」。唐鐸贈太子太傅,諡「敬安」。劉崧贈禮部左侍郎,諡「恭介」。何真贈東莞侯。諡「恭靖」。葉伯巨贈御史,諡「忠愍」。陶安諡「文憲」。詹同贈禮部左侍郎,諡「文憲」。李善長諡「襄愍」。葉琛諡「貞肅」。贈丘福舒城王、顧成鎮國公、宋晟寧國公。

  補予諡典,皆出於給諫李清之請;可謂補列朝之缺,有功世道人心不小。當二王入廟之夜,心水家夢見峨冠博帶兩貴人相訪,一面赤而頎長、一頰白而偉壯,雲自功臣廟遠來拜謝。後睹麗江、寧陵畫像如是,益信英靈不爽雲。

  禮部署部事右侍郎兼翰林院學士管紹寧題:『為臣疏久稽未給,乞敕下禮部速覆,以昭皇上明綸事:祠祭清吏司案呈,奉本部送准禮科抄出工科都給事中李清題前事等因;本年七月十一日奉旨:「該部速與題覆,欽此」。先是,崇禎十一年九月十八日本官題「為昭代有未表之三案,乞敕部速議,早定諡典事」,二十二日奉先帝聖旨:「該部並與酌覆,欽此」。欽遵抄出到部送司。奉此,案呈到該臣等。看得自古人臣之以忠節着也,方受禍之時,桁楊搒掠,備受楚毒,見者聞者罔不悽惻。迨夫事久論定,公道大明;不惟生者超擢、死者優恤,而易名之典雖不過一字之褒,而榮名耀於一時、芳聲垂於千古,顧不韙歟!科臣李清以慘死諸臣請諡,蓋為是也。察正德年間,言官蔣欽等凡數十人諫武皇南幸,下詔獄;至嘉靖初,或予祭蔭、或加升贈,皆未及易名:此詔款所謂蔭諡未全者也。又嘉靖年之沈煉、天啟年之楊漣等皆首觸逆焰,誣死詔獄;崇禎初,楊漣等四人予諡,余則先予贈而諡尚有待也。同等異錄,豈非缺典乎?若此數臣者,或逆鱗於前代而碎首幾同膺、滂,或撩發於近朝而臥屍有同喬、固;心貞金石,氣作山河。用是細核生平,擬諡上請;以此風往勸來,庶死骨既收,棧驥胥奮矣。伏裁聖裁』!有旨:『蔣欽等二十五臣,准照正擬予諡』。

  追贈正德時諫臣蔣欽諡「忠烈」、陸震諡「忠定」、何遵諡「忠節」、劉較諡「忠毅」、林公黼諡「忠恪」、孟陽諡「忠介」、李紹賢諡「忠端」、余廷瓚諡「忠愍」、李翰臣諡「忠毅」、詹軾諡「忠潔」、李惠諡「忠毅」、劉概諡「忠質」、周璽諡「忠愨」、張英諡「忠壯」。

  追贈嘉靖時諫臣沈煉。

  追予天啟時慘死諸臣諡:左光斗、周朝瑞、周宗建、李應升俱「忠毅」,袁化中「忠愍」,繆昌期「文貞」,黃尊素「忠端」,萬璟「忠貞」,顧大章「裕愍」,周起元「忠惠」。

  按莊烈帝贈繆昌期詹事兼侍讀學士,錄其一子詔並予諡。而是時姚希孟以詞臣持物論雅,不善左光斗、周宗建,力尼之;遂並昌期及周起元、李應升、黃尊素、周朝瑞、袁化中、顧大章皆不獲諡。

  命左良玉子夢庚掛平賊將軍印。

  夢庚與總共盧鼎協守武昌。

  以鄭芝龍為總兵官,鎮守福建;羅聯芳為總兵官,鎮守貴州。

  戶科吳適疏陳昭事之實:『一曰日講宜行。請敕定期,俾博聞有道之臣,朝夕左右,稽詢經史,虛哀延納;更取「祖訓」、「大誥」諸書,時時省覽,以為蓍鑒。一曰午朝宜舉。俾閣部大臣以及台垣散秩,鹹得躬膺清問;即於披對之餘,采疾苦以疏民隱、核功罪以勸疆臣、明是非以黜邪佞』。疏入,不省。

  命鑄「弘光」錢。

  管紹寧請予行人司行人謝於宣祭葬(於宣,被闖賊拷死者)。

  監軍楊文驄請弘佛教以扶王化。

  內批:升福建副使郭子奇為正詹事。

  按官制:凡由翰林院外轉者,始得仍轉宮詹;若由庶常散授台省部曹者,雖循資直上,永不得玉堂之任。又,監司內升,必殺一級;如布政二品升三品京堂卿之類是也。今郭之奇以戊辰庶常散授禮部、歷任副使,一旦躐躋正詹,此何說乎!

  初三日(戊子)

  復前薊督趙光抃官。光抃,字彥清,九江德化人,天啟五年進士。崇禎十五年十一月,拜兵部右侍郎兼右僉都御史,總督薊州、永平、山海、通州、天津諸鎮軍務。以河間失守不救,被劾;明年四月,以螺山之敗,奪職候勘。五月,與督師範志完並逮,同日棄市。至是,太僕少卿萬元吉言:『光抃受事破軍之餘,身先被創,與誤國志完同誅;迄今文武貴賤,咸為抱冤』。給事中熊維典亦以為言。乃復其官。

  熊汝霖請以朱大典充為事官,巡撫河南;不許。大典,字延之,金華人,萬曆四十四年進士。崇禎時,官兵部左侍郎,總督江北、河南、湖廣軍務;被劾,削籍候勘。子萬化,募健兒御許都;賊平,而所募者不散。知縣徐調元閱都兵籍有萬化名,言大典縱子交賊;巡按御史左光先聞於朝,得旨逮治,籍其家充餉,且令督賦。京師陷,劉宗周輩勸其召募勤王。給事中熊汝霖請以充為事官,用之北方;吏部尚書徐石麒等覆如其奏,請令巡撫河南。有詔詰問;石麒言:『河南殘疆,令自練勁旅,所費不貲,非優之也』。竟不許。

  初四日(己丑)

  命纂修「玉牒」。

  贈恤湖廣殉難諸臣許文岐、蔡道憲等。文岐,字我西,仁和人;崇禎七年進士,官黃州知府,升督糧參政。時賊警日急,不忍去任,遣妻奉母歸,固守黃州。張獻忠來,攻破西門,文岐巷戰被執。獻忠聞其名,不殺,系之後營。陰結同系舉人奚鼎鉉等協力殲賊,以柳圈為信;事泄,被害。將死,語人曰:『吾所以不死者,志滅賊耳。今事不成,天也』!含笑而死。事聞,贈太僕卿。道憲,字符白,晉江人;崇禎十年進士,官長沙府推官,善捕盜。賊攻城,募兵得壯丁五千人拒守。賊繞城呼曰:『軍中久知蔡推官名,速降,無自苦』!道憲射之,多斃。賊怒,攻益力。城破被執,賊啖以官;嚼齒大罵。賊釋縛,延之上坐;道憲奮起猝擊。賊以道憲愛民,謂曰:『汝不降,將盡殺百姓』!道憲大哭曰:『願殺我,毋害我民』!賊磔之,心血直濺賊面,賊昏仆。健卒林國俊等九人,隨道憲不去,賊令說道憲降;國俊曰:『吾主畏死,去矣,不至今日』。賊曰:『爾主不降,爾輩亦不得活』!國俊曰:『吾輩畏死,亦去矣,不至今日』。賊並殺之。四卒奮然曰:『願埋主屍,然後死』。賊許之。乃解衣裹道憲骸,瘞之南郊;遂自刎。道憲贈太僕少卿。

  道憲守長沙,吉藩左承奉王明治與副將尹先民為賊內應;城破,賊復遣先民說降。道憲怒甚,批其頰。九人者,林國俊、李師孔、陳賢;其六人姓名不傳。

  刑部奏擬從逆條例:大逆凌遲處死,斬五條、絞六條、徒二條。命絞以上提問,流以下撫按究擬。

  命劉僑照舊供職。

  按僑降賊行賄之實,黃澍疏中已鑿鑿言之。乃士英毫無忌憚,公行擢用;其蔑法亂紀,目中寧復有朝廷耶?

  以張成福為都督僉事,充山東、河北總兵官。

  以楊鎮宗(一作振宗)為總兵官,駐安慶,開藩置幕,提督江南、北軍務。

  時馬、阮恐左良玉東下,故設大營於安慶;名為雄固上游,實以備良玉也。(「孑遺錄」)

  高傑疏請:『降賊南歸,從末減』。

  初六日(辛卯)

  命撰起居注。

  帝始御經筵。

  裁各省布政司右布政使。

  按祖制:布政有左、右二使,政事專決於左;獨廣東左布政使萬士和,約右使分日治事。

  給事中陳子龍,請擢諸生塗仲吉、舉人祝淵置言路,不從(仲吉以救黃道周,廷杖;淵以爭劉宗周不當黜,被逮者)。

  諭:『北京舊官南來,吏、兵二部報名量用』。

  逮御史黃澍,不至。馬士英嗾楚府中尉朱盛濃疏言澍凌逼宗室,貪贓激變;即票旨逮問。澍奏辨;士英復票旨:『盛濃害非剝膚,何至千里叩閽』!遂立命逮之。澍與友良玉謀,陰諷將士大嘩,欲下南京索餉,並保奏澍。總督袁繼咸為留江漕十萬石、餉十三萬兩給之;且代澍伸理,以鎮臣依仗澍為言。士英不得已,免逮。澍乃匿良玉軍中;良玉與士英由此有隙。

  予蘇松殉節工部主事鍾彥、中書舍人宋文顯、經歷施溥祭葬。

  禮部侍郎署尚書管紹寧疏曰:『臣伏見給事中臣李清疏請賜建文諸臣諡,皇上幸下其章,令臣分別與恤諡,甚渥惠也。臣紹寧昧死言:諸臣生當高皇帝時,栽培休養,元氣磅礡;適遘屯厄,忠憤之氣蜂擁飆厲,甘死如飴。上之臠胔剔骸,禍延族屬,瓜蔓株拏,邑里為墟;次亦腰領伏鑕,妻子流離。謹按方孝孺論死至八百四十七人、練子寧論死至一百五十人,其它族誅及逮論遣戍者,不可勝數;諸臣為國,受禍甚烈。昔高皇帝初下金陵,首旌故御史大夫福籌;繼平幽朔,放蔡子英北歸從故主於和林:所以勵死節、教臣子無二心也。況文皇子繼父統,非易姓比;當日已有「練子寧在,朕當用之」之語。而諸臣咸懷一切拘文牽義,莫肯將順;二百餘年,盛典缺如、史冊微名,若滅若沒,深可悲痛!毋怪燕京之變,禍至君父不諱、宗社淪胥,而臣下心懷首鼠,捐生蹈義者寥寥也。臣謹按諡法,稽之史籍,分別條奏:文臣方孝孺以下七十七人、武臣徐耀祖以下三十人,皆得與諡;仍乞立祠留都,賜名「表忠」。他未請諡文臣樓璉以下、武臣耿炳文以下八十一人、從亡臣程濟以下二十三人,並令從祀。惟皇上幸許,裨益中興盛理不小。臣紹寧昧死以聞』。詔俱從之。

  追補建文死節諸臣贈諡,立祠祀之。方孝孺贈太師,諡「文正」;妻鄭諡「貞愍」,弟孝友贈翰林院待詔。徐輝祖贈太師,諡「忠貞」。齊泰贈太保,諡「節愍」。黃子澄贈禮部尚書,諡「節愍」。楊任贈太僕少卿。鬍子昭贈太子太保、刑部尚書,諡「介愍」。盧原質贈禮部尚書,諡「節愍」。廖鏞贈德慶侯,弟銘都指揮。練子寧贈太保、都御史,諡「忠貞」;子權光錄卿,諡「忠愨」。宋征贈光祿少卿,諡「直愍」。暴昭贈太保,諡「剛烈」。侯泰贈太保,諡「勤貞」。陳迪贈太保,諡「忠烈」。巨敬諡「毅直」。景清贈太保、左都御史,諡「忠烈」。陳性善贈太子太保、左都御史,諡「忠節」。卓敬贈太子太保、戶部尚書,諡「忠貞」。郭任贈太子太保、戶部尚書,諡「清毅」。盧迥贈太子太保、戶部尚書,諡「貞達」。茅大方贈太子太保、左都御史,諡「忠愍」。周璇贈左副都御史,諡「肅愍」。胡閏贈刑部尚書,諡「忠烈」;女郡奴諡「孝貞」。高朔贈太僕卿,諡「忠愍」。廖升贈禮部尚書,諡「文節」。黃觀贈太子太保,諡「文貞」;妻翁諡「貞懿」。黃魁贈尚書。戴德彝贈太常卿,諡「毅直」。王叔英贈禮部侍郎,諡「文忠」。王艮贈禮部侍郎,諡「文節」。黃鉞諡「忠獻」。陳繼之諡「莊景」。韓永諡「莊介」。龔泰諡「端果」。葉福諡「節愍」,並贈太常寺卿。曾鳳韶贈太僕卿,諡「忠毅」;妻李諡「貞愍」。王度贈太僕卿,諡「襄愍」(一作「貞愍」)。王彬贈太僕卿,諡「忠莊」。崇剛贈德清伯,諡「壯愍」。魏冕諡「毅直」,謝升諡「貞勤」,甘霖、丁志方諡「貞定」,林英諡「毅節」:俱贈太僕卿。連楹諡「剛烈」,贈詹事。程本立贈太常卿,諡「忠介」。鐵鉉贈太保,諡「忠襄」。張昺贈太子太保、工部尚書,諡「節愍」。謝貴贈英山伯,諡「勇愍」。彭二贈舒城伯,諡「武壯」。葛誠贈大理少卿,諡「果愍」。盧振贈都督同知。余逢辰贈苑馬少卿,諡「忠愍」。杜奇贈翰林院檢討,諡「貞直」。宋忠贈壽昌伯,諡「壯愍」。余瑱贈東陽伯,諡「翼愍」。孫泰贈象山伯,諡「勇愍」。彭聚贈左都督。卜萬贈左都督。馬宣贈全椒伯,諡「忠壯」。朱鑒贈含山伯,諡「壯烈」。曹浚贈指揮。瞿能贈平陽伯,諡「襄烈」。滕聚贈都督同知。莊得贈分水伯,諡「勇愍」。皁旗張贈淳安伯,諡「英烈」。楚智贈左都督。小馬王贈都督同知。張倫贈保昌伯,諡「貞勇」。顏伯瑋贈太僕少卿,諡「忠惠」;子有為贈翰林院待詔,諡「孝節」。唐子清諡「義節」,黃謙諡「果義」,並贈工部員外郎。尚朴諡「惠莊」,鄭恕諡「惠節」,鄭華諡「貞莊」,並贈太僕少卿。姚善贈太僕卿,諡「忠惠」。錢芹贈光祿少卿。陳彥回贈太僕卿,諡「穆愍」(一作「惠節」)。張彥方贈員外郎,諡「莊愍」。葉惠仲、黃希范並贈太僕少卿。周繼瑜贈太僕少卿,諡「莊愍」。王良贈副都御史,諡「忠毅」(一作「貞毅」;妻某諡「貞烈」。周自修贈詹事,諡「貞毅」。石撰諡「貞愍」。程通贈苑馬少卿(一雲諡「端直」)。王省贈禮部員外郎,諡「貞烈」。陳思賢贈禮部郎中,諡「貞愍」。高巍贈太常少卿,諡「忠毅」。黃彥清贈光祿少卿。楊本、周拱元並贈都指揮。劉璟贈大理少卿,諡「剛節」。

  「明名臣言行錄」:都尉梅殷諡「榮定」、衛卒儲福諡「貞義」。

  出吏科馬嘉植為廣東嶺西道副使。

  嘉植抗疏切直,有旨回話;適太后迴鑾,得免。至是出之;蓋觸馬士英之怒也。

  考選科道,吏部尚書徐石麒與都御史劉宗周矢公甄別,擬莊元辰等十三人為科道。馬士英庇其私人,更易殆半。御史黃耳鼎、給事中陸朗有物議,石麒以年例出之;朗急賄奄人,內傳留用。

  朗以三千金饋內奄,即傳旨:『着留用』。石麒質之內奄;內奄曰:『已進御前矣』。石麒疏言:『陸朗贓私狼藉,應得例轉;交通內臣,幸留非法』。朗即疏攻姜曰廣、徐石麒、劉宗周結黨欺君、把持朝政,無人臣禮。耳鼎亦疏言:『昔之按奏陳演,陷臣不測;今之例轉,徐石麒多謀暗害』。

  初八日(癸巳)

  大學士姜曰廣罷。曰廣既連被誣衊,屢疏乞休;至是,始得請。入辭,諸大臣在列,曰廣曰:『微臣觸怒權奸,自分萬死;上恩寬大,猶許歸田。臣歸後,願陛下以國事為重』。士英熟視曰廣,詈曰:『我權奸,汝且老賊也』!因叩頭言:『臣從滿朝異議中,擁戴陛下,願以犬馬餘生歸老貴陽,避賢路。如陛下留臣,臣亦但多一死』!曰廣叱曰:『擁戴是人臣居功地耶』?士英曰:『汝謀立潞藩,功安在』?王曰:『潞王朕叔父,賢明當立。二先生無傷國體,內廷之事,不可向外人道也』!曰廣骨鯁,扼於憸邪,不竟其用,遂歸。

  曰廣既出,士英復詬詈於朝堂,幾至老拳相向。一時喧傳二相鬧朝。

  劉澤清疏薦張鳳翔、李棲鳳可預重臣之選。

  初九日(甲午)

  左都御史劉宗周罷。宗周告歸,詔許乘傳,給登極恩典。臨行,疏陳五事:『一曰修聖政,毋以近娛忽遠猷。國家不幸,遭此大變;今紛紛製作,似不復有中原志者。土木崇矣,珍奇集矣,俳倡雜劇陳矣;內豎充庭、金吾滿座,戚畹駢闐矣;讒夫昌、言路阨,官常亂矣:所謂狃近娛而忽遠圖也。一曰振王綱,無以主恩傷臣紀。自陛下即位,中外臣工不曰從龍、則曰佐命。一推恩近侍,則左右因而秉權;再推恩大臣,則閣部可以兼柄;三推恩勛舊,則陳乞至今未已;四推恩武弁,則疆場視同兒戲。表里呼應,動有藐視朝廷之心;彼此雄長,即為犯上無等之習。禮樂征伐,漸不出自天子:所謂褻主恩而傷臣紀也。一曰明國是,無以邪鋒危正氣。朋黨之說,小人以加君子,釀國家空虛之禍;先帝末造可鹽也。今更為一、二元惡稱冤,至諸君子後先死於黨、死於徇國者,若有餘戮。揆厥所由,止以一人進用,動引三朝故事,排抑舊人。私交重、君父輕,身自樹黨而坐他人以黨:所謂長邪鋒而危正氣也。一曰端治術,無以刑名先教化。先帝頗尚刑名,而殺機先動於溫體仁;殺運日開,怨毒滿天下。近如貪吏之誅,不經提問,遽科罪名;未科罪名,先追贓罰。假令有禹好善之巡方,借成德(滋陽知縣)以媚權相(溫體仁),又孰辨之?又職方戎政之奸弊,道路嘖有煩言,雖衛臣有不敢問者;則廠衛之設何為者?徒令人主虧至德、傷治體:所謂急刑名而忘教化也。一曰固邦本,毋以外釁釀內憂。前者淮揚告變,未幾而高、黃二鎮又治兵相攻。四鎮額兵各三萬,不用以殺敵,而自相屠戮;又日煩朝廷講和,今日遣一使、明日遣一使,何為者?夫以十二萬不殺敵之兵,索十二萬不殺敵之餉,亦必窮之術耳。若不稍裁抑,惟加派橫征;蓄一、二蒼鷹乳虎之有司,以天下徇之已矣:所謂積外釁而釀內憂也』。優詔報聞。

  戶科吳適疏言:『曰廣、宗周曆事五朝,貞心亮節,久而彌劭;應亟賜留』。不聽。

  御史游倫疏言:『今日國事淆亂,不知禮義廉恥為何物。明知君子進退不苟,故以含沙之口激之速去;甚至常人所不能道者,瀆陳於君父之前。科道微有糾劾,則指為黨比;相戒結舌。真所謂前有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也』。

  十一日(丙申)

  以王之綱充總兵官,掛蕩寇將軍印,鎮守河南。命御史凌駉聯絡河南、北直。

  浙江巡按任天成疏言:『浙江鄉紳金汝礪、繆沅,身污偽命。張嶙然、方允昌為賊親任,一歸一未歸。李綱、徐家材,俱受偽職。庶吉士魯梁、魏學濂,為賊所留。止學濂痛憤自縊,諸臣猶戀家。此公論所不容也』!

  擢馬乾右僉都御史,巡撫四州。劉之勃撫川命至,之勃已殉節,不及聞。朝廷知之勃死,乃改命干。

  命黃斌卿移屯大江、黃蜚移屯蕪湖採石、鄭鴻逵移屯鎮江。

  授朱統■〈金類〉行人司行人;馬士英酬其逐姜曰廣之功也。

  十二日(丁酉)

  敘江北文武多年戰功,加馬士英少傅,仍兼太子太師、建極殿大學士;蔭一子錦衣衛指揮僉事,世襲。

  授王景亮中書舍人(景亮,字武侯,吳江人,祟禎十六年進士)。

  以王■〈氵榮〉為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巡撫登萊、東江等處,贊理軍務。

  大理寺卿鄭瑄疏薦蘇松兵備程珣才能可大用,適有鄉紳彭歌祥爭妾杜氏相訐;有旨:『着該部從重議處』(杜能詩,有贈珣句云:『為憐貴客芳心醉,欲訪仙郎帆影遲』。時人傳之)。

  命黃得功移駐廬州以防桐皖,劉良佐合營進復黃、汝,高傑移駐徐州進復開、歸。

  河南巡按御史陳潛夫入朝,言『中興在進取,王業不偏安。山東、河南地,尺寸不可棄;豪傑結寨自固者引領待官軍,誠命分藩鎮,以一軍出潁、壽,一軍出淮、徐,則眾心競奮,爭為我用。更頒爵賞鼓舞,計遠近畫城堡俾守,而我督撫將帥屯銳師要害以策應之;寬則耕屯為食、急則披甲乘墉,一方有警,前後救援,長河不足守也。汴梁一路,臣聯絡素定,旬日可集十餘萬人;誠稍給糗糧,容臣自將,臣當荷戈先驅、諸藩鎮為後勁,河南五郡可盡復。畫河為固,南連荊、楚,西控秦關,北臨趙、衛;上之則恢復可望,下之則江淮永安:此江淮今日至計也。兩淮之上,何事多兵?督撫紛紜,並為虛設。若不思外拒,專事退守,舉土地甲兵之眾致之他人,臣恐江淮亦未可保也』。當是時,開封、汝寧間列寨百數,劉洪起最大;南陽列寨數十,蕭應訓最大;洛陽列寨亦數十,李際遇最大。諸帥中獨洪起欲效忠,潛夫請予掛印為將軍;馬士英不聽,而用其姻婭越其傑巡撫河南。潛夫便道省親,甫五日,即馳赴河上;所建白皆不用,諸鎮兵無至者。其傑老憊不知兵,諸帥無有為之用者。

  十三日(戊戌)

  贈孫承宗太師,諡「文忠」(承宗字稚繩,高陽人,萬曆三十二年進士。天啟時,官中極殿大學士,督師山海關及薊遼、天津、登萊等處;罷歸。崇禎二年復起,四年復罷,家居七年)。

  大清兵攻高陽,承宗率家人拒守。城破,闔門殉難。

  諡太常寺少卿鹿善繼「忠節」。

  善繼字伯順,定興人,萬曆四十一年進士,歷官兵部職方司。孫承宗督師,善繼從之幕中;拓地興屯,多其經畫,口不言功。以次,升武選司郎中。崇禎初,升太常卿,告歸。九年八月,大清兵攻定興,善繼守御七日;城陷,死之。詔贈大理寺卿,蔭一子入監。至是,諡「忠節」,予祭葬。

  以牟文綬充總兵官,鎮守荊州。

  浙江巡撫黃鳴俊報:『東陽許都餘黨,引逃兵復亂』。有旨:『左光先誘殺都,不行善政,以致煽亂;着黃鳴俊相機剿撫』。

  監生蔣佐上累朝「實錄」。

  頒戶部印單給各州縣,實填贖錢。

  贈宋學朱大理卿(學朱,字用晦,長洲人;崇禎四年進士,官山東巡按。十一年,大清兵臨濟南,城潰,死不得屍;疑未實,贈恤不及)。

  崇禎十一年冬,大清兵破居庸關南下,巡撫顏繼祖以兵移鎮德州,總監太監高起潛以兵駐臨清、濟寧。時學朱按章邱,濟南告急,學朱馳會城堅守。明年正月,城陷,學朱及巡道周之訓死之;長子德寬遍求遺骸不獲。起潛既不援濟南,又以失藩王故,恐被誅,謀卸罪於學朱;而中朝忌學朱者,遂誣學朱不死。次子德宜伏闕上書,略謂『臣父銜命巡方,本無兵權,猶慷慨身任守城,卒以死殉。泣念臣父孑身蒙難,非若守土之官攜有親屬收殮,致使形銷骨化,無櫬可還。惟冀上邀君恩,稍光泉壤;而詳核再三,尚缺題恤。臣若隱忍,何以為人?復何以為子』?有旨:『察議』。給事中光時亨上疏,力白學朱被誣狀;刑部尚書徐石麟等三百有四人復公言於朝,吏部左侍郎沈惟炳亦請與恤核,而議終不決。至是,贈蔭。

  二十一日(丙午)

  稱福恭王陵曰熙陵。

  諭刑部速定從逆諸臣罪案云:『所據從逆諸臣,如領兵獻策,即在庶僚,豈可末減?總兵督撫降賊,情罪極重,豈可列諸二等?京卿科道翰林,受賊偽命,豈止於一絞?封疆大吏,聞變倡逃,豈止於流?獻女獻婢,豈止於徒?諸臣負恩辱國,至此須有定案,昭示天下』。

  馬士英以河南巡按陳潛夫私自回籍,傳旨命浙江撫按察明。

  彭遇颽避亂南渡,首附馬士英,怪論蜂起;授職方主事。

  安遠侯柳昌祚乞侍經筵。

  二十五日(庚戌)

  開佐工事例。

  文華殿中書一千五百兩,武英殿中書九百兩,內閣中書二千兩,翰林院待詔三千兩,找貢一千兩,推知銜一千兩,監紀職方萬千不等。

  時語云:『中書隨地有,翰林滿街走;監紀多似羊,職方賤如狗。蔭起千年塵,拔貢一呈首。掃盡江南錢,填塞馬家口』。

  二十六日(辛亥)

  停宗室換授。

  革侍郎呂大器職。馬士英憾大器未已,令太常少卿李沾劾之,遂削籍。復命法司逮治大器,以蜀地盡失,無可蹤跡而止。

  大器致仕謝表有云:『銅馬、赤眉、突厥、兀朮合奏而糜爛神州,永嘉、靖康、溫敦、秦賈接踵而橫據津要』。故馬、阮銜之刺骨。

  禮科都給事中沈胤培為祖、父請諡,諡沈子木「恭靖」、沈儆玠「襄敏」(子木,歸安人,官南京右都御史;儆玠,字叔永,官南京工部尚書)。

  左懋第等至天津,原任錦衣駱養性為大清巡撫,遣兵相迎。至楊村,土人曹遜、金鑣、孫正強謁見,言報國之志;懋第署以參謀。至河西,務(?)贊畫王言賷二人名帖送內院;馮銓、謝升等詞色俱薄,卻帖不收。

  予大學士孔貞運諡「文忠」。

  總兵卜從善移駐蕪湖。

  命李世春駐泗州、賀胤昌駐揚州,俱充總兵官。

  二十七日(壬子)

  再命刑部逮問黃澍。

  奪黃鳴俊官,逮問前巡按御史左光先。初,馬士英薦阮大鋮,光先力爭不可;大鋮修隙,與姚孫棐並逮。光先匿左良玉所,緹騎不敢赴,乃止(光先,光斗弟也;故大鋮尤惡之)。

  以處分許都餘黨未定,故罷巡撫黃鳴俊並降巡按任天成;核孫榘貪酷,激變地方,故逮孫榘,並議光先,令在朝浙臣具奏情形。光先在浙,風裁清卓;馬、阮以光斗弟故,借事陷之,朝右無敢為直言者。蘇松巡撫祁彪佳獨言:『許都之變,突發於東陽,義鳥、浦江皆無堅城;光先竣事出境,聞變遄還。撫軍懸闕,一切調兵措餉,皆其宵且拮据。變起不一月,元兇授首,兩浙危而復安;乃今奉旨推求!夫弄兵揭竿,至於破城據邑,其罪豈不當死?當日兵威所迫,賊已窮蹙而後乞命,與陣擒無異,非誘降也。設誅鋤不力,養虎貽患,後來國難方張,又不知作何舉動矣!豈可反以激變罪之乎』?於是士英、大鋮並切齒彪佳。降旨:『左光先力庇貪令,流毒東越;着與東陽知縣姚孫榘一併革職提問』。

  按東陽民變,始於橫派之酷、成於屠掠之慘;許都罪固當誅,孫榘貪亦應黜。乃光先悉斬許都同黨,而貪酷之令、無紀之兵置之不問,宜餘黨之復亂也。卒之馬、阮借題報復,公論出之仇口;有以哉!

  升黃道周禮部尚書,協理詹事府事。

  補蔭故都御史沈子木一子入監。

  穎州生員盧鴻上「七政歷」。

  追諡焦竑「文端」、陳仁錫「文莊」,並贈詹事。

  諡張文紀「文懿」、董其昌「文敏」、何如寵「文端」。

  吏科熊汝霖疏言:『獻賊現據成都等郡、闖賊將至成都,意在順流東下;北使諸臣所恃為緩清之要着,全賴左懋第一人。臣思諸兵請餉,望眼尚懸;而燮敕印未頒,馬價未給。此何時也,而尚容姑待乎』?

  浙江奉化布衣方翼明疏,指摘馬士英等;有旨:『發刑部問罪』。

  淮揚巡撫田仰疏為劉澤清請餉;有旨:『東南餉額不滿五百萬,江北已給三百六十萬,豈能以有限之財供無已之求。田仰着與劉澤清從常措辦』。

  按澤清駐兵淮安,大興土木,深邃壯麗,日費千金。田仰與之共□□□為□□□□而不知餉之作何用也!

  高傑請籍周延儒財產,不允。

  二十九日(甲寅)

  吏部尚書徐石麒罷。石麒發陸朗通內之罪,朗恚,疏詆石麒;石麒遂稱疾乞休。黃耳鼎亦兩疏劾石麒:一言嘗劾吳昌時代韓城報復,一言枉殺陳新甲致敗款局。石麒益忿,歷敘昔年和議始未及新甲欺罔隱情,因力請斥罷;馬士英擬嚴旨,福王不許,命馳驛歸。石麒剛方清介,扼於權奸,悒悒不得志。士英挾定策功圖封,石麒議格之;中官田成輩納賄請囑,石麒悉拒不應,且疏劾之。由是中外皆怨,構之去。

  馬土英嗾陸朗、黃耳鼎連疏攻石麒,不勝。又有一奄居間囑升知縣某為吏部郎,石麒拒之;奏聞,不省,石麒因再疏乞休。士英知內臣恨之,擬嚴旨;帝曰:『冢臣猶冢子也,當以優禮遣之耳』。遂得溫旨馳驛去。

  以李成棟鎮守徐州。

  成棟,字廷貞,山西人(一作遼東人)。初為開封游擊,敗於流賊,隨高傑至高郵為後勁。至是,拜鎮徐將軍;改李朝云為後勁。

  闖磁李自成敗還陝西;史可法將北行,高傑帥師前進,可法亦赴清江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