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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紀 (四庫全書本)/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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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 漢紀 卷十一 卷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前漢紀卷十一
  漢 荀恱 撰
  孝武二
  元光元年冬初令郡國貢孝廉各一人董仲舒始開其議仲舒廣川人也初景帝時為博士下帷讀書弟子以次傳授其業或莫見面蓋三年不闚其園其精專如此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學士皆尊師之後應賢良舉上策曰夫守文之君當塗之士欲明先王之道以戴翼其世者甚衆然猶不能豈所操持失其統歟固天降命不可復反歟必推之於大衰而後息歟三代受命其符安在災異之變何縁而起性命之情或夭或壽或仁或鄙習聞其號未昭其理今欲風流而令行刑輕而姦改何修而臻於此其明以喻朕意靡有所隠仲舒對曰臣謹案春秋以觀天人之際甚可畏也國家將有失道之敗而天乃先出災害以譴告之不知自省又降怪異以驚恐之尚不知變而後傷敗乃至自非大無道之世天欲盡扶持而全安之事在勉彊而已勉彊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矣勉彊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矣詩云夙夜匪懈書雲懋哉懋哉皆勉彊之謂也昔周道衰於幽厲非道亾也而幽厲不由道也宣王修文武之業周道粲然復興矣非天降命不可反復也所操持悖謬失其統也臣聞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此受命自然之符也天下同心歸之若子歸父母是亦受命之符也夫天瑞應精誠而至書曰白魚入於王舟有火復於王屋流為赤烏此蓋受命之符也及末代衰微廢德義任刑罰刑罰不中則生邪氣邪氣積於下怨惡畜於上上下不和則隂陽繆戾而妖孽生矣此災異所縁而起也臣聞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也或夭或壽或仁或鄙陶冶而成之不能純粹有治亂之所生故不能齊一也堯舜行德則民仁壽桀紂行㬥則民鄙夭夫下之從上猶泥之在鈞唯陶者之所為綏之斯來動之斯和此之謂也臣謹案春秋求王道之端得之於正正次王王次春春者天之所為也正者王之所為也其意曰上承天之所為下以正己所為也然則王者所為必則於天道天道之大者在於隂陽陽為德隂為刑刑德不失而嵗功成今廢先王德教之官而獨任執法之吏而欲德化之被四表固難成也春秋謂一為元一者萬物所從始也元者辭之所謂大也謂一為元者示大始而欲正其本也故為人君者正其本心以正朝廷朝廷正以正萬民萬民正以正四方四方正逺近莫不皆正也則隂陽調而風雨時羣生和而萬物植福祥畢至而王道成矣孔子曰鳯鳥不至河不出圗吾已矣夫自傷可以致此物而身卑賤不能致也今陛下居得致之位又有能致之資然而天地未一應瑞者凡以教化之不立而萬民不正故也民之從利如水之走下非教化隄防之不能禁也聖人之繼亂世埽除其跡而去之復修教化而崇起之夫秦滅先聖之道為茍且之治故立十四年而亡其遺毒餘戾至今未滅琴瑟不調甚者必解而更張之為政而不行甚者必變而更化之漢承㬥秦之後宜變其跡乃可善治三代相救夏尚忠商尚敬周尚文今漢宜少損周之文用夏之忠王者有改制之名無變道之實然所祖不同者救病扶衰所遭之變然也又曰古所謂功者以任官稱職為差不謂積日絫乆也小材雖絫日不離於小官賢才雖未乆不害為宰相是以有司竭力盡知務治其業今則不然絫日以取貴積乆以致官是以賢不肖不得其真宜勿以日月為功試以賢能為實使郡國各擇吏民之賢者嵗貢二人以給宿衞所貢得賢者有賞不肖者行罰如此率天下賢能可得而官也又曰積小者大慎㣲者著積善在身猶長日加益人不知也積惡在身猶火之消膏人不見也非明乎情性察乎流俗者孰能識之天之所分與與之齒者去其角傅其翼者兩其足是所受者大不得取其小也古之食祿者不食於力是與天意同也昔公儀休相魯去織婦拔園葵曰臣也已食祿矣又奪園夫工女之利乎夫遑遑求財利常恐匱乏者庶人之意也遑遑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易曰負且乗致寇至此言處君子之位者不可為庶人之行也又曰春秋大一統一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義也今師師異道人人異論百家殊方㫖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制數變下不知所守臣愚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非孔氏之術者皆絶其道勿使並進邪僻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法度可明民知所從矣仲舒對策擢為江都相時易王甚驕而好勇問仲舒曰越王與大夫泄庸種蠡謀伐吳遂滅之孔子稱殷有三仁焉寡人亦以為越有三仁仲舒對曰昔魯君伐齊問柳下惠曰吾伐齊何如對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者不以問仁人此問何為至於我哉徒見問耳且猶羞之況設詐而伐吳乎由是言之越曽無一仁矣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故仲尼之門五尺之童羞稱五伯為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王曰善哉及其去位居家絶不問家産業以修學著書為事所著凡百二十三篇而說春秋事復數十篇朝廷有大議使者就其家而問之國家大議多仲舒𤼵之春二月丙辰晦日有食之驍騎將軍李廣屯雲中車騎將軍程不識屯鴈門以備匈奴六月罷廣隴西人也為將得士衆心無部曲行陣善就水草頓舍人人自便不擊刁斗自衞幕府少文書而程不識正行伍部曲營陣擊刁斗自衞吏治軍簿至明士卒不得自便而俱為名將夏四月赦天下復七國宗室前絶屬者五月詔舉賢良秋七月癸未日有食之是嵗天星盡動揺上問候星者對曰星揺民將勞也
  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始詔公卿議伐匈奴匈奴者其先夏后氏之苗裔其在於古曰淳維匈奴始祖名薫粥氏山戎獫狁是也始祖居於北邊隨水草畜牧而轉徙居無城郭耕田之業然亦各有分地無文法以言語為約束其俗寛則射獵急則習戰長兵則弓矢短兵則矛鋋見利則進不利則退食肉衣皮壯者食肥美老者飲食其餘父死則妻其後母弟兄死皆娶其妻其俗有名不諱無文字自商周已來世為中國患至匈奴姓攣鞮氏國人稱之曰撐犂孤塗單于匈奴謂天為撐犂謂子為孤塗若言天子也單于者廣大之貌言其象天單于然也置左右賢王左右谷蠡左右大將左右大都尉左右大當戶左右骨都侯凡二十四長其大臣皆世官職左賢王將居東方上谷之東北接穢貊朝鮮右賢王將居西方治上郡西接氐羗而單于庭直代郡雲中嵗正月諸王長少㑹單于庭五月大㑹龍城而祭其先祖天地鬼神秋大㑹蹛林校閱人畜其法抜刃尺者死盜者沒入其家財單于朝拜日夕拜月其座長左而北面日尚戊巳其送死有棺槨衣衾而無封樹喪服近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十人舉事常隨月月盛壯則進兵月虧則退兵其攻戰斬首虜則賜一卮酒而得所虜獲因以與之得人因為奴婢故其戰人人自趨利秦始皇時使䝉恬將數十萬衆北擊胡悉收河南地因河為塞築四十四縣城臨河徙讁人民以充之因山險谿峻繕治之起臨洮至遼東萬餘里是時匈奴單于曰頭曼頭曼不勝秦北徙十有餘年頭曼太子名冒頓殺父而立是時東胡彊盛使使請冐頓千里馬冒頓問羣臣羣臣皆曰此匈奴寶馬也勿與冒頓曰奈何與鄰國愛一馬乎遂與之又使人請冒頓一閼氏冒頓問左右左右皆怒請擊之冒頓曰奈何與鄰國愛一女子乎復以與之東胡以冒頓為畏己愈驕匈奴間有棄地不居者千里東胡又使求之冐頓問羣臣羣臣或曰此棄地與之於是冒頓大怒曰地者國之本也何與之有斬言與地者即上馬令有後出者斬遂東襲擊東胡東胡不設備遂破滅東胡又西擊月氐既歸南並樓煩白羊河南悉收秦所奪地遂入侵燕代北服渾窳屈射丁零隔昆龍新⿱之國控弦之士三十餘萬自上古已來唯冒頓為彊大髙帝有平城之圍後冒頓為書戲慢甚不敬髙後怒詔羣臣議擊之樊噲曰願將十萬衆橫行匈奴中季布曰噲可斬也髙帝困於平城噲為上將軍不能以四十萬解髙祖之圍而欲以十萬乗橫行匈奴中是面謾也且夷狄如禽獸得其善言不足喜得其惡言不足怒髙後曰善乃遣使報單于書卑辭厚荅遺以御車二乗馬二駟單于又遣使來謝至文帝遺老上單于書封以尺一牘印曰皇帝敬問單于單于報以尺二牘封皆大辭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單于敬問皇帝自是數㑴邊及單于背約寇邊無已於是上議伐之大行王恢曰匈奴和親率不過數嵗請擊之御史大夫韓安國以為匈奴輕疾之兵也至如飇風去如流電居處無常難得而制今將卷甲親舉深入長驅從行則廹脅橫行則中絶徐行則後利疾行則糧乏難以為功聖人以天下為度者也不以私怒傷天下公議故髙帝始結和親孝文遵其約二聖之跡足以為效王恢曰五帝不相襲禮三王不相沿樂各因時宜也且言擊之者固非發兵而深入也將順單于之欲誘而致之於邊選驍騎羽林壯士隂為之備吾勢已定或營其左或營其右或當其前或當其後單于必可擒也上從恢議夏六月護國將軍韓安國驍騎將軍李廣輕車將軍公孫賀屯騎將軍王恢材官將軍李息襲匈奴隂使鴈門馬邑豪聶壹詐亡入匈奴謂單于曰吾能斬馬邑令以降則物可盡得也單于愛信之令歸為間壹乃詐斬死罪囚頭懸邑城上以示單于使者使者還單于乃將十萬騎入武川塞是時漢兵三十餘萬伏馬邑旁草中王恢李息約從代出擊輜重單于未到馬邑百餘里鴈門尉吏行徼單于大驚而還曰吾得尉吏天也以為天王乃逺走兵追至塞不及乃罷上大怒恢首謀不出兵擊單于輜重也恢自殺時主父偃上書諌伐匈奴曰臣聞怒者逆德兵者兇器爭者末節數戰窮武未有不悔者也始皇務勝不休欲攻匈奴李斯諌曰匈奴無城郭之居委積之守遷徙鳥竄難得而制也輕兵深入糧食必絶運糧以行重不及事得其地不可以耕而食也得其人不可役而畜也勝必殺之非仁德也疲弊中國甘心匈奴非完計也始皇不聴出兵攻胡卻地千里皆澤鹵不生五穀然後𤼵天下丁男以戍河北飛芻輓粟以逺轉輸率三十鍾而致一石天下所以叛也夫兵乆則變生事苦則慮易周書曰安危在出令存亡在所用願陛下熟計之偃凡上九事其一事諌伐匈奴其八事為律令燕人徐樂上書曰天下之患在於土崩不在瓦解秦之末世天下大壞是謂土崩吳楚七國之時是謂瓦解今闗東比年榖不登民多困窮不安其處故易動易動者土崩之勢也故明主之要期在於使天下無土崩之勢而已臨淄人嚴安上書曰今天下奢侈車馬衣裘宮室皆競修飾夫養失而泰樂失而淫禮失而采教失而偽偽采淫泰非範民之道也是以天下逐利無已臣願為民制度以防其淫使富貧不相踰以和其心心和志定則盜賊消刑罰少隂陽和萬物蕃也昔秦北構禍於胡南樹怨於越宿兵於無用之地丁男被甲丁女轉輸苦不聊生自經於野樹死者相望故絶世滅祀窮兵之禍也周失之弱秦失之彊不變之患也此二人同日上書上皆召見謂之曰公等家皆安在何相見之晩也皆拜郎中而偃一嵗四遷至太中大夫上自即位好士既舉賢良赴闕上書自衒者甚衆其上第者見尊寵下者賜帛罷若嚴助朱買臣吾丘壽王司馬相如主父偃徐樂嚴安東方朔枚皋膠倉終軍嚴忌等皆以材能並在左右每大臣奏事上令助等辨論之中外相應以義理之文秋九月令民大酺五日
  三年春河水徙自頓丘東南入於渤海夏五月封髙帝功臣後五人並為列侯河決濮陽汎十六郡𤼵卒十萬救河決起龍淵宮
  四年冬十有二月魏其侯竇嬰棄市初嬰之貴重也田蚡常奉事之及嬰廢而蚡甚用事蚡從嬰請田嬰弗與曰老僕雖棄寧可以勢奪乎故太僕潁川灌夫與嬰善亦怒蚡蚡聞之曰蚡事魏其侯無所不可而愛數頃田且灌夫何與也灌夫家在潁川橫甚蚡乃請案灌夫家事灌夫亦持蚡隂事賓客和之俱止蚡取燕王女為夫人太后詔列侯宗室皆當賀嬰過要灌夫欲與夫俱行夫不欲徃嬰曰事已和矣固請與行夫行酒至蚡蚡曰不得持滿夫怒蚡因嘻笑曰將軍貴人也釋之次至汝隂侯灌賢程不識方相與耳語未得持酒夫乃𤼵怒罵賢及程不識蚡謂夫曰程李俱為東西衞尉今衆辱程將軍獨不為李將軍地乎李將軍者李廣也夫素所敬也夫曰今日斬頭穿胸何知程李乎座稍稍罷出蚡令騎留夫或按夫頭令謝夫怒不肎謝蚡乃麾騎縳夫召御史曰今日召宗室有詔灌夫罵坐不敬繫居室按其前事遣吏分捕灌夫支屬皆棄市竇嬰欲救灌夫其夫人止之嬰曰終不令灌仲孺死嬰獨生乃避其家竊出上書召見具言灌夫事不足誅上欲赦之蚡固爭之上令兩廷尉辨其事御史大夫韓安國兩順之主爵都尉汲黯是竇嬰內史鄭當時亦是竇嬰而復不堅其辭餘莫敢對上怒內史曰公平生數言魏其侯武安侯之短長今日廷論乃局趣效轅下駒吾並斬若屬矣即罷起太后怒不食曰我在也而人皆籍吾兄弟令我百嵗後皆為魚肉乎上使御史簿責嬰劾繫都司空嬰令兄子上書幸復召見初景帝時嬰常受遺詔曰事有不便輒以便宜上書案尚書大行無遺詔詔書獨藏在嬰家丞相乃奏劾嬰矯先帝令遂棄市而灌氏族矣春三月丞相田蚡薨蚡疾一身盡痛若有人擊之者呼曰服罪服罪上使見鬼者瞻之曰魏其侯與灌夫共手笞之蚡初折節好士以采名譽每奏事語移日所言輒聴薦人或起家至二千石上曰君除吏盡未吾亦欲除吏其用事如此後甚驕恣嘗請考工地欲以益宅上怒曰何不遂取武庫蚡治宅舍諸甲第田園極膏腴前堂羅鐘鼓立曲旃後室婦女以百數珍物玩好狗馬不可勝數淮南王安來朝蚡以太尉迎安霸上謂安曰上未有太子大王最賢髙帝孫如一旦晏駕非大王當立誰哉淮南王大喜多厚贈蚡至灌夫事上不直蚡以太后故屈及後聞淮南王事上曰若武安侯在族之矣初魏其侯用事賓客甚盛後廢棄客皆移於武安侯唯灌夫獨不去初灌夫父張孟為潁隂侯灌嬰舍人得幸嬰進之至二千石故冒灌氏姓吳楚反時孟以校尉戰死時夫從軍不肎隨歸願取吳王若將軍頭以報父讎於是被甲持㦸募軍中壯士所善願從者數十人及出壁門莫敢進獨兩人及騎奴十餘人馳入吳軍之麾下所殺傷數十人不復得前還獨與一騎歸夫身中大創十餘處幾至於死創少瘳復請行太尉固留之乃止由是勇義聞於天下夏四月隕霜殺草五月地震赦天下丁巳平棘侯薛澤為丞相御史大夫韓安國免秋九月中尉張歐為御史大夫以仁厚見尊重
  五年春正月河間王德薨諡獻王德好學修禮樂造次必於儒者道術之士自四方至者皆得古文之書先是來朝上策問三十餘事具推道術而對文約㫖明上甚重之夏𤼵巴蜀民治南夷道南夷道君長有十數夜郎最大其西靡漠之屬以十數靡漠最大自靡漠以北君長以十數卭都最大皆椎髻耕田有邑聚其外西自桐師以東北至葉榆名為嶲昆明皆編髮隨畜遷徙無常居無君長地方可數千里自嶲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徙莋都最大自莋都以東北君長以十數冉駹最大其俗或土著或移徙自冉駹以東北君長以十數白馬最大此皆巴蜀外西南夷也初楚威王使將軍莊蹻循江略巴黔中以西蹻至靡漠地方三百里其旁平地肥饒數千里既克定之㑹秦奪楚巴黔中郡道塞不通蹻因以其衆王靡漠變服從其俗秦時嘗通五尺道於此諸國頗置長吏漢興皆棄之及大行王恢之救越也使番陽令唐䝉使於南越越食䝉以枸醬䝉問所從來曰從西北牂牁江江廣數里出鄱禺城下蒙因上書曰南越地東西皆萬餘里名為外臣實一州主今以長沙豫章徃來水道絶難竊聞夜郎精兵可數十萬若從夜郎浮舩下牂牁出其不意此制越一竒也可通夜郎道為置吏上許之乃拜䝉郎中將發巴蜀兵千餘人奉幣帛見夜郎侯喻以威德為置長吏旁小邑皆貪漢繒帛以為道逺漢終不能有也故皆且聴命司馬相如亦言西南夷卭莋可置郡上恱之以相如為郎中將徃喻意皆聴命後西南夷數反發兵興徭役費用甚多相如知其難通業已建之乃假巴蜀之論以諷上且以宣其使㫖於百姓曰蓋聞天子之於夷狄也其義羈縻勿絶而已今已罷三郡之士通夜郎之塗三年於茲而功不竟士卒勞倦萬民不贍今又接之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業此使者之累也夫卭莋西僰之人與中國不並也其已乆矣仁者不能以德來彊者不能以力並意者殆不可乎今割齊民以附夷狄弊所恃以事無用鄙人固陋不識所謂使者荅曰蓋世有非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懼焉及臻厥功天下晏然也夫賢君之踐位也豈特委𤨏偓促拘文牽俗循誦習傳當世取恱而已哉將必崇論宏議創業垂統為萬世規故馳騖於兼容並包而勤思乎參天兩地今封疆之內冠帶之倫咸獲嘉祉靡有闕遺矣而夷狄殊俗之國遼絶異黨之地舟車不通人跡罕至政教未加流風猶微內之則犯義侵禮於邊境外之則邪行橫作放殺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沖幼奴虜繫縲嗥泣內鄉而怨曰蓋聞中國至仁德洋恩普品類羣物靡不樂其所今獨曷為遺忘已舉踵思慕如枯旱之望雨上聖之心又焉能已矣故乃北出師以討彊胡南馳使以誚勁越四面風德二方之君鱗集仰流願得受號者以億計故乃闗沬若徼牂柯鏤靈山梁孫原創道德之塗垂仁義之統將博恩廣施逺撫長駕使疏逖不閉曶爽闇昧得曜光明偃甲兵於此息攻伐於彼遐邇同體中外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於沈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凌遲繼周室之絶業天子之急務也百姓雖勞惡得已乎方將増泰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鳴和鸞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雅頌上咸五帝下登三王觀者未覩㫖聴者未聞音猶鷦鵬已翔於寥廓而羅者猶視於藪澤豈不哀哉是時又𤼵卒萬人治鴈門阻險秋七月大風抜木乙巳皇后陳氏廢皇后堂邑侯陳午女也午即嬰孫也嬰封堂邑侯午尚長公主嫖上為太子時長公主有力焉故太后取公主女配太子及為皇后驕恣擅權寵十餘年無子又挾婦人媚道故廢時長公主寡居五十餘矣有董偃者年十三隨其母賣珠於主家主見其姣好因留第中出則執轡入則侍內使散財交士令府中曰董君所散一日金滿百斤帛滿千匹乃白之其後主稱疾疾瘳請上臨之欲因是以見董偃上曰願謁主人公公主脫簪珥徒跣頓首謝因引偃偃著緑幘碧鞲伏殿下上為之起寵遇之自是董偃貴寵聞於天下後上為主置酒宣室使謁者引納董君侍郎東方朔辟㦸而前曰董偃有斬罪三安得入乎偃以人臣私侍公主其罪一也敗男女之禮以傷王制其罪二也偃不遵經學以奢侈狗馬幹上之欲始為淫首其罪三也上黙然良乆曰吾業以設酒後而改之朔曰不可夫宣室先帝之正處也非法度之政不得入也故淫亂之漸其變為簒豎貂為淫而易牙作患慶父誅而魯國全管蔡戮而周室安上曰善更置酒北宮引納董君賜朔金三十斤自偃之後諸公主行多僻恣者矣上妹之子尚上女夷安公主驕放犯罪死左右為之請上流涕曰廢先帝之法吾何面目入郊廟乎乃哀不能自勝朔進曰臣聞樂太甚則陽溢悲太甚則隂損聖王為政賞不避仇讎誅不阿親戚陛下行之天下幸甚臣昧死再拜上千萬壽上嘗問朔曰吾欲化天下豈有道乎朔對曰孝文帝自衣弋綈足履革舄集上書囊以為殿帷以道德為麗以仁義為準於是天下昭然大化今陛下崇苑囿起建章左鳯闕右神明號千門萬戶木土衣緹繡犬馬被繢罽宮人簪瑇瑁垂珠璣設戲車教馳逐飾文采樷竒怪撞千石之鐘擊雷霆之鼓作俳優舞鄭女上為淫侈如此而欲民不奢佚事之難也陛下誠能用臣朔之計摧甲乙之帳焚之於四逹之衢卻走馬示不復用則堯舜之隆可與比而治也朔又上書自訟獨不得大官因陳農戰彊國之計數萬言專用商鞅韓非之語文㫖放蕩頗復以詼諧終不見用八月螟徵賢良文學上策之曰蓋聞上古至治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隂陽和風雨時父不哭子兄不哭弟人跡所及跂行喙息鹹得其宜今何修而臻此乎仁義禮智四者之宜安所施設天人之符廢興何如淄川人公孫𢎞對曰臣聞厚賞重刑未足以勸善禁非必信而已矣是故因能而任官則分職治去無用之言則事情得不作無用之器則賦斂省不奪民時不妨民力則百姓富有德者進無德者退則朝廷明有功者上無功者下則羣臣恱罰當罪則姦邪止賞當功則羣下勸凡此八者治之本也故養民者禁之則不爭治之則不怨有禮則不㬥愛之則親上此有天下之急也罰不違義則民服而不離和不逺禮則民親而不慢故畫衣冠異章服而民不犯者此道素行也臣聞之氣同則相從聲比則相應人主和德於上則萬類和洽於下故心和則氣和氣和則形和形和則聲和聲和則天地之和應也故曰隂陽和風雨時甘露降五穀登山不童澤不涸嘉禾興朱草生此和之至也故形和則無疾無疾則不夭故父不哭子兄不哭弟逺方民物莫不蒙化此和之極也臣聞之致利除害愛憎無私謂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擅殺生之柄通壅塞之路謂之權審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使逺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智術凡此四者治之大用也得其要術則天下安樂法設而不用不得其術則主昬於上官亂於下故天無私親順之則和起逆之則害生此天人之符也時對者百餘人太常奏𢎞第居下策上擢𢎞對為第一召入見容貌甚麗拜為博士待詔金馬門𢎞又上疏曰先世之吏正故其民篤今世之吏邪故其民薄政弊而不行令倦而不聴使邪吏行弊政用倦令治薄民不可得而治此政之所以失也臣聞周公旦治天下期年而變三年而化五年而定唯下之所志上以書荅焉問𢎞稱周公之治𢎞能自視孰與周公賢對曰臣愚淺薄無敢比於周公雖然愚心曉然見治道之所以然也夫虎豹牛馬禽獸之不可制者及其教馴服習唯人之從臣聞揉曲木者不累日銷金石者不累月夫人之於利害好惡豈比禽獸木石之類哉期年而變臣𢎞嘗竊遲之上嘉異其言






  前漢紀卷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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