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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文忠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居士集卷第四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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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集卷第四十七 歐陽文忠公文集 居士集卷第四十八
宋 歐陽脩 撰 宋 胡柯 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元刊本
居士集卷第四十九

居士集卷第四十八 歐陽文忠公集四十八

  䇿問十二道

   武成王廟問進士䇿二首

問學者言三統之義備矣然自孔子刪脩六經與其

弟子論辯堯舜三代之際甚詳而於正朔獨無明文

見於經者三正王者所以正一統蓋大法也豈冝略

而不言歟抑隱其義以寓見諸書歟或者經籍散缺

而失之歟自漢以來學者多増三統之說以附六經

之文今所見者特因漢儒之說爾當漢承秦焚書聖

經未備而百家異說不合於理者衆則其言果可信

歟夫衆辭淆亂質諸聖今考於六經孔子所筆何說

可以驗其信然歟不然商周未甞有改歟豈其不足

爲法聖人非之而不言歟請稽三王之舊典考六經

之明文以祛厥疑敢俟來對

問禮樂治民之具也王者之愛養斯民其於教導之

方甚勤而備故禮防民之欲也周樂成民之俗也厚

苟不由焉則賞不足勸善刑不足禁非而政不成大

宋之興八十餘歳明天子仁聖思致民於太平乆矣

而天下之廣元元之衆州縣之吏奉法守職不暇其

他使愚民目不識爼豆耳不聞弦匏民俗頑鄙刑獄

不衰而吏無任責夫先王之遺文具在凡歳時吉凶

聚㑹考古禮樂可施民間者其別有㡬順民便事可

行於今者有㡬行之固有次第其所當先者又有㡬

禮樂興而後臻於冨庶歟將旣冨而後教之歟夫政

緩而迂鮮近事實教不以漸則或戾民欲其不迂而

政易成有漸而民不戾者其術何雲儒者之於禮樂

不徒誦其文必能通其用不獨學於古必可施於今

願悉陳之無讓

   問進士䇿三首

問六經者先王之治具而後丗之取法也書載上古

春秋紀事詩以微言感刺易道隱而深矣其切於丗

者禮與樂也自秦之焚書六經盡矣至漢而岀者皆

其殘脫顚倒或傳之老師昏耄之說或取之冡墓屋

壁之間是以學者不明異說紛起況乎周禮其出最

後然其爲書備矣其天地萬物之統制禮作樂建國

君民養生事死禁非道善所以爲治之法皆有條理

三代之政美矣而周之治跡所以比二代而尤詳見

於後丗者周禮著之故也然漢武以爲瀆亂不驗之

書何休亦云六國隂謀之說何也然今考之實有可

疑者夫內設公卿大夫士下至府史胥徒以相副貳

外分九服建五等差尊卑以相統理此周禮之大略

也而六官之屬略見於經者五萬餘人而里閭縣鄙

之長軍師卒伍之徒不與焉王㡬千里之地爲田㡬

井容民㡬家王官王族之國邑㡬數民之貢賦㡬何

而又容五萬人者於其間其人耕而賦乎如其不耕

而賦則何以給之夫爲治者故若是之煩乎此其一

可疑者也秦旣誹古盡去古制自漢以後帝王稱號

官府制度皆襲秦故以至於今雖有因有革然大抵

皆秦制也未甞有意於周禮者豈其體大而難行乎

其果不可行乎夫立法垂制將以遺後也使難行而

萬丗莫能行與不可行等爾然則反秦制之不若也

脫有行者亦莫能興或因以取亂王莽後周是也則

其不可用決矣此又可疑也然其𥙊祀衣服車旗似

有可采者豈所謂鬱郁之文乎三代之治其要如何

周禮之經其失安在冝於今者其理安從其悉陳無

問古者爲治有繁簡其施於民也有淺深各適其冝

而已三代之盛時地方萬里而王所自治者千里而

巳其餘以建諸侯至於禮樂刑政頒其大法而使守

之則其大體蓋簡如此諸侯大小國蓋數千必各立

都邑建宗廟卿士大夫朝聘𥙊祀訓農練卒一作訓練武士

居民度土自一夫以上皆有法制則其於衆務何其

繁也今自京師至於海隅徼障一尉卒之職必命於

朝政之大小皆自朝岀州縣一作之吏奉行而巳是

舉天下皆所自治其於大體則爲繁一有且勞二字矣其州

縣大小邑閭田井訓農練卒一夫以上略無制度其

於衆務何其忽而簡也夫禮以治民而樂以和之德

義仁恩長養㴠澤此三代之所以深於民者也政以

一作民刑以防之一作此其淺者爾一有蓋不可專用也六字

今自宰相至於州縣一有之字一作至內外凡百有司莫不行文

書治吏事其急在於督賦斂斷獄訟而巳此特淺者

爾禮樂仁義吏不知所以爲而欲望民之被其教其

可得乎一有況民之泯泯乎此專務其淺而忘其所以教民之深之弊也乆矣二十五字

治大以簡則力有餘治小以繁則事不遺制民以淺

則防其僻漸民以深則化可成此三代之所以治也

今一切悖古簡其當繁而繁其可簡一作大者煩而勞細者簡而忽

務其淺而忽其深故爲國百年而仁政未成生民未

厚者以此也然若欲使國體大小適繁簡之冝法政

弛張盡淺深之術諸侯井田不可卒復施於今者何

宜禮樂刑政一作仁義不可卒成用於今者何便悖古之

失其原何自修復之方其術何始跡治亂通古今子

大夫之職也其悉心以陳焉

問禮樂之書散亡而雜出於諸儒之記獨中庸出於

子思子思聖人之後也其所傳冝得其眞而其說

一作乎聖人者何也論語雲吾十有五而志於學

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蓋孔子自年

十五而學學十五年而後有立其道又須十年而一

進孔子之聖必學而後至乆而後成而中庸曰自誠

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自誠明生而知之也自明

誠學而知之也若孔子者可謂學而知之者孔子必

須學則中庸所謂自誠而明不學而知之者誰可以

當之歟堯用四凶其𥘉非不思也蓋思之不能無失

耳故曰惟帝其難之舜之於事必問於人而擇焉故

曰舜好問禹之於事已所不決人有告之言則拜而

從之故曰禹拜昌言湯之有過後知而三字一作人告必改

故曰改過不恡孔子亦甞有過故曰幸苟有過人必

知之而中庸曰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夫堯之思

慮常有失舜禹常待人之助湯與孔子常有過此五

君子者皆上古聖人之明者其勉而思之猶有不及

則中庸之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誰可以當之

歟此五君子者不足當之則自有天地巳來無其人

矣豈所謂虛言髙論而無益者歟夫孔子必學而後

至堯之思慮或失舜禹必資於人湯孔不能無過此

皆勉人力行不怠有益之言也(⿱艹石)中庸之誠明不可

及則怠人而中止無用之空言也故予疑其傳之謬

也吾子以爲如何

   南省試進士䇿問三首

問昔者禹治洪水奠山川而堯稱之曰萬丗之功也

蓋遭大水莫如堯致力以捍四字一作能弭大患莫如禹別

四海九州山川地形盡水之性知其利害而治之有

法莫一作未有如禹貢之爲書一作也故後丗之言知水

者必本於禹求所以治之之法與其跡者必於禹貢

然則學者所冝盡心也國家天下廣矣其爲水害者

特一河耳非有堯之大患也自橫壠商胡再決三十

餘年天下無一人能興水利者豈有其人而弗求歟

求而弗至歟抑不知水性而乖其導洩之方由禹貢

之學乆廢而然歟此當今之務學者之所留意也且

堯之九州孰髙孰下禹所治水孰後孰先考其治之

之跡導其大水所從來而順其歸其小水則或附而

行或止而有所畜然後百川皆得其冝夫致力於其

大而小者從之此豈非其法歟然所導大水其名有

㡬夫欲治水而不知地形髙下所治後先致力之多

少及其名與數則何以知水之利害故願有所聞焉

夫禹所以通治水之法如此者必又得其要願悉陳

之無隱

問三王之治損益不同而制度文章惟周爲大備周

禮之制設六官以治萬民而百事理夫公卿之任重

矣若乃祭祀天地日月宗廟社稷四郊明堂之𩔖天

子大臣所躬親者一歳之間有㡬又有廵狩朝㑹師

田射耕燕饗凡大事之舉一歳之間又有㡬而爲其

民者亦有畋獵學校射郷飲酒凡大聚聚字一作事期㑹一

歳之間有㡬又有州黨族官歳時月朔春秋酺禜

𥙊詢事讀法一歳之間又有㡬其齋戒供給期召奔

走廢日㡬何由是而言疑其官不得安其府民不得

安其居亦何暇修政事治生業乎何其煩之若是也

說者謂周用此以致太平豈朝廷禮樂文物萬民

冨庶豈弟必如是之勤且詳然後可以致之歟後丗

苟簡不能備舉故其未能及於三代之盛歟然爲治

者果(⿱艹石)是之勞乎用之於今果安焉而不倦乎抑其

設施有法而弟弗深考之歟諸君子爲言之

問六十四卦所謂易者聖人之書也今謂之繫辭昔

謂之大傳者亦皆曰聖人之作也其言曰兩儀生四

象四象生八卦又曰河出圖聖人則之又曰庖犧氏

之王天下也仰觀於天俯察於地觀鳥獸之文近取

一有諸字下同身逺取物始作八卦又曰昔者聖人之作易

也幽贊於神明而生蓍參天兩地而𠋣數觀變於隂

陽而立卦一書而四說則八卦者果何從而有乎若

曰河圖之說信然乎則是天生神馬負八卦岀於水

中乃天地自然之文爾何假庖犧始自作之也如幽

贊生蓍之說又似八卦直因蓍數而生爾至於兩儀

四象相生而成則又無待於三說而有卦也故一說

苟勝則三說可以廢也然孰從而爲是乎卜筮自堯

舜二代以來用之蓋古聖人之法也不必窮其始於

古逺茫昧之前然繫辭聖人之作也必有深旨幸決

其疑

   問進士䇿四首

問孟子以謂井田不均則糓祿不平經界旣正而分

田制祿可坐而定也故曰仁政必自經界始蓋三代

井田之法也自周衰迄今田制廢而不復者千有餘

歳凡爲天下國家者其善治之跡雖不同而其文章

制度禮樂刑政未甞不法三代而於井田之制獨廢

而不取豈其不可用乎豈憚其難而不爲乎然亦不

害其爲治也仁政果始於經界乎不可用與難爲者

果萬世之通法乎王莽甞依古制更名一有民字田矣而

天下之人愁苦怨叛卒共起而亡之莽之惡加於人

者雖非一而更田之制當時民特爲不便也嗚呼孟

子之所先者後世皆不用而治用之而民特愁苦怨

叛以爲不便則孟子謂之仁政可乎記曰異世殊時

不相沿襲書又曰事不師古匪說攸聞書傳之言其

戾如此而一作孰從乎孟子世之所師也豈其泥於

古而不通於後世乎豈其所謂迂闊者乎不然將有

說也自三代之後有天下莫盛漢唐漢唐之治視三

代何如其民田之制稅賦之一有法穀祿之四字差又何如其

可施於今者又何如皆願聞其詳也

問子不語怪著之前說以其無益於事而有惑於人

也然書載鳯凰之來舜詩録乙鳥之生商易稱河洛

出圖書禮著龜龍游宮沼春秋明是非而正王道六

鷁鸜鵒於人事而何干二南本功德於后妃麟曁騶

虞豈婦人而來應昔孔子見作俑者歎其不仁以謂

開端於用殉也況六經萬世之法而容異說自啓其

源自秦漢巳來諸儒所述荒虛怪誕無所不有推其

所自抑有漸乎夫無焉而書之聖人不爲也雖實有

焉書之無益而有害不書可也然書之亦有意乎抑

非聖人之所書乎予皆不能諭也惟博辯明識者詳

問爲政者徇名乎襲跡乎三代之名正名也其跡治

跡也所謂名者萬世之法也跡者萬世之制也正名

立制言順事成然後因名跡以考實而其文章事物

粲然無不備矣可謂盛哉董仲舒以謂三代質文有

改制之名而無變通之實者是也自秦肆其虐滅棄

古典然後三代之名與跡皆變易而喪其實豈所謂

變其道者邪然自秦迄今千有餘歳或治或亂其廢

興長短之埶各由其人爲之而巳其襲秦之名不可

改也三代之跡不可復也豈其理之自然歟豈三代

之制止於三代而不可施於後世歟王莽求其跡而

復井田宇文求其名而復六官二者固昏亂敗亡之

國也然則孔子言爲政必也正名孟子言爲政必始

經界豈虛言哉然自秦以來治丗之主㡬乎三代者

唐太宗而巳其名跡固未甞復三代之一二而其治

則㡬乎三王豈所謂名跡者非此之謂歟豈遺名與

跡而直考其實歟豈孔孟之所謂者有旨而學者弗

深考之歟其酌古今之冝與其異同者以對

問古之取士者上下交相待以成其美今之取士者

上下交相害欲濟於事可乎古之士教養有素而進

取有漸上之禮其下者厚故下之自守者重上非厚

禮不能以得士士非自重不能以見禮於上故有國

者設爵祿車服禮樂於朝以待其下爲士者修仁義

忠信孝悌於家以待其上設於朝者知下之能副其

待則愈厚居下者知上之不薄於已故愈重此豈不

交相成其美歟後丗之士則反是上之待其下也以

謂干利而進爾雖有爵祿之設而日爲之防以革進

之濫者下之視其上也以謂雖自重上孰我知不自

進則不能以達由是上之待其下也益薄下之自守

者益不重而輕嗚呼居上者欲得其人在下者欲行

其道其可得邪原夫三代取士之制如何漢魏迨今

其變制又如何冝歷道其詳也制失其本致其反古

一有復自何時欲就今制稍復於古十二字當自何始今之士皆學古通

經稍知自重矣而上之所以禮之者未加厚也噫由

上之厚然後致下之自重歟必下之自重然後上禮

之厚歟二者兩不爲之先其執亦奚由而合也冝具

陳其本末與其可施於今者以對




居士集卷第四十八


 熈寧五年秋七月男發等編定

  紹熈二年三月郡人孫謙益校正

問進士䇿第二首諸侯大小國蓋數千必各立都邑

建宗廟一作諸侯之國小大數十皆建■邑立宗廟

問進士䇿第一首書傳之言言一說井田一作井地聞其詳

一作聞說

第四首上熟我知一作上或不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