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至內容

欒城集 (四庫全書本)/卷25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巻二十四 欒城集 巻二十五 巻二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欒城集巻二十五
  宋 蘓轍 撰
  墓表銘四首
  伯父墓表
  蘓氏自唐始家於眉閲五季皆不由仕蓋非獨蘓氏也凡眉之士大夫修身於家為政於鄉皆莫肯仕者天禧中孫君堪始以進士舉未顯而亡士猶安其故莫利進取公於是時獨勤奮問學既冠中進士乙科及其為吏能據法以左右民所至號稱循良一鄉之人欣而慕之學者自是相繼輩出至於今仕者常數十百人處者常千數百人皆以公為稱首公諱渙始字公羣晩字文父曾大父諱祜妣李氏大父諱杲妣宋氏考諱序以公登朝授大理評事累贈尚書職方員外郎妣史氏追封仙遊蓬萊縣太君公少頴悟職方君自總以家事使公得篤志於學其勤至手書司馬氏史記班氏漢書公雖少年而所與交遊皆一時長老文詞與之相上下天聖元年始就鄉試通判州事蔣公堂就閱所為文嘆其工曰子第一人矣公曰有父兄在楊異宋輔與吾遊不願先之蔣公益以此賢公曰以子為第三人以成子羙名明年登科鄉人皆喜之迓者百里不絶為鳯翔寳雞主簿以能選開寳監未㡬移鳯州司法王䝉正為鳯州以章獻太后姻家怙勢驕橫知公之賢屈意禮之以郡委公公雖以職事之而鄙其為人䝉正嘗薦公朝復以書抵要官論公可用公喻郡邸吏屏其奏而藏其私書未㡬䝉正敗士以此多公罷為永康録事叅軍嵗饑掌發廩粟民稱其均以太夫人憂去官起為官起為開封士曹雍丘民有獄死者縣畏罪以疾告府遣吏治之閱數人不能䆒及公徃遂直其寃夏人犯邉府當市民馬以益騎上尹以諉公馬盡得而民不擾以薦知鄢陵始至散蠶鹽吏不敢為姦遂得其民歳大荒賊盜蜂起剽略父老驚怖相率請公自救公慰諭遣之而隂督吏士數日盡獲有兄殺弟而取其衣者弟偶不死與父皆訴之捕得公閔其窮而為姦問之曰汝殺而弟知其不死而捨之者何兄喻公意曰弟死復生適有見者不敢再也由此得不死父子皆感泣及公去負任從之數千里通判閬州州苦衙前法壊爭者日至公為立規約訟遂止雖為政極寛而用法必當吏民畏而安之閬人鮮于侁少而好學篤行公禮之甚厚以備鄉舉侁以獲仕進其始為吏公復以循吏許之侁仕至諫議大夫號為名臣職方君自眉視公治喜其能留數月而歸㑹金洋兵亂閬人恟懼時方闕守公領州事隂為之備而時率寮吏登城縱酒民遂以安亂兵適亦敗散不及境還朝監裁造務未幾而職方君沒𦵏逾月芝生於墓木鄉人異焉服除選知祥符祥符多富貴家公均其繇賦而平其爭訟民便安之鄉書手張宗久為姦利畏公託痰滿百日去而引其子為代公曰書手法用三等人汝等第二不可宗素事權貴訴於府府為符縣公杖之巳而中貴人至府傳上㫖以宗為書手公據法不奉詔復一中貴人至曰必於法外與之公謂尹李絢曰一匹夫能亂法如此府亦不可為矣公何不以縣不可故爭之絢愧公言明日入言之上曰此非吾意誰為祥符令者絢以公對上稱善命內侍省推之蓋宗以賂請於溫成之族不復窮治杖矯命者逐之一府皆震包孝肅公拯見公嘆曰君以一縣令能此賢於言事官遠矣公嘗出見一婦人弊衣負水顧曰此蘓士曹也公怪使人問之曰嘻我廖戶曹女流落為人婢泣下公惻然訪其主以錢贖之迎置縣空屋中擇婦人謹厚者視之廖君昔與公同為府中掾公帥寮舊嫁之罷知衡州耒陽民為盜所殺而盜不獲尉執一人指為盜公察而疑之問尉所從得曰弓手見血衣草中呼其儕視之得其居人以獻公曰弓手見血衣當自取之以為功尚何視他人必此為姦訊之而伏他日果得真盜衡人以公為神還知漣水軍未行㑹樞宻副使孫公抃薦公擢提㸃利州路州獄嘗行部至閬中民觀者如堵墻其童子皆相率環公揮之不去公謂之曰吾去此二十年矣爾何自識予皆對曰聞父祖道公為政家有公像祝公復來故爾公笑曰何至是公至逾年劾城固縣令一人妄殺人者一道震恐遂以無事嘉祐七年八月乙亥無疾暴卒吏民哭者皆失聲閬人聞之罷市相率為佛事市中以報享年六十有二官都官郎中階朝奉郎勲上輕車都尉後以二子登朝累贈太中大夫夫人楊氏累封玉城同安縣君公沒之明年六月庚辰卒治平二年二月戊申合𦵏於眉山永夀鄉髙遷里生子三人不欺太子中舍監成都糧料不疑承議郎通判嘉州公旣沒相繼而亡季曰不危家居不求祿仕女四人長適進士楊薦次適進士王東羙次適遂州節度推官任更季適宣徳郎栁子文孫男十二人千乗千運千之千能千里千鞦韆經千傑千尋千億時暉女子十人曾孫男女十二人公忠信孝友恭儉正直出於天性好讀書老而不衰平居不治産業既沒無以𦵏善為詩得千餘篇題其編曰南麾退翁雜文書啟章奏若干巻記平生所涖歳月爵土一巻曰蘓氏懐章記其為吏長於律令而以仁愛為主故所至必治一時稱為吏師公沒二十七年不危狀公遺事以授公之從子轍曰先君既沒而二兄不淑惟小子僅存不時記録乆益散㓕則不孝大矣轍生九年始識公於鄉其後見公於杞聞公之言記公之遺烈僅識其一二謹拜手稽首書於墓之碑曰轍㓜與兄軾皆侍伯父聞其言曰予少而讀書師不煩少長為文日有程不中程不止出遊於塗行中䂓矩入居室無惰容非獨吾爾也凡與吾遊者舉然不然輒為鄉所擯曰是何名為儒故當是時學者雖寡而不聞有過行自吾之東今將三十年歸視吾里弦歌之聲相聞儒服者於他州為多善矣爾曹才不逮人姑亦師吾之寡過焉可也皆再拜曰謹受教及長觀公行事循循若無所為動以律令為師而見義輒發未嘗處人後政事審可為者力為之不疑鄭子産有言政如農功日夜思之行無越思如農之有畔公為政近之故其所至必有功其去必見思自諸父沒後生不聞老成之言無所師法而流於俗轍懼子弟之日怠也故記其所聞以警焉元祐三年嵗次戊辰十二月朔日癸酉從子朝奉郎試尚書戶部侍郎上騎都尉賜紫金魚袋轍表
  歐陽文忠公夫人薛氏墓誌銘
  歐陽文忠公夫人薛氏資政殿學士尚書戶部侍郎簡肅公諱奎之女也簡肅公事真宗朝所至以才名稱晚事仁宗為叅知政事章獻太后臨朝公剛毅守節事不茍隨朝廷頼之天下至今稱焉文忠公以文章名當世其風節尤峻蚤嵗以言事不合流落於外仁宗亮其忠晚用之亦叅知政事仁宗英宗之除其所以綏靖朝廷者與丞相忠獻韓公相為表裏蓋二公之功名士大夫舉知之夫人簡肅公之第四女母曰金城夫人亦賢婦人也夫人髙明清正而敏於事有父母之風反歸於歐陽氏治其家事文忠所以得盡力於朝而不恤其私者夫人之力也而世莫知之初簡肅見文忠公願以夫人歸焉未幾而薨及文忠公貶夷陵令金城以簡肅之志嫁夫人於許州不數日從公南遷姑韓國太夫人性剛嚴好禮夫人生於富貴方年二十從公渉江湖行萬里居小邑安於窮陋未嘗有不足之色事韓國時其起居飲食寒溫節度未嘗少失其意雖寒鄉小家女有不能也夫人㓜隨金城朝於禁中靣賜冠帔及文忠為樞宻副使夫人入謝慈聖光獻太后一見識之曰夫人薛家女邪夫人進對明辯自是每入輒被顧問遇事隂有所補嘗待班於廊下內臣有乘間語及時事者意欲逹之文忠夫人正色拒之曰此朝廷事婦人何預焉且公未嘗以國事語妻子也文忠歸老潁上慈聖嘗幸集禧過其舊廬使人訪問夫人其後姻家有人禁中者慈聖猶使傳㫖問勞文忠既薨夫人不御珠翠羅紈服布素者十七年文忠平生不事家産事決於夫人率皆有法從文忠超艱難歴侍從登二府既薨盛衰之變備矣而其出入豊約皆有常度以韓國治家之法戒其諸婦以文忠行已大節厲其諸子而不責以富貴平居造次必以禮辭氣容止雖溫而荘未嘗疾言厲色而整衣冠正顔色雖寒暑疾病不改其度將終疾革言語如平日見諸子號泣曰吾年至此死其常也此爾等憂豈復預吾事邪其天性安於禮法恬於禍福如此享年七十有三元祐四年八月戊午終於京師十一月甲申祔於文忠之塋夫人始以文忠貴封夀安縣君八遷為仁夀郡夫人復以其子三遷封安康郡太夫人子男八人發故承議郎少府監丞奕故光祿寺丞監陳州糧料院棐朝散郎尚書職方員外郎充集賢校理辯宣徳郎監宜州河北酒稅其四人皆未名而卒女三人皆未及嫁而卒孫男六人愻陜州司戶𠫵軍憲新授滑州韋城縣主簿恕雄州防禦推官監西京左藏庫愬願懋並假承務郎孫女七人長適權忠武軍節度判官蘓京次適承事郎元耆弼次適許州長社縣主簿范祖朴次適承奉郎王㣲次適承務郎王景文次許嫁承務郎蘓迨次尚㓜適范王氏三人皆早卒曽孫二人延世奉世若薛氏歐陽氏世家既具於簡肅文忠之誌轍少獲知於文忠公出入門下與其諸子遊知夫人平生為詳而子棐復以狀求銘銘曰簡肅之肅夫人實承之文忠之忠夫人實成之既成其夫亦遺其子白髪素𥜗動不忘禮貧富之交生死之間有以壯夫而莫克安夫人居之不懾不疑問誰使然簡肅之遺有立於朝文忠子孫豈獨文忠夫人與存
  全禪師塔銘
  黃櫱㫁際禪師之後十有九世曰道全禪師洛陽王氏子也生而不食熏血父母異之使事其舅廣愛演師十有九年而得度二十年而受具游彭城歴夀春受華嚴清涼說於誠法師朝授師說夕能為其徒講彭城有隠士董君識師非凡人也勸遊南方問無上道師乃棄其舊學渡江而南始從甘露禪師茫無所見復從棲賢秀禪師秀勇於誨人示以道機迷悶不能入深自悔咎至㗖惡食飲惡水以自礪凡七年道不見舍秀遊髙安事洞山文禪師五年而悟告文曰吾一槌打透無底藏一切珍寳皆吾有也文喜曰汝得之矣自是言語偈頌發如湧泉不學而得髙安太守請師住石臺清涼已而徙居黃櫱師為人直而淳信不餙外事元豊三年眉山蘓轍以罪謫髙安師一見曰君靜而惠可以學道轍以事不能入山師毎來見輒語終日不去六年師得疾甚苦從醫於市見我語不離道曰吾病宿業也殆不復起矣君無忘道異時見我無相忘也既而病良愈還居山中七年轍䝉恩移績溪令十一月將西行意師必來別我師遂以病不出十二月乙丑升堂與其衆訣歸而跌坐欲化衆強之臥遂臥不動不復飲食明日丙寅而寂體煖香輭凡十五日而荼毗得舍利光㓗無數享年四十九臘三十明年三月十三日其徒𦵏之㫁際塔之右其友人聦禪師與其徒思聦皆以書來績溪曰師逝矣君知之者以舍利為信請為銘其塔而刻諸石為之銘曰偉哉菩提心一切皆具足云何有不見迷悶至狂惑譬如衣中珠一見不復失假令墮塗泥以至大火坑珠性常湛然不應作異想全師大乗師晚悟最上乘身病心不病身㓕心不㓕西域師子師中國惠可師皆不免厄死而況其餘人疾病不能入刀兵不能攻非彼有不能乃我未常受我今為師説智者不當凝閑禪師碑
  閑禪師者臨濟𤣥公九世法孫而黃龍南老嫡嗣也南老以道化江西其徒常數百人而師為髙第南每嘆曰祖師之道不墜於地必斯人是頼南雖在世而學者歸之已如雲矣南既寂一時尊宿無有居其右者熈寕年廬陵太守張公鑑請居隆慶未朞年鍾陵太守王公韶請居龍泉不逾年以病求去廬陵人聞其捨龍泉也舟載而歸居隆慶之西堂事之愈篤居二年元豊四年三月十三日浴訖跌坐以偈告衆以將㓕遂泊然而化既化神色不變鬚髪鬀而復出廬陵守與其人來觀者如堵皆願留事真相長老利儼稟師遺言闍維之薪盡火㓕全身不散以油沃薪益之乃化是日雲起風作飛瓦折木煙氣所至東西南北四十里凡草木沙礫之間皆得舍利如金色碎之如金沙居士長者購以金錢細民拾而鬻之數日不絶計其所獲㡬至數斛師法名慶閑福州古田卓氏子也母夢胡僧授以明珠得而吞之覺而有孕及生白光照室㓜不近酒肉年十一事建州昇山資慶長老徳圓十七削髪受具二十辭師遠遊及其終也年五十三臘三十六餘未嘗識師元豊七年過廬山開先見瑛禪師言及師事且曰瑛少嘗問道於閑師願為文刻石傳示乆遠余許之明年遣其徒請於績溪余有善知識本出於南老將問之益信而作五月辛亥得疾寒熱癸丑益甚余正臥念曰四大本空五藴非有今我此疾何自而至少頃即睡夢有告者曰如閑師復何疑耶疑即病矣余聞之矍然即於夢中作數百言詞甚雋偉覺而忘之病亦稍愈乃為之碑而系之以偈曰
  一切諸如來惟於一性通具足大神力或坐微塵裏而轉大法輪或於一毛端普見寳王剎或於見在土遍見一切土彼此無壊相或於見在土直上忉利宮人天相還往而無有難相或令土石沙皆化為黃金一切皆得取或令江河海皆化為酥酪一切皆得食或近取一刧而演為十劫或逺取百劫而促為一劫一切無礙法河沙不可擬閑師得正眼乆為僧中王及其滅度時廣作諸法事顔色不動搖爪髪日滋長薪盡火亦滅凝然不解㪚益薪助以油爾乃就變滅是時人天哀大風吹隂雲發瓦折大木煙氣所及處皆得大舎利圓明如寳珠精色如真金其數千萬億是事大希有聞者以為疑我昔沗聞道亦不免斯惑病中夢訶者閑師事何疑有疑即是病不當作是見夢中悔謂客口作數百言曾不以意作已覺不能記稽首三界尊閑師不止此憫世狹劣故聊示其小者復以告瑛師刻石示學人傳二首
  孟德傳附子瞻題語
  孟徳者神勇之退卒也少而好山林既為兵不獲如志嘉祐中戍秦州秦中多名山徳出其妻以其子與人而逃至華山下以其衣易一刀十䴵攜以入山自念吾禁軍也今至此擒亦死無食亦死遇虎狼毒蛇亦死此三死者吾不復䘏矣惟山之深者往焉食其䴵既盡取草根木實食之一日十病十愈吐利脹懣無所不至既數月安之如食五穀以此入山二年而不饑然遇猛獸者數矣亦輙不死徳之言曰凡猛獸類能識人氣未至百歩輙伏而號其聲震山谷徳以不顧死未嘗為動湏㬰奮躍如將摶焉不至十數歩則止而坐逡廵弭耳而去試之前後如一後至商州不知其啇州也為𠉀者所執徳自分死矣知啇州宋孝孫謂之曰吾視汝非惡人也類有道者徳且道本末乃使為自告者置之秦州張公安道適知秦州徳稱病得除兵籍為民至今往來諸山中亦無他異能夫孟徳可謂有道者也世之君子皆有所顧故有所慕有所畏慕與畏交於胸中未必用也而其色見於靣顔人望而知之故弱者見侮強者見笑未有特立於世者也今孟徳其中無所顧其浩然之氣發越於外不自見而物見之矣推此道也雖列於天地可也曾何猛獸之足道哉
  子由書孟徳事見寄余既聞而異之以為虎畏不懼已者其理似可信然世未有見虎而不懼者則斯言之有無終無所試之然曩余聞忠萬雲安多虎有婦人置二小兒沙上而浣衣於水上者有虎自山上馳下婦人倉惶沉水避之二小兒戱沙上自若虎熟視乆之至以首觝觸庶㡬其一懼而兒癡竟不知怪意虎之食人必先被之以威而不懼之人威無所施歟世言虎不食醉人必坐守之以竢其醒非竢其醒竢其懼也有人夜自外歸見有物蹲其門以為豬狗類也以杖撃之即逸去至山下月明處則虎也是人非有以勝虎其氣已蓋之矣使人之不懼皆如嬰兒醉人與其未及知之時則虎不敢食無足怪者故書其末以信子由之說子瞻題
  丐者趙生傳
  髙安丐者趙生弊衣蓬髪未嘗沐洗好飲酒醉輒歐詈其市人雖有好事時召與語生亦慢罵斥其過惡故髙安之人皆謂之狂人不敢近也然其與人遇雖未嘗識皆能道其宿疾與其平生善惡以此或曰此非有道者耶元豐三年予讁居髙安時見之於途亦畏其狂不敢問是嵗歳莫生來見予予詰之曰生未嘗求人今謁我何也生曰吾意欲見君耳既而曰吾知君好道而不得要陽不降隂不升故肉多而浮面赤而瘡吾將教君挽水以溉百骸經旬諸疾可去經嵗不怠雖度世可也予用其說信然惟怠不能乆故不能䆒其妙生嘗告予吾將與君夜宿於此予許之既而不至問其故曰吾將與君游於他所度君不能無驚驚或傷神故不敢予曰生游何至曰吾常至太山下所見與世說地獄同君若見此歸當不願仕矣予曰何故生曰彼多僧與官吏僧逾分吏暴物故耳予曰生能至彼彼人亦知相敬耶生曰不然吾則見彼彼不吾見也因歎曰此亦邪術非正道也君能自養使氣與性俱全則出入之際將不學而能然後為正也予曰養氣請從生說為之至於養性柰何生不答一日遽問曰君亦嘗夢乎予曰然亦嘗夢先公乎予曰然方其夢也亦有存沒憂樂之知乎予曰是不可常也生笑曰嘗問我養性今有夢覺之異則性不全矣予矍然異其言自此知生非特挾術亦知道者也生兩目皆翳視物不明然時能脫翳見膧子碧色自臍以上骨如龜殻自心以下骨如鋒刃兩骨相值其間不合如指嘗自言生於甲寅今一百二十七年矣家本代州名吉事五臺僧不能終棄之游四方少年無行所為多不法與楊州蔣君俱學蔣惡之以藥毒其目遂翳然生亦非蔣不循理槁死無能為也是時予兄子瞻謫居黃州求書而徃一見喜子瞻之樂易留半嵗不去及子瞻北歸從之興國知軍楊繪見而留之生喜禽鳥六畜常以一物自隨𥨊食與之同居興國畜駿騾為騾所傷而死繪具棺𦵏之元祐元年予與子瞻皆召還京師蜀僧有法震者來見曰震泝江將謁公黃州至雲安逆旅見一丐者曰吾姓趙頃於黃州識蘓公為我謝之予驚問其狀良是時知興國軍朱彥愽之子在坐歸告其父發其𦵏空無所有惟一杖及兩脛在予聞有道者惡人知之多以惡言穢行自晦然亦不能盡揜故徳順時見於外今余觀趙生鄙拙忿隘非專自晦者也而其言時有合於道蓋於道無見則術不能神術雖已至而道未全盡雖能乆生變化亦未可以語古之真人也道書屍假之下者留腳一骨生豈假者耶
  敘三首
  類篇敘范景仁侍讀託譔
  雖有天下甚多之物茍有以待之無不各獲其處也多而至於失其處者非多罪也無以待之則十百而亂有以待之則千萬若一今夫字書之於天下可以為多矣然而從其有聲也而待之以集韻天下之字以聲相從者無不得也從其有形也而待之以類篇天下之字以形相從者無不得也既已盡之以其聲矣而又䆒之以其形而字書之變曲盡蓋天聖中諸儒始受詔為集韻書成以為有形存而聲亡者未可以責得於集韻也於是又詔為類篇凡受詔若干年而後成夫天下之物其多而至比於字書者未始有也然而多不獲其處豈其無以待之昔周公之為政登龜取黿攻梟去蛙之說無不備具而孔子之論禮至於千萬而一有者皆預為之說夫此將以應天下之無窮故待天下之物使皆有處如待字書則物無足治者凡為類篇以說文為本而其例有八一曰⿱摫同部而吶㕯異部凡同意而異形者皆兩見也二曰天一在年一在真凡同意而異聲者皆一見也三曰叟之在草□之在於凡古意之不可知者皆從其故也四曰雰古乞類也而今附雨韻古口類也而今附音凡變古而有異義者皆從今也五曰壼之在口無之在林凡變古而失其真者皆從古也六曰一先之附天一生之附人凡字之後出而無據者皆不得特見也七曰王之為玉朋之為朋凡字之失故而遂然者皆明其由也八曰邑之加邑白之加□凡集韻之所遺者皆載於今書也推此八者以求其詳可得而見也凡十四篇目録一篇文若干
  古今家誡敘
  老子曰慈故能勇儉故能廣或曰慈則安能勇曰父母之於子也愛之深故其為之慮事也精以深愛而行精慮故其為之避害也速而就利也果此慈之所以能勇也非父母之賢於人勢有所必至矣轍少而讀書見父母之戒其子者諄諄乎惟恐其不盡也惻惻乎惟恐其不入也曰嗚呼此父母之心也哉師之於弟子也為之規矩以授之賢者引之不賢者不強也君之於臣也為之號今以戒之能者予之不能者不取也臣之於君也可則諫不則去子之於父也以㡬諌不敢顯皆有禮存焉父母則不然子雖不肖豈有棄子者哉是以盡其有以告之無憾而後止詩曰洞酌彼行潦挹彼注茲可以饙饎豈弟君子民之父母夫雖行潦之陋而無所棄猶父母之無棄子也故父母之於子人倫之極也雖其不賢及其為子言也必忠且盡而況其賢者乎太常少卿長沙孫公景脩少孤而教於母母賢能就其業既老而念母之心不忘為賢母録以致其意既又集古今家戒得四十九人以示轍曰古有為是書者而其文不完吾病焉是以為此合衆父母之心以遺天下之人庶㡬有益乎轍讀之而嘆曰雖有悍子忿鬬於市莫之能正也聞父之聲則斂手而退市人之過之者亦莫不泣也慈孝之心人皆有之特患無以發之耳今是書也要將以發之歟雖廣之天下可也自周公以來至於今父戒四十五母戒四公又將益廣之未止也元豐二年四月三日眉陽蘓轍敘
  洞山文長老語録敘
  水流於地發為草木鹹酸甘苦皆水也火傅於薪化為飲食飯䴵𡙡胾皆火也心藏於人見於百骸視聴言動皆心也古之逹人推而通之大而天地山河細而秋毫㣲塵此心無所不在無所不見是以小中見大大中見小一為千萬千萬為一皆心法爾然而非有所造也故其指心法以示人也有以光明相好化人有以飲食臥具衣服有以園林臺觀虛空有以寂嘿無說無示蓋事無非法者然有聞思修法門衆生由之以入如大衢路既徑且易自逹磨西來諸祖相承皆因言以曉人心地既明出語皆法譬如古木生氣條逹花葉無數顛倒向背穠纎長短無一不可譬如大海濕性融溢隨風舒巻波濤流轉充遍洲浦無一不到觀者眩曜莫測其故然至於循流返源識其終始可以拊手而笑有克文禪師㓜治儒業弱冠出家求道得法於黃龍南公說法於髙安諸山晚居洞山實繼悟本辯愽無礙徒衆自遠而至元豐三年予以罪來南一見如舊相識既而其徒以語録相示讀之縱橫放肆為之茫然自失蓋余雖不能詰然知其為證正法眼藏得遊戱三昩者也故題其篇首












  欒城集巻二十五
<集部,別集類,北宋建隆至靖康,欒城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