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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石頭記/第34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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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寶玉因為游了冬景公園,看見了雪,猛然想起那浮珊瑚、寒翠石聚在一處房子裡,出了那些冷氣,更不知冷成什麼樣子了。在船上不過幾捆珊瑚,便的蓄水艙凍了冰;在操場上露天擺著,那操場上也變了隆冬一般;若把房子圍住了,收蓄住那一股寒氣,正不知怎樣呢!我們妨先去看看也好,然而此刻不必去。且先到旁邊去逛了,看見報紙上有了佈告,再法不遲。」兩人說定了,便離坐給了酒資,覓路出園。

  寶玉道:「這園子甚有邱壑,結構得極好。可笑我在上海看見一處什麼味蒓園,一片草地,上蓋了一所房子,就要算是花園了。」老少年笑道:「那還是文明國的式子呢,你敢笑他麼?」說著又走到了松林裡,再走了數十步,便筧熱了。老少年引寶玉到一個亭子裡去坐下,解開貂裘,坐了一會,又往外走。相離數十步,又有個亭子,二人又到裡面去,卸下貂裘,徘徊了半晌,覺得秋天新涼的天氣。又出了亭子,慢慢往外走去,老少年道:「這兩個亭子,專預備遊客出去時歇息換氣候的。不然游冬園的時候,總是夏天,從這大冷的地方,一口氣跑到了暑地上去,怕要受病呢!」說著,出了園門,便仍是赤日麗天,炎歊可畏。老少年走到衣服舖子裡,還了貂裘,算了貰錢。寶玉道:「幸得這家舖子,不然怎樣進去呢?」老少年道:「要沒有這舖子,只得望而卻步的了,不然,就要從家裡帶了衣服來。」

  當下二人走到一家隊車行裡,說明要僱車到智字第一區。行伙問道:「今天趕不到了,二位還是在車上住宿,晚上換人司車呢,還是在站上歇宿呢?」老少年道:「我們沒有要緊事,晚上住站罷。」說定了車價,付了公,行伙便寫了一張票紙,交給老少年,開了一個房門道:「二位請罷。」二人便到房裡去。原來這隧車行的規矩,接應客人的行,是開在地面上,說定了價,付過了錢,便到隧道裡去。隧道另外有店舖,有夥伴招待一切。

  當下二人進得房門,便有人接著,請到裡面,端了兩把椅子,放在當中,請二人坐下,這人便去開動機器。二人便覺得有點微微震動,一會兒竟慢慢的落將下去,原來這個正是隧道口,開動的是個上落機。二人落了下去。寶玉但覺得四面漆黑,抬起頭來,只見那隧門方方的一塊亮光在頂上。約莫落下了五六天光景,忽然間地火光明,照耀如同白日,已落在一間房子裡。落到貼地時,便又有一個行伙來招呼,照了票子,配了一輛兩人電車。老少人和寶玉出門登車,管機人也到了車上,開了電機,展動四輪,向前進發。

  寶玉舉目看時,那裡像是個隧道,就和六街三市的夜景一般,燈火齊明。兩旁一樣是房屋,多半是車站、貨倉,也有販賣零物的店舖。地底純是鐵板鋪成,兩旁安設欄杆,欄杆之內,備人行走。十字路口矗起飛橋,乃是預備往來車多時,行路之人,即從橋上過渡,以免碰撞。抬頭看頂上,一般的都是梁、鐵架。約離半裡光景,便有一個大洞,乃是通到地面,砌成煙叢一般,以為輪出炭氣,納入養氣之用的。往來的車,風馳電掣般飛行如織,多半是載連貨物的。寶玉道:「怪道幾次行經鬧市上,只見有空手的行人,原來貨物都在底下轉連。真是一個世界,做成兩世界了。」老少年道:「地面上的大行棧,多半在隧道之上,以便開了隧口,就在底下起造貨倉,為往來堆積轉連之用。」寶玉道:「開了這麼深的隧道,又是縱橫如織,同地面官道一般,那陰泃又開在那裡呢?」老少年道:「陰汋有兩處,地面上用的,在這隊道之上;隧道裡用的,還在底下。」兩人在車上談談說說,不覺到了戌初,車就停住了。管機人先下來,招呼二人到車站裡去吃晚飯安歇。寶玉入到車站,見一般的高堂大廈,遂揀定了住房,吃過晚飯,二人同到外面散步。這車站的後面,也有個小小花園,雖不十分寬,大然而迴廊曲逕,位置整齊。園中樹木旁邊,都點了地火燈,燦爛得猶如火樹銀花一般。賞玩了一回,方纔安歇。一宿無話。

  次日早晨,用過早點,又上車起行,午牌時分,到了智字第一區,二人就在車站午飯,飯後方纔坐了上落機,升到地面。出了車站,僱了一輛小飛車,到工廠裡去。先投了名片,多藝士便請相見。二人說明要瞻仰貴廠的話,藝士謙遜道:「弟深愧不能發明科斈,一切都是東方法先生指點的。二位要看機器,弟當先介紹相見。」於是命人請東方法出來相見,禮畢,寶玉便道傾慕,東方法也自謙遜。寒暄已畢,便領路請二人同去看廠,藝士也相陪同去。

  出了客座,便登飛車,約莫走了四五里,方纔落下。路旁一座極大廠房,門額上大書「製衣廠」三個字。四人同步進去,寶玉留心看時,只見十分空曠,也說不出他有多大,只見縱橫羅列的都是機器。東方法指著一面道:「這邊牆內便是棉花倉,牆上有一個大鐵筒,倉裡面另裝機器,把棉花由筒口送出來。」寶玉看時,果見棉花從筒口汨汨而出。旁邊便是松花機,隨出隨松,鬆了又推到別副機上,並不用人力。到了那副上,便分送到各紡紗機上去。每一個機上,用一個童子看著,便紡成紗。一面成了紗,便有機送到染機上去。各染機的顏色不同,青、黃、赤、綠、黑,各色俱備。染成了便由機器送到烘機上去,只在機上一過,那紗就乾了。經迥了栱機,便到織機上來。這織機並不是織布,卻是織成衣服的。織成了衣服,便送到機上一個竹片架子上。那架子一翻,又翻到折疊機上,一件衣服便折好了。又另翻到一架上,便有紙包好,往旁邊一送,便有個紙匣接著,旁邊一個人便取起紙匣裡。那機上又推出個紙匣來,第二件衣恰好包完送到,便又裝在匣裡。寶玉看著那棉花從倉裡出來,直到織成衣服,包好裝好,竟不曾經人動手,直到裝好之後,才用人拿下來放到箱子裡。各架機的大小、長短尺寸不同,那紙匣上都印定了尺寸字碼,不能裝亂的。寶玉心中十分歎羨,猛然朼起,向老少年身上的衣服一看,果然也是無衣無縫的。因說道:「貴境有了製衣廠,竟是可以不用縫工的了。」東方法道:「現在還不能,只因那皮衣還沒有想出法子用機器做,現在正研究這個法子呢!」又指著斜刺裡一行機器道:「這都是造紙的。先用竹頭、木屑、破爛棉花之類,入藥水缸融化,第二機漂淨,第三機成紙,第四機烘乾,第五機剪裁及上膠水,第六機成匣。這是第七印字及送到槽內的。」又指著包衣那機道:「這是從造紙第二分過來的。第三機成薄紙,第四機研光,第五機剪裁,第六機照尺寸疊成紋路,這是七機包衣,並送到裝匣機內的。一路過來,也不用人力。無論長袍、短襦,莫不齊備。非但長短、大小尺寸每機不同,並且分著厚薄。那如蟬翼的,便是夏衣;冬衣是厚及二分,又在衣底梳出絲絨。東方法道:「這個能代棉衣,只可惜及不來皮衣的暖和。這邊的機就同那做布衣一般,不過紡紗機改了繅絲罷了。」

  看罷了出門,又坐飛車,到制槍廠去看。這個廠比製衣廠大上十倍都不止,那機器縱棋安置,何止萬千。寶玉不覺歎道:「真正大觀。」東方法道:「自從舍親華自立發明了電機無聲槍炮之後,政府驗過,便把全國應用槍炮,卻委與舍親辦理。舍親是終日研究新法,一經發明之後,都交與我倣造,所以又轉委與我。這個廠是要供給全國槍枝槍彈的,所以大些。一切機器都沒有什麼奧妙,不過過裡是本廠自煉鋼、鐵、銅、鉛,送了礦石進來,便成了槍彈出去,較別國的廠家略勝一等罷了。」

  寶玉遊覽一遍,見所有機件,都是靈巧異常,又逐一請教。東方法有問必答,寶玉十分歡喜。看過了,又到一間小小廠房。東方法讓到裡面帳裡坐下。先自巡了一遍,和眾工匠問了好些話。藝士對寶玉道:「這是考驗廠。一切未曾十分發明的,都到這裡試做。做的有了實驗,然後另建廠房。」寶玉道:「此刻試做的〔是〕什麼呢?」藝士道:「試造的許多種。這幾天有一種水靴,只怕可以成巧試驗了。」

  寶玉正要問什麼水靴,東方法已巡畢回來,道:「這件東西實在難,只怕這回做的還不能用。」寶玉道:「請教是什麼東西?」東方法道:「家兄忽然發了一個奇想:他是醫斈專門,要研究一個製造聰明的法子,畫了圖來,叫做一副小機器。已經造了五個去了,都不合用。此刻又做第六個,只恐還不能用呢!」寶玉道:「在外面也聽說貴境大醫家要製造聰明,不知這聰明怎能製造?」東方法笑道:「這是家兄的狡獪,故意這麼說,以動人聽聞的。這聰明是一件無影無蹤的東西,如何製造得出來?大抵大的智愚,關乎腦筋的多少。他研究了腦的原質,就把這原質合起來,研了細末,加入藥料與及輕清之氣,叫人拿來,當聞鼻煙去聞。鼻竅通腦,借著腦中的熱氣,便成了腦筋,添補在上面,自然思想就富足了。」寶玉道:「這真是奇想天開了。但不知可曾試驗過?」東方法道:「就因為他先造了些少,叫一個童子聞,用驗腦鏡測驗,果然見那原質到了筋上,成了一絲腦筋。他才起了勁,要大做起來。」說罷,引寶玉等去看那小機器。原來只有二尺來方的一架,中間除了機輪之外,還嵌著訖多玻璃器具、瓶管杯匣之類,不一而足。東方法指著道:「這個匣是盛藥料的。這個瓶是原質的,這個管是納入清氣的,那個管是輪出濁氣的。這邊輪動是調藥,那邊機輪動是把清氣化入原質裡面的。」寶玉只是嘖嘖稱奇。

  藝士又指旁邊一處道:「這就是做水靴的。」寶玉道:「我方纔要請教,這水靴有甚用處?」藝士道:「穿了這靴,可在水面行走,並且行的甚快。」寶玉看時,那裡是靴,可水面行走,並且行的甚快。」寶玉看時,那裡是靴,卻是兩艘平底小船。七寸來寬,二尺來長,用白金做的船殼,裡面無數的小機輪,中間有一個空處,恰是一隻腳位大小。上面裝上可及膝,扣緊了上面,水自不能灌進裡面。機輪鼓動,在水面上,不煩舉步,自能前進。前回做好試驗過,因為轉彎回頭不大靈動,所以重新改良的。」

  寶玉看見旁邊一輛飛車,在那裡裝配,因問道:「飛車久已有驗的了,不知為甚還在這裡安配?」東方法道:「這是新近試做的,飛行極速。打算飛升起來,便趕著太陽走。譬如今天正午飛起,便往西依著太陽軌道去,一路趕著太陽都是正午,到明天正午仍回到此地。」寶玉吐舌道:「竟是一晝夜環繞地球一周了。」老少年笑道:「這個車落成之後,我贈一個佳名。」東方法道:「請教什麼佳名?」老少年不慌不忙,說出個名字來。

  要知說的何名,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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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石頭記

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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