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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5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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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五百九十八 文章辨體彚選 巻五百九十九 巻六百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九
  明 賀復徵 編
  記四十以下亭閣
  燕喜亭記唐韓愈
  大原王𢎞中在連州與學佛人景常元慧游異日從二人者行於其居之後丘荒之間上髙而望得異處焉斬茅而嘉樹列發石而清泉激輦糞壤燔椔翳卻立而視之出者突然成丘陷者呀然成谷窪者爲池而缺者爲洞若有鬼神異物隂來相之自是𢎞中與二人者晨往而夕忘歸焉乃立屋以避風雨寒暑既成愈請名之其丘曰竢德之丘蔽於古而顯於今有竢之道也其石谷曰謙受之谷瀑曰振鷺之瀑谷言德瀑言容也其土谷曰黃金之谷瀑曰秩秩之瀑谷言容瀑言德也洞曰寒居之洞志其入時也池曰君子之池虛以鍾其美盈以出其惡也泉之源曰天澤之泉出髙而施下也合而名之以屋曰燕喜之亭取詩所謂魯侯燕喜者頌也於是州民之老聞而相與觀焉曰吾州之山水名天下然而無與燕喜者比經營於其側者相接也而莫直其地非天作而地藏之以遺其人乎𢎞中自吏部郎貶秩而來次其道途所經自藍田入商洛涉淅湍臨漢水升峴首以望方城出荊門下岷江過洞庭上湘水行衡山之下繇郴踰嶺蝯狖所家魚龍所宮極幽遐瑰詭之觀宜其於山水飫聞而厭見也今其意乃若不足傳曰智者樂水仁者樂山𢎞中之德與其所好可謂恊矣智以謀之仁以居之吾知其去是而羽儀於天朝也不逺矣遂刻石以記
  有美堂記宋歐陽修
  舉天下之至美與其樂有不可兼者多矣故窮山水登臨之美者必之乎寛閒之野寂寞之鄉而後得焉覽人物之盛麗誇都邑之雄富者必據乎四達之衢舟車之㑹而後足焉葢彼放心於物外而此娯意於繁華二者各有適然其樂不可得兼也羅浮天台衡嶽廬阜洞庭之廣三峽之險號爲東南竒偉秀絶者乃在乎下州小邑僻陋之邦此幽潛之士窮愁放逐之臣之所樂也若乃四方之所聚百貨之所交物盛人衆爲一都㑹而又能兼有山水之美以滋富貴之娛者惟金陵錢塘然二邦皆僭竊於亂世聖宋受命金陵以後服見誅今其江山雖在而頽垣廢址荒煙野草過者躊躇而悽愴獨錢塘自五代時知尊中國効臣順及其亡也頓首請命不煩干戈今其民幸富足安樂又俗習工巧邑屋華麗葢十萬餘家環以湖山左右映帶而閩商嶺賈風㠶海舶出入於江濤浩𣺌雲煙杳靄之間可謂盛矣而臨是邦者必皆朝廷公卿大臣若天子之侍從又有四方逰士爲之賓客故喜占形勝治亭榭相與極遊覽之娛然其於所取有得於此者必有遺於彼獨所爲有美堂者山水登臨之美人物邑居之繁一寓目而盡得之葢錢塘兼天下之美而斯堂者又盡得錢塘之美焉宜乎公之甚愛而難忘也梅公清慎好學君子也視其所好可以知其人焉
  相國晝錦堂記歐陽修
  仕宦而至將相富貴而歸故鄉此人情之所榮而今昔之所同也葢士方窮時困阨閭里庸人孺子皆得易而侮之若季子不禮於其嫂買臣見棄於其妻一旦髙車駟馬旗旄導前而騎卒擁後夾道之人相與駢肩累跡瞻望咨嗟而所謂庸夫愚婦者奔走駭汗羞愧俯伏以自悔罪於車塵馬足之間此一介之士得志於當時而意氣之盛昔人比之衣錦之榮者也惟大丞相衛國公則不然公相人也世有令德爲時名卿自公少時已擢髙科登顯仕海內之士聞下風而望餘光者葢亦有年矣所謂將相而富貴皆公所宜素有非如窮阨之人僥倖得志於一時出於庸夫愚婦之不意以驚駭而誇耀之也然則髙牙大纛不足爲公榮桓圭袞冕不足爲公貴惟德被生民而功施社稷勒之金石播之聲詩以耀後世而垂無窮此公之志而士亦以此望於公也豈止夸一時而榮一鄉哉公在至和中嘗以武康之節來治於相乃作晝錦之堂於後圃既又刻詩於石以遺相人其言以快恩讐矜名譽爲可薄葢不以昔人所誇者爲榮而以爲戒於此見公之視富貴爲何如而其志豈易量哉故能出入將相勤勞王家而夷險一節至於臨大事決大議垂紳正笏不動聲色而措天下於泰山之安可謂社稷之臣矣其豐功盛烈所以銘彛鼎而被絃歌者乃邦家之光非閭里之榮也余雖不獲登公之堂幸嘗竊誦公之詩樂公之志有成而喜爲天下道也於是乎書
  畫舫齋記歐陽修
  予至滑之三月即其署東偏之室治爲燕私之居而名曰畫舫齋齋廣一室其深七室以戶相通凡入予室者如入乎舟中其溫室之奧則穴其上以爲明其虛室之疏以達則欄檻其兩旁以爲坐立之倚凡偃休於吾齋者又如偃休乎舟中山石𡺚崒佳花美木之植列於兩簷之外又似汎乎中流而左山右林之相映皆可愛者故因以舟名焉周易之象至於履險蹈難必曰涉川葢舟之爲物所以濟險難而非安居之用也今予治齋於署以為燕安而反以舟名之豈不戾哉矧予又嘗以罪謫走江湖間自汴絶淮浮於大江至於巴峽轉而以入於漢沔計其水行幾萬餘里其羇窮不幸而卒遭風波之恐往往呌號神明以脫須㬰之命者數矣當其恐時顧視前後凡舟之人非爲商賈則必仕宦因竊自嘆以為非冒利與不得已者孰肯至是哉賴天之惠全活其生今得除去宿負列官於朝以來是州飽廩食而安署居追思曩時山川所歴舟檝之危蛟鼉之出沒波濤之洶歘宜其寢驚而夢愕而乃忘其險阻猶以舟名其齋豈真樂於舟居者邪然予聞之古之人有逃世逺去江湖之上終身而不肯反者其必有所樂也茍非冒利於險有罪而不得已使順風恬波傲然枕席之上一日而千里則舟之行豈不樂哉顧予誠有所未暇而舫者宴嬉之舟也姑以名予齋奚曰不宜予友蔡君謨善大書頗怪偉將乞其大字以題於楹懼其疑予之所以名齋者故具以雲又因以置於壁
  韓魏公醉白堂記蘇軾
  故魏國忠獻韓公作堂於私第之池上名之曰醉白取樂天池上之詩以爲醉白堂之歌意若有羨於樂天而不及者天下之士聞而疑之以爲公既已無愧於伊周矣而猶有羨於樂天何哉軾聞而笑曰公豈獨有羨於樂天而已乎方且願爲尋常無聞之人而不可得者天之生是人也將使任天下之重則寒者求衣飢者求食凡不獲者求得苟有以與之將不勝其求是以終身處乎憂患之域而行乎利害之途豈其所欲哉夫忠獻公既已相三帝安天下矣浩然將歸老於家而天下共挽而留之莫釋也當是時其有羨於樂天無足怪者然以樂天之平生而求之於公較其所得之厚薄淺深孰有孰無則後世之論有不可欺者矣文致太平武定亂畧謀安宗廟而不自以爲功急賢才輕爵祿而士不知其恩殺伐果敢而六軍安之四夷八蠻想聞其風采而天子以其身爲安危此公之所有而樂天之所無也乞身於強健之時退居十有五年日與其朋友賦詩飲酒盡山水園池之樂府有餘帛廩有餘粟而家有聲使之奉此樂天之所有而公之所無也忠言嘉謀効於當時而文采表於後世死生窮達不易其操而道德髙於古人此公與樂天之所同也公既不以其所有自多亦不以其所無自少將推其同者而自託焉方其寓形於一醉也齊得喪忘禍福混貴賤等賢愚同乎萬物而與造物者遊非獨自比於樂天而已古之君子其處已也厚其取名也廉是以實浮於名而世誦其美不厭以孔子之聖而自比於老彭自同於丘明自以爲不如顔淵後之君子實則不至而皆有侈心焉臧武仲自以爲聖白圭自以爲禹司馬長卿自以爲相如揚雄自以爲孟軻崔浩自以爲子房然世終莫之許也由此觀之忠獻公之賢於人也逺矣昔公嘗告其子忠彥將求文於軾以爲記而未果既塟忠彥以吿軾以爲義不得辭也乃泣而書之
  喜雨亭記蘇軾
  亭以雨名誌喜也古者有喜則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書漢武得鼎以名其年叔孫勝狄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齊其示不忘一也佘至扶風之明年始治官舍爲亭於堂之北而鑿池其南引流種樹以爲休息之所是嵗之春雨麥於岐山之陽其占爲有年既而彌月不雨民方以爲憂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爲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與慶於庭商賈相與歌於市農夫相與忭於野憂者以樂病者以愈而吾亭適成於是舉酒於亭上以屬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則無麥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則無禾無麥無禾嵗且薦饑獄訟繁興而盜賊滋熾則吾與二三子雖欲優游以樂於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遺斯民始旱而賜之以雨使吾與二三子得相與優㳺而樂於此亭者皆雨之賜也其又可忘耶既以名亭又從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爲襦使天而雨玉飢者不得以爲粟一雨三日繄誰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歸之天子天子曰不然歸之造物造物不自以爲功歸之太空太空冥㝠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超然臺記蘇軾
  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餔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夫所謂求福而辭禍者以福可喜而禍可悲也人之所欲無窮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盡美惡之辨戰乎中而去取之擇交乎前則可樂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謂求禍而辭福夫求禍而辭福豈人之情也哉物有以盡之矣彼遊於物之內而不遊於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內而觀之未有不髙且大者也彼挾其髙大以臨我則我常眩亂反覆如隙中之觀鬭又烏知勝負之所在是以美惡橫生而憂樂出焉可不大哀乎余自錢塘移守膠西釋舟楫之安而服車馬之勞去雕牆之美而蔽采椽之居背湖山之觀而行桑麻之野始至之日嵗比不登盜賊滿野獄訟充斥而齋廚索然日食杞菊人固疑余之不樂也處之朞年而貌加豐髪之白者日以反黒余既樂其風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於是治其園圃潔其庭宇伐安丘髙宻之木以修補破敗爲茍完之計而園之北因城以爲臺者舊矣稍葺而新之時相與登覽放意肆志焉南望馬耳常山出沒隱見若近若逺庶幾有隱君子乎而其東則盧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遁也西望穆陵隠然如城郭師尚父齊桓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水慨然太息思淮隂之功而弔其不終臺髙而安深而明夏涼而冬溫雨雪之朝風月之夕余未嘗不在客未嘗不從擷園蔬取池魚釀秫酒瀹脫粟而食之曰樂哉遊乎方是時余弟子由適在濟南聞而賦之且名其臺曰超然以見余之無所往而不樂者葢遊於物之外也
  衆妙堂記蘇軾
  眉山道士張易簡教小學常百人予幼時亦與焉居天慶觀北極院予葢從之三年謫居海南一日夢至其處見張道士如平昔汛治庭宇若有所待者曰老先生且至其徒有誦老子者曰𤣥之又𤣥衆妙之門予曰妙一而已容有衆乎道士笑曰一已陋矣何妙之有若審妙也雖衆可也因指灑水薙草者曰是各一妙也予復視之則二人者手若風雨而步中規矩葢煥然霧除霍然雲消予驚歎曰妙葢至此乎庖丁之理解郢人之鼻斲信矣二人者釋技而上曰子未睹真妙庖郢非其人也是技與道相半習與空相㑹非無挾而徑造者也子亦見夫蜩與鷄乎夫蜩登木而號不知止也夫鷄俯首而啄不知仰也其固也如此然至蛻與伏也則無視無聽無饑無渴黙化於荒忽之中候伺於毫髮之間雖聖知不及也是豈技與習之助乎二人者出道士曰少安須老先生至而問焉二人者顧曰老先生未必至也子往見蜩與鷄而問之可以養生可以長年廣州道士崇道大師何德順作堂榜曰衆妙以書來海南求文以記之予不暇作也獨書夢中語以示之戊寅三月十五日
  放鶴亭記蘇軾
  熙寧十年秋彭城大水雲龍山人張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遷於故居之東東山之麓升髙而望得異境焉作亭於其上彭城之山岡嶺四合隠然如大環獨缺其西十二而山人之亭適當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際天秋冬雪月千里一色風雨晦明之間俯仰百變山人有二鶴甚馴而善飛旦則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縱其所如或立於陂田或翔於雲表莫則傃東山而歸故名之曰放鶴亭郡守蘇軾時從賓客僚吏往見山人飲酒於斯亭而樂之挹山人而告之曰子知隱居之樂乎雖南面之君未可與易也易曰鳴鶴在隂其子和之詩曰鶴鳴於九臯聲聞於天葢其爲物清逺閒放超然於塵垢之外故易詩人以比賢人君子隠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無損者然衛懿公好鶴則亡其國周公作酒誥衛武公作抑戒以爲荒惑敗亂無若酒者而劉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後世嗟夫南面之君雖清逺閒放如鶴者猶不得好好之則亡其國而山林遁世之士雖荒惑敗亂如酒者猶不能爲害而況於鶴乎由此觀之其爲樂未可以同日而語也山人忻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鶴招鶴之歌曰
  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髙翔而下覽兮擇所適翻然斂翼婉將集兮忽何所見矯然而復擊獨終日於澗谷之間兮啄蒼苔而履白石鶴歸來兮東山之隂其下有人兮黃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餘以汝飽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黃州快哉亭記蘇轍
  江出西陵始得平地其流奔放肆大南合湘沅北合漢沔其勢益張至於赤壁之下波流浸灌與海相若清河張君夢得謫居齊安即其廬之西南爲亭以覽觀江流之勝而余兄子瞻名之曰快哉葢亭之所見南北百里東西一舍濤瀾洶湧風雲開闔晝則舟楫出沒於其前夜則魚龍悲嘯於其下變化倐忽動心駭目不可久視今乃得玩之幾席之上舉目而足西望武昌諸山岡陵起伏草木行列煙消日出漁夫樵父之舍皆可指數此其所以爲快哉者也至於長洲之濱故城之墟曹孟德孫仲謀之所睥睨周瑜陸遜之所馳騖其流風遺跡亦足以稱快世俗昔楚襄王從宋玉景差於蘭臺之宮有風颯然至者王披襟當之曰快哉此風寡人所與庶人共者耶宋玉曰此獨大王之雄風耳庶人安得共之玉之言葢有諷焉夫風無雄雌之異而人有遇不遇之變楚王之所以爲樂與庶人之所以爲憂此則人之變也而風何與焉士生於世使其中不自得將何往而非病使其中坦然不以物傷性將何適而非快今張君不以謫爲患收㑹計之餘功而自放山水之間此其中宜有以過人者將蓬戶甕牖無所不快而況乎濯長江之清流挹西山之白雲窮耳目之勝以自適也哉不然連山絶壑長林古木振之以清風照之以明月此皆騷人思士之所以悲傷憔悴而不能勝者烏覩其爲快哉也哉
  東軒記蘇轍
  余既以罪謫監筠州鹽酒稅未至大雨筠水泛溢蔑南市登北岸敗刺史府門鹽酒稅治舍俯江之漘水患尤甚既至敝不可處乃告於郡假部使者府以居郡憐其無歸也許之嵗十二月乃克支其欹斜補其圯缺闢聽事堂之東爲軒種杉二本竹百箇以爲宴休之所然鹽酒稅舊以三吏共事余至其二人者適皆罷去事委於一晝則坐市區鬻鹽沽酒稅豚魚與市人爭尋尺以自効莫歸筋力疲廢輒昏然就睡不知夜之既旦旦則復出營軄終不能安於所謂東軒者每旦莫出入其旁顧之未嘗不啞然自笑也余昔少年讀書竊嘗怪以顔子簞食瓢飲居於陋巷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私以爲雖不欲仕然抱關擊柝尚可自養而不害於學何至困辱貧窶自苦如此及來筠州勤勞鹽米之間無一日之休雖欲棄塵垢解羈縶自放於道德之塲而事每刼而留之然後知顔子之所以甘心貧賤不肯求斗升之祿以自給者良以其害於學故也嗟夫士方其未聞大道沈酣勢利求玉帛子女自厚自以爲樂矣及其循理以求道落其華而收其實從容自得不知夫天地之爲大與死生之爲變而況其下者乎故其樂也足以易窮餓而不怨雖南面之王不能加之葢非有德不能任也余方區區欲磨洗濁汙希聖賢之萬一自視缺然而欲庶幾顔氏之福宜其不可得哉若夫孔子周行天下髙爲魯司㓂下爲乗田委吏惟其所遇無所不可彼葢達者之事而非學者之所望也余既以譴來此雖知桎梏之害而勢不得去獨幸嵗月之久世或哀而憐之使得歸復田裡治先人之弊廬爲環堵之室而居之然後追求顔氏之樂懷思東軒優游以忘其老然而非所敢望也
  王氏清虛堂記蘇轍
  王君定國爲堂於其居室之西前有山石瓌奇琬琰之觀後有竹林隂森氷雪之植中置圖史百物而名之曰清虛日與其遊賢士大夫相從於其間嘯歌吟詠舉酒相屬油然不知日之既夕凡遊於其堂者蕭然如入於山林髙僧逸人之居而㤀其京都塵土之鄉也或曰此其所以爲清虛者耶客曰不然凡物自其濁者視之則清者爲清自其實者視之則虛者爲虛故清者以濁爲汙而虛者以實爲礙然而皆非物之正也葢物無不清亦無不虛者雖泥塗之渾而至清存焉雖山石之堅而至虛存焉夫惟清濁一觀而虛實同體然後與物無匹而至清且虛者出矣今夫王君生於世族棄其綺紈膏粱之習而跌宕於圖書翰墨之間沈酣縱恣灑然與衆殊好至於鍾王虞禇顔張之逸跡顧陸吳盧王韓之遺墨雜然前陳贖之傾囊而不厭慨乎思見其人而不得則既與世俗逺矣然及其年日益壯學日益篤經涉世故出入患禍顧疇昔之好知其未離乎累也乃始發其箱篋出其玩好投以與人而不惜將曠焉黜去外累而獨求諸內意其有真清虛者在焉而未見之也王君浮沈京師多世外之交而又娶於梁張公氏張公超達逺騖體乎至道而順乎流俗君嘗試以吾言問之其必有得於是矣






  文章辨體彚選巻五百九十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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