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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辨體彚選 (四庫全書本)/卷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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巻三百五十 文章辨體彚選 卷三百五十一 巻三百五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文章辨體彚選卷三百五十一
  明 賀復徵編
  序七十一
  壽李翁六十序明屠隆
  夫哫哫貧賤固不若磊磊富貴古之賢豪大人茍非顔囘原憲而徒跼蹐席門窮巷之下即何足以稱揚哉蓋昔者太史公嘗崇勢利而羞貧賤夫勢利何足榮謂其磊落富貴者也貧賤何足羞謂其哫哫貧賤者也范蠡霸越成退而游五湖即三致千金夫三致千金人以為賈豎小節耳不知此亦英雄長算之餘也世有操竒贏市肆終身而猶然寠人子者非厭數竒亦或其智計淺矣余姻李翁束髮遊京師從大俠酒人放蕩摴蒱蹴踘之場蓋其少年時豪甚巳而乗巨艦出五湖依䲭夷子故事即䇿賈成敗無不竒中者㑹亦有天幸不十年而手致數千金顧布衣飯脫粟質任自然不以貲雄里中兒而時與故人賓客箕踞豪飲酒後耳熱投壺射覆慷慨嘯咤四座生風居然五陵豪又儻𦳝善施而謬為纎嗇嘗出千金潤故人賓客而浮怒嫚罵之人不見徳又善以智自全不以財府怨平生不作兒女子仁媚人而人亦無有甘心於翁者此其智計豈淺小哉令得當長頸烏喙之主庶幾佐㑹稽下風而乃徒以英雄長算用之刀錐米鹽間則所遇異也李翁三丈夫子中子之文彬彬雅儒生而孟季則豪舉有父風三子者其氣局不同皆賢子也人言李翁有後哉萬厯戊寅中秋日迺翁六十生辰屬不佞居淮泗不得與賓客奉觴之列乃遙申此章為夀翁顧不佞無能游揚翁夫人貌榮名豈有既乎
  董節婦壽序李本寕
  不佞之叔弟蓋受室吳氏雲吳家邑西北斗絶萬山中其人椎少文而褎然者為茂才天授茂才父宗學弱冠從外傅受書能強記生茂才八月卒於時母董孺人年二十有一耳慟欲絶已自念曰吾以死從死者則誰與生生者以吾死而死生者則重死死者吾其以心許死者而以身撫生者吾身終死者之身也日夜襁而抱哺茂才淚集於乳而俱飲之娣姒姑妐見者人人為流涕而茂才稍長出笥中書授之是而父手澤也孺子必成誦吾試聴之茂才長跽謝謹受教孺人乃始問家人産首不重珥衣不曳地辨色而起諸臧獲以次受署至莫告成家具繇此日羨茂才得専精於學而居恆自傷生不識父何狀母也而更父我所以將母萬方必得其歡今年臘之九日孺人年六十矣內外宗介紹叔弟而徵不佞辭為夀其所以徵詞第以孺人之為母六十年如此其享也不知孺人之為嫠四十年若彼其䘏也往不佞視學秦中日檄所司謹察婦女貞烈者以名聞顧事不盡實而得聞於上必其有強近之親或名都大邑衆所耳而目之者也未有得之深山窮谷者也孺人居深山窮谷非聞家華胄素講於女史姆訓忍萬死以殉一抔之土而存六尺之孤豈以聲音笑貌偽為要譽於鄉黨鄰里哉國家明章婦順如孺人者例得旌門加綽楔焉而孺人名不出梱閾向微茂才為子叔弟為館甥即行年六十猶之匹婦之為諒也雉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士巖居川觀與木石麋鹿伍君子猶采其行事目之逸民傳之髙士女有士行其難倍蓰男子獨柰何以微逖見遺不佞為書其槩令采風載筆者有取徵焉孺人之夀在名不在年自今伊始不佞莫能窮其算矣
  壽方麓王先生七十序湯顯祖
  蓋予未仕時即知東南江海之上明經術守先王之道者方麓王先生一人而已而怪其仕不顯夫今之天下亦古之天下未必不可行古之人於今也故雖大吏不馴者用事朝未嘗無二三通人長者其中而江陵相又名於王公為故雅知然竟以去何也已而知之世所名長者通人皆非能無欲人也自以為機曰吾且用大吏為天下用夫所謂大吏執政者固天下之機人也知其如此因而有以用之則相煦而為大吏用卒亦未嘗用大吏為天下用也凡此者皆王公所不能故以九卿歸終其節得因而著書傳之後世吾未嘗得見公問之友人王巽父曰公頫首脩項而微傴若不能言蓋恭儉儒者也至於論天下體勢人物大小之變其中無窮嘗曰聖人之心盡於經矣經能令人之心微而明於清濁此王公所以不言而辨也頗聞公不愛西方聖人之書而其子其孫好之達觀氏者吾所敬愛學西方之道者也吾問彼東南來誰當有道者達觀曰必方麓王先生也凡道所不滅者真王公真人也真則可以合道可以長年蓋食淡者不渝其恬行敦者不泄其清夀非真人之所愛而人之所愛於真人也夫天下之生多矣世所知必不可使夀者害世人也有其人可而必不可夀者有可以夀者有必不可不夀者可以夀者鄉里之行科條之材也有必不可夀而其人可者非真人也世所謂通人長者是也或夀之而名不全必不可不夀者真人也孝則真孝忠則真忠和則真和清則真清進而有社稷之役大為可恃之臣其次不失為可信之臣能則行不能則退而脩先王之業紬性命之心入其通理出其疑義傳書其子孫與其人將使後之學者得以窺瞻廣意為人焉凡若此人者無所害於人而有功於人取天下者少與天下者多人之所不厭而天下之所獨容也王公豈不其人哉敢言其端從巽父諸君為先生夀壽趙仲一母太夫人八十二嵗序湯顯祖
  春秋時介之推從晉公子十九年歸而爵不及焉有懟言矣母曰盍語諸介子曰身隠矣焉用文之母曰如此吾與子偕隠漢范孟博為使者攬轡有澄清天下之心及患辭其母母曰汝得與李固杜喬齊名何恨予讀書至此未嘗不喟然流嘆為人子為人臣遭遇於世何其嶄絶踸踔一至於斯也方晉公子西歸濟河雖其舅氏犯猶中流而邀其君以備患而固利況乎趙胥而下諸人其為介子所羞不欲與比朝而爭祿明矣雖然為人臣者羞其臣不可以懟其君勞而聴君之察君察而次諸朝相與光輔大業以祿吾親留竹帛之名固亦無髙於綿上也而必以懟此亦人臣之大戒也漢季黨事起紀綱叢絶公正流離滂雖有意乎澄清不可得而清也患苦備矣猶欲與善善同其清抗厲首陽之義天下悲而壯之雖然茍吾一身慷慨為天下致命顯節其亦何嗛獨如白頭老人何若此者亦為人子之大戒也吾友真寧趙君邦清為人長巨鬈好氣高厲激發自喜宛如范孟博之為人而殆甚當為滕公有功徳於滕請寄不通苞匭不納為豪右所疾幸乃入為吏部郎則急發其曹偶豪吏賍至數十萬執政疑而畏之時南北黨事且起公竟為觝角擠落以去雖去而天下皆知趙君關西男子其才具氣決有異略當為天子信臣天子亦雅知君君亦感愴至伏闕流涕不忍去而國家制非出上意不可測而事起重臣雖有所忌竄逐終不能遂窮其威趙君之幸乃不為滂別其大人狀而得歸居河山之陽草笠種牧以奉太夫人膏瀡裘罽而相姁俞良幸矣時而讀書撫琴愾然君臣之際不及於懟雖廢常冀復用數與我期將東出武闗溯懷湘㑹我漢沔之上而余以家親皆八十有六不能西君亦且以書來母夫人嵗以三月三日上夀今八十二矣固不能東出闗明庶風至願聞子之歌聲也嘻子推至與其母為綿上之操而趙君得従太夫人嵗相浣濯為家園之逰此又臣子之大幸也君其進太夫人酒吾為子歌歌曰崆峒王母留金方金氣騰翔精且剛吹鑪躍冶成干將天水淬之流其光芙蓉始華溢金塘如蛇吐鄜龍奮湟華陰土拭琉璃裝佩指扶搖行帝閶鮮颷可持不可當數擊恐折羣睨傍夜吼歸飛天莽蒼寶而𠉀之臨玉房捉刀刈禾刲豕羊夀母夫人垂北堂三月三日辰吉良金母之生逢㑹昌倉庚應律春日陽桃花雨水河泉香文翬拂羽𤣥燕蹌瓊沙委輪雲蓋翔皭首戴勝嬉荑桑子婦諸孫従樂康寧河聖水清且長執蘭太清迎百祥雲盤霧縠帷連綱筵尊遞陳藉若芳撫琴吹豳揄佩裳瑤池百拜飛羽觴慈顔笑謳歡未央水心之劔貽君王
  王孟夙母魏孺人六十序歸子慕
  禮之行也必本於情情至而文生文生而禮成不本於禮徒舉故事驅一世之人以虛文為不得已君子傷之夫人之於子慕表姊也然而子慕之生也三十有五年矣未嘗一見姊姊之夫子為先達厯郎署為郡守歸於鄉里比其謝世也猶未知其鬚眉狀貌之何似然則與行道之人奚以異雖然子慕之得交於夫人之子孟夙則有年矣乆而益親子慕終不以姊為問而孟夙之執甥禮愈恭子慕常有踧踖不自安之意夫與人為甥舅至欲以舅自處而踧踖不自安知有友不知有姊其於友誼為無失矣而於姊不免於薄昆弟也朋友之交也舉其一廢其一豈所謂並行而不悖者哉嵗之丁酉夫人春秋六十子慕始得奉觴為夫人夀厯階逡巡卻立者再私念曰今日之為夀也而以姊之故也於情微今日之為夀也而以朋友之母也於情篤從姊乎従朋友之母乎曰従朋友之母又念曰今日之為夀也而徒以朋友之母也夫人未必引而進之今日之為夀也而以姊之故也因得以覿夫人之貌従姊乎従朋友之母乎曰従姊於是以兄弟之禮見君子謂是舉也賢賢而親親本於情合於禮異乎世之為夀者矣
  壽陳徵君元配衛孺人六十序董其昌
  余友陳徵君仲醇避俗逃虛志在五嶽晩而買山東佘之麓貯書萬巻游詠其中經其門闃若無人入其室其人斯在幾與世相㤀矣非直㤀世也殆亦㤀家雖與其元配衛孺人相莊若賓而自其山居之後鄉城相距十八里一嵗不過再三歸孺人時以春秋上冢為留憩山莊者數日此外罕覩其面與城市之人罕覩仲醇者等仲醇又不治生即海內束帛加璧干謁輻輳筆潤有餘𨓏𨓏與九族賓朋同其饑寒隨手散去槖空而止鮮有歸遺細君者以閨閤之恆情論之不幾似太常之妻北門之室乎而孺人以端莊靜一之徳拮据內政嗃嗃如也雍雍如也安其荊布有六珈之華饜其脫粟有八珍之旨子婦皆式其儉素佐以力作大者蘋蘩小者機杼無不贍舉仲醇是以無內顧而偃息於一丘一壑之間仲醇即不一丘一壑乎簮屈子逺遊之冠䇿盧敖鄧林之杖凌華嵩而躡衡岱也男婚女嫁中壼足倚庸詎如尚平畢世次且老疾俱至而臥遊為乎孺人今年六十矣計其於歸以來四十年中合符古賢媛而過之者有三其始當仲醇才名方噪俛拾青紫之年顧不難為孟光之勸隠然而勤身家秉先廬無恙不至寄居臯伯通之廡此其賢一也仲醇中嵗所謂同學少年爾汝交而金蘭好者相繼登華貫有乗車戴笠之異而孺人曽不艶稱焉有似於王仲孺婦然諸郎君皆浩然充然無憔悴可憐之色不至如仲孺子蓬頭厯齒動父子情其賢一也晩嵗則為龎公之偕隠矣然龎公不入城以全家徃鹿門故而仲醇之不入城也並不入室孺人即屏居肅穆而有林下之風又其賢一也孺人第少翟茀耳往者臺察以有道薦仲醇於朝將脩吳與弼陳憲章故事此何必非翟茀仲醇同學有若方衆甫學憲唐元徵宗伯楊彥履宮諭范長倩學僉其夫人則既翟茀矣而柏舟之外皆成逝波有如孺人之琴瑟並奏集於百祥者誰哉又況乎仲醇述作大業不朽則孺人之徽音懿範與之同不朽西池之紫霞上元之雲璈不足為孺人頌也結帨之辰諸君子試理余語而前奏之當陶陶然盡康爵矣
  壽董思白元配龔夫人七十序陳繼儒
  往者董宗伯杖國之年凡里俗羔鴈牛酒逆屏不敢前即家居集冠蓋懸鐘鼓傞傞歌舞以上百嵗觴偵之寂如也夫人少於公兩嵗今丙寅小春朔七十矣謝祝復如前太守曰古長吏崇重風化表女宗號母師又如漢中太守執子孫禮如杜泰姬皆載在史冊今率諸大夫詣門而祝董夫人抑猶行古之道也夫人出海上龔氏cq=176其族有臺省兩兄弟稜稜以風節著聞夫人既歸公手績以供兩尊人中饋肅給客至具若串而已不聞庖廚聲公試蹶則下機慰勞亦不聞有㡬微愁歎聲一盎粟三浣衣若將終身而已其後神考拔公中秘光廟擢公講幃今皇帝追念甘盤厯登禁近夫人邀綸告之譽命非一累茵列鼎象服魚軒而居恆素風素徳一似諸生婦時不誨妬不冶遊不通門外瑱環之問撫視諸娣媵如女教戒諸子孫如察吏嚴師稍長婚娶成名後亦不復數數也初公在北時廷議欲推少宰公堅辭擬北大宗伯又堅辭未幾請南遂上引年之疏溫㫖敦留賜傳還里夫人笑曰公少無宦情老無媚骨鳴犢見殞倦鳥先還知幾其神乎客以枚卜挑公者公曰無多言恐我家夫人聞之笑而齒冷昔楚莊王聘北郭先生為相先生曰臣有箕帚婦請入謀之其婦曰君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殉楚國之憂其可乎山濤謂婦韓曰忍饑寒後當作三公夫曰殉微有怖心焉曰忍微有市心焉今夫人尋常蔬練習而安之但願公卻熱地避爭門急以得歸為幸不以失宰相為憂其賢於古人逺矣儻夫人凝滯不化鼻息咈然或對案不食或䝉被竊歎公能急流勇退如此快人意否自公出都以來未及兩匝嵗揆席之地露齦㦸手幾鬨為戰場譴者譴歸者歸黃金相印顛倒予奪如反覆手達人大觀直不得邯鄲枕上一笑公未老而引年先之槐宮之夢早覺蔗鄉之味方甘極人間全福晩福悉萃於夫人之門視宰相果孰多也即使公坐政事堂衣袞圍玉押數十道黃昏文書豈若著作翰墨流傳於六宮四裔象譯雞林皆知有董宗伯哉宗伯之筆頓令枯者榮短者脩士大夫每有家慶數千里輿金輦璧恨不能乞其片言隻字以為家世光以為子孫重而余則烏能夀夫人夫人附宗伯公而傳真夀矣真夀矣
  壽憲副賀景崖大夫八十序陳繼儒
  嵗丙子季冬景崖賀大夫屇八袠長公大來次公仲請肅家慶觴大夫搖手曰昨南北交訌皇上徹樂減膳宵旰幾半年即京口援師不停趼將士不解甲士大夫登陴守望不敢宿於家今雖平猶使人心怖安忍鏦金結綵博老人一醉乎仲來曰無已姑徵陳子數行以介眉夀何如余唯唯賀氏稱朱方鼎族環珮相擊簮笏相摩氣節功名至今巍然烜赫於朝野而屈指魯靈光則惟八十之景崖公在公自少㷀而貧傾田産葬親賴周恭人辟纑佐之四十猶諸生逺近諸孝秀北面負牆以請者甚衆萬厯庚子舉於鄉是年得復徵仲來羔羊填戶外乃甲辰竟掛乙榜初鐸銅城再鐸儀真日與座客談經評史以為樂滄嶼左公増城葉公聞而笑曰賀方回豈可以苜蓿薦哉癸丑令楚之攸縣興除利害作士勸農兩臺嘖嘖嘆賞有古循吏風而楚顯者擬以臺中餌公公貧不能應越兩日而出守蜀州矣巴在萬山中值渝城兵變公諭諸父老惟力是扞退語其子曰脫不測後園清水中吾闔門就義處也已而幸無恙轉䕫郡丞拮据七年僅擢南司農尚書郎兩敘軍功一晉級階幕府但以常調報公公略不介意戊辰分司浦口已巳督鑄寳源積貯頗饒而公獨凜凜礪伯夷之操主爵失驩於是有慶逺之命粵城斗大四面多獠爨雜居俄土司變作公宻搜方略擒縛元兇當事者方倚公如長城備兵本省而公乞齎捧差拂衣歸矣公宦途三十載強半在西南逺裔不納饋遺類向文簡不以意讞獄類韓忠獻不欲為地方累減俸以助八千里之求援者類範文正若其五十筮仕則謝安石也六十始學詩則高達夫也謝絶再娶則曽子輿也聚首忘年幾不知誰主誰客則司馬徳操之於龎徳公也公雖八十敏文健武坐高閣手一編自哦出則與老衲讀竺乾之書入則與子孫課鄒魯之學抱膝長吟共樂耕田鑿井曲肱而枕何須席地幕天回視士大夫浮游於風波是非之中分門戶畏譏䜛皇皇然食不甘寢不寐甚且無暇旁及外冦仰分聖天子宵旰之憂者果孰勞而孰逸哉且大來臺察以邉才薦仲來詞賦古今文識者擬之於金馬木天之間公竒抱未展兩賢補之但拭目太平以享子孫之後福穰穰而已轟飲百嵗長春酒無讓
  壽曽太史封公七十序袁宏道
  曽退如太史與余同臭味肝膽齒頰若共有之謬自以為元白歐梅不啻也而論仙宗一事獨與余稍異退如嘗入襄漢訪異人返至栁浪余迎勞之曰公自苦道途耳吾聞封公夀而健異人也歸而求之有餘師時有客從退如游者愕而問曰曽封公行業醇至不可謂非地上仙也然公性嗜動花下楸枰夜以繼日乍勝則喜溢眉端遶床而呌小失意則抑抑不自得耗神思以戰喜怒恐非靜者之事也余曰道以不滯為靜非沈黙也不見坐馳者乎秋毫不接於前而丘山忽起於胸是名躁穽夫奕者専精一意以幸其捷太山摧而不瞬盛夏流金而不炎忘之至也適然而喜其喜無蔕適然而嗔其嗔不戚扃奩罷局相顧一笑和之至也古之至人皆以逍遙為靜奚取枯株而事之客曰是也老人不能去欲人間妖韶猶有情焉柰何余曰然多食可以病然不廢食善節宣者左嬙右施所以養生也夫澤之水盡於決甕之水敗於滯井泉之水彌月不取不加盈焉節宣之𠉀也客曰世人之少有識誰不爾者謂若輩盡仙可乎余曰何獨仙三教之至途之人誰不具者饑餐倦眠夏絺寒裘此亦仙之攝生也遇於途則揖於門則徐此亦儒之禮教也呼之即應引之即行此亦禪之無住也達者之謂聖充者之謂實日用不知之謂百姓余聞封公貌無文飾心無城府鹿豕木石之輩爾而汝之無忤色焉公蓋充其盡而漸至於達者余所謂大道止此雖淮南八公拔雞犬以過吾門吾猶以為小也退如不深信然亦不以為異今年聚首都門退如忽曰曩子所言若有㑹於余心者大人以今四月某日七十矣余曰此言足以夀封公遂次而書之
  壽鄒南臯先生六十序袁宏道
  今海內名公卿有舉其地而知者有舉其氏而知者唯吉水鄒公識與不識皆稱之曰南臯先生非但不名也且不氏宮掖之深也廝養之微也羌戎之遐且桀也莫不敬憚先生如所嚴事之神明公車之牘塵纍山積類無不引先生為重慶厯以來所稱名公卿未有比者問其所以重不過曰天下第一激烈男子而已嘗讀先生書有雲今之學者動喜竒氣勁節其流𡚁與沈溺慾海者則一噫此東漢諸君子所未夢見者也夫學不至於道而趨天下之所重其所重處即炎也吾趨之之心則猶貢諛也春之長養也而雷作焉長江之浩瀚也而驚濤忽焉氣之所激偶爾見竒而造物者豈以是竒哉先生之道超一切見聞不以解悟為知不以擔當為行不以證人為功截然如出土之筍乾霄而上更無迂曲世之所以竒先生者皆其學之餘元氣變化何所不有而惜其紆而不用用而不盡也夫天之生人也實難有一世而一人者矣有數世而一人者矣麟鳳芝草與世何與而天猶若慳之則其於人也尤其所靳惜而慎重者也有家國者不深惟生才之難以為朝退一人夕進一人天下何患於無才而不知以雞鶩代鳳則亦何時無瑞也夫天下固有一人不用而抑塞數世者子思子輿是已有一人用則存去則危者蜀之武鄉唐之梁公鄴侯是巳今先生固所謂間世一人者而其年已六十矣如此人者一日在朝則獲一日之用而使六十年之景光半沈於巗巒水石之間深可惜也夫先生雖不用所謂用者自有在明道覺世此亦聖賢無窮事業也然竊聞之世治則道行世季則道明古之聖賢不用而始聚徒著書以待後世洙泗河汾豈得已者今海內宴然不可謂季而先生之年未老嚮用宜有日雖然此其時矣國家之夀無疆也先生之年當耄期未艾也
  壽洪太母七十序袁宏道
  乙已秋九月廿六日孝亷弟宗中母洪太夫人七袠族少長咸集以次進觴最後及小子宏族先生命曰子禮官也詞命子所顓盍為一言以觴宏再拜謝不敏乃曰凡木之婆然者必也其根之堅實者也是故百圍之幹至於干雲薄霧而其榮悴消長唯根焉是託故根者母道也今孝亷弟蓊然就榮如花果之方萼楩楠杞梓之用將在異日請以是觴族先生曰是佳喻也然天下之為薦紳母者皆可以若言頌宏曰余家髙祖而下世不乏賢而昌其年者多在母氏屈指王父行為兄若弟者凡十有幾問其人慶厯相禪之初僅有存而王母在堂上者至今猶可數也屈指大人行為兄若弟者凡四十有幾問其人至今三之一存而諸為母氏者若干人也故述袁氏者張母徳焉請以是觴族先生曰小子善述他日載譜牒為賢媛盛事可也雖然是一門佳話也為袁氏母者皆可以頌宏曰余家族屬分三大支而長最繁凡三傳而子若孫幾三千餘指長居十之七八今伯母之膝下跪而稱觴者子十有一人孫三十有許人鸞停鵠峙瓊分蕙列又長枝中最繁盛者華封人之所稱母蓋具有之請以是觴族先生曰盛哉抑報縁也母之所以令不與若更言之宏曰母內政脩飾相夫子以道往時宗人推伯為長一切國課戶訟受成議於伯所母傾筐倒槖咄啐治辦宗人以是益親聨絡支屬如臂指之相使是母之功在祖宗者也伯既即世家日益落母攻苦茹酸和丸教子賢書既登馴取上第撫異母子如已出皆有成立是母之功在孫子者也家雖酷貧好施不厭一粒一鏹與諸啼號者共是母之功在鄉邑者也三者家牒所譽也國史所收也請以是觴族先生啓齒曰小子之言善而有徵斯實録也夫閨房之耀非文不傳小子識之以俟異日編彤管者於是太母色喜命諸孫子給賓從飲飲極讙酒行無算而退
  壽王翁序陶望齡
  生而居越長於峭蒨奫淪之間如魚處濕蜂膳甘日與狎習而㤀其大美及驅馳四方原隰風壤之觀既備然後知山川都㑹未有相偶相得夷易幽逺如吾越者蓋非老於游不足與語予三仕三免歸歸而頫仰髙深趣新景闢輒改其舊於是歎曰善乎子猷氏之言予非困薾而後返烏能知吾土之洵美與斯人之善狀哉惟予於交道也亦然少年意鋭思盡友一世賢者相與劘切再游京師而鈍昏寡與其淵深敏捷之士掉臂而不我顧退而睠思鄉國長者寛中理外魚魚雅雅相宥以過相教以言俗之近厚而無巉岨排擊之態亦未有如越之君子也予既年長游倦迺始能深樂其山川而安事其父老以為幸甚而悔其知之晩顧復自惟仲尼大聖也轂靡踵數以求友天下而不可得乃致懷於吾黨其稱宓子賤曰魯無君子斯焉取斯然則魯之多賢聖人亦乆而後信也況其汶汶者哉㑹稽著姓裁六七惟偁江之族方大興嵗丁酉鄉進士君舉南畿而其季某復用材雋名於成均二君皆交予因有以知其太公雩都君之賢雩都君少孤奉其母以節孝聞其仕也有仁政居有義稱鄉人交賢之以告其郡大夫大夫賓而禮之於僎介君油然不屑也其生平自置與所以教家大指率廩廩退讓言動淳雅望之有敦彝之色予不佞引而歸休幸其族之近古而思事其長老以趨慕宜莫先於雩都君雩都君以茲嵗冬孟廿五日為七袠夀辰先是其二子皆試都下過予僑舍以文請㑹予得告歸來徵夙諾予謝曰有之且雩都君又予趨慕之尤者也其曷敢辭夫文士之持論逺取而近遺者多矣胥庭之世與夫壺嶠之山求之於數千嵗之前與幾萬里之外而必不可得予與君偕生於此泛清漣而眺巗樾豈復知有所謂方壺圎嶠者哉君之父子斵雕釋械忠敬而雝和斯亦家之胥庭也海上多神仙邃古之人多夀耉君方日遊壺嶠而居胥庭其為夀不亦侈哉予既閒退從君遊之日方永願君無少而舍我詔我以無伐生之道予將以敦史請焉
  沈母王太孺人壽序湯賓尹
  予未髮君典太史一見異之曰吾輩人也兄弟行有女者急之必無失既予壻沈氏拜太史館下王夫人調食食我若親子女然者壬午之嵗太史捐館夫人母子稱寡孤予時尚少不解所憐課誦四遊忽忽無人世之慮偶還僅一揖母於堂其後登仕版出入鄉國肝膽投人人鮮有當者所遭厯人世傾側顛崖之狀不可以茹緩急之際落落莫莫無可重賴藉然後知賢豪道義知已相遇之難而里黨宦遊之㑹後君典而生先賓尹而死者為可惜也太史意氣橫天下所收士尺寸而上脫衣推食不問朝昏新第時江陵急之亦曰必無失者天下歸江陵知人矣奪情事起削書疏憤烈叩諫曰吾以此報相君投紱跣歸屐山艇水酌酒長嘯鳥答雲屯是時眼光乃出牛背上曽幾微妻子計哉主人乍別賓客全零宿債未償田廬半折予每過故史街頭三步腹痛問母夫人無恙伯子能讀書輒掌為合也今伯子成進士矣母躋七十夀矣尹不肖幼辱特達之知亦濫以詞林之屬塵忝陪擯僎人事天時可謂一復觴飛斚走僅僅里閈之榮耀已哉母羮股療病割珥支貧専屋而處能以婢織奴耕秩內外之政才與徳皆足敵太史者母夀未央為一時閨閣之範獨自太史後不知天下誰為男子計當時知太史者聖主之外如江陵亦復難得使在今日人人攝目矣故予每慷慨論列之
  鄭母九十壽文曹學佺
  夫壽者人之所最難得者也而婦人為尤難何者順逆之境喜怒生焉亦人之常情也而婦人者其權聴之於外既不獲以自由其意蓄之於內又不能有所節宣觸境之間恆逆㒺順用情之際少喜多怒皆足以傷生伐性而損夀命之源是故范文正公以為嫁女必勝吾家者則由豐而之嗇難也魯公叔大夫之母而紡績不替者則由嗇而之豐又難也予觀於新安鄭君母可異焉母出自其溪南吳氏望族矣治千金裝以嫁亦至棼郁矣於是歸鄭之日而鄭家中落也則所謂不如其家者也母毀簮珥以資其外至賢矣供滫瀡以事其姑至孝矣於是佐鄭有年而鄭家復振也則所謂不期奢而奢自至者也母於處嗇不見其嗇其於處豐不見其豐豈非境變而心則一者乎及其夫之逝也剙祠展祀使其宗族合焉子之長也一出一歸使其勞逸均焉而其為徳於鄉也趨者夷暍者蔭今嵗大祲議賑則蠲數中人産以應郡大失之勸焉秋之日鄭君告歸為予述曰此予母之事也明年耋期至矣敢請予聞鄭之宗族鄉黨蓋以鄭先之百嵗汪大碩人祝母矣又聞鄭君之遣一介於吳楚間乞言李朱顧三太史氏矣質言之莫其宗族鄉黨若也文言之莫太史若也予烏復贅但覩夫母之夀徵蓋有得諸性情之正而不為外境所役役者則賢乎人逺矣書之以備女誡



  文章辨體彚選巻三百五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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