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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書詳解 (夏僎, 四庫全書本)/卷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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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尚書詳解卷二十三
  宋 夏僎 撰
  君陳
  周公既沒命君陳分正東郊成周作君陳
  分正之説解者多因畢命有分居里之言遂謂此分正乃分居里而正之殊不知畢命本文有殊井疆表宅里之意而序文又明説分居里故可以為分居里而正之此篇本文既無居里之意而序文又且言分正無居里字安可枝蔓旁引為説故雖其説出於先儒皆不敢從蓋周公昔以商民頑不可化故營成周而遷其不率教之人而已自監之雖監之而實兼任朝廷之事是周公蓋身在王室而兼自監治成周也今公既沒則有召公在而成周之民則非召公所能兼任如周公在時故周公既沒成王則命君陳使分周公當時所兼任之事而往正東郊成周之民是此所謂分正者非謂分居里而正之乃周公昔所兼任者令君陳寔分之以正東郊也成周即瀍水東往昔周公所營以遷殷民者自洛邑言之則洛在西成周在東故謂之東郊成周也成王命君陳分周公之職以正殷民作書以命之故篇名謂之君陳與君奭篇同蓋君陳必有封國於外有君道焉故君之以示其尊也鄭𤣥謂君陳蓋周公之子以經考之周公既沒命君陳如蔡叔既沒王命蔡仲此恐不然蓋蔡仲之命其文明言爾考前人則為子可知今此篇屢言周公略無爾考與以父付子之意故不敢以為然
  君陳王若曰君陳惟爾令徳孝恭惟孝友於兄弟克施有政命汝尹茲東郊敬哉昔周公師保萬民民懐其徳往慎乃司茲率厥常懋昭周公之訓惟民其乂我聞曰至治馨香感於神明黍稷非馨明徳惟馨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惟日孜孜無敢逸豫
  此君陳二字舊竹簡所標之題也此王若曰必當時史官錄成王之言有不能盡得其本言者或以意言故言王若曰也君陳呼其名而後告也將命其人先稱其美謂爾君陳我今日所以用汝者以汝有令善之徳在於孝而能恭謂親愛其父母而又敬也惟爾能孝故在家則順乎兄弟在外則能以此孝施於政事之間蓋孝則可以移忠於君居家理則可以移治於官君陳能孝此所以能施於政事而成王所以命之使分周公之事而正商民也故曰命汝尹茲東郊謂命汝正此東郊之民而汝不可不敬也既命君陳使繼周公治商民遂先陳周公治商民之事謂昔者周公師保萬民師謂教之保謂安之謂周公當時治商務有以教之安之故民於是皆懐蔵周公之徳而不敢忘汝君陳實繼其後故往於東郊當須謹慎其所主之職於此皆循其常法莫務更張惟勉力以明周公之訓則民無不治成王既責君陳使𤼵明周公所以訓民者治民故又引所聞於人之言以勉君陳使君陳知周公之訓誠不可或廢成王謂我聞於人言至治之世至治謂治之極至者乃大治也蓋極治之世天下和平至和之氣蔚為馨香幽而神明無不感動然神明所以感動者非以黍稷為祭飯其馨香能感之也至治之世人君以明徳為本明徳達於至治自然有馨香之逺聞也成王言此蓋謂明徳誠不可以不修欲君陳法周公師保萬民之徳以治其民也故繼之曰爾尚式時周公之猷訓蓋謂爾君陳今日庶幾能法周公之謀訓蓋周公師保萬民其謀其訓皆可法之也爾惟當法是周公之謀訓而日孜孜然孜孜謂勉勉也勉勉者謂勉之又勉也不敢安逸暇豫蓋欲其法周公之謀訓而行之以勤也由此觀之其命君陳皆直言周公曾無父子相承之意安得以君陳為周公子哉
  凢人未見聖若不克見既見聖亦不克由聖爾其戒哉爾惟風下民惟草圖厥政莫或不艱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爾有嘉謀嘉猷則入告爾後於內爾乃順之於外曰斯謀斯猷惟我後之徳嗚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哉
  成王既責君陳使懋昭周公之訓於是遂言見聖由聖之事謂周公聖人也而君陳實親見之見聖非難由聖為難又況凢人之情未見聖人則急於見之若將不能及見及既見聖人之後則或自暴自棄亦不能用聖人之道成王言此蓋謂君陳實親見周公當知所以用周公之道不可徒見之而不能由故繼之曰爾其戒哉謂戒於不能由也既言不可不戒遂説其所以不可不戒之意蓋謂君陳今日為商民之尹動化於上猶之風焉商民仰之順從於下猶之草焉風東則草東風西則草西是民之邪正實在君陳之身此所以不可不戒於見聖不能由聖也然則君陳今日當如之何周公之師保商民其政已盡善盡美矣不必更張在君陳之圗謀政事惟當無有不難慎其事謂不輕變也或所與圖謀之人有欲廢者有欲興者議論既如此不齊則或出其言或入其言汝必從衆人所虞度者謂從衆如三人占從二人之言也出謂黜絶之入謂聴納之謂汝與人圖謀政事今乃或以為可廢或以為可興二者之言必有一可出者一可入者然則汝之出入其言其可不從其衆所虞度者乎謂如言可廢者衆則從衆而廢之言可興者衆則從衆而興之此所謂出入自爾師虞也然此謂圖政之際有異議則從衆耳若圖政之際無此興廢之異説而衆言皆同謂如言可興則皆以為可興言可廢則皆以為可廢此所謂庶言同也如此者則又未可以其衆而遽從之也故又思之於心而自㫁其可與否焉此正成王恐君陳輕變周公之法故教以難慎者如此也成王既使君陳難慎於圖政如上所言故又戒君陳謂汝於圖政之際或因衆言之有同異或因衆言之皆同而汝揆度之儻互相感𤼵有美謀美猷則入告汝君於內謂告成王也既告於內則又順而告於外曰此謀此猷也非我之所能也乃我後成王之所為王氏諸儒謂議而決之謂之謀擬而圖之謂之猷此蓋因其有謀猷之別故從而為之説要之謀猷總是議論也成王此意蓋謂周公之政已盡善盡美不可改易或汝果有髙見逺識自有嘉謀嘉猷足以變易前規必須告於我然後言之於外以為我之所為則非惟汝不敢輕變舊章而天下之民亦以為其事出於君而不敢違於趨向也成王既以此告之故又嘆而言曰臣於人者皆如是斯惟良善顯顯之臣矣此亦成王恐凢在位者輕變周公之法故因言及此併嘆而言此以警之也
  王曰君陳爾惟𢎞周公丕訓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寛而有制從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爾惟勿辟予曰宥爾惟勿宥惟厥中有弗若於汝政弗化於汝訓辟以止辟乃辟狃於姦宄敗常亂俗三細不宥爾無忿疾於頑無求備於一夫必有忍其乃有濟有容徳乃大簡厥修亦簡其或不修進厥良以率其或不良惟民生厚因物有遷違上所命從厥攸好爾克敬典在徳時乃罔不變允升於大猷惟予一人膺受多福其爾之休終有辭於永世
  此成王又更端以戒君陳也蓋上文乃大體言周公之訓不可不遵未及言今日所以治商民當如何故此及之蓋周公之時商民新服不可遽齊以法故多方多士所言大體是以天命開諭之使知周家之興與商之亡皆天之命汝縱以反鄙為言如天命何故周公之於商民大抵以徳容之以理諭之雖未有大罪殛之等語特以是恐之耳未嘗實然也至此則理諭曲譬各已漸知所避就所謂齊以法者亦漸可用然亦未可盡法以虐之於涵容之中時出威以警之使既愛而畏乃可故此一節大意皆不過如此然必先言𢎞周公丕訓無依勢作威無倚法以削者正恐其専於任法傷於太𭧂故先告以此使以周公之訓為主而時以法輔之也𢎞謂擴而大之也謂汝君陳今日須當擴大周公之大訓蓋以周公之訓在徳不在法也不可依傍官勢而作威以虐民不可倚恃國家有取民之法而多取以侵削於民惟以寛容為主於寛之中使黙有法制寓乎其間使民受而能畏從容暇豫自至於和此言民之不犯法者待之當如此若殷民有不幸為非而在刑法之中者汝當裁其中法以㫁之不可謂我言使汝誅則誅我言赦則赦惟以中庸之法㫁之若果是弗順於汝之政令弗化於汝之教訓今日誅此一人必可止後日之人使畏而不敢犯法者汝則誅之如其不然則不可遽誅此蓋民之犯令違教者待之當如此也若以中庸之法㫁之而乃是狃習於姦宄之事以敗壊五常之道紛亂天下之風俗此則罪在一身而禍延於天下後世又非前犯法者之比故犯之至三雖細且微決不可赦則又不可必待於辟以止辟乃辟也成王既告君陳以待犯法之民者當如此然又恐於用法之際或失於輕𭧂故又告之曰狃於姦宄敗常亂俗三細不宥此等固是不可赦然或其頑不可化者或有能於此而不能於彼者此皆本於其性質之偏本非故作汝切不可以忿怒疾惡於頑而不可化者並以凢人所當為之事叢然責備於一人之身必有所忍耐不躁不急而緩以待之則可有所成就有所優容不挾不廹而寛以居之則非惟事有所成就而汝之徳亦自此而日大一説謂君陳於頑民者與不能者皆有所隠忍不躁不急而緩以待之則頑者化不能者能所謂有濟非惟能濟此而已而汝有容之徳亦自此而日大此蓋言待頑者與無能者之道當如此也然待既化者與已能者則又不可止於如此故下又言之謂汝於能修飭其身者則簡擇之使不與不修飭者渾於不能修飭其身者則亦簡擇之使不與能修飭者雜既簡別之如此然後於中選其能自修飭而至於善良者而進用之則凢不良者必知所愧知所慕亦必務修飭而至於善是進其良者乃所以率其不良者也此蓋言所以待不頑者與有能者當如此也成王所以告君陳待商民者至矣盡矣於是遂言民之生也四體備足未嘗不厚惟因物誘之遂遷而流於薄惡至有違上所教命而各從其所私好如商民好酒雖酒誥之作再三戒約亦有違而不從者蓋言民或牿於物則言語未易以正之也舊説謂民之於君不從其令而從其所好故有違上所命者若上之所好則未嘗不從蓋謂命則率之以言好則率之以身以身教者從以言教者訟故也此説固有理但厥字訓其言違上所命下繼以從其所好則其當為指民而言非指上也故不敢從成王言民之既流於物未易勸率如此故又總告君陳汝今日須當克敬常在徳以徳率之則民於是無有不變惡為善而信皆升進於大猷矣果如是則非惟民化而已而我一人亦當受其多福膺當也蓋民安則君安安富尊榮所以為福也非惟君如此而已而爾君陳之休美亦當終有稱譽之辭於永乆之世矣此蓋所責者重所望者切故以尊君榮已之効勉之凢作誥之體皆當如此
  顧命
  成王將崩命召公畢公率諸侯相康王作顧命
  此成王將死命二公使相後王之書然謂之顧命者説文雲顧還視也鄭𤣥雲回首曰顧顧是將去之意言成王將死去回顧而為語故謂之顧命故序所以言成王將崩命召公畢公率諸侯相康王作顧命夫成王沖幼之時不免流言之惑今其處生死之際乃能了了如此始終百餘言皆國家安危之大計而無一言及於悲憂困苦之態豈非周召為之臣朝夕所陶染者至聰明日開何以始昧而終通也孔氏謂召公時為太保畢公時繼周公為太師二公為二伯中分天下而治之故使之率領諸侯以輔相康王此皆經𫝊無據以意為説也
  顧命惟四月哉生魄王不懌甲子王乃洮頮水相被冕服慿玉幾乃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師氏虎臣百尹御事
  顧命二字舊竹簡所標之題也自四月哉生魄至百尹御事乃史官敘王病召羣臣受顧命之端漢律厯志謂成王即位三十年四月庚戌朔十五日甲子哉生魄作此顧命至鄭𤣥則又以為此乃成王二十八年據前則成王在位三十年據後則成王在位二十八年經典不載無所考據此固不足論但厯志謂哉生魄即甲子日此恐不然蓋經文先言哉生魄王不懌乃言甲子王乃洮頮水是甲子非哉生魄之日明矣據此乃成王以其年四月十六日得疾而體不樂至甲子日困重知其必死故作顧命若使哉生魄日其辰即是甲子則經文應言四月甲子哉生魄王不懌王乃洮頮水不應先言哉生魄王不懌然後方言甲子王乃洮頮水也但作書之體於哉生魄之上當言日辰如武成言一月壬辰旁死魄越翼日癸已今此哉生魄上無辰故甲子日作顧命不可考其為四月之何日也要之成王是其年四月十六日得疾不樂至甲子其疾日甚王自度其必死故扶持而起洮謂盥洗其手頮謂潔洗其面孔氏謂人君將𤼵大命臨羣臣必齋戒沐浴今以疾病之故不能沐浴但洮頮而已此二事皆用水故言洮頮水謂以水洮頮之也相被冕服謂是時王病甚不能自衣不能自冠故輔相者被之謂如掌冠冕者則以冠冠於王之首掌衣服者則以袞服加於王之體也慿玉幾説者謂王病故慿之然周禮司几筵言大朝覲王位設黼扆扆前南面設左右玉幾則慿玉幾非特為病蓋臨羣臣之常禮也王既冕服慿幾將𤼵大號於是同召猶言皆召之也於是皆召太保奭芮伯彤伯畢公衛侯毛公皆言爵獨太保乃言名者説者謂尊者特名以異之恐亦或然先儒謂此六人乃為六卿召公以太保兼冡宰芮伯為司徒彤伯為宗伯畢公為司馬衛侯為司㓂毛公為司空言侯伯者皆以諸侯入為天子公卿其畢公毛公言公者乃與召公兼三公召公為太保畢公為太師毛公為太傅恐有此理蓋三公之官在成周之時所謂不必備惟其人故多以六卿兼之左𫝊定四年言康叔為司㓂今此六人衛侯適在第五司㓂又為六卿之五故知召此六人是召六卿也師氏即周官師氏之官虎臣即虎賁氏百尹謂百官之正御事謂凢治事之臣皆在王左右者故與六卿併召之此皆史官敘作顧命之由也
  王曰嗚呼疾大漸惟幾病日臻既彌留恐不獲誓言嗣茲予審訓命汝昔君文王武王宣重光奠麗陳教則肄肄不違用克達殷集大命在後之侗敬迓天威嗣守文武大訓無敢昬逾今天降疾殆弗興弗悟爾尚明時朕言用敬保元子釗𢎞濟於艱難柔逺能邇安勸小大庶邦思夫人自亂於威儀爾無以釗冐貢於非幾茲既受命還出綴衣於庭越翼日乙丑王崩
  自此以下王顧命之言也嗚呼者嘆而後言也漸者進也疾今大進謂日増也幾危也謂疾日増而勢且危也既言疾大漸惟幾又言病日増既彌留者重疾謂之病謂始以小疾日增勢既已危今又重病日至而又乆留於體曾不減去蓋言病不去而必死也成王於是恐其既死則不得出誓以言嗣續之事謂立康王也故於此所以詳審為此訓辭以命於汝等汝即上所同召之人也既言所以欲言之意下於是詳陳之自昔君文武以下是也謂昔者君天下如文王武王二聖人一作於前一述於後皆有光明之徳故謂之重光言前後相繼共宣布此重光之徳定其所附麗謂如以道徳為麗不牽於外物而之於他道也陳其教化謂布其教以訓民也所以為此事甚勞故謂之奠麗陳教則肄不違則謂文武之君惟其為此甚勞而未嘗肯違而去之謂安於勞而不倦也用此之故所以能顯於殷而成有天下之大命凢此蓋謂文武所以有天下者本乎此也在後之侗成王自謂也侗稚也成王謂在載之侗稚敬迎天之威命繼守文武大訓無敢昏迷逾越成王前此在位凢所施設皆遵文武之訓今不幸天降以疾病甚危殆不能興起不能曉悟謂必死也爾等衆臣庶幾明我此言是我此言用此以敬保長子釗釗康王名以大濟於艱難以懐柔於逺者能耐於邇者謂能忍耐而含容之也又且安勉小大衆邦之諸侯安謂撫綏之勸謂勸勉之成王言此蓋謂保王業結民心懐諸侯此三事雖康王之責而敬保以共濟之柔能之安勸之寔二三大臣之責也成王以此三事責衆臣於是又自言我思大抵為人者其得於天者素厚若能保而不失則自然有威可畏有儀可象惟其不能自保而外物移之此威儀所以自亂然則康王今日將繼大統則威儀尤不可不慎故爾衆臣尤當盡心戮力相共賛助使入於聖域不可使之無所知識冐昧而進於非危之事非危謂非理而致免也此成王顧命之言下乃史臣敘其意謂此等衆臣既受顧命於是各還其位按周禮射人掌國之三公三孤卿大夫之位三公北面三孤東面卿大夫西面此受命還謂還就此位也蓋王將𤼵命同召羣臣羣臣必各敬趨王前聴命既受命則各復本位也羣臣既退於是徹去其幄帳於庭蓋王𤼵命之時坐立之處必設幕席帳幄今既反正寢是以徹之唐孔氏謂將為死備蓋王常坐處不應無故而徹去既去幄帳之明日乙丑而王崩則成王於生死之際可謂通乎如晝夜矣
  太保命仲桓南宮毛俾爰齊侯呂伋以二干戈虎賁百人逆子釗於南門之外延入翼室恤宅宗丁卯命作冊度越七日癸酉伯相命士須材狄設黼扆綴衣
  成王既崩太保召公於是命仲桓與南宮毛二人此二人必是武臣掌宿衛者太保乃使於齊侯呂伋之所用二干戈謂二臣各執其一與虎賁之士而迎太子釗於南門之外南門路寢之門也夫成王為王子釗為子成王既病且崩不應太子不在其側今乃既崩而迎於南門之外豈太子果不在側邪孔氏謂成王病時臣子皆侍左右今將正太子之尊故使太子出於路寢門外而更迎入所以殊之也既迎之於南門之外於是延請之使入翼室翼室即側室蓋孟子所謂二室也非正室路寢也蓋君崩太子服䘮未可遽入正寢故使之且居側室恤宅宗謂以䘮憂居尊而為天下之宗主所謂居尊者非謂便即天子位也謂使之居側室服䘮服明將自側室入正室乃所以尊異之也越三日丁卯於是命史制受顧命冊書之法度此命皆太保之命蓋王時居憂不可出命冡宰聴政故命皆召公出也所謂冊度者即後所言升階即位及答拜受同祭享之禮也自丁卯之後又越七日其辰癸酉召公於是命士使須待材木將供明器及槨之用然成王以乙丑日崩至癸酉已九日據鄭𤣥謂大夫以上殯殮皆以死之來日數天子七日而殯於死日共八日至此凢九日則是殯之明日去𦵏期且逺必自此即命士須材者以天子𦵏禮大須當預營之也狄樂吏之賤者如設扆等似非其職然必命狄設之者按䘮大記復魄之禮狄人設階則䘮事亦使狄也扆如屏風設之牖戶之間故謂之扆扆上以白黑畫斧文故云黼扆綴衣謂幄帳蓋設屏又張帳幙象王生時也此亦太保命之也不言命者䝉命士上文也或言太保或言伯相者太保其本官伯相乃王崩太子未即位召公以邦伯攝事故言伯相其寔召公一人而已特互文耳
  牖間南嚮敷重篾席黼純華玉仍幾西序東嚮敷重底席綴純文貝仍幾東序西嚮敷重豐席畫純雕玉仍幾西夾南嚮敷重筍席𤣥粉純漆仍幾越玉五重陳寳赤刀大訓𢎞璧琬琰在西序大玉夷玉天球河圖在東序𦙍之舞衣大貝鼖皷在西房兊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在東房大輅在賔階面綴輅在阼階面先輅在左塾之前次輅在右塾之前
  上文狄既先施屏風於前又施帳幄於上於是乃象王生時設其四座牖者窗也牖間謂窗之東戶之西也於窗東戶西南嚮設此一座乃象王生時見羣臣朝諸侯之座也周禮司几筵凢大朝覲大饗射凢封國命諸侯王位設黼扆之前南嚮設莞筵紛純加繅席畫純加次席黼純左右玉幾則彼所設者即此座也彼言次席黼純此言篾席黼純者鄭注彼雲次席桃枝竹蓆有次列成文者則彼次席即此篾席也純縁也周禮白與黑謂之黼蓋以白繒黒繒錯雜綵以縁席也周禮天子之席三重此四座只言敷重或篾或底或豐或筍席各一重豈牖間之座所重者特篾席西序之座所重者特底席一重耶蓋不然周禮扆前之座篾席之下是繅席畫純繅席之下是莞筵紛純則此所謂敷重者即敷布此三重也但經特舉其上席而言知其下必有此二重共為三重但周禮只言此一座有此三重可以考知其餘三座不言不可以考知其二重為何席要之亦必有此三重也此牖間之座既敷重篾席黼純於其左右則設華玉之幾華玉有華彩之玉也以此玉飾幾故謂之華玉仍幾然此言仍者仍因也周禮凢吉事變幾凶事仍幾蓋因其生時所用之幾不改作也此蓋象王生時朝諸侯見羣臣之座也西序東鄉東西廂謂之序蓋在西廂向東之座孔氏謂象王生時旦夕聴事之座也其席則敷重底席底席乃蒻草之席即蒲蓆也以綴為純綴乃連綴諸色之彩以為縁也而其幾則以文貝飾之貝乃水蟲其甲有文黃質白文曰餘貾白質黃文曰餘泉蓋用此以飾幾也東序西鄉蓋在東廂向西之座孔氏謂象王生時養國老及饗羣臣之座也其席則敷重豐席豐莞也亦蒲之類以此為席其純則以畫為之孔氏謂以五綵畫帛為縁是也西夾南鄉乃西廂之夾室即下文所謂東房西房乃此所謂東西夾也蓋天子之室有左右房房即室也以其夾中央之大室故謂之夾室然則西夾南鄉乃在西廂之夾室中南鄉設此座孔氏謂象王生時與親屬私宴之座蓋夾室是隠映之處故宴親屬於此也其席則敷重笱席笱竹萌也取竹筍之皮以為席也其純則以𤣥紛為之周禮注云紛如緩有文而狹𤣥紛乃黑色之綬也以此為筍席之縁也其幾則漆飾之孔氏謂骨肉情親不事華麗故席幾質飾是也既設此四座於是又列玉五重陳先王之寶器孔謂此二句為下總目下復分別言之𢎞璧為一重琬珪與琰珪為一重大玉為一重夷玉為一重天球為一重是玉五重也赤刀大訓至垂之竹矢是先王之寶器也赤刀赤色之刀也大訓虞書典謨也𢎞璧璧之大者也琬珪以治徳琰珪以易行皆九寸凢此皆陳之於西廂大玉玉之大者夷玉玉之常者天球謂磬河圖即伏羲所得於河之圖神馬所負者凢此皆陳之於東廂𦙍國所為之舞衣大貝貝蟲之大鼖鼓鼓之長八尺者凢此陳之於西廂之夾室故謂之西房兌和垂皆古之巧人其所造戈與弓與矢皆歴代所寶故陳之於東廂夾室以上四條即前所謂列玉五重陳寶是也路寢之制如明堂明堂五室此路寢特有東西房者鄭𤣥謂成王崩在鎬京鎬京之室因文武之制更不改故同諸侯之制有左右之房此説恐或然也自此以下又陳車輅周禮中車有五輅玉輅金輅象輅革輅木輅五輅玉輅其大者故此謂之大輅在賔階西賔階西階也謂之面者據人在堂上面向南方此輅陳之其轅向南故謂之面蓋在西階之南面嚮也金輅繼綴於玉輅之下故此謂之綴輅綴輅則陳之於阼階面蓋在東階之南面鄉也五輅玉為首既謂之大輅金次之謂之綴輅玉與象相配故象輅謂之先輅金與木相配故木輅謂之次輅以彼二輅玉為首金次之既謂之大輅與綴輅則此二輅象為首木次之安得不謂之先輅與次輅乎塾者門側之堂也先輅在左塾之前蓋在門內之西以塾在堂之前故自內向外言之雖在西自外向內言之實在左也然孔氏必知其車轅北向者亦以塾前陳車轅必向堂故知北面也次輅在右塾之前蓋在門內之東也亦以塾在堂前自內向外言之雖在東自下向上言之實在右也顧氏謂先輅在左塾之前在路寢門內之西對玉輅次輅在右塾之前在路寢門內之東對金輅是也孔氏謂自狄設黼扆綴衣至此皆象王生時華國之事所以重顧命也蓋此時將以顧命𫝊康王故設成王之座使康王聴命若成王之臨乎其上也孔氏又謂此所陳座位器物皆以西為上由王殯在西序故也下執兵宿衛之人則先東後西者以王在東宿衛敬新王故也此説有理
  二人雀弁執恵立於畢門之內四人綦弁執戈上刃夾兩階戺一人冕執劉立於東堂一人冕執鉞立於西堂一人冕執戣立於東垂一人冕執瞿立於西垂一人冕執鋭立於側階王麻冕黼裳由賔階隮卿士邦君麻冕蟻裳入即位太保太史太宗皆麻冕彤裳太保承介圭上宗奉同瑁由阼階隮太史秉書由賔階隮御王冊命此又敘宿衛之人二人雀弁執恵立於畢門之內畢門路寢之門也門之左右各一人守門故用二人雀弁赤黑色如雀頭色弁冕之屬以三十升布為之士服弁大夫服冕雀弁蓋赤色之弁也恵孔氏以為三鋒矛蘇氏以為恵狀斜刄宜芟刈未知孰是但此二人首服雀弁手執恵各立於畢門內之左右也士服弁則此二人蓋士也四人綦弁執戈上刄夾兩階戺戺堂亷之間也兩階東西階也毎階堂廉之間各二人衛之故用此四人也綦弁鄭𤣥以為青黑色王肅以為赤黑色孔氏以為鹿子皮各以意解未知孰是要之只是首服綦弁手執戈而刄向上夾於賔主兩階堂廉之間蓋夾在賔主兩階之下切近於堂稜也此服弁亦以士為之孔氏謂服雀弁綦弁而立在階下皆士也此説是也一人冕執劉立於東堂自此乃階上宿衛之士也用大夫為之故皆服冕劉孔以為鉞屬鄭以為今之鑱斧要之皆斧也此一人實被冕執之以立於東廂之前堂鄭𤣥謂序內半以前曰堂謂序內簷下自室壁至於堂廉中半以前總名為堂此立於東堂西堂者當在東西廂近階而立以備升降之人也一人冕執鉞立於西堂鉞大斧也此一人實被冕執之而立於西廂之前堂蓋與執劉者相對而立一人冕執戣立於東垂垂猶言邉蓋逺地也此言東垂西垂又皆被冕則此垂必堂上之逺地戣孔氏以為㦸屬鄭以為三鋒矛蓋此一人實被冕執戣立於東廂堂上之逺地也一人冕執瞿立於西垂瞿戣類亦㦸之屬此一人實被冕執之而立於西廂堂上之逺地與執戣者相對而立也一人冕執鋭立於側階鋭亦矛屬側階堂北之階也堂北惟一階謂之側階尤言特階也蓋四人立於堂上其二人既立於東西廂之前堂其二人又立於東西廂堂上之逺地則堂之南其宿衛者備矣故此一人實被冕執鋭而立於堂北之特階然堂北特一人者堂北惟一階故惟用一人也此一節所序皆先東而後西孔謂新王在東宿衛之士敬新王此説是也宿衛之士既皆布列王於是首服冕下衣黼裳麻冕者古者績麻三十升為冕一升八十縷蓋布之極細者以此為冕蓋吉服也蓋古者冠冕皆績麻為之後世始易之純也是時王新服䘮而服吉服將受顧命也袞衣之裳非獨有黼言黼裳者以裳之章色黼黻有文故特取而言之王是時實麻冕黼裳自西階而升必自西階升者未受顧命不敢當王也卿士者卿之有事者也邦君者諸侯也卿士與諸侯皆麻冕蟻裳蟻裳謂其色𤣥如蟻也入即位者謂入就其常所立之位也以周禮言則卿西面諸侯北面也孔謂祭服皆𤣥衣纁裳此獨𤣥裳者卿士邦君於此無事不可全與祭同故改其裳以示變於常也太保太史太宗此三人則有所執事故特麻冕彤裳彤赤色赤色裳即前所謂纁裳也蓋有所執事故其服如祭服也太保則奉大圭大圭即鎭圭尺有二寸天子守之者上宗則奉同與瑁上宗即大宗伯也同是爵名瑁是圭名長四寸天子於朝諸侯之際則執以冒諸侯之圭蓋諸侯即位天子賜之命圭圭頭斜鋭謂其當下則斜刻之如圭頭諸侯來朝執圭以授天子天子冐其刻處如大小相當則是本所賜圭也上宗則奉此同與瑁亦將授於康王也大宗伯一人而奉二物者孔謂大宗伯一人小宗伯二人凢三人必使其下二人各奉一物此則自阼階而升阼階是東階也謂之阼者阼之為言酢將酢答於賔客也太保上宗必自阼階升者以圭瑁乃先王所執之物今太保上宗將以授之康王故自阼階而升若先王有以與之也一説謂禮凶事設洗西階西南吉事設洗東階東南此乃行吉禮盥洗在東故自阼階而升由便也以卑不嫌不為主人也太史是時則執成土所作顧命之書將以進於王故於王同階而升亦自賔階而上而進王以冊書之命即顧命也鄭𤣥謂御猶向也王是時立賔階之東太史東鄉於殯西南讀冊書以命王嗣位之事禮或然也
  曰皇后慿玉幾道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末命命汝嗣訓臨君周邦率循大卞爕和天下用答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文武之光訓王再拜興答曰眇眇予末小子其能而亂四方以敬忌天威乃受同瑁王三宿三祭三咤上宗曰饗太保受同降盥以異同秉璋以酢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受同祭嚌宅授宗人同拜王答拜太保降収諸侯出廟門俟
  太保既以顧命冊書進於康王於是乃告康王曰皇后慿玉幾道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末命皇后謂成王也皇大也後君也謂大君也大君於疾大漸之時慿倚玉幾稱道舉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終命終命謂成王臨君天下出教命以聳動天下此其終者孔氏謂太史以此言感動康王此説是也然所以命者蓋命汝康王續繼此訓以臨蒞為君於周邦汝今日須當率循大法以和道調爕天下用酢答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文王武王光明之訓蓋文武之訓不過欲後王如此今果能如此則是文武之訓可以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矣太史既以是告王王於是再拜拜受顧命也既拜而興於是乃言曰眇眇予末小子眇視不明也眇眇則不明之甚也末㣲下也謂不明之甚我㣲下之小子其能而亂四方而如也亂治也言我豈能如此治四方哉但用此訓辭以敬忌天之威命敬謂恭敬而不敢慢忌謂禁忌而不敢犯言我不能如成王訓辭而治四方但用此敬忌天威不敢妄為而已康王既如此言則是已不敢固辭已有當天位之意於是乃受同瑁乃於上宗之處受此同爵與瑁圭言受之將執瑁以臨諸侯執同以奉祭祀也王既受同與瑁於是以同就尊於兩楹之間酌酒於殯東西面而立三進爵於神位故謂之三宿宿即肅也肅謂進也既進酒於是又三酹酒於地謂之三祭既酹酒於是又三奠爵於地謂之三咤然此所謂三宿三祭三咤者非謂以一同連三進連三酹連三奠爵也乃毎用一同一進於神座然後酹於地既酹於地如是者三故謂之三宿三祭三咤也王既進祭奠訖上宗於是賛王曰享謂使王饗此福酒也王既饗訖太保於是受王所執同降而下堂反之於篚然後以水盥手後別用一同執半圭之璋升自東階適奠所酌至殯東西面而報祭之故謂之酢酢之言報也謂王既祭而太保又祭也太保既報祭訖於是遂授與宗人以同爵宗人小宗伯也然後拜謂拜成王之殯告以己𫝊顧命也王於是答拜者尊所受之顧命亦拜成王柩也王既答拜己太保於是又於宗人處受前所執之同祭於柩此但一祭而已故只言祭既祭訖於是自飲福以其同至齒而不飲謂之嚌既嚌已乃居其所而不動以其同復授與宗人而拜白於成王之柩謂事畢王於是亦答拜拜成王柩敬太保所白也孔氏謂王言享不言嚌太保言嚌不言享互相備也事既畢太保於是降階有司於是収徹器物謂前所謂狄設者諸侯於是出廟門以俟天子惟新之命時在路寢而言出廟門者以成王之殯在焉故謂之廟下篇言二公率諸侯入應門則諸侯之出乃出路寢之門在應門之內也
  康王之誥
  康王既屍天子遂誥諸侯作康王之誥
  康王既受顧命昭告成王遂即天子位故謂之屍天子屍者主也時康王尚宅憂未親政事故謂之屍如祭祀之屍特主之而已未嘗有所事也是時駿奔走邦君於王既受顧命之後皆在門外將朝見新君故康王既受顧命屍天子之後即出於應門之內將受百辟之朝百辟既朝因而進戒康王於是作誥以報誥之故謂之康王之誥東坡蘇氏乃疑古者天子亮隂不言今康王新即位而居成王之䘮乃告諸侯是不然是時諸侯皆來進戒康王乃因其進戒而報誥之雖言無害也
  康王之誥王出在應門之內太保率西方諸侯入應門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入應門右皆布乗黃朱賔稱奉圭兼幣曰一二臣衛敢執壤奠皆再拜稽首王義嗣徳答拜
  此康王之誥四字舊竹簡所標之題也而孔安國存之天子五門其內者為寢門即詩所謂畢門也成王殯宮在畢門之內故顧命所謂出廟門俟者即出此畢門之外也以殯在焉故謂之廟門諸侯皆出在畢門外以俟朝故康王於是出在應門之內應門之內即畢門之外也此畢門之外應門之內即周禮所謂內朝也王有三朝外朝在雉門之內朝士之所掌也內朝在應門之內司士之所掌也燕朝在路寢太僕之所掌也時殯宮既在路寢門內故王於是以內朝見諸侯也是時太保召公為西伯故率西方諸侯入應門之左畢公為太師代周公為東伯故率東方諸侯入應門之右孔穎達謂北面以東為右西為左是時二公率諸侯將朝王皆北面而立故以東為右以西為左召公率西方諸侯所以入應門之左乃立於西廂也畢公率東方諸侯所以入應門之右乃立於東廂也少頴諸儒乃謂自西來入左自東來入右以明人臣事君不敢自便其意則以應門之左右自南面而觀之乃東為左西為右今君公率西方諸侯宜入右今乃入左畢公率東方諸侯宜入左今乃入右故為不敢自便要之不若孔氏之訓為明白簡直也諸侯既入於是皆布陳黃馬四匹而朱其尾鬛以為庭實之物唐孔氏謂成王新崩即得有諸侯在京師者以來而遇國䘮因而見新君也此亦有理孔氏謂小行人合六璧圭以馬璋以皮璧以帛琮以錦琥以綉璜以黼五等諸侯享天子用璧貝用圭璋乃二王之後此陳馬者是二王之後享王之物獨取此物以總表衆諸侯獻享之意故言諸侯皆陳也蓋諸侯朝王皆有幣或以馬或以皮或以帛或以錦或以綉黼物多豈能列陳於王庭故各有所兼之物奉之以進於王如以馬為幣也以圭兼之以皮為幣則以璋兼之故在周禮則謂之合幣在書則謂之兼幣此上文既言皆布乗黃朱是言以馬為幣也故賔則奉圭以兼之宜矣賔即衆諸侯中一人也諸侯於王為賔故言賔蓋諸侯列在王庭其中一人乃舉其兼幣奉圭之辭以告於王曰一二臣為王蕃衛者敢各執其土地所有者以奠之於庭以為贄見之物既言已於是各再拜稽首以極其敬以此壤奠推之則知布乗黃朱不特陳馬而已特作書者取尊者所陳以總表諸侯所陳之物而已孔氏之言所以益為有理諸侯既奠幣而又致敬如此時王新為天子嗣前人之明徳所謂列庭之侯皆先朝舊臣故王以義權之謂吾今日乃新嗣前人明徳雖答拜無嫌也
  太保暨芮伯咸進相揖皆再拜稽首曰敢敬告天子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誕受羑若克恤西土惟新陟王畢恊賞罰戡定厥功用敷遺後人休今王敬之哉張皇六師無壊我髙祖寡命
  王既答拜於是太保召公與芮伯二人率諸侯百官皆進獨言二公者時太保為冡宰芮伯為司徒二公寔為六卿之長故作書者舉而言之其實諸侯皆進也相揖者王氏謂為殯禮之人言二公率諸侯百官咸進相於是乎揖之乃又再拜稽首蓋致敬將以進戒也先儒皆以相揖為相顧而揖謂太保揖羣臣羣臣又報揖太保蓋揖之使之俱進然經言咸進相揖則非揖使俱進明矣又篇末言相揖趍出則既進之後相者揖之乃拜既受命之後相者揖之乃趍出於經文既安於禮亦宜也曰敢敬告天子自此乃太保以下進戒之辭也言臣等敢敬告康王敬告則見其告之非苟簡無用之空言也皇天改大邦殷之命惟周文武誕受羑若克恤西土者言周之天下本商之天下紂為不道故皇天改殷為周也羑若之説諸家不同二孔謂天改殷命文武大受天道而順之此則以羑訓順謂文武能順天道也王氏之説則以為文武所以誕受天命者以其羑而無惡若而無逆無逆惡所以能愛人故克恤西土其説迂鑿不可從蘇氏則以羑為羑里之羑謂文王出羑里之囚天命始順周人記之謂之羑若康王初即位故告以文武艱難之事此解羑字極明但若字謂周人記之謂之羑若恐未安皆不若二孔平而安蓋天改殷命惟文武大受之其道能順天故能矜恤西土之人而安存之以見文武之有天下本於行仁也惟新陟王孔氏謂文武能矜恤西土故能新陟王位不若諸儒以新陟為成王蓋陟者升也天子死曰升遐蓋召公言文武有天下如此惟此新升遐之成王繼之能盡和賞罰以戡定文武之功蓋治天下之道當罰而已賞當功罰當罪則天下治所謂恊賞罰者蓋爕調其賞罰使當功罪也如袞衣錫周公用兵踐淮夷即賞罰也惟成玉能如此故文武之功以此能戡定之戡勝也猶言克也言克能定其功也成王能如此故今日敷施以遺爾後人以休美者皆自戡定中來也今王敬之哉召公言康王繼此誠不可忽也張先生謂敬則歴年不敬則早墜厥命此召公平生所學所以陳於成王者屢矣故今復以告康王張皇六師無壊我髙祖寡命此蓋召公戒康王謂成王既以賞罰定功庶幾康王亦張大六師以強壯王室使不替文武寡有之命也張無垢謂此章予切疑之夫新王即位元老大臣當以道徳進戒而區區以賞罰六師為言何也蓋自后稷至文武積累基業深仁厚澤浸漬人心已固惟有商餘民心懐舊主毎伺間隙欲逞其姦周家素有仁厚之化以結其心今卻又以賞罰之明六師之備以沮其姦如此之至則小人化為君子此召公深謀逺慮體物度情為此策也故賞罰六師之説施於康王即政之時非有商民之變則不可以為訓深哉慮也
  王若曰庶邦侯甸男衛惟予一人釗報誥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務咎底至齊信用昭明於天下則亦有熊羆之士不二心之臣保乂王家用端命於上帝皇天用訓厥道付畀四方乃命建侯樹屏在我後之人今予一二伯父尚胥暨顧綏爾先公之臣服於先王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用奉恤厥若無遺鞠子羞
  召公等既率諸侯進戒王於是報誥之凢經言王若曰者非大臣以王意作誥即史官不能盡存王言乃以王意所言而録之不無潤色於其間也然則此王若曰豈非史官以康王之意而載其言乎庶邦侯甸男衛呼其人而告之也前進戒則召公芮伯並進此報誥則不及二公而獨呼庶邦者以二公顧命大臣康王所師承不敢斥以告之也康王初即位庶邦皆先朝列土之侯故稱惟予一人釗者自謙而召示尊諸侯之意報誥蓋彼以是戒我故我以誥而報之也昔君文武丕平富不務咎者康王之意蓋謂召公等進戒皆言成王以賞罰定功欲己以六師保命康王則以為揆之以己意若有所未安故引文武之事以報告之謂昔君文王武王之於天下皆大均平其富厚之澤使之家給人足不以咎罰治人為務凢其廟堂之上所以躬行者惟底至治信以此道充實於己故𤼵而為輝光則昭明於天下言愛民之徳自足昭明著見於天下使天下見徳而不見刑不待恊賞罰張六師也王氏謂底至致其至也大學之道物格而後知至蓋窮理之事言極其窮理之妙也張彥政推廣其意謂底至致至也致至所以窮理齊信致一也致一所以盡性此又因王氏之説而強加牽合未為切當蓋齊者聖人肅敬之徳也信者聖人誠慤之徳也文武於齊信之徳能致其所至蓋極其至也康王既言文武務徳不務刑之事以見己當惟徳之尚蓋文武之時惟其務徳不務刑故一時之臣則有熊羆之士以奮其忠力以捍衛於外有不二心之臣以効其忠直以彌縫於內內外同心以保安乂治王家故國祚至今綿延鞏固又有以見得人則六師不必張也文武惟能如此所以能端命於上天端命之説諸家不同孔氏謂受上天端直之命加一受字此説不可用也少頴謂端為當亦未安張無垢為用此端直以命於帝亦自牽強不若謂文武惟用上文之事以肇端大命於上天其説為簡易不費辭文武既用此道以肇端大命於上天故上天用順其道而付與以天下四方使之為君也文武既為天下君又不止為一時計於是衆建諸侯以正其屏翰之助以蕃衛在我後嗣子孫康王於此蓋報誥諸侯欲其推誠匡衛王室故言文武所以建侯者寔為我子孫設也然則為諸侯者當如何哉惟當相與顧念安行爾祖先公所以臣服於我先王之事而輔我一人足矣胥相也暨與也顧念也蓋欲相與顧念以安行乃祖之事故言胥暨顧也同姓謂之伯父叔父異姓謂之伯舅叔舅康王獨言伯父者舉尊者告則卑者在其中也雖爾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者蓋康王謂爾諸侯莫以身逺王室不念人君言身雖在外而心則當念念不忘王家也無垢謂人臣無已以人主為已人臣無心以人主為心以人主為已故身在外而不以在外自棄以人主為心故心在王室而不以王室為逺此説甚當用奉恤厥若無遺鞠子羞此又康王責之之切也謂爾侯當用我此言奉憂其所順謂當憂其所當行之事以輔我一人使我一人頼之不可違背其訓而反與我以羞辱之事也順此言則為我之榮也反此言則為我之辱也
  羣公既皆聴命相揖趨出王釋冕反䘮服
  康王既報誥羣公謂召公及以下諸侯卿大夫入即位者王誥命相禮者於是揖之悉皆趨出蓋既進則必待揖而後拜將退則必待揖而後出以見人臣進退惟君命是聴也王釋冕反䘮服蓋以自受顧命時服麻冕黼裳今事既畢故向所服黼冕之服則釋去之而反吉從㐫以服䘮服居倚廬也東坡疑居䘮以吉服見諸侯為失禮然當時召公先朝老臣與周公相處之乆講肄非一日又不至失禮且顧命前此未有吉服受顧命召公必有所處豈可執一説以疑聖賢而不思其更有一説召公行之孔子定之自當時至今無有敢議之者必無可疑矣且當時孔門髙弟稍有可疑無不咨訪如髙宗諒隂顯然之理一稍可疑尚質之聖人況此居䘮吉服若有可疑安得不問哉故雖蘇氏之説反復有據未敢以疑召公也











  尚書詳解卷二十三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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