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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子集疏 (四庫全書本)/卷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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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疏卷八     宋 蔡模 撰
  離婁章句下凡三十三章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諸馮負夏鳴條皆地名在東方夷服之地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岐周岐山下周舊邑近畎夷畢郢近豐鎬今有文王墓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歲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得志行乎中國謂舜為天子文王為方伯得行其道於天下也符節以玉為之篆刻文字而中分之彼此各藏其半有故則左右相合以為信也若合符節言其同也先聖後聖其揆一也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集疏曰朱子曰言古人所為恰與我相合只此便是至善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後乎千百世之未來只是此箇道理孟子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正謂是爾或問孟子以舜卒於鳴條則湯與桀戰之地而竹書有南巡不反禮記有葬於蒼梧之說何邪曰孟子之言必有所據二書駁雜恐難盡信然無他考驗則亦論而闕之可也問符節之制曰古人多以玉為之如牙璋以起軍旅周禮中有以玉為符節又有竹符又有英蕩符蕩小節竹今使者謂之蕩節也刻之為符漢有銅虎符竹使符銅虎以起兵竹使郡守用之凡符節右留君所左以與其人有故則君以其右合其左以為信也曲禮曰獻田地者執右契右者取物之劵也如發兵取物徴召皆以右取之也○子産聽鄭國之政以其乘輿濟人於溱洧乗去聲溱音臻洧榮美反○子産鄭大夫公孫僑也溱洧二水名也子産見人有徒渉此水者以其所乗之車載而庶之孟子曰惠而不知為政惠謂私恩小利政則有公平正大之體綱紀法度之施焉歲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涉也槓音江○槓方橋也徒杠可通徒行者梁亦橋也輿梁可通車輿者周十一月夏九月也周十二月夏十月也夏令曰十月成梁蓋農功已畢可用民力又時將寒沍水有橋梁則民不患於徒涉亦王政之一事也君子平其政行辟人可也焉得人人而濟之辟與闢同焉於虔反○闢辟除也如周禮閽人為之辟之辟言能平其政則出行之際辟除行人使之避已亦不為過況國中之水當涉者衆豈能悉以乘輿濟之哉故為政者毎人而恱之日亦不足矣言毎人皆欲致私恩以悅其意則人多日少亦不足於用矣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舊不以小惠得孟子之意矣○集疏曰或問孔子以子産之惠為君子之道而子以私恩小利言之何也曰孔子之言通乎巨細故不害其為君子之道此承上文乗輿濟人而言則私恩小利而已矣曰子産濟人之事有仁人之心焉其惠雖小猶不失乎為政之本若孟子所謂先王之政者乃獨以時脩橋梁而已將不反為治之末邪徒謹於此而愛人之心不至吾恐其所以自結於民者或反不若子産之深也曰子産之事可謂有不忍人之心矣然先王以不忍人之心而行不忍人之政是以其體正大而均平其法精密而詳盡而其利澤之及人如天地之於萬物莫不各足其分而莫知其功之所自苟有是心而無是政則不過能煦濡姑息苟取恱於目前而結其驩虞之愛顧其耳目之所不及則恩惠之施已不免於有所遺矣況以天下國家之大又安得人人而濟之邪昔諸葛武侯嘗言治世以大德不以小惠而其治蜀也官府次舎橋梁道路莫不繕理是亦庶幾乎先王之政矣曰子産相鄭能使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則非不知為政者橋梁之脩尤非難事乃獨有闕於此何邪曰子産之才之學於先王之政雖有所未盡然其於橋梁之脩蓋有餘力而其惠之及人亦有大於乗輿之濟者矣意者此時偶有故而未就又不忍乎冬涉之艱而為是者然暴其小惠以恱於人人亦恱而稱之孟子慮夫後之為政者或又恱而效之則其流必將有廢公道以市私恩違正理以干虛譽者故極語而深譏之以警其微亦拔本塞源之意也此說最為得之○孟子告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孔氏曰宣王之遇臣下恩禮衰薄至於昔者所進今日不知其亡則其於羣臣可謂邈然無敬矣故孟子告之以此手足腹心相待一體恩義之至也如犬馬則輕賤之然猶有豢養之恩焉國人猶言路人言無怨無德也土芥則踐踏之而已矣斬艾之而已矣其賤惡之又甚矣寇讎之報不亦宜乎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為去聲下為之同○儀禮曰以道去君而未絶者服齊衰三月王疑孟子之言太甚故以此禮為問曰諫行言聽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徃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裡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導之出疆防剽掠也先於其所往稱道其賢欲其收用之也三年而後收其田祿里居前此猶望其歸也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搏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裡此之謂寇讎寇讎何服之有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往之國如晉錮欒盈也○潘興嗣曰孟子告齊宣王之言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跡不若孔子之渾然也蓋聖賢之別如此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齊王深言報施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則豈處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蓋如此○集疏曰案呂氏曰此說君臣相待厚薄感應之理非謂待之之禮當如寇讎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韓退之此語如何道是好文王豈不知紂之無道卻如此說蓋臣子無說君父不是底道理只得說如此此是去不得處便見得是君臣之義○潘興嗣字延之○孟子曰無罪而殺士則大夫可以去無罪而戮民則士可以徙言君子當見幾而作禍已迫則不能去矣○孟子曰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張氏曰此章重出然上篇主言人臣當以正君為急此章直戒人君義亦小異耳○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察理不精故有二者之蔽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處宜豈為是哉○集疏曰或問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何謂也程子曰恭本為禮過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予人為義過予是非義之義也張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但非時中者皆是也時中之宜甚矣須精義入神觀其㑹通以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樂音洛○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薫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者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已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集疏曰朱子曰養者非速使之中使之才漸民以仁摩民以義之謂下以善養人同○孟子曰人有不為也而後可以有為程子曰有不為知所擇也惟能有不為是以可以有為無所不為者安能有所為邪○孟子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此亦有為而言○集疏曰或問所謂後患者謂得罪於其人邪抑恐其亦言已之不善邪曰是皆有之然斯言必有為而發今不可知其所指矣○孟子曰仲尼不為己甚者已猶太也楊氏曰言聖人所為本分之外不加毫末非孟子真知孔子不能以是稱之○集疏曰或問楊氏之說曰所謂本分者乃義理之至當非苟然而已也學者於此宜深察之一有小差則流而入於鄉原之亂德矣又曰稱人之善不可有心於溢美稱人之惡不可有心於溢惡皆不為已甚之事也或上龜山書雲徐行後長得堯舜之道不為己甚知仲尼之心龜山平日喜此兩句也○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行去聲○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集疏曰或問諸說曰尹氏所謂信果在其中者亦其言外之餘意也○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大人之心通達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則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集疏曰或問赤子之心張子呂氏以為未發而程子以為已發夫赤子之心固不可為未發然豈不亦有未發之時乎曰程子之告呂與叔固自以前所謂言心皆指已發者為未當矣夫赤子之心衆人之心各有未發已發之時但赤子之心未有私意人慾之累故雖其已發而未必中節要亦為未逺乎中耳曰程子所謂聖人之明鑑止水其所以異於赤子之純一無偽者何也曰赤子之心全未有知然以其未有私意人慾之累也則亦純一無偽而已爾衆人旣有所知則雜乎私意人慾而失之聖人則明物察倫酬酢萬變而私意人慾淨盡不留是以若明鑑止水之湛然不動而物無不照也又曰赤子之心固無巧偽但於理義未能知覺渾然赤子之心而已大人則有知覺擴充之功而無巧偽安排之鑿故曰不失赤子之心著箇不失字便是不同處張敬夫謂從初不失此恐太拘旣失而反之卻到此地位亦何害其為不失乎又曰大人無所不知無所不能卻是赤子無所知無所能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能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能㡳純一無偽○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養去聲○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舎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集疏曰王德脩雲親聞和靖說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曰親之生也好惡取舎得以言焉及其死也好惡取舎無得而言當是時親之心即子之心子之心即親之心故曰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此亦說得好○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造七到反○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道則其進為之方也資猶藉也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逢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識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已也自得於已則所以處之者安固而不搖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者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徃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潛心積慮優游饜飫於其閒然後可以有得若急迫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集疏曰或問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何也曰學是理則必是理之得於身也不得於身則口耳焉而已矣然又不可以彊探而力取也必其深造之以道然後有以黙識心通而自然得之也蓋造道之不深者用力於皮膚之外而責效於日用之間不以其道者從事於虛寂之功而妄意於言意之表是皆不足致乎黙識心通之妙而自得之也必多致其力而不急其功必務其方而不躐其等則雖不期於必得而其自然得之將有不可禦者矣曰自得之則居之安何也曰未得之則固無可居之地得而不出於自然則雖有所居而不安惟自得之則理之在我者吾皆得以居之如人有室廬之安動作起居種種便適自眷戀而不去也曰居之安則資之深何也曰未得其所居則無所藉以為用居而未安則其所藉以為用者淺迫而易窮惟居之安則理之在我者吾皆得藉以為用而無窮如富人蓄積之多金珠穀帛無求不獲見其出而不見其盡也曰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何也曰無所資者固無本之可求資之淺者取之艱逺而或值或不值也惟資之深者不待逺求而所取無不得如旣取其身之左而值其所資之本又取其身之右而復值其所資之本以水譬之苟其源之盛則滔滔汨汨不舎晝夜或泝或㳂無不值其來處此君子所以欲其自得之也問集註道者進為之方是如何曰此是趙岐之說亦未甚親切卻只是循道以進耳又雲君子深造之以道語勢似稍倒道字合在深造之前方是蓋道是造道之方法循此進進不已便是深造之猶言以這方法去深造之也今曰深造之以道是深造之以其方法也以道是工夫深造是做工夫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之次序即是造道之方法若人為學依次序便是以道不依次序便不是以道能以道而為之不已造之愈深則自然而得之旣自得之而為我有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一句又要人看蓋自家旣自得之則所以資藉者深取之無窮用之不竭只管取只管有滾滾地出來無窮自家資他他又資給自家如掘地在下藉上面源頭水來注滿若源頭深則源源來不竭又如富人大寳藏裏只管取只管有取之左右逢其原蓋這件事也撞著這本來㡳道理那件事也撞著這本來㡳道理事事物物頭頭件件皆撞著這道理如資之深那源頭水只是一路來到得左右逢原四方八面都來然這箇只在自得上纔自得則下面節次自是如此又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深造正與淺躁相反若不深造而欲以淺迫得之便是彊探力取深造者只是旣下工夫又下工夫待其真積力久則自得之矣所謂優游饜飫只深造後自如此非深造之外別又欲其自得也與下章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之義同○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說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鬬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說到至約之地耳蓋承上章之意而言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集疏曰程子曰博與約正相對聖人教人只此兩字博是博學多識多聞多見之謂約只是使人知要也楊氏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雲多聞守之以約多見守之以卓其言終有病與孟子之言異矣蓋博學詳說所以趨約至於約則其道得矣謂之守以約卓於多聞多見之中將何以為約卓而守之中乎或問十五章之說朱子曰所謂約者吾於論語已言之矣此則正以知要而言也然亦上章之餘意故記者屬之蓋博學詳說者以道深造之謂其曰將以反說約者則欲其自得之深也曰楊氏分別孟揚得失如何曰意極親切然語亦有未盡使讀者不能無疑蓋所謂博約由孟子之言則博者所以極夫理之散殊約則舉是散殊而一貫之耳是以旣博學之又詳說之而又卒㑹於約蓋所謂博且詳固未嘗出於約之外而所謂約於博且詳者又未嘗有所遺也由揚子之言則所謂約者乃博中之一物方其博也固不知此之為約而茫然泛然雜取乎其外及其約也則又守此一物而於所謂博者之中僅乃處其千萬之一焉是亦何足以為約而守之乎以是推之則楊氏之意得矣又曰約自博中來旣博學又詳說講學直是精確將來臨事自有箇頭緒纔有頭緒便見簡約若是平日講貫得不詳悉及至臨事只覺得千頭萬緒更理㑹不下如此則豈得為約又雲通貫處便是約不是通貫了又去裏面尋討箇約程子說格物處雲但積累多後自脫然有貫通處積累多後便是學之博脫然有貫通處便是約又雲某嘗不喜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多聞則守之以約多見則守之以卓之說多聞了又更要一箇約去守他正如說貫通了又別去尋討箇約也○孟子曰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養人然後能服天下天下不心服而王者未之有也王去聲○服人者欲以取勝於人養人者欲其同歸於善蓋心之公私小異而人之嚮背頓殊學者於此不可以不審也○集疏曰朱子曰以善服人者唯恐人之進於善也如張華之對晉武帝恐呉人更立令主則江南不可取之類是也以善養人者惟恐人之不入於善也若湯之事葛遺之牛羊使人往為之耕之類是也○孟子曰言無實不祥不祥之實蔽賢者當之或曰天下之言無有實不祥者惟蔽賢為不祥之實或曰言而無實者不祥故蔽賢為不祥之實二說不同未知孰是疑或有闕文焉○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亟去吏反○亟數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舎放皆上聲○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舎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海如人有實行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極也苟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澮古外反涸下各反聞去聲○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也如人無實行而暴得虛譽不能長久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恥者恥其無實而將不繼也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㫖微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之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嘗以聞達告子張矣達者有本之謂也聞則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集疏曰所謂聲聞過情這箇大段務外且更就中間言之如為善無真實懇惻之意為學而勉彊苟且徇人皆是不實就此反躬思量方得○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幾希少也庶衆也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閒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正也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物事物也明則有以識其理也人倫說見前篇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也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略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彊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之而無不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君子所存存天理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集疏曰問人之所以異於禽獸幾希處曰人物之所同者理也所不同者氣也人心虛靈無所不明禽獸便昬了只有一兩路子明如父子有愛雌雄有別之類人之虛靈皆推得去禽獸便推不去人若以私慾蔽此虛靈便是禽獸人與禽獸只爭這些子所以謂之幾希又雲察深於明與易繫明於天之道察於民之故同程子曰人只箇天理卻不能存得更做恁人又曰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然後由仁義行張子曰明庶物察人倫然後能精義致用率其仁義而行或問明物察倫而後能由仁義行程子張子之說如何曰是三言者以學者言之則有序猶格物致知而後意誠心正也以聖人言之則生知安行不可以先後言矣二夫子之言亦以其始終條理言之非真以為有先後也問孟子何以只說舜曰堯自是渾然舜卻是就事物上經歴一一理㑹過○孟子曰禹惡㫖酒而好善言惡好皆去聲○戰國䇿曰儀狄作酒禹傚而甘之曰後世必有以酒亡其國者遂疏儀狄而絶旨酒書曰禹拜昌言湯執中立賢無方執謂守而不失中者無過不及之名方猶類也立賢無方惟賢則立之於位不問其類也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而讀為如古字通用○民已安矣而視之猶若有傷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之愛民深而求道切如此不自滿足終日乾乾之心也武王不泄邇不忘逺泄狎也邇者人所易狎而不泄逺者人所易忘而不忘德之盛仁之至也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三王禹也湯也文武也四事上四條之事也時異勢殊故其事或有所不合思而得之則其理初不異矣坐以待旦急於行也○此承上章言舜因歴敘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其憂勤惕厲之意蓋天理之所以常存而人心之所以不死也○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卻泄邇忘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集疏曰問湯莫是執中道以立賢否朱子曰不然執中自是執中立賢自是立賢但執中卻與子莫之執中不同故集註謂守而不失也問程張皆以望道為望治集註謂求道之切如此竊謂博施濟衆脩已以安百姓堯舜猶以為病文王之心即此心也不知是否曰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是文王望道如未見之事又曰望道而未之見此句與上文視民如傷為對孟子之意曰文王保民之至而視之猶如傷體道之極而望之猶未之見其純亦不已如是或問以而為如亦有據乎曰詩曰垂帶而厲鄭箋曰而亦如也此以而為如也春秋星隕如雨左氏曰與雨偕也此以如為而也故陸氏釋文序論音讀之訛曰而如靡異則混讀互用久矣曰求道之切恐非所以言聖人之心也奈何曰正以其德為聖人而心不自足如此是乃所以深明聖人之心也胡不以視民如傷例觀之乎夫文王之民固已無凍餒者矣而視之猶若有傷則其於道雖已與之為一亦何害其望之如未見哉曰有謂武王之不泄邇不忘逺非仁也勢不得不然也信乎曰此以世俗計較之私心窺度聖人者之言也聖人之心所以異於衆人者以其大公至正周流貫徹無所偏倚雖以天下之大萬物之多而視之無異於一身爾是以其於人之痾癢疾痛無有不知而所以撫摩而抑搔之者無有不及此武王之不泄邇不忘逺所以為德之盛而仁之至也今曰迫於勢而非仁則不知其視聖人之心為如何而指所謂仁者為何物哉○孟子曰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王者之跡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隱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乗去聲檮音逃杌音兀○乗義未詳趙氏以為興於田賦乗馬之事或曰取記載當時行事而名之也檮杌惡獸名古者因以為凶人之號取記惡垂戒之義也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春秋之時五霸迭興而桓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蓋言斷之在已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賛一辭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此又承上章歴敘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集疏曰楊氏雲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春秋之時詩非盡亡也黍離降而為國風則雅之詩亡矣雅亡則無政春秋所為作也然孔子曰述而不作孟子曰孔子作春秋何也蓋當是時周雖未亡所存者名位而已慶賞刑威不行焉孔子以一字為褒貶以代刑賞前此未有也故曰春秋天子之事也故謂之作然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其義則丘竊取之是亦述之而已胡氏春秋傳曰案邶鄘而下多春秋時詩也而謂詩亡然後春秋作何也自黍離降為國風天下無復有雅而王者之詩亡矣春秋作於隱公適當雅亡之後問王者之跡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先儒謂自東遷之後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矣恐是孔子刪詩之時降之曰亦是當時自如此要識此詩如周南召南在鎬豐之時其詩為二南後來在洛邑時其詩為黍離只是二南進而為二雅二雅退而為王風二南之於二雅便是如登山到得黍離時節便是下坡了蔡氏雲王者之跡熄傷王者之跡熄而其義不明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言春秋所載之事與文也其義則丘竊取之矣其義冐上文王者而言蓋王者之義也孔子有王者之德而無王者之位故竊取王者之義而定二百四十二年之邪正所謂為百王不易之大法者也竊取者以無其位而用其法所謂罪我者也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所謂知我者也○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澤猶言流風餘韻也父子相繼為一世三十年亦為一世斬絶也大約君子小人之澤五世而絶也楊氏曰四世而緦服之窮也五世袒免殺同姓也六世親屬竭矣服窮則遺澤寖㣲故五世而斬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私猶竊也淑善也李氏以為方言是也人謂子思之徒也自孔子卒至孟子遊梁時方百四十餘年而孟子已老然則孟子之生去孔子未百年也故孟子言予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傳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蓋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也○此又承上三章歴敘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詞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集疏曰張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蓋謂孟子去孔子猶在五世之內雖不親為弟子其餘澤在人我得私取以為善朱子曰讀此一篇使人心惕然而常存也○孟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取傷廉可以與可以無與與傷惠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先言可以者略見而自許之辭也後言可以無者深察而自疑之辭也過取固害於亷然過與亦反害其惠過死亦反害其勇蓋過猶不及之意也林氏曰公西華受五秉之粟是傷廉也冉子與之是傷惠也子路之死於衞是傷勇也○集疏曰朱子曰可以取可以無取是先見得可以取後來卻見得可以無取如此而取之則傷於廉矣蓋後來見者尤定故也與死亦然或問取者貪之屬不取者廉之屬猶與之為惠不與之為嗇死之為勇不死之為怯也今以過取者為傷廉則宜以不與為傷惠不死為傷勇矣而反以與為傷惠死為傷勇何哉曰過取之傷廉過於此而侵奪於彼者也過與之傷惠過死之傷勇過於此而反病乎此者也蓋奪乎彼者其失為易見而病乎此其失為難知也故孟子舉傷廉以例二者是亦孔子過猶不及之意耳○王彥輔曰可以死可以無死死傷勇夫人之於死也何以知其不可哉蓋視義為去就死生之際惟義所在則義所以對死者程子聞而語之曰不然義無對朱子曰程子所謂義無對者精約有味問取之傷廉不難於擇矣可與不可與可死不可死之間不幸擇之不精與其吝嗇寧過與與其苟生寧就死在學者則當平日極其窮理之功庶於取舎死生之際不難於精擇也曰此意極好但孟子之意卻是恐人過與而輕死也○逄蒙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已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明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雲爾惡得無罪逄薄江反惡平聲○羿有窮后羿也逄蒙羿之家衆也羿善射篡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薄耳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衞衞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衞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乗矢而後反他徒河反矣夫夫尹之夫並音扶去上聲乗去聲○之語助也僕御也尹公他亦衞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也扣輪出鏃令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教之則必無逄蒙之禍然夷羿篡弒之賊蒙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蓋特以取友而言耳○集疏曰程子曰子濯孺子為將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師之意○孟子曰西子蒙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西子美婦人蒙猶冐也不潔汙穢之物也掩鼻惡其臭也雖有惡人齊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齊側皆反○惡人醜貌者也○尹氏曰此章戒人之喪善而勉人以自新也○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為本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跡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發見之已然則必有跡而易見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而理自明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然其所謂故者又必本其自然之勢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矯揉造作而然者也若人之為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惡為皆去聲○天下之理本皆順利小智之人務為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之性而不為害也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也天雖髙星辰雖逺然求其已然之跡則其運有常雖千嵗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況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為哉必言日至者造厯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為厯元也○程子曰此章專為智而發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為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反為不智程子之言可謂深得此章之㫖矣○集疏曰問程子謂則語助也故者本如是也今言天下萬物之性必求其故者只是欲順而不害之也此說如何朱子曰則字亦不可作助語看了則有不足之意性最難名狀天下之言性者止說得故而已矣故字難為別下字如故有所以然之意利順也順其所以然則不失其本性矣問程子以為言天下萬物之性何也曰此倒說了文勢只是雲天下之言性者止可說故而已矣如此則天下萬物之性在其間矣故是已然之跡父子之所以親君臣之所以義夫婦之別長幼之序皆有箇已然之跡但只順利處便是故之本如水之性故下也然搏之過顙激之在山便非其性爾仁義禮智性也仁之惻隱義之羞惡禮之辭讓智之是非此即性之故也四端則無不順利然四端皆有相反者如殘忍之非仁不恥之非義不遜之非禮昬惑之非智即故之不利者也又曰故者已然之跡也如性之有仁義禮智不可得而見而惻隱羞惡恭敬是非則有已然之跡矣然四者之發非有所矯揉而後成也非以利為本邪語録雲性最難名狀所以只就故上說故是已發見者便分明易見集註謂故者已然之跡縁無箇字下得故下箇跡字或問程子以此章專為智而發今以章首之言推之恐其或為性發而非智之謂也曰不然章首之言所以發明天下事物莫不各有自然之理又皆有跡而可尋以見智之不必用而不可用其下遂言惡夫鑿智之說而卒又歸章首之意使其專為性發則其言之詳略豈當若是其倒置哉問故者以利為本與苟求其故一般否曰厯象自今日推筭而上極於太古開闢之時更無差錯只為有此已然之跡可以推測耳天與星辰間或躔度有少差錯久之自復其常以利為本亦猶天與星辰循常度而行苟不如是皆鑿之謂也模謂禹之行水行其所無事即禹貢導菏澤導岍導嶓冢導弱水導黒水導河導漾導江導沇水導淮導渭導洛凡十二處無非因水性之所以然而導達之也○公行子有子之喪右師徃弔入門有進而與右師言者有就右師之位而與右師言者公行子齊大夫右師王驩也孟子不與右師言右師不悅曰諸君子皆與驩言孟子獨不與驩言是簡驩也簡略也孟子聞之曰禮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相揖也我欲行禮子敖以我為簡不亦異乎朝音潮○是時齊卿大夫以君命弔各有位次若周禮凡有爵者之喪禮則職喪涖其禁令序其事故云朝廷也歴更涉也位他人之位也右師未就位而進與之言則右師歴已之位矣右師已就位而就與之言則已歴右師之位矣孟子右師之位又不同階孟子不敢失此禮故不與右師言也○集疏曰或問此章之說愚嘗聞之師曰陳司敗譏孔子為有黨而孔子受之不辭右師以孟子為簡已而孟子辨之如此其力聖賢地位固不同也使孟子聞右師之言而曰禮也足矣無已而曰朝廷不歴位而相與言不踰階而揖則已微見圭角矣然猶可也而又必盡其辭焉此所以鋒芒發露而不及孔子之渾然也學者於此宜致察焉又曰朝廷之禮旣然則當是之時雖不鄙之亦不得與之言矣鄙王驩事於出弔處已見之此章之意則以朝廷之禮為重時事不同理各有當聖賢之言無所苟也○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以仁禮存心言以是存於心而不忘也○集疏曰問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是本有此仁禮只要常存而不忘否曰非也他這箇從存心上說下來言君子所以異於小人者以其存心不同耳君子則以仁以禮而存之於心小人則以不仁不禮而存之於心這箇存心與存其心養其性底不同只是處心與人不同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此仁禮之施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恆胡登反○此仁禮之驗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橫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橫去聲下同○橫逆謂彊暴不順理也物事也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由與猶同下放此○忠者盡已之謂我必不忠恐所以愛敬人者有所不盡其心也自反而忠矣其橫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難去聲○奚擇何異也又何難焉言不足與之校也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由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集疏曰朱子曰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是則可憂也此便是知恥知恥則進學不得不勇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夫音扶○鄉人鄉里之常人也君子存心不苟故無後憂○集疏曰或問楊氏以孟子之自反不如顔子之不校愚謂此說固善然不校者不見可校乃盛德自然之事自反者反求諸已乃下學用力之方髙下淺深各有攸當學者若於橫逆之來不務自反而欲直以不校為事則亦妄意躐等而卒為頽墮苟且之歸矣可不審哉曰古之聖人多矣必言舜為法於天下何也曰法者人倫而已也聖人因其常而處之不失未足以見人道之盡惟舜極其變而不失其常是以人道之盡於此尤可以見焉故特舉舜而為言耳然其所謂法者亦豈舜之自為哉但性天之妙人所難明而舜之所行有以盡發其藴使天下後世無不見聞故舉舜以為法耳程子所謂觀乎聖人則見天地者正謂此也○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事見前篇顔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食音嗣樂音洛孟子曰禹稷顔囘同道聖賢之道進則救民退則脩已其心一而已矣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已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已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由與猶同○禹稷身任其職故以為已責而救之急也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聖賢之心無所偏倚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任亦能憂禹稷之憂也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雖被髮纓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髮而結纓徃救言急也以喻禹稷鄉鄰有鬭者被髮纓冠而徃救之則惑也雖閉戶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遇皆盡善○集疏曰案程子曰記曰君子而時中如三過其門而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則不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三過其門而不入則非中矣故曰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張子曰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顔子固可以為禹稷之事如不伐善無施勞是乃禹稷之事也顔子勿用耳其出其處更觀人臨時志守如何楊氏答陳瑩中曰禹思天下之溺猶已溺之稷思天下之飢猶已飢之過門不入弗子其子至胼胝手足而不為病君子不謂之過顔淵在陋巷飯疏飲水終日如愚然君子不謂之不及蓋禹稷被髮纓冠而徃救之者也顔淵門戸者也故孟子曰易地則皆然若顔淵禹稷不當其可則是楊墨而已君子不與也模案程子上仁祖書有曰所謂道非大成不苟於用者顔囘之徒是也天之大命在夫子矣故彼得自善其身非至聖人則不出也深有得乎顔子居亂世之意○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貌敬之也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弈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很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好養從皆去聲很胡懇反○戮羞辱也很忿戾也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夫音扶○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夫章子之夫音扶為去聲屏必井反養去聲○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屬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於衆所惡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楊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集疏曰朱子曰孟子之於匡章楊氏之論得之據章之所為因責善於父而不相遇雖是父不是然便至如此蕩業出妻屏子終身不養豈得為孝故孟子言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此便是責之以不孝也但其不孝之罪未至於可絶之地耳後人因孟子不絶之則又欲盡雪章子之不孝以為孝此皆不公不正倚於一偏也必若孟子之所處然後可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又曰匡章想是箇拗彊底人觀其意屬於陳仲子可見惟其皆是此様人所以說得合○曽子居武城有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曰無寓人於我室毀傷其薪木寇退則曰脩我牆屋我將反寇退曽子反左右曰待先生如此其忠且敬也寇至則先去以為民望寇退則反殆於不可沈猶行曰是非汝所知也昔沈猶有負芻之禍從先生者七十人未有與焉與去聲○武城魯邑名盍何不也左右曽子之門人也忠敬言武城之大夫事曽子忠誠恭敬也為民望言使民望而效之沈猶行弟子姓名也言曽子嘗舎於沈猶氏時有負芻者作亂來攻沈猶氏曽子率其弟子去之不與其難言師賓不與臣同子思居於衞有齊寇或曰寇至盍去諸子思曰如伋去君誰與守言所以不去之意如此孟子曰曽子子思同道曽子師也父兄也子思臣也微也曽子子思易地則皆然微猶賤也尹氏曰或逺害或死難其事不同者所處之地不同也君子之心不繫於利害惟其是而已故易地則皆能為之○孔氏曰古之聖賢言行不同事業亦異而其道未始不同也學者知此則因所遇而應之若權衡之稱物低昂屢變而不害其為同也○儲子曰王使人瞷夫子果有以異於人乎孟子曰何以異於人哉堯舜與人同耳瞷古莧反○儲子齊人也瞷竊視也聖人亦人耳豈有異於人哉○集疏曰楊氏曰聖人人倫之至也豈有異於人乎哉堯舜之道曰孝弟不過行止疾徐而已皆人所日用而昧者不知也夏葛而冬裘渴飲而飢食日出而作晦而息無非道者推是而求之則堯舜與人同其可知己○齊人有一妻一妾而處室者其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其妻問所與飲食者則盡富貴也其妻告其妾曰良人出則必饜酒肉而後反問其與飲食者盡富貴也而未嘗有顯者來吾將瞷良人之所之也蚤起施從良人之所之徧國中無與立談者卒之東郭墦間之祭者乞其餘不足又顧而之他此其為饜足之道也其妻歸告其妾曰良人者所仰望而終身也今若此與其妾訕其良人而相泣於中庭而良人未之知也施施從外來驕其妻妾施音迤又音易墦音燔施施如字○章首當有孟子曰字闕文也良人夫也饜飽也顯者富貴人也施邪施而行不使良人知也墦冢也顧望也訕怨詈也施施喜悅自得之貌由君子觀之則人之所以求富貴利達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者幾希矣孟子言自君子而觀今之求富貴者皆若此人耳使其妻妾見之不羞而泣者少矣言可羞之甚也○趙氏曰言今之求富貴者皆以枉曲之道昬夜乞哀以求之而以驕人於白日與斯人何以異哉○集疏曰黃氏雲孟子於辭受出處之際未嘗不拳拳焉齊王欲見則辭以疾王驩輔行則不與言欲授以室則卻而不從欲留其行則臥而不應枉尺直尋則非之不辨禮義則非之旣譬以鑚穴隙相窺又譬以登龍斷而罔利至於墦間之喻辭㫖懇切若是者何邪義與利之間君子小人之所由分而天下國家治亂之所關擊也義者天理之公利者人慾之私循天理之公則辭受出處惟義之從惟命之安是旣足以全吾此心之德矣以之治人則必能立懦而激貪以之事君則必能仗節而死義徇人慾之私者反是卑辱苟賤惟利之趨旣已喪其本心矣則傷風敗教欺君誤國皆斯人為之也聖賢安得不深致其戒哉今觀墦間一章所以形容其苟賤之態雖三尺童子亦知惡之然流俗滔滔務為卑諂工簡牘事苞苴脅肩諂笑搖尾乞憐自少至老自朝至暮無一念不在於是視吾身心為何物視天下國家為何事其未得之也則憂愁窮蹙若不可以終日及其志得意滿則驕其親戚傲其里間然其可賤尤甚於墦間而莫之覺也學者要當深明義利之辨充吾羞惡之心而養吾剛大之氣然後知孟子之言誠末俗之箴砭也


  孟子集疏卷八
<經部,四書類,孟子集疏>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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