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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書大全 (四庫全書本)/孟子集註大全卷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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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集註大全卷九
  萬章章句上
  凡九章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於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號平聲
  舜往于田耕歴山時也仁覆敷救反閔下謂之旻天號泣於旻天呼去聲下同天而泣也事見形甸反虞書大禹謨篇書曰帝初於歴山往于田日號泣於旻天於父母怨慕怨己之不得其親而思慕也慶源輔氏曰父慈子孝理之常也何有於怨慕惟遭事之變故深思其所以不得於親之故而自怨咎其在我者有何罪戾而致然又思慕於親無頃刻忘必欲得親之歡心而後已此所謂怨慕也○新安陳氏曰怨慕二字真得舜之心亦包盡一章之意怨非怨親怨己之不得乎親也慕則念念不忘而思其親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以上言怨也人少則慕父母以下言慕也
  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於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於旻天於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髙曰是非爾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惡去聲夫音扶恝苦八反共平聲
  長息公明髙弟子公明髙曽子弟子於父母亦書辭言呼父母而泣也恝無愁之貌新安陳氏曰孟子推明公明髙之意以為孝子之心既不得乎親必不若是之恝然無愁也於我何哉自責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楊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為此言蓋舜惟恐不順於父母未嘗自以為孝也若自以為孝則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備以事舜於畎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為去聲
  帝堯也史記雲二女妻去聲之以觀其內觀其齊家九男事之以觀其外觀其治外○史記五帝紀舜年二十以孝聞三十而帝堯問可用者四岳咸薦虞舜曰可於是堯乃以二女妻舜以觀其內使九男與處以觀其外舜居溈汭內行彌謹堯二女不敢以貴驕事舜親戚甚有婦道堯九男皆益篤○朱子曰二女娥皇女英也蓋夫婦之間隠微之際正始之道所繫尤重故觀人者於此為尤切○雙峯饒氏曰觀者衆人之所共見以天子二女來處頑嚚傲之間㸔他如何處置二女和則是處置得是九男皆帝子亦難處若處之得其道亦自安百官只是百司如後世典籤㳙人之類又言一年所居成聚廣雅雲聚居也音慈喻反漢書音義雲小於郷曰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是天下之士就之也胥相去聲視也遷之移以與之也如窮人之無所歸言其怨慕迫切之甚也雲峯胡氏曰如窮人無所歸六字譬喻最形容得舜之情不得以自逹身不得以自安心不得以自釋其為怨慕廹切之甚可知
  天下之士恱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悅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
  孟子推舜之心如此以解上文之意極天下之欲不足以解憂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孟子真知舜之心哉慶源輔氏曰上文是説舜之實事此又孟子推述舜之心以解上文之意言舜之心事實有如此者耳舉天下之所欲不足以解憂者所性不存焉故也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者性之不可離而亦不可以不盡也
  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少好皆去聲
  言常人之情因物有遷釋人少至熱中惟聖人為能不失其本心也釋終身慕父母艾羙好也楚詞戰國䇿所謂幼艾義與此同楚辭九歌大司命篇慫長劔兮擁幼艾蓀獨宜兮為民正慫息拱反○戰國䇿趙孝成王篇公子魏牟過趙趙王迎之反至坐前有尺帛且令工人以為冠工顧見客來也因避趙王曰願聞所以為天下魏牟曰王能重王之國若此尺帛則國大治矣趙王不恱曰寡人豈敢輕國若此魏牟曰請為王説之王有此尺帛何不令前郎中以為冠王曰郎中不知為冠魏牟曰為冠而敗之奚虧於王之國而王必待工而後乃使之今為天下之工或非也社稷為虛器先王不血食而王不以予工乃與幼艾不得失意也熱中躁急心熱也言五十者舜攝政時年五十也五十而慕則其終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衆人之所欲為已樂音洛而以不順乎親之心為已憂非聖人之盡性其孰能之慶源輔氏曰心纔有一毫物慾之累而於其親有一毫之不順則於吾固有之性便有不盡處能盡其性則能不失其本心而為人倫之至也○西山真氏曰五十始衰聖人純孝之心則不以老而衰惟充極其天性之至孝而無一毫之不盡所以能如此○雙峯饒氏曰如孝便十分孝弟便十分弟忠便十分忠皆是盡性○新安陳氏曰常人變於私情所以汨其性聖人無私情之累所以盡其性孟子言此是以遏人慾擴天理也
  ○萬章問曰詩云娶妻如之何必告父母信斯言也宜莫如舜舜之不告而娶何也孟子曰告則不得娶男女居室人之大倫也如告則廢人之大倫以懟父母是以不告也懟直類反
  詩齊國風南山之篇也信誠也誠如此詩之言也懟讎怨也舜父頑母嚚音銀常欲害舜告則不聼其娶是廢人之大倫以讎怨於父母也東陽許氏曰懟父母言人之常情也為廢大倫則雖子亦不免有讎怨父母之心舜固非懟父母者然告則必廢大倫故不告也此聖人善處變事處
  萬章曰舜之不告而娶則吾既得聞命矣帝之妻舜而不告何也曰帝亦知告焉則不得妻也妻去聲
  以女為人妻如字曰妻去聲下同程子曰堯妻舜而不告者以君治之而已如今之官府治民之私者亦多慶源輔氏曰謂以君命治之不容瞽瞍不聼也官府治民之私或有理法當然而牽於私不肯然者則官司以法治之必使之然也
  萬章曰父母使舜完廩捐階瞽瞍焚廩使浚井出從而揜之象曰謨蓋都君咸我績牛羊父母倉廩父母干戈朕琴朕弤朕二嫂使治朕棲象往入舜宮舜在牀琴象曰鬱陶思君爾忸怩舜曰惟茲臣庶汝其於予治不識舜不知象之將殺已與曰奚而不知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弤都禮反忸女六反怩音尼與平聲
  完治也補全之捐去上聲也階梯也揜蓋也按史記曰使舜上時掌反塗廩瞽瞍從下縱火焚廩舜乃以兩笠自捍音汗而下去得不死後又使舜穿井舜穿井為匿空音孔旁出匿空隠匿之孔穴也舜既深入瞽瞍與象共下土實井舜從匿空中出去即其事也象舜異母弟也謨謀也蓋蓋井也舜所居三年成都故謂之都君咸皆也績功也舜既入井象不知舜已出欲以殺舜為已功也干盾樹尹反也戈㦸也周禮掌五兵五楯鄭雲五楯干櫓之屬禮圖雲今之三鋒㦸也內長四寸半胡長六寸以其與戈相類故云戈㦸也琴舜所彈五弦琴也弤琱丁聊反弓也通鑑外紀雲舜彈五弦之琴歌南風之詩琱弓漆赤弓尚書彤弓是也象欲以舜之牛羊倉廩與父母而自取此物也二嫂堯二女也棲牀也象欲使為己妻也象往舜宮欲分取所有見舜生在牀彈琴蓋既出即潛歸其宮也鬱陶思之甚而氣不得伸也象言已思君之甚故來見爾忸怩慙色也臣庶謂其百官也象素憎舜不至其宮故舜見其來而喜使之治其臣庶也孟子言舜非不知其將殺已但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兄弟之情自有所不能已耳萬章所言其有無不可知然舜之心則孟子有以知之矣他亦不足辨也程子曰象憂亦憂象喜亦喜人情天理於是為至程子曰萬章言舜完廩浚井之說恐未必有此事論其理而已堯在上而使百官事舜於畎畝之中豈容象得以殺兄而使二嫂治其棲乎學孟子者以意逆志可也○南軒張氏曰象之憂疾舜而謀害之也舜亦憂者憂已何以使象至此也象之喜者彼雲思君而以喜來舜固不逆其詐亦從而為之喜也憂也亦憂喜也亦喜是其心與之為一親之愛之不知其他此仁人之於弟天理人情之至也象憂而舜漠然不以為憂象喜而舜疑之不以為喜則在我之誠先不篤矣豈聖人之心也哉○慶源輔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肆人慾以絶兄弟之情者也象憂亦憂象喜亦喜順天理以見兄弟之情者也象之人慾雖熾舜之天理常存卒之象不格姦而源源以來則舜之天理化其人慾而消之矣○西山真氏曰象欲殺舜其跡甚明舜豈不知然見其憂則憂見其喜則喜畧無一毫芥蔕於其中後世骨肉之間小有疑隙則嫌猜萬端惟恐發之不早除之不亟至此然後知聖人之心與天同量也世儒疑堯在上二女嬪虞象無敢殺舜之理不知孟子但論舜之心使其有是處之不過如此豈必真有是哉○雙峯饒氏曰完廩浚井事儻無則不告而娶亦焉知其非無孟子於此不辨下章咸丘蒙之問孟子卻責之蓋下章是説舜身上事舜為天子不受堯與瞽瞍之朝此決然之理此章説象與瞽瞍之事容或有之是以不辨大凡㸔書且㸔大意如前章重在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兩句此章重在象憂亦憂象喜亦喜兩句
  曰然則舜偽喜者與曰否昔者有饋生魚於鄭子産子産使校人畜之池校人烹之反命曰始舍之圉圉焉少則洋洋焉攸然而逝子産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校人出曰孰謂子産智予既烹而食之曰得其所哉得其所哉故君子可欺以其方難罔以非其道彼以愛兄之道來故誠信而喜之奚偽焉與平聲校音效又音教畜許六反
  校人主池沼小吏也圉圉困而未紓音舒之貌洋洋則稍縱矣攸然而逝者自得而逺去也方亦道也罔蒙蔽也欺以其方謂誑古況反之以理之所有罔以非其道謂昧之以理之所無象以愛兄之道來所謂欺之以其方也舜本不知其偽故實喜之何偽之有○此章又言舜遭人倫之變而不失天理之常也新安陳氏曰不失天理之常則終可以囘人倫之變矣不格姦底豫之餘人倫豈終變也哉○東陽許氏曰魚入水有悠然而逝之理弟有思兄鬰陶之理故子産與舜皆信之舜之愛弟自天性況象又以愛兄之道來感之乎
  ○萬章問曰象日以殺舜為事立為天子則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
  放猶置也置之於此使不得去也萬章疑舜何不誅之孟子言舜實封之而或者誤以為放也
  萬章曰舜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兠於崇山殺三苖於三危殛鯀於羽山四罪而天下咸服誅不仁也象至不仁封之有庳有庳之人奚罪焉仁人固如是乎在他人則誅之在弟則封之曰仁人之於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親愛之而已矣親之欲其貴也愛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貴之也身為天子弟為匹夫可謂親愛之乎庳音鼻
  流徙也共音恭工官名驩兠人名二人比毗至反周相與為黨三苖國名負固不服殺殺其君也殛誅也鯀禹父名方命圯部鄙反族治水無功新安倪氏曰方命圯族見書堯典篇方命者逆上命而不行也圯敗族類言與衆不和傷人害物也皆不仁之人也幽州崇山三危羽山有庳皆地名也趙氏曰幽州北裔之地舜分冀北為幽州崇山南裔之山在今澧州慈利縣三危西裔之地禹貢在雍州或以為燉煌未詳羽山東裔之山在今海州朐山縣或曰今道州鼻亭即有庳之地也未知是否漢書顔師古註雲有庳在零陵今鼻亭是也萬章疑舜不當封象使彼有庳之民無罪而遭象之虐非仁人之心也藏怒謂藏匿其怒宿怨謂留蓄其怨雙峯饒氏曰仁人之於弟雖有怒亦不藏之雖有怨亦不留之少間便釋然親之欲其親近於我貴之是也愛之欲其得遂所欲富之是也
  敢問或曰放者何謂也曰象不得有為於其國天子使吏治其國而納其貢稅焉故謂之放豈得𭧂彼民哉雖然欲常常而見之故源源而來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此之謂也
  孟子言象雖封為有庳之君然不得治其國天子使吏代之治而納其所收之貢稅於象有似於放故或者以為放也蓋象至不仁處上聲之如此則既不失吾親愛之心而彼亦不得虐有庳之民也源源若水之相繼也來謂來朝音潮下同覲也不及貢以政接於有庳謂不待及諸侯朝貢之期而以政事接見有庳之君蓋古書之辭新安陳氏曰以此之謂也四字觀之知其為古書之辭而孟子引以證源源而來之意見形甸反其親愛之無已如此也○吳氏曰言聖人不以公義廢私恩亦不以私恩害公義舜之於象仁之至義之盡也朱子曰封之有庳富貴之是不以公義廢私恩所以為仁之至使吏治其國納貢賦而不得肆𭧂是不以私恩害公義所以為義之盡後世如漢文之於淮南景帝之於梁王始則縱之太過不得謂之仁後又窘治之甚不得謂之義皆兩失之○南軒張氏曰舜之處象可謂盡矣象雖不道而吾之弟也仁人之於弟親愛之而已矣或曰周公之於管蔡如之何蓋管蔡挾武庚以叛憂在廟社孽在生民周公為國弭亂也象之欲殺舜其事在舜之身耳固不同也舜與周公易地則皆然蓋其存心為天理人情之至則一也
  ○咸丘蒙問曰語雲盛徳之士君不得而臣父不得而子舜南面而立堯帥諸侯北面而朝之瞽瞍亦北面而朝之舜見瞽瞍其容有蹙孔子曰於斯時也天下殆哉岌岌乎不識此語誠然乎哉孟子曰否此非君子之言齊東野人之語也堯老而舜攝也堯典曰二十有八載放勲乃徂落百姓如喪考妣三年四海遏密八音孔子曰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舜既為天子矣又帥天下諸侯以為堯三年喪是二天子矣朝音潮岌魚及反
  咸丘䝉孟子弟子也語者古語也蹙顰蹙不自安也岌岌不安之貌也言人倫乖亂天下將危也齊東齊國之東鄙也孟子言堯但老不治事而舜攝天子之事耳堯在時舜未嘗即天子位堯何由北面而朝乎又引書及孔子之言以明之堯典虞書篇名今此文乃見形甸反於舜典蓋古書二篇或合為一耳言舜攝位二十八年而堯死也徂升也落降也人死則魂升而魄降故古者謂死為徂落遏止也宻靜也八音金石絲竹匏蒲交反土革木新安倪氏曰金鐘也石磬也絲琴瑟也竹簫箎也匏笙竽也土塤也革皷也木柷敔也樂器之音也南軒張氏曰堯老而命舜攝天子之事是則堯猶為君而舜則臣也堯崩舜率天下之臣民以為堯三年喪是猶以堯之事行於天下也至於堯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而天下獄訟謳歌歸之不容舍焉而後舜始踐天子位此堯舜相繼之際書傳所載莫詳焉而不獨見於孟子之書也○雙峯饒氏曰百姓是畿內百姓如平章百姓皆指畿內而言古者天子崩畿內百姓為之斬衰期年之服諸侯薨國內百姓為之斬衰皆期年也周制百姓期年今也百姓為之三年至於四海雖無服亦遏密八音不作樂
  咸丘蒙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濵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孑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不臣堯不以堯為臣使北面而朝也詩小雅北山之篇也普徧也率循也此詩今毛氏序雲役使不均已勞於王事而不得養去聲其父母焉其詩下文亦云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乃作詩者自言天下皆王臣何為獨使我以賢才而勞苦乎非謂天子可臣其父也文字也辭語也逆迎也雲漢大雅篇名也孑獨立之貌遺脫也言說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辭之志當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辭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真無遺種上聲矣惟以意逆之則知作詩者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真無遺民也朱子曰逆是前去追迎之意將自家意思去前靣等候詩人之志來如等人來相似今日等不來明日又等須等得來方得今人卻是硬捉他來便不是逆志所謂逆者其至否遲速不敢自必而聼於彼也大抵讀書須虛心平氣優遊玩味徐觀聖賢立言本意所向如何然後隨其逺近深淺輕重緩急而為之說庶乎可以得之若便以吾先入之說橫於胷次而驅牽聖賢之言以從己意設使義理可通已渉私穿鑿而不免於郢書燕說之誚況又義理窒礙實有所不可行乎○慶源輔氏曰以文害辭是泥一字之文而害一句之辭也以辭害意是泥一句之辭而害詩人設辭之意也意是己意志是詩人之志以我之意迎取詩人之志然後可以得之
  孝子之至莫大乎尊親尊親之至莫大乎以天下養為天子父尊之至也以天下養養之至也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此之謂也養去聲
  言瞽瞍既為天子之父則當享天下之養此舜之所以為尊親養親之至也豈有使之北面而朝之理乎詩大雅下武之篇言人能長言孝思而不忘則可以為天下法則也慶源輔氏曰上既言讀詩之法以破萬章之惑此又言尊親養親之至以見舜無使父朝已之理夫舜既為天子則瞽瞍實為天子之父備享四海九州之奉而舜為尊親養親之至矣故引下武詩以詠歎之以謂如舜者然後可謂能長言孝思而為天下法則者矣豈有使其父北面而朝之理乎○雙峯饒氏曰尊親養親雖是二事然尊與養相須養之至乃所以尊之也
  書曰祗載見瞽瞍䕫䕫齊栗瞽瞍亦允若是為父不得而子也見音現齊側皆反
  書大禹謨篇也祗敬也載事也䕫䕫齊栗敬謹恐懼之貌允信也若順也言舜敬事瞽瞍往而見之蔡氏曰敬其子之職事也敬謹如此瞽瞍亦信而順之也孟子引此而言瞽瞍不能以不善及其子而反見化於其子則是所謂父不得而子者而非如咸丘䝉之說也南軒張氏曰古之君有受教於臣以成徳者如太甲之於伊尹成王之於周公謂之君不得而臣亦可也蓋在子知盡事父之道在臣知盡事君之道而已自他人與後世觀之則見其有不得而臣不得而子者焉故云爾也○雲峯胡氏曰如咸丘蒙之説則所謂父不得而子者以位言也殊不知古語云盛徳之士本自專以徳言祗載見瞽瞍夔夔齊栗此舜之盛徳處瞽瞍亦允若則反見化於其子盛徳之中而不得以不善及其子也
  ○萬章曰堯以天下與舜有諸孟子曰否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
  天下者天下之天下非一人之私有故也
  然則舜有天下也孰與之曰天與之
  萬章問而孟子荅也
  天與之者諄諄然命之乎諄之淳反
  萬章問也諄諄詳語之貌
  曰否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行去聲下同
  如字之於身謂之行措諸天下謂之事言但因舜之行事而示以與之之意耳
  曰以行與事示之者如之何曰天子能薦人於天不能使天與之天下諸侯能薦人於天子不能使天子與之諸侯大夫能薦人於諸侯不能使諸侯與之大夫昔者堯薦舜於天而天受之𭧂之於民而民受之故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已矣𭧂歩卜反下同
  暴顯也言下能薦人於上不能令力呈反上必用之舜為天人所受是因舜之行與事而示之以與之之意也慶源輔氏曰下薦人於上公心也若有必上用之之心則私意矣孟子此言不特說得三聖授受明白而於人臣薦賢之道大公至正之心亦盡彼竊位蔽賢者固不足責而進一善逹一能上必君之用下示己之恩者皆非也上只言天此又並民而言者天民一理天實以民為視聼也舜相堯二十八載固天也至於朝覲訟獄謳歌則人耳而亦曰天者以天統人以人證天天與人一也
  曰敢問薦之於天而天受之暴之於民而民受之如何曰使之主祭而百神享之是天受之使之主事而事治百姓安之是民受之也天與之人與之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舜相堯二十有八載非人之所能為也天也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天下諸侯朝覲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訟獄者不之堯之子而之舜謳歌者不謳歌堯之子而謳歌舜故曰天也夫然後之中國踐天子位焉而居堯之宮逼堯之子是簒也非天與也治相並去聲朝音潮夫音扶
  南河在冀州之南新安倪氏曰冀州為帝都河在其南故謂之南河其南即豫州也訟獄謂獄不決而訟之也
  太誓曰天視自我民視天聼自我民聼此之謂也自從也天無形其視聼皆從於民之視聼民之歸舜如此則天與之可知矣南軒張氏曰聖人之動無非天也其相授受之際豈有我之所得為哉故曰天子不能以天下與人天子而以天下與人則是私意之所為亂之道也堯之於舜選於天下而薦之天耳而舜之卒有天下者天實為之堯豈能加毫末於此哉舜之相堯歴年如是之久其薦於天𭧂於民者如是其著此乃天也堯崩舜率天下而服堯之喪堯喪既除舜避堯之子於南河之南不敢以己為天子而聼天所命也朝覲訟獄謳歌者皆相率而歸有不容舍焉夫然後歸而踐位而從容於天人之際蓋如此然則舜亦豈能加毫末於此哉玩此章則聖人所謂先天而天不違後天而奉天時者殆可得而究矣○新安陳氏曰太書作泰臯陶謨曰天聰明自我民聰明泰誓之言蓋本於此天既無民之形體故其視聼皆從於民民之所歸即天之所命也
  ○萬章問曰人有言至於禹而徳衰不傳於賢而傳於子有諸孟子曰否不然也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昔者舜薦禹於天十有七年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於陽城天下之民從之若堯崩之後不從堯之子而從舜也禹薦益於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於箕山之隂朝覲訟獄者不之益而之啓曰吾君之子也謳歌者不謳歌益而謳歌啓曰吾君之子也朝音潮
  陽城箕山之隂皆嵩山下深谷中可藏處啓禹之子也楊氏曰此語孟子必有所受然不可考矣但云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可以見堯舜禹之心皆無一毫私意也南軒張氏曰堯舜傳之賢禹傳之子而後世遂有至禹而徳衰之論此以私意觀聖人也禹薦益於天與堯之薦舜舜之薦禹其心一也益避禹之子與舜之在南河禹之在陽城其心一也天而與益則朝覲訟獄謳歌者皆歸之益踐天子位矣禹亦豈得而不與之哉而天則與子也禹亦豈得而與之哉使天而與丹朱與舜之子則舜禹固得遂其終避之意猶益得遂其終避之志者也故曰其心一也
  丹朱之不肖舜之子亦不肖舜之相堯禹之相舜也歴年多施澤於民久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益之相禹也歴年少施澤於民未久舜禹益相去久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之相之相去聲相去之相如字
  堯舜之子皆不肖而舜禹之為相久此堯舜之子所以不有天下而舜禹有天下也禹之子賢而益相不久此啓所以有天下而益不有天下也然此皆非人力所為而自為非人力所致而自至者蓋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一而已朱子曰天如君命如命令君命人去做職事其俸祿有厚薄嵗月有逺近無非是命命有兩樣得之不得曰有命自是一樣天命之謂性又自是一樣雖是兩樣卻只是一箇命天之命人有命之以厚薄修短有命之以清濁偏正無非是命且如舜禹益相去久逺是命之在外者其子之賢不肖是命之在內者聖人窮理盡性以至於命便能賛化育堯之子不肖他便不傳與子而傳與舜本是箇不好底意思卻被他一轉轉得好○南軒張氏曰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至者命也孟子發明天人之際深矣雖然人君為不善而天命去之則是有所為而致也獨不可言天與命歟孟子蓋嘗論之矣曰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蓋知堯舜禹益之事天理之全而命之正也若夫為不善以及於亂亡則是自絶乎天以遏其命不得謂之得其正矣○慶源輔氏曰天則天理之本體命則天理之命於人者○北溪陳氏曰天與命只一理就其中則微有分別為以做事言做事是人對此而反之非人所為便是天至以吉凶禍福地頭言有因而致是人力對此而反之非力所致便是命天以全體言命以其中妙用言其曰以理言之謂之天是專就天之正義言卻包命在其中其曰自人言之謂之命命是天命因人形之而後見故吉凶禍福自天來到於人然後為命乃是於天理中截斷命為一邉而言其指歸一爾若只就天一邉説吉凶禍福未有人受來如何見得是命
  匹夫而有天下者徳必若舜禹而又有天子薦之者故仲尼不有天下
  孟子因禹益之事歴舉此下兩條以推明之言仲尼之徳雖無媿於舜禹而無天子薦之者故不有天下
  繼世以有天下天之所廢必若桀紂者也故益伊尹周公不有天下
  繼世而有天下者其先世皆有大功徳於民故必有大惡如桀紂則天乃廢之如啓及太甲成王雖不及益伊尹周公之賢聖但能嗣守先業則天亦不廢之故益伊尹周公雖有舜禹之徳而亦不有天下
  伊尹相湯以王於天下湯崩太丁未立外丙二年仲壬四年太甲顛覆湯之典刑伊尹放之於桐三年太甲悔過自怨自艾於桐處仁遷義三年以聼伊尹之訓己也復歸於亳相王皆去聲艾音乂
  此承上文言伊尹不有天下之事趙氏曰太丁湯之太子未立而死外丙立二年仲壬立四年皆太丁弟也太甲太丁子也程子曰古人謂嵗為年湯崩時外丙方二嵗仲壬方四嵗惟太甲差初宜反上聲故立之也二說未知孰是顛覆壊音怪亂也典刑常法也桐湯墓所在艾治也說文雲芟師衘反草也蓋斬絶自新之意亳商所都也
  周公之不有天下猶益之於夏伊尹之於殷也
  此復言周公所以不有天下之意朱子曰仲尼不有天下益伊周不有天下豈益伊周孔皆有有天下之願而以無天子薦之與天意未有所廢而不得乎直論其理如此耳○問舜禹避位之說或者疑之以為舜禹之為相攝行天子之事久矣至此而復往避之有如天下歸之而朱均不順則將從天下而廢其君之子耶抑將奉其君之子而違天下之心耶是皆事之至逆而由避有以致之也至益不度天命而受位矣避之而天下不從然後不敢為匹夫猶且恥之而謂益為之乎是其說也奈何聞之師曰聖人未嘗有取天下之心也三年喪畢去而避之禮之常事之宜耳其避去也其心惟恐天下之不吾釋也舜禹蓋廹於天命人心而不獲己者若益則求仁而得仁耳論者紐於利害權謀之習而妄意聖賢之心蓋以曹操不肯釋兵之心而為舜禹益謀宜其以為不當去位而避朱均以曹丕屢表陳遜之心而為舜禹益謀宜其幸舜禹之得之而以益之不得為可恥也
  孔子曰唐虞禪夏後殷周繼其義一也禪音擅
  禪授也或禪或繼皆天命也聖人豈有私意於其間哉○尹氏曰孔子曰唐虞禪夏後殷周繼其義一也孟子曰天與賢則與賢天與子則與子知前聖之心者無如孔子繼孔子者孟子而已矣南軒張氏曰一者何也亦曰奉天命而已矣○萬章問曰人有言伊尹以割烹要湯有諸要平聲下同要求也按史記伊尹欲行道以致君而無由乃為有莘氏之媵以證反臣負鼎俎以滋味説音稅湯致於王道蓋戰國時有為此説者慶源輔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有義理之學汲汲然志於功名事業以求其富貴利逹雖枉已辱身有所不顧故設為此等議論上以誣聖賢下以便一己之私耳○新安陳氏曰湯妃有莘氏女也所以有隨嫁從臣負鼎爼蓋庖人之類
  孟子曰否不然伊尹耕於有莘之野而樂堯舜之道焉非其義也非其道也祿之以天下弗顧也繫馬千駟弗視也非其義也非其道也一介不以與人一介不以取諸人樂音洛
  莘國名趙氏曰今司州郃陽縣樂堯舜之道者誦其詩讀其書而欣慕愛樂之也新安陳氏曰詩如康衢之謡舜臯之歌之類書如二典三謨是也必如此解此句方實駟四匹也介與草芥之芥同言其辭受取與無大無細一以道義而不苟也龜山楊氏曰一介之與萬鍾若論利則有多寡若論義其理一也伊尹惟能一介知所取與故能祿之以天下弗顧繋馬千駟弗視自後世觀之則一介不以與人為太吝一介不以取諸人為太潔然君子之取與適於其義而已與之嗇取之微雖若不足道矣然苟害於義又何多寡之間乎○問道義一物非其義則非其道矣一介不妄取與則大者可知矣既曰非義又曰非道既曰一介又曰天下千駟何也朱子曰道義兼舉體用而言也一介千駟極其多少而言也蓋人之氣質不同器識有異或務大而忽小或抱小而遺大故必兼舉而極言之然後足以見其徳之全耳○雙峯饒氏曰孟子說義必說道如配義與道皆是先義亙古窮今只一箇道義是隨時處事之權要兩下㸔既揆以義又揆以道方可處事有合一時之宜及揆以古道則有不合處道是體義是用義以事言道以理言以事言則得其宜以理言則得其正然後為盡善故兩言之
  湯使人以幣聘之囂囂然曰我何以湯之聘幣為哉我豈若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哉囂五髙反又戶驕反囂囂無欲自得之貌慶源輔氏曰伊尹以堯舜之道自樂故常無欲而自得涵泳其言則舉天下之物果何足以累其心哉
  湯三使往聘之既而幡然改曰與我處畎畝之中由是以樂堯舜之道吾豈若使是君為堯舜之君哉吾豈若使是民為堯舜之民哉吾豈若於吾身親見之哉幡然變動之貌於吾身親見之言於我之身親見其道之行不徒誦說嚮慕之而已也朱子曰或謂飢食渇飲耕田鑿井便是樂堯舜之道此皆不實豈若吾身親見之哉這箇便是真堯舜卻不是泛說底道皆堯舜之道如論文武之道未墜於地此亦真箇指文武之道而或者便說日用間皆是文武之道殊不知聖賢之言自實
  天之生此民也使先知覺後知使先覺覺後覺也予天民之先覺者也予將以斯道覺斯民也非予覺之而誰也此亦伊尹之言也知謂識其事之所當然覺謂悟其理之所以然覺後知後覺如呼去聲寐者而使之寤也言天使者天理當然若使之也程子曰予天民之先覺謂我乃天生此民中盡得民道而先覺者也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及彼之覺亦非分我所有以予通作與之也皆彼自有此理我但能覺之而已朱子曰程子云知是知此事覺是覺此理如事親當孝事兄當弟事也其所以當孝所以當弟理也今人知得此事講解得這道理皆是知之之事及至自悟則又自有箇見解處○中央兩箇覺字皆訓喚醒是我喚醒他○慶源輔氏曰知淺而覺深知有界限覺無偏全程子云譬之人睡他人未覺而我先覺故搖撼其未覺者亦使之覺及其已覺也元無欠少而亦未嘗有増加適一般耳此說說得覺字極為全備既為先覺之民豈可不覺其未覺者此解非予覺之而誰也一句蓋大學之道既明明徳則必須新民到此地位自然住不得正使不得時與位亦須着如孔孟著書立言以覺萬世始得此皆是不容己者
  思天下之民匹夫匹婦有不被堯舜之澤者若己推而內之溝中其自任以天下之重如此故就湯而說之以伐夏救民推吐囘反內音納說音稅
  書曰昔先正保衡作我先王曰予弗克俾厥後為堯舜其心愧恥若撻於市一夫不獲則曰時予之辜孟子之言蓋取諸此是時夏桀無道暴虐其民故欲使湯伐夏以救之徐氏曰伊尹樂堯舜之道堯舜揖遜而伊尹說湯以伐夏者時之不同義則一也
  吾未聞枉己而正人者也況辱己以正天下者乎聖人之行不同也或逺或近或去或不去歸潔其身而已矣行去聲
  辱己甚於枉己正天下難於正人若伊尹以割烹要湯辱己甚矣何以正天下乎慶源輔氏曰辱己實由於枉己不可以為未甚而已可枉也正天下實自正人始未有不能正人而能正天下者也逺謂隠遁與遯同也近謂仕近君也言聖人之行雖不必同然其要如字歸在潔其身而已伊尹豈肯以割烹要湯哉慶源輔氏曰或逺而去或近而不去所遭之時不同而在潔其身則同潔身不使其身汙辱於不義也身為萬事之本使尹以割烹要湯則汙其身甚矣本既不正事無可為而謂尹為之乎
  吾聞其以堯舜之道要湯未聞以割烹也
  林氏曰以堯舜之道要湯者非實以是要之也道在此而湯之聘自來耳猶子貢言夫子之求之異乎人之求之也愚謂此語亦猶前章所論父不得而予之意新安陳氏曰承其要湯之語而正之謂伊尹所以要湯在堯舜之道而非割烹也其實伊尹未嘗要求於湯如夫子之求之與父不得而子語脈相似故集註引以為證
  伊訓曰天誅造攻自牧宮朕載自亳
  伊訓商書篇名孟子引以證伐夏救民之事也今書牧宮作鳴條牧宮桀宮也造載皆始也伊尹言始攻桀無道由我始其事於亳也南軒張氏曰桀為不道伊尹則相湯始於亳而往征之然則其伐夏也奉天討有罪而已○慶源輔氏曰此伊尹所自言於此可見其任重之意則其不肯枉道自汙以要君必矣事苟理明義正聖賢初無所揜覆也
  ○萬章問曰或謂孔子於衛主癰疽於齊主侍人瘠環有諸乎孟子曰否不然也好事者為之也癰於容反疽七餘反好去聲
  主謂舍於其家以之為主人也癰疽瘍音羊醫也新安倪氏曰周禮天官有瘍醫瘍瘡癰也侍人奄與閹同音掩人也瘠姓環名皆時君所近狎之人也好事謂喜造言生事之人也
  於衛主顔讎由彌子之妻與子路之妻兄弟也彌子謂子路曰孔子主我衛卿可得也子路以告孔子曰有命孔子進以禮退以義得之不得曰有命而主癰疽與侍人瘠環是無義無命也讎如字又音犨
  顔讎由衛之賢大夫也史記作顔濁鄒彌子衛靈公幸臣彌子瑕也徐氏曰禮主於辭遜故進以禮義主於斷丁亂反制故退以義難進而易去聲退者也在我者有禮義而已得之不得則有命存焉朱子曰三揖而進一辭而退進以禮揖讓辭遜退以義剛決果斷○聖人以義處命本不待斷以命也所以曰有命對彌子瑕言之也○南軒張氏曰聖人非擇禮義而為進退聖人之進退無非禮義禮義之所在固命之所在也此所謂義命之合一者也○新安陳氏曰上言禮義下只言義者進以禮亦義所當進義可以該禮也
  孔子不恱於魯衛遭宋桓司馬將要而殺之微服而過宋是時孔子當阨主司城貞子為陳侯周臣要平聲不恱不樂音洛居其國也桓司馬宋大夫向式亮反魋也司城貞子亦宋大夫之賢者也雙峯饒氏曰司馬司城皆是宋之官他國則無宋是王者後故倣天子禮有司馬司城○新安倪氏曰宋以武公諱改司空為司城陳侯名周按史記孔子為魯司㓂齊人饋女樂以間去聲之孔子遂行適衛月餘去衛適宋司馬魋欲殺孔子孔子去至陳主於司城貞子新安陳氏曰以文勢觀似是臨去宋時主於司城貞子適陳為陳侯周臣孟子言孔子雖當阨難去聲然猶擇所主況在齊衛無事之時豈有主癰疽侍人之事乎慶源輔氏曰以孔子進禮退義曰有命觀之則必無主癰疽侍人之理以當阨主司城貞子觀之則必無主癰疽侍人之事
  吾聞觀近臣以其所為主觀逺臣以其所主若孔子主癰疽與侍人瘠環何以為孔子
  近臣在朝音潮之臣逺臣逺方來仕者君子小人各從其類故觀其所為主與其所主者而其人可知呂氏曰辭受有義得不得有命皆理之所必然有命有義是有可得可受之理故舜可受堯之天下無命無義是無可得可受之理故孔子不主彌子以受衛卿二者義命有自合之理無從而間焉有義無命雖有可受之義而無可得之命安得而受之是謂義合於命故益避啓而不受禹之天下有命無義雖有可得之命而無可受之義亦安得而受之是謂命合於義故中國授室養弟子以萬鍾而孟子辭之也○南軒張氏曰此泛言觀人之法豈獨為人臣者所當知為人君者尤當明此義則逺近交見而不蔽於耳目之私矣○新安陳氏曰呂氏所謂無命無義與孟子本文是無義無命也不同進退以禮義而得之有命也於聖賢未嘗加益惟合於禮義而已命之得非所計也進退以禮義而不得亦命也於聖賢未嘗或損無慊於禮義矣不得奚傷哉安於命而已故曰得之不得曰有命若有苟得之心而欲因時君近狎之人以進則是進退不以禮義而不知有命矣故曰是無義無命也
  ○萬章問曰或曰百里奚自鬻於秦養牲者五羊之皮食牛以要秦穆公信乎孟子曰否不然好事者為之也食音嗣好去聲下同
  百里奚虞之賢臣人言其自賣於秦養牲者之家得五羊之皮而為去聲之食牛因以干秦穆公也
  百里奚虞人也晉人以垂棘之璧與屈産之乘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竒諫百里奚不諫屈求勿反乘去聲
  虞虢皆國名垂棘之璧垂棘之地所出之璧也屈産之乘屈地所生之良馬也乘四匹也晉欲伐虢道經於虞故以此物借道其實欲並去聲取虞宮之竒亦虞之賢臣諫虞公令力呈反勿許虞公不用遂為晉所滅百里奚知其不可諫故不諫而去之秦左傳僖公二年晉荀息請屈産之乗與垂棘之璧假道於虞以伐虢公曰是吾寳也對曰若得道於虞猶外府也乃使荀息假道於虞虞公許之且請先伐虢宮之竒諫不聼遂起師夏晉里克荀息帥虞師伐虢滅下陽虢邑五年晉侯復假道於虞以伐虢宮之竒諫曰虢虞之表也虢亡虞必從之晉不可啓冦不可翫習也一之謂甚其可再乎諺所謂輔車相依輔頰輔車牙車也唇亡齒寒者其虞虢之謂也弗聼宮之竒以其族行十二月晉滅虢館於虞遂襲虞滅之執虞公○趙氏曰虞在漢河東郡大陽縣虢在漢河南郡滎陽縣
  知虞公之不可諫而去之秦年已七十矣曾不知以食牛干秦穆公之為汙也可謂智乎不可諫而不諫可謂不智乎知虞公之將亡而先去之不可謂不智也時舉於秦知繆公之可與有行也而相之可謂不智乎相秦而顯其君於天下可傳於後世不賢而能之乎自鬻以成其君鄉黨自好者不為而謂賢者為之乎相去聲自好自愛其身之人也孟子言百里奚之智如此必知食牛以干主之為汙其賢又如此必不肯自鬻以成其君也新安陳氏曰成其君成就其君之霸業也然此事當孟子時已無所據孟子直以事理反覆推之而知其必不然耳○范氏曰古之聖賢未遇之時鄙賤之事不恥為之如百里奚為去聲人養牛無足怪也惟是人君不致敬盡禮則不可得而見豈有先自汙辱以要其君哉莊周曰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故飯扶晚反牛而牛肥使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亦可謂知百里奚矣荘子田子方篇百里奚爵祿不入於心故飯牛而肥飯猶食之也使秦穆公忘其賤而與之政也有虞氏死生不入於心故足以動人伊尹百里奚之事皆聖賢出處之大節故孟子不得不辨尹氏曰當時好事者之論大率類此蓋以其不正之心度待洛反聖賢也范氏曰虞之將亡宮之竒諫百里奚不諫二人皆是也宮之竒不忍虞之亡諫而不聼然後以其族行君臣之義盡百里奚事虞公年七十矣而無所遇知其不可諫不諫而先去之去就之理明竒為忠臣奚為智士故曰皆是也按秦本紀晉虜虞君與百里奚奚亡秦走宛楚鄙人執之穆公聞其賢以五羖羊皮贖之號五羖大夫商鞅傳趙良曰五羖大夫荊之鄙人也聞穆公賢願見行而無資自鬻於秦被褐飯牛穆公舉之牛口之下加之百姓之上史記所傳自相矛盾蓋得之好事者○南軒張氏曰奚於虞在不必諫之地又知其不可諫諫必不聼故引而去之所以為智使在當諫之地而不諫是不忠之臣也可謂智乎○蔡氏曰戰國之時人不知道惟知以功利為急甚者敢誣聖賢欲藉以行其私如伊尹割烹要湯孔子主癰疽侍人百里奚自鬻雖萬章之徒亦不知其為非而猶不免於疑問習俗移人之心如此孟子安得不歴數而明辨之哉


  孟子集註大全卷九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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