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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城語録 (四庫全書本)/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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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下 元城語録 解

  欽定四庫全書
  元城語録解行録附
  公舉進士不就選徑歸洛從學於溫公溫公曰何為不仕公以漆雕開吾斯未能信之語以對溫公說復從學者數年一日避席問盡心行已之要可以終身行之者溫公曰其誠乎公問行之何先溫公曰自不妄語始公初甚易之及退而自櫽括日之所行與凡所言自相掣肘矛盾者多矣力行七年而後成自此言行一致表裏相應遇事坦然常有餘裕解曰學無終窮故曽子有斃而後已之論元城棄官而受學於溫公蓋亦有以見此矣然曰力行七年而後成則恐誠之為道未可若是限也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吾黨之士其尚知所以不息而後坦然有餘者得矣噫誠可以易視為㢤
  公言安世平生只是一箇誠字更撲不破誠是天道思誠是人道天人無兩箇道理因舉左右手顧之笑曰只為有這軀殻故假思以通之耳及其成功一也安世自從十五嵗以後便知有這箇道理也曽事事著力畢競不是只有箇誠字縱橫妙用無處不通以此杜門獨立其樂無窮恁怎生也動安世不得解曰元城論天人無兩箇道理最是葢天人只是一箇實理而已然必假思以通之故謂思誠至若縱橫妙用無處不通則以有是實體故耳故曰體用一源顯微無間
  溫公薦充館職因謂公曰知所以相薦否公曰獲從公逰舊矣溫公曰非矣光居閒足下時節問訊不絶光位政府足下獨無書此光之所以相薦也擢右正言是時差除頗多政府親戚公言祖宗以來執政大臣親戚子弟未嘗敢受華要之職自王安石秉政以後盡廢累聖之制專用親黨務快私意數年間亷恥掃地今廟堂之上猶習故態歴疏太師平章軍國重事彥博司空平章軍國事公著左僕射大防右僕射純仁門下侍郎固左丞存右丞宗愈堂除子弟親戚凡數十人且曰中書侍郎摯未見所引私親而依違其間不能糾正雷同循黙豈得無罪願出臣此章徧示三省俾自此以徃厲精更始解曰溫公所以薦元城與元城所以被薦可以互觀也矣且彥博公著大防皆當時所謂名相而元城乃不少假借然後知溫公之薦人與元城之被薦者非後世比也
  會知漢陽軍吳處厚上蔡確安州所為謗詩公即論奏曰確詩十篇多涉譏訕而二篇尤甚借唐為諭謗訕君親至於滄海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波之語其所包藏尤為悖逆葢確自謂齒髮方盛足以有為意在他日時事變易徼倖復用攄泄禍心此而可舍國法廢矣已而蔡確責授光祿卿分司南京公與梁燾同上疏力爭以為責命大輕未厭輿議疏十餘上始竄確於新州解曰元城論蔡確之事疏十餘上始竄確於新州此易所謂君子有解小人退也
  蔡確雖貶尚與章惇等自謂有定䇿功創造語言恐脅貴近公復言蔡確黃履邢恕章惇四人者在元豐之末號為死黨惇確執政倡之於內履為中丞與其寮屬和之於外恕立其間往來傳送天下之事在其掌握聖上嗣位皆實太皇太后聖慮深逺為宗廟社稷無窮之計彼四人者乃敢貪天之功以為已功伏望明正四凶之罪布告天下除蔡確近已貶竄外所有章惇黃履邢恕欲乞並行逐之逺方終身不齒由是三人亦皆得罪解曰觀元城之論確履惇恕亦難乎其為力矣故雖則暫去而所以嬰其禍變者終亦無窮焉易曰孚號有厲其為君子之謀至矣
  遷起居舍人兼司諫公偶為家人顧乳母牙媼以謂無有詰其故因言內降指揮見求乳母公怒曰汝何敢爾妄言且今上猶未納後安得有此媼雲內東門司開封府録實預其事公與府録有契因乗間問之荅如所聞即上疏言前世之主鮮有不以聲色為累至於近之大早御之無節則又不能保固真元増益壽考聖賢所戒可為寒心且世俗聞粗有百金之産猶知愛其子孫以為嗣續之託而況國朝百三十年之太平六聖憂勤積累之業陛下繼而有之可不自愛自重以為宗廟社稷無窮之計乎若陛下實未嘗為則臣之所言猶不失諫官之職萬一有之則臣之進説已是後時惟冀陛下愛身進徳留意問學清心寡慾増厚福基宣仁後初不知因公言始窮詰其事乃知顧乳母者為劉氏也後怒而撻之由是劉深以望公解曰此元城所謂先事之防對病之藥者乎夫以一乳母之事曽未詳悉乃聞之而憂焉至形之章疏若是切也者不有宣仁之賢暴白其事吾恐元城之慮夫國者未巳也吁其賢乎
  自崇慶垂簾復祖宗舊政溫公既薨之後荊公之徒多為飛語以動搖在位誘之以利脅之以禍無所不至大臣多首鼠兩端為自全計呂范二相尤畏之欲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停差除之際公與梁燾朱光庭每極力爭論呂公病之因薦熈豐舊人鄧溫伯為翰林承㫖意者言官必爭因以遂之公言溫伯熈寧中王安石呂惠卿更相傾陷溫伯始終反覆出入兩黨又附蔡確為之草制稱其有定䇿之功乞行罷黜疏累上不報即引疾在告陳乞宮觀乃除集賢修撰提舉西京崇福宮解曰荊公引用羣小流毒無窮賢相如呂范曰尤畏之則他可例想也方且為調停之説以依違其間其將何為其將何為易曰九四鼎折足形渥凶范呂之謂㢤
  公徧歴言路正色立朝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每以辨是非邪正為先進君子退小人為急其面折廷爭至雷霆之怒赫然則執簡卻立伺天威稍霽復前極論一時奏對且前且卻者或至四五殿前觀者皆汗縮竦聴目之曰殿上虎解曰殿上虎人中龍也故龍虎者大人君子之象
  宣仁後晏駕呂丞相使陵下范純仁奏乞除執政即用李清臣為中書侍郎鄧溫伯為尚書右丞時大臣卒用調停之説遂有李鄧之除二人皆熈豐之黨屢見攻於元祐乃以先朝事激怒上意會廷䇿進士李鄧撰䇿題歴詆元祐之政有復新法之意從而中傷元祐諸人公乃出鎮常山未㡬元豐舊人悉皆收召遂相章惇言者以公傾言蔡確落職知南安軍而呂丞相亦不免逺竄乃深媿於公其後范丞相門人狀范公之行曰使其言行於熈豐時後必不至紛更盡申於元祐中必無紹聖大臣復讐之禍或以此問公公曰微仲堯夫不知君子小人勢不兩立如氷炭故開倖門延入李鄧排去正人易若反掌調停之説果何益㢤昔溫公為相日蓋知其後必有反覆之禍然救生民之患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何暇更顧異日一身之患㢤世以公為知言解曰隂陽晝夜邪正善惡自有天地莫之能違則其相仄固宜是故以溫公之入相則有元祐之時以金陵之入相則有熈豐之時夫難進而易退者賢也難得而易失者時也為世道計者奈何其不慎於此㢤
  紹聖初黨禍起器之尤為章惇蔡卞所忌逺謫嶺外盛夏奉老母以行途人皆憐之器之不屈也一日行山中扶其母籃輿憩樹下有大蛇冉冉而至草木皆披靡擔夫驚走器之不動也蛇相向者久之乃去村民羅拜器之曰官異人也蛇乃吾山之神見官喜相迎耳官行無恙乎溫公門下士多矣如安世所守凜然死生禍福不變葢其平生喜讀孟子故剛大不枉之氣似之解曰君子積誠懋徳可以動天地感鬼神而況於龍蛇乎是故大蛇之相向與二龍之夾舟其致一也皆可驗吾心之誠故學不至於聖賢不足以言學
  惇卞用事必欲致公於死故方竄廣東則移廣西既至廣西則復徙廣東凡二廣間逺惡州軍無所不至人皆謂公必死然七年之間未嘗一日病年㡬八十堅悍不衰此非人力所及殆天相也或問何以至此曰誠而已解曰元城遇難而不失其常所謂君子素位而行無入而不自得者乎然求其要則有非誠之至者莫之能為也矣故君子誠之為貴
  蔡京用事三省言蔡京奏劉摯等逆心則其一時黨附顯著之人同惡相濟豈得無之如劉安世嘗論禁中顧乳母事謂陛下已親女寵又論不御經筵陛下已惑酒色誣罔聖躬形於章疏者果何心也今摯貶死廢及子孫而安世不問罪罰殊科如此臣不知其説也詔劉安世移海州安置公時執喪不𠉀服闋赴貶所時公在貶所有土豪縁進納以入仕者因持厚貲入京以求見惇犀珠磊落賄及僕𨽻久之不得見其人直以能殺公意達之惇乃見之不數日薦上殿自選人改秩除本路轉運判官其人飛馭徑驅至公貶所郡將遣其客來勸公治後事涕泣以言公色不動留客飲酒談笑自若對客取筆書數紙徐呼其僕曰聞朝廷賜我死即死依此行之謂客曰死不難矣客從其僕取紙閲之則皆經紀其家與同貶當死者之家事甚悉客驚嘆以為不可及也俄報運使距城二十餘里而止翌日當至家人聞之益號泣不食亦不能寐且治公身後事而公起居飲食如平常曽無少異至夜半伺公則酣寢鼻息如雷忽聞鍾動上下驚曰鍾聲何太早也黎明問之鳴鍾者乃運判公一夕嘔血而斃矣明日有客唁者曰若人不死則公未可知矣然公亦無喜色於是見公處死不亂如此公貶梅州忽有所厚士類數輩至慇懃之餘輒相向垂涕公曰豈非安世有後命乎客曰屬聞朝廷遣使入郡將不利於公願公自裁無辱公告之曰安世罪大責輕若朝廷不貸甘心東市之誅使國家明正典刑誅一戒百亦助時政之萬一何至効匹夫匹婦自經於溝瀆㢤不為動使者入海島杖死元祐內臣陳衍葢累朝相授不殺近臣惇卞屢造此禍而不克故令使者迂往諸郡以虛聲逼諸流人使其自盡也解曰夫京不足道也彼所謂運判者何人顧乃阿附小人以謀殺君子獨何人大㢤誠乎誠至而鬼神孚焉天地格焉嘔血之報誰曰偶然㢤易曰剝之無咎失上下也小人可以省矣
  公曰安世除諫官三日有大除拜安世便入文字凡二十四章又論章惇十九章及得罪惇必欲見殺人言春循梅新與死為隣髙竇雷化説著也怕八州惡地安世歴遍七州解曰惇卞之害元城也無所不用其機矣自今觀之嶺海之所謂惡地如春梅如雷化斯亦險矣而元城歴焉亦卒無恙何哉在我之誠心直道夫固有以勝夫險也莊生曰人心險於山川惇卞以之易曰履道坦坦幽人貞吉元城以之讀者合而觀焉知所擇矣
  建中間公與蘓子瞻自嶺外同歸至宣和間內侍梁師成得幸貴震一時雖蔡京童貫皆出其下師成令吳可自京師來宋欲鈎致公引以大用且以書抵公可至三然後敢出之且道所以來之意大槩以諸孫未仕為言以動公公謝曰吾若為子孫計則不至是矣且吾廢斥㡬三十年未嘗有一㸃墨與當朝權貴吾欲為元祐完人不可破戒乃還其書而不荅人皆為公危之而公自若也解曰師成之在爾時既稱京貫皆出其下則其孫之仕用與否亦何必元城而後可㢤吾以是知小人之於君子未嘗不知所重也然非重君子也重名義也其斯師成所以憚元城乎
  先生雲安世尋常未嘗服藥方遷謫時年四十有七先妣必欲與俱百端懇罷不許安世念不幸使老親入於炎瘴之地已是不孝若非義固不敢為父母惟其疾之憂如何得無疾祗有絶欲一事遂舉意絶之自是逮今未嘗有一日之疾亦無宵寐之變陳瓘曰公平生學術以誠入無往而非誠凡絶欲是真絶欲心不動故公曰然公曰安世自絶欲來三十年氣血意思只如當時終日接士夫劇談雖夜不寐翌朝精神如故平生坐必端已未嘗傾側靠倚每日行千步燕坐調息復起觀書未嘗晝寢啜茶伴客有至六七盌終身未嘗草書嵗時家廟祭享拜跪七十有二未嘗廢闕祖父相傳安世終身由之以勵子孫一皆本之以誠故心嘗前知兩月前自覺必有變異果長子不祿故至誠如神聖人豈吾欺㢤解曰元城絶欲一事葢誠所為乎夫惟誠是以明而剛也是故明則燭理剛則堅志惟燭理故前知惟堅志故天下之欲不能動然則元城所以大過人者其在是與
  公曰今人咸言事已如此不可復理某以為甚易耳孟子云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㢤非敢輕蔑天下之士自以實見天下有可為之理耳請言一事某少時在開寳寺習省課潞公為樞相一日以先人監牧司申一事頗違當時朝廷之意召某問之某以實對已而問近有所聞否某言昨有人相訪雲王介甫求去甚堅恐相公代其任潞公曰安得有此譬如立大廈其匠擅其工斤斧紛紛然其大木截之令小小者復碎之曽未就緒輒要主人辭去舊屋既毀新材又壞後之人如何其可為也余時甚少氣頗銳應之曰某雖晚進以理觀之似未然潞公愕然曰何故某曰今日新政不知果順人之所欲為人之所利乎若不然相公當之去所害興所利反掌之間耳潞公黙然解曰天下無不可行之理是以無不可為之事元城引孟子以為如欲平治天下當今之世舎我其誰蓋自量其力足以任天下之重如此要非茍為大言而已觀潞公所以處當時世務者如此宜元城有所未然也嗚呼使元城之志行則元祐之治雖三代可也而卒不能焉何㢤
  胡珵問曰筮仕之初遽領推勘不知治獄要道何如公曰在常注意而一事不可放過某有同年宋若谷初在洺州同官留意獄訟當時遂以治獄有聲監司交薦其後官至中散大夫嘗曰獄貴初情每有繫獄者一行若干人即時分牢異處親往遍問私置一簿子隨所通語畢記之因以手畫膝上教珵曰題雲某人送到某人某事若干人列各人姓名其後行間相去可三寸許以初問訊所得語列疏姓名左方其後結正無能出初語者蓋人乍入狴犴既倉卒乂異處不能相謀此時可以得其情耳獄貴初情此要道也解曰天下之至難者莫如獄故君子盡心焉書曰惟明克允易曰先王以明罰勑法其皆有以見此乎然謂一事不可放過又謂獄貴初情此要道也蓋示人以求情於初則人之情得矣推而論之何往不然㢤
  呂舍人曰器之嘗謂予言當官處事須權輕重務令道理毋使偏重可也夫是之謂中因言元祐間嘗謁馮當世當世言熈寧初與陳暘叔呂寳臣同任樞密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叔聰明少比遇事之來迎刃而解而寳臣尤善秤停每事之來必秤停輕重令得所而後已也事經寳臣處者人情事理無不允當因極言秤停二字最吾輩當今所宜致力解曰元城所謂處事當權輕重務合道理母使偏重大㢤斯言可以訓矣葢天下之事多壞於太過而亦常失之不及夫過也不及也均之非中也夫以其非中也者何㢤未之秤停故也吾見夫罹此而自悔者多矣此元城所以教人當致力也嗚呼斯言也其仲尼民鮮之遺嘆乎
  先生嵗晚閒居或問先生何以遣日公正色曰君子進徳修業惟日不足而何雲遣乎解曰理在天地何嘗一日止息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則日用而不知矣故君子之道鮮焉者此也觀元城之荅時人㡬乎見道之全體矣夫惟其見之也全故其為之者力也嗚呼反是而謂之遣日者宜乎衆矣㢤
  公自宣和元日以後謝絶賔客四方書問皆不啟封家事無巨細悉不問夏六月丙午忽大風飛瓦驟雨如注雷電晝晦於公正寢人皆駭懼而走及雨止辨色公已終矣聞者咸異焉及葬楊中立以文弔之曰刼火洞然不燼惟玉搢紳往往傳誦以為切當公在宋杜門屏跡不妄交遊人罕見其面及公歿耆老士庶婦人女子持薰劑而哭公者日數千人後二年遼人驅墳戶發棺見公顔貌如生咸驚曰必異人也一無所動葢棺而去昔有與蘇子瞻論元祐人才者至公則曰器之真鐵漢不可及也解曰吾黨所謂鐵漢釋氏所謂金剛元城之大節不可奪矣是故雷雨正寢之變遼人發棺之嘆耆庶逺近之哭皆天理之自然者也嗚呼君子誠意之驗其不可掩如此夫














  元城語録解附録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並且於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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