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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川集 (四库全书本)/卷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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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陵川集 卷十九 卷二十

  钦定四库全书
  陵川集卷十九
  元 郝经 撰
  
  辨微论
  异端
  儒之名立而异端作儒之实亡而异端盛实既亡矣虚名之儒何益乎是以不竞于异端是以天下之人蚩蚩扰扰复以儒为异而不知异端之为异也夫道行于一丧于二天下治于一乱于二矧异端之多乎哉昔三代无儒者而天下皆儒也后世有儒者而天下无儒也三代之盛莫盛于周周之盛莫盛于礼乐自黄帝至于文武六代于是乎备有异服异言之典有反常惑众之诛居有服章动有仪则出有权衡入有规矩沈涵仁义优游礼让咀咏徳泽方此之时人人皆儒而天下无儒之名也是以成康四十馀年徳著刑措可谓盛矣及周之衰礼乐废缺王政下移侯度不谨孔子有天纵之圣而不位君师六代之典于是大坏吾民日趋于异孔子没诸弟子各以其说游于诸侯而儒之名始立孔子之时己有过不及之差愚鲁喭辟之不一既本掲原分干摧枝折异端于是乎作是以子夏之后流而为庄周李斯出于荀卿之门而周乱其理斯削其迹堕先王之制灭先王之道万亿之不能一存撤天下之藩篱破天下之畦町则孰不得鼓舞猖猘于其间哉是以申韩以刑名孙吴以兵仪秦以辩杨朱为我墨翟兼爱杂然锋出灿然星布至于汉氏贾谊以王佐才当孝文致理之时而犹惑于申韩史迁学名兼综先黄老而后六经何者儒之实亡而异端盛莫知所从也遂致后世夷貊肆而老佛横败人之国亡人之家倾人之天下涂吾民之耳目乱吾民之心术斵吾民之天性而不可救药也悲夫孟轲氏辨之于微而时人弗知仲舒欲罢黜百家而孝武不用韩愈氏力为之争而窜逐南海三人者非不为大儒也而不能遂灭异端措天下于三代之隆跻吾民于康衢遂吾民于仁寿者众皆异而已独儒而欲以一己之儒一天下之异是犹致寇于室而坐甲于户也力而御之死而敌之其为胜也不亦难乎然则天下遂为异也亦有时而出也邪道与时不可必天欲生斯民也育斯民也必有大圣人者举三代之隆以胜之矣不然则其亦已矣虽有孟轲仲舒韩愈者亦无如之何矣孟轲仲舒韩愈者犹无如之何观今日之文章断今日之事业吾为无望尔也夫
  礼乐
  天下之事有几有时兴丧成败系焉尔事有不举而无几与时则巳矣其不举天也非人也见其几忽易而不乘遇其时苟且而不进而遂至于不举者人也非天也夫可乘之时可为之事千载一会邈乎其难哉故三代之后礼乐不兴非不兴也失其几而违其时也失其几而违其时虽有知者亦无如之何矣文中子曰使诸葛而无死礼乐其可兴乎诸葛而无死天假之年诛魏复汉则有之矣礼乐之兴丧何诸葛之足繋哉天下袭讹踵陋蹈枉兴伪五百有馀年矣礼乐之兴丧留侯叔孙通孝文不任其责尚何诸葛之足责哉昔周公摄政远焉而管蔡诮迩焉而公奭疑上焉而王不知戎商始革未洽周化千载之下闻者犹危公公乃雍雍皡皡曾不芥蒂七年之间収六代之典制礼作乐须之于明堂窃尝计之管蔡公奭之祸大而公不惧礼乐之事甚迂而缓也公汲汲而为之何哉盖几不可失而时不可违也苟计一巳之私废万世之典公不知也使天下沦于非类公不仁也故公之不计一已之危而必为万世之典此周公之所以圣也留侯佐高帝诛暴秦蹶彊楚平定天下灞上一言直作伊周借箸之筹便同汤武天下既平纳履而去其迈伦之节亦高矣保身之知亦明矣而汉制皆因秦敝不为之革萧何之图书皆秦人奋私智破古法吞噬天下之污迹也而遂用之使汉之礼乐不兴不能比隆三代杂而不纯者留侯误之也岂留侯言之而高帝不听邪诗书之绵邈陆贾称之使为之著书矣仁义之迂阔三老言之即为之缟素矣迁都之重娄敬陈之即日而西驾矣矧留侯腹心之臣礼乐天下之大事创业垂统子孙之所仪刑也帝有从谏如流之美岂言之而不听哉礼乐之兴适其几而会其时留侯者外无管蔡之诮内无公奭之疑上无成王之不知而乃忽易而不为苟且而不进何哉此留侯之所以能为汉世佐命之大贤而不能如周公之圣也与盖留侯才知有馀而学术未备故不足独任礼乐之责误之者又有叔孙通也叔孙通上及遗周之绪仕于秦臣于汉周之完典尝见之矣秦汉之事尽知之矣当汉室创制而不举三代之懿顾乃剽掠秦馀俯仰随世使礼乐曀光沈耀葬于九京泯然无闻于后帝乃谓朕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使帝而有知通之罪其容诛乎虽然通以腐儒之姿乘时徼利观其徇二世者可知矣当纷纷征伐之冲士未息肩强梗之将摇荡疆场谋画大臣不为之启礼乐之事通又何足独任之故留侯任其责于上通任其责于下孝文任其责于终而巳矣汉承秦敝至于孝文天下属安治贾谊言宜改正朔兴礼乐而孝文乃谦让未遑遂因常蹈故亡秦之制讫为盛典后王后帝继继承承恬然处之而不以为非也或欲革之而反以为异也是以后世知者而不能行行者而无其时礼乐终于无兴矣呜呼汉初之几一失礼乐之治遂百千祀而不能复彼二臣一君不得不任其责
  
  智一而不凿者故学纯而不駮一而不凿则得者精而成者大纯而不駮则守者固而行者正是以建大节处大变断大惑纷然而至而不紊儵尔而起而不动以一身而镇天下天下与之以一言而率天下天下从之此大人君子之为学所以安天下也小人之学异乎此所以乱天下也天下之安危繋夫学而已矣大人君子之为学也用智之公也公则一故其学纯外物不能间入以相扰也故能御物而不屈夫学纯故有器有器故有节有节故不为私夺所以天下恃之以安也小人非不学也用智之私也私则有欲有欲则屈于物一心也而万物屈之是以中无主而外无正天下因之以乱也学而因以乱天下曷若不学之愈乎不学则朴鲁重厚而无欲犹足以镇天下而不至于乱天下也夫人而有智而资之以学不至于大圣而必至于大奸故周公王莽皆学也而周公以之安周王莽以之篡汉周勃霍光无学也而勃能诛诸吕而立太宗光能废昌邑而立宣帝临大节而不夺故学之以乱天下不若不学之为愈也呜呼后世之学又异于此矣既不能至于大圣又不能至于大奸又恶其名而不能为之不学或徇时为骫靡之文或为人为纎巧之利或射利而为琐末之业既不能安天下而亦能乱天下孳孳矻矻学之而无用为之而无益智分而不一业驳而不纯器促而浅无以容节错而卑无以立使先圣人正大之道坠而不举民俗日伪以偷而曰吾学矣果何学也噫天下其无学者耶则执笔缀辞者多矣峩大冠襜大裾尧都而舜俞者多矣其有学者耶未闻有以正大之学安天下者也故道之不行天下之不治非时君众人之罪余学者之罪也
  
  天下之无全才也学使之然也古之学者一而要今之学者杂而伪一而要也故能为巳而其才所以全也杂而伪也故不能为巳而其才所以不全也嗟夫学而不能为已不能全其才尚何学之贵也哉盖人之为学所以致吾之知也一则其智不分而见者博也要则用力不匮而蓄者厚也杂则其智分而见者寡也伪则用力劳而蓄者鲜也见者博而蓄者厚此才之所以全也见者寡而蓄者鲜此才之所以不全也今夫日一而已故能光临天下照耀万物物不能欺星非不众也的焉而自照之不暇矧能及于他乎哉何者日一而星杂也虽然后世之不能古也抑亦有由焉古之为学也道一而已矣后之为学也异端之多也故古之为学也易今之为学也难古之为学也幼而洒扫应对长而性与天道比年三十而必有立焉如此而已后世之为学也何多乎哉有科举之学有文章之学有典故之学有经史之学有星数卜筮之学有地理之学其至者有性理之学有象数之学其诞者则有老庄之学浮屠之学申韩孙吴之学至于百家众流又有不可胜数者其书万亿卷有终身不能遍观者是以各以其所习者鸣或以徼名或以射利或以欺世误天下或以干仕禄或以全身自乐是以智不能一而才不能全扰扰纷纷日趋于乱而卒不能及古也悲夫昔仲舒尝言之武帝欲罢黜百家表章六经使道术归于一而武帝不能用也以汉之懿仲舒之纯贤武帝之雄材大略而犹不能一道术使天下遂无全才学者无所归不入于彼而必入于此后世其亦巳矣
  
  学者学夫舜而已矣学焉而不至达不失为伊吕穷不失为颜孟所谓刻鹄不成犹类鹜也下此而何学焉噫后世功利之说行学颜孟者鲜矣矧于舜乎其以舜为无功利欤任禹而水土平任稷而烝民粒任契而五品逊去四凶而天下安则有大功大利及于万世者矣其以舜大而难学欤舜人也我亦人也舜性也我亦性也舜心也我亦心也苟笃力行而有所至则亦不难矣其以舜非豪杰欤匹夫而为天子则亦豪杰矣何遽而不为哉夫舜之为舜而所以如是非直有赫赫大过人而人不可跂及者亦修其本然之徳积而化之也何难之有顾苐弗学耳彼世之人见小利而忘大利见小功而忘大功迩者迂之而鹜于远细者忽之而谋于著悖仁义中正而直以取富贵闻尧舜之事莫不群聚笑之而以为愚且诞自谓翘楚豪迈过之也及计之于终其所成与其所至乃不能晞伊吕颜孟之末光矧于舜乎故曰后世如有作者虞舜不可及已呜呼功利之误世也深矣自其说一行而三代之学遂废圣人亦从而不作以及于今泯泯也盖天下之人有血气之性故有利欲之心有利欲之心故有功名之志有利欲之心必争夺以充其心有功名之志必争夺以充其志莫有自反而以本然之分制之者此乱之所由生也是以秦汉而下诈醉战酣洒人之血以为池积人之骸以为垒磨牙而争之力相轧而计相胜以千万人之命易尺寸之功以千万人之生易毫末之利籍籍纷纷鱼腐肉胾竭天下倒四海不足以充利欲之心塞功名之志也又恶知天下之有舜哉
  经史
  古无经史之分孔子定六经而经之名始立未始有史之分也六经自有史耳故易即史之理也书史之辞也诗史之政也春秋史之断也礼乐经纬于其间矣何有于异哉至马迁父子为史记而经史始分矣其后遂有经学有史学学者始二矣经者万世常行之典非圣人莫能作史即记人君言动之一书耳经恶可并虽然经史而既分矣圣人不作不可复合也苐以昔之经而律今之史可也以今之史而正于经可也若乃治经而不治史则知理而不知迹治史而不治经则知迹而不知理苟能一之则无害于分也故学经者不溺于训诂不流于穿凿不惑于议论不泥于高远而知圣人之常道则善学者也训诂之学始于汉而备于唐议论之学始于唐而备于宋然亦不能无少过焉而训诂者或至于穿凿议论者或至于高远学者不可不辨也学史者不昧于邪正不谬于是非不失于予夺不眩于忠佞而知所以废兴之由不为矫诈欺不为权利诱不为私嗜蔽不以记问谈说为心则善学者也古无史之完书三变而讫于今左氏始以传春秋错诸国而合之马迁作史记离历代而分之温公作通鉴复错历代而合之三变而史之法尽矣古不释经亦三变而讫于今训诂于汉疏释于唐议论于宋三变而经之法尽矣后世无以加也但学之而不遗辨之而不误要约而不繁得其指归而不异而终之以力行而已矣呜呼后世学经者复务于进取科名徇时之所尚破碎分裂经之法复变矣学史者务于博记注滋谈辩钓声誉以爱憎好尚为意混淆芜伪而史之法复变矣其将变而无穷耶其亦变而止于是耶其由变而经史之道遂亡也邪九师兴而易道微三传作而春秋散昔人之议犹若是矧于今之变乎变而不巳其亦必亡矣
  厉志
  与时而奋者众人也无时而奋者豪杰也士结发立志挺身天地间禀天地之正性属天地之正气备五行之秀孕万物之灵岂偶然也哉彼一草木一花实一鸟兽鱼鳖得五行二气之一偏而已犹且无无用者或以藉或以构或以茹以饵而皆有用矧于人乎故天下无无用之物亦无无用之人人之于世治亦有用乱亦有用天生斯人岂欲其治而安于享利乱而安于避祸治亦无用乱亦无用徒乐其生全其身而已乎必有用也巳必有用故亦必有为必有为故天下无不可为之世亦无不可为之时虽然嗜常而厌变安逸而恶劳徇苟且而偷生者众人之性也与时而进退逐世而俯仰者众人之情也知己之有用与己之有为者百千人一焉而已矣知己之有用与已之有为而必于用必于为者又万亿人一焉而已矣至治之不兴天下之恒于乱也此故之以夫故士之聪明睿智而达乎此者必以天自处以生民为己任而不偷也是以禹稷当平世三过其门而不入伊尹五就汤五就桀一夫不获若挞于市文王不遑康宁自朝至于日中昃不遑暇食周公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孔子去鲁奔卫不用于齐谮于楚畏于匡逼于宋饿于陈蔡之郊而穷于天下孟子不果于梁不遇于鲁臣于齐谆谆于滕薛是数圣贤者岂不知安逸之为乐哉知己之有用与己之有为俛焉日以孳孳而不敢自弃而私焉耳或遇或不遇或窒或亨有所成无所成系之天而已矣颜子所以安于陋巷而不动者有仲尼任天下之责而无与于己也呜呼季世孰知有此哉公道不立而人人自私也山林之士往而不返槁其形灰其心以绝兹人自同于麋鹿安视天民之毙而莫之恤也市朝之士溺而不回狃于利徇于欲既得而患失自同于孤鬼安视天民之毙而莫之顾也文章之士华而不实工丽缛衒辞令以沽名而贾利自同于𫄨绣安视天民之毙而莫之济也由是而言道不丧天下不乱可得乎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今而天下既若此矣文王其有乎尔亦无有乎尔诵书学道之士将安坐而待之乎将亦有为乎必有其时而后有为乎
  时务
  尧舜邈矣而不可继也三代旷矣而不可及也二汉寂矣而不可见也堂堂中夏幅员万里吾民将安所之乎尧舜三代二汉之世亦吾民也今而天下亦吾民也吾民不变则道亦不变道既不变则天下亦不变何遽而不可继不可及而不可见也哉抑亦无由焉尔乎亦有由焉尔乎生民之制至于尧舜古有不平有不备及此而平矣备矣有不至而有不尽及此而至矣尽矣此二圣者生民之极也故孔子曰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谓生民以来至于尧舜始并乾坤而为三也三代之君即尧舜之成功而行之以义不激扰不矫造生民乐生千有馀岁以及于秦秦不蹈道堕功而悖义尧舜三代之制始大坏使秦多历年所肆其凶毒吾民不殱于斧钺则愚瞽无知昧其天性无异于草木鸟兽而人之类灭矣天矜吾民二世而毙有汉氏兴追踪前世结绝理断补漏塞罅虽王道未纯而有三代之遗风文中子曰二帝三王不得而见舍两汉将安之乎四百年天下无二志终之以礼乐三王之举也故尧舜而下三代而巳矣三代而下二汉而巳矣后世不可及也二汉之亡天地无正气天下无全才及于晋氏狙诈取而无君臣谗间行而无父子贼妒骋而夫妇废骨肉逆而兄弟绝致夷狄兵争而汉之遗泽尽矣中国遂亡也故礼乐灭于秦而中国亡于晋已矣乎吾民遂不霑三代二汉之泽矣乎虽然天无必与惟善是与民无必从惟徳之从中国而既亡矣岂必中国之人而后善治哉圣人有云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苟有善者与之可也从之可也何有于中国于夷故苻秦三十年而天下称治元魏数世而四海几平晋能取吴而不能遂守隋能混一而不能再世以是知天之所与不在于地而在于人不在于人而在于道不在于道而在于必行力为之而巳矣呜呼后世有三代二汉之地有三代二汉之民而不能为元魏苻秦之治者悲夫
  传国玺论
  上世帝王所以立政传信考文议礼则有端玉服章符节左契各为一代之法制别等衰辨上下列贵贱定尊卑以为名器而不以为传故唐虞夏殷周之制代各不同其受命也莫不革故而易新其先代之宝世所共珍而不忍毁之者如大玉夷玉天球河图璋判白弓绣质龟青纯等或以为藏或以为分以为宝器而亦不以为传故或在王朝或在侯国宗沈社偾则转而之他尔而其所以为传而守之而莫或敢以置者在夫道而己矣初自道传而极极传而天天传而地地传而人与万物圣主受命为天地人物立主乃复以道为统而以为传故尧传之舜舜传之禹禹传之汤汤传之文武本于天命根于皇极原于心性仁义谨于存养畏敬明于夫妇父子君臣上下察于纲纪礼乐文物政事是以为二帝三王而道高万世生民之治古今莫及未闻有后世帝王所谓传国玺者也及秦始皇并天下奋私智尽灭上世帝王之制自谓徳高三皇功过五帝乃兼皇帝之号而为皇帝玺绶以灭赵所得楚和氏璧制诏丞相斯篆其文刻为传国其文谓受天之命既寿永昌于是除谥法谓已为始皇帝其馀以世为号传之万世乃二世而亡子婴降而汉得之汉之佐命如有意于三代陋秦而从周以为是物既亡楚又亡赵复亡秦乃灭国所得与斩白虵剑并藏之武库传示无穷如夏后氏之璜封父之繁弱并为一代宝器取蓝田浑璞刻为大汉受命之玺以示维新可也乃自比秦之子孙遂以为传国玺如是重为神器偷国之盗莫不睥睨揶揄欲以为己有绾于周勃问于霍光而夺于王莽挈于王宪専于更始上于盆子复归于光武至使肘后之石误张丰于死东汉之亡劫于董卓获于孙坚拘于袁术卒入曹丕之手魏传之晋怀愍之难入于刘石复归于金陵天下之人遂以为帝王之统不在于道而在于玺以玺之得失为天命之绝续或以之纪年或假之建号区区数寸之玉而为万世乱阶矣厥后晋传之宋宋传之齐梁陈陈传之隋隋传之唐而五季更相争夺以得者为正统遂入于宋靖康之乱为金所有由汉以来始有传国玺十馀代千有馀年竟不能复二帝三王之治所谓天命心性仁义礼乐纲纪法度治世之具而皆不传始则杂乎王霸终则尽为苟且其篡弑夺攘蹂躏血肉污秽皇极者不可胜言呜呼传者而弗传也弗传者而传其治乱相反也宜哉彼尝有是而亡其国矣吾今得之其诚为吉祥也哉昔汤伐桀于三朡俘厥宝玉谊伯仲伯以为非而作典宝言帝王自有常宝不可以亡国之物为宝也当新莽夺玺之日元后骂曰若自以为金匮符命为新皇帝当自更作玺何用此亡国不祥玺为虽一时忿激之言最为得理者也孰谓后世帝王无是二臣一妇人之言哉不明尧舜禹汤文武之道竟宝吕政亡国之器袭讹踵陋莫以为非可为叹惋也且其制名以为传国谓以国传之人与子孙也如尧传之舜舜传之禹可以谓之传矣武王传之成王成王传之康王可以谓之传矣凡不以礼授受者皆不可谓之传征伐而得则谓之取篡弑而得则谓之夺攘窃而得则谓之盗仍谓其玺为传国何哉或曰然则无玺可乎曰信以传信既以为典矣可遂废而不用乎一代受命自可为一代之玺更其文为一代之文国亡则藏之秦不传汉汉不传魏可也光武传之明帝明帝传之章帝至于建安禅代之际更为魏玺可也独以秦玺为历代传国之玺不可也近世金亡而获秦玺以为亡国不祥之物委而置之不以为宝一帝一王各为之宝不以为传虽曰变古乃所以复古也故著论以推本云







  陵川集卷十九
<集部,别集类,金至元,陵川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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