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农岩集/卷三十五

维基文库,自由的图书馆
卷三十四 农岩集
卷三十五
作者:金昌协
1928年
卷三十六

附录[编辑]

世系[编辑]

一世。讳宣平。金氏系出安东府。新罗末。公为古昌郡城主。起兵佐高丽太祖。破甄萱有大功。封为功臣三韩壁上三重大匡太师。古昌今为安东府。人思其功德。世祀之。事载退溪集三功臣庙记及先生所为太师墓坛记。

二世。讳习敦。公须副正。或言太师与公须副正之间。疑有佚世。未知信否。

三世。讳吕基。户长。

四世。讳南秀。户长正位。

五世。讳煕。旧讳瑄。制述业进士。升仕郞卫尉注簿同正。一云奉翊大夫版图判书。一云庆平宫录事。追赠版图判书。

六世。讳资。升仕郞卫尉注簿同正。

七世讳斤重。旧讳义。正义大夫判礼宾寺事。致仕。

八世。讳得雨。中显大夫典农正。

九世。讳革。旧讳用庄。通仕郞阁门奉礼郞。生三子。三近,三益,三友。

十世。讳三近。生员宣教郞比安县监。生二子。系权,系行。

十一世。讳系权。汉城府判官。生五子。学祖,永铨,永钧,永锤,永铢。

十二世。讳永铢。字积翁。荫仕司宪府掌令。生三子。瑛,璠,珣。

十三世。讳璠。字文瑞。进士文科。平壤府庶尹。赠吏曹判书。生一子生海。

十四世。讳生海。字之浑。信川郡守。赠议政府左赞成。生三子。大孝,元孝,克孝。

十五世。讳大孝。字希舜。三嘉县监。赠议政府领议政。无嗣。以季弟克孝第四子尚宪为后。○克孝字希闵。号四味翁。进士敦宁府都正。赠议政府领议政。生五子。尚容,尚宽,尚謇,尚宪,尚宓。尚容号仙源。右议政。丁丑虏难。殉节于江都。

十六世。讳尚宪。字叔度。号清阴。又号石室。进士文科重试。典文衡。议政府左议政。赠领议政。谥文正。崇祯丙子虏难。以判书。扈驾入南汉。斥和议裂降书。后再拘虏庭。竟不屈。配享孝宗庙庭。享石室书院。有文集。无嗣。以仲兄讳尚宽第二子光灿为后。○尚宽字仲栗。长湍府使。赠议政府左赞成。生二子。光爀,光灿。

十七世。讳光灿。字思晦。生员同知中枢府事。赠议政府领议政。生三子。寿增,寿兴,寿恒。寿增号谷云。参判。寿兴号退忧堂。领议政。

十八世。讳寿恒。字久之。号文谷。幷魁进士。文科中重试。典文衡。议政府领议政。谥文忠。被己巳士祸。配享石室书院。有文集。配罗氏。牧使星斗女。生六子。昌集,昌协,昌翕,昌业,昌缉,昌立。昌集号梦窝。领议政。谥忠献。被壬寅士祸。昌翕号三渊。有道学文章。以遗逸至进善。不起。昌业号老稼斋。昌缉号圃阴。亦以道学名。与稼斋皆不仕。昌立号泽斋。诸兄弟皆有文集。

十九世。讳昌协。字仲和。是为先生。事实详见年谱。生一子崇谦。

二十世。崇谦。无嗣。以梦窝公子承旨济谦之第三子元行。为后。

二十一世。元行。进士。生二子。履安,履直。

年谱[编辑]

辛卯皇明毅宗皇帝崇祯纪元后二十四年本朝孝宗大王二年正月初二日午时。先生生于果川明月里外氏第。

壬辰先生二岁。

癸巳先生三岁。

自幼朗慧。学语能别人鬼。仁恕体物所可否。多公正之言。父母以是奇爱之。

甲午先生四岁。

乙未先生五岁。

丙申先生六岁。

丁酉先生七岁。

戊戌先生八岁。

己亥先生九岁。

从外祖罗公于海州任所。

先生时已进止有度。俨若成人。读书便喜潜玩。忘寝与食。家人或失所在而求得之。则辄在书府中。持一编兀然端坐而观之。又同队中或有争诉者。牧使公必以问先生。先生徐以片言折之。无不中理。收使公每称叹焉。

庚子显宗大王元年。○先生十岁。

辛丑先生十一岁。

壬寅先生十二岁。

癸卯先生十三岁。

甲辰先生十四岁。

乙巳先生十五岁。

十二月。聘夫人李氏。

系出延安。副提学静观斋先生讳端相之女。○时。李先生休官讲学于杨州之灵芝洞。爱先生颖悟绝伦。出性理诸书。剖析大义。及论为学之方。先生自是已慨然有求道之志矣。

丙午先生十六岁。

丁未先生十七岁。

戊申先生十八岁。

二月。遭祖考同知公丧。

己酉先生十九岁。

五月。中式年进士三等第四十四人。

先生以同知公服。依礼不赴举。服除。由庠制入选。遂中会试。

九月。哭静观斋先生。

后有言行述。

庚戌先生二十岁。

作荀子性恶辨。

辛亥先生二十一岁。

春。省仲父退忧公于江华府。游松京天磨诸胜。

弟三渊昌翕。俱有游松京记。

八月。游枫岳。遍观三日浦丛石诸胜。

有东游记东征赋。

壬子先生二十二岁。

癸丑先生二十三岁。

十一月。考议政公奉使赴燕。送至松都。

甲寅先生二十四岁。

三月。迎拜议政公于安州。

与三渊同行。历省伯父谷云先生于成川府衙。

六月。陪尤斋宋先生。会于龙门山。

时。仁宣王后昇遐。宋先生祇赴因山。先生约一二同志。将候于陵下。至砥平。与宋先生遇诸道。遂陪入龙门山。转至于骊江之神勒寺。讲说累日夜。兼质以小学疑义。宋先生多所印可。后贻书议政公。亟加称奖曰。几乎作橘颂也。盖橘颂。有年岁虽少。可师长方之语故云。

八月。拜尤斋先生于水原。

乙卯肃宗大王元年。○先生二十五岁。

正月。尤斋先生谪德源。送别于镇川。

先生赆章。有周公居东三叔流言之句。座客有诵而流涕者。宋先生指先生而笑谓曰。昔赵掌令涑,李延平贵。每相与忧时而又戯笑曰。白岳王气尚未尽也。国势胡至于斯耶。其后士风果复振矣。今见此君。必非汩没者也。无乃他日士类有复起之事乎。

闰五月。往丰德之龟岩书院。观栗谷李先生妥侑之礼。仍游朴渊花潭而归。

有西游记。

七月。从议政公于灵岩谪所。

时。凶党擅国。诬悖东朝。议政公上章。极论其状。遂被谴。

八月。游月出山。

十月。还京。

丙辰先生二十六岁。

三月。往灵岩。

五月。游小石门。

还京。

十一月。往灵岩。

十二月。陪议政公。游月出山。

丁巳先生二十七岁。

春。还京。

九月。往灵岩。

十月。陪议政公。游道岬寺。

还京。历赏同福赤壁。昌平勿染亭。

伯氏梦窝公及弟圃阴昌缉俱。

戊午先生二十八岁。

二月。读书三角山重兴寺。

弟三渊圃阴俱。

入谷云省伯父。

弟三渊俱。

秋。议政公量移铁原。迎候于龙仁。仍随往。

上尤斋先生问目。

论书经眚灾肆赦及出纳朕命注敷奏覆逆之说。十二律候气之法。又论中庸数章。孟子浩然章疑义。又论壬辰议渡辽时诸臣去就之义。

己未先生二十九岁。

八月。卜筑于永平鹰岩。

先生雅有林下志。自议政公被谪以来。尤不肯进取。且议政公爱鹰岩水石之胜。将为归老之计。命先生先往营室。遂定居。作洞阴对。以见其志。略曰。仆虽生长肉食之家。而素性澹泊。顾未尝习为富贵之容矣。今既不偶于时而自屏于深山嵁岩之中。穷饿之事。枯槁之处。乃其所自求也。夫既已求之矣而又从而怨悔。仆虽甚驽。亦不为此也。且仆少而有闲居求道之志。窃尝慕邵尧夫百源静坐而愿学焉久矣。今之来也。固乐其幽深清旷。可以藏修游息。既已筑环堵之室而牣六艺之籍。晨夜吟讽。以求圣人之遗旨。其暇也。辄弹琴赋诗。以歌咏其性情。而及其倦也则又登高而临深。览观川流之不息。云烟之变化。禽鱼鸟兽之往来。以适其志。是亦足以乐而忘死矣。何不安之有。云云。

十月。陪议政公。赏三釜瀑。

诸兄弟俱。

十一月。尽室入鹰岩。

陪伯氏游普门庵。

庵在白云山。

庚申先生三十岁。

二月。记隐求庵。

记略曰余结屋数椽而窃取夫子隐求之语名之。盖夫子尝诵此语而曰。吾未见其人也。当是时。其门人弟子。盖皆极天下之选矣。而无可以当此者。则是道也。可谓至矣。顾余何人而敢几焉。虽然。士之求志也。犹农夫之求获也。岂谓非其分哉。抑其有得焉而可以达乎天下国家则难矣。虽然。亦没身而已。诗不云乎。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夫子曰。向道而行。中道而废。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数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孶孶。毙而后已。此余之志也。余惧夫来者或以余僭于取名也。遂书此揭之壁上。以见其志。又重以自勉焉。

三月。议政公特拜领相。赴召。随还京师。

时。桢,枏,坚诸贼。谋危宗社。事觉。凶党窜殛。朝廷清明。议政公首膺宠命焉。

夏。入鹰岩读书。

秋。赴别试初试对策。居魁。

冬。谒尤斋先生于广州宫村。

辛酉先生三十一岁。

以太学掌议。主五贤从祀文庙议。三疏得请。

五贤。本朝栗谷,牛溪两先生及宋朝龟山,豫章,延平三贤也。两先生从祀之请。历累朝未蒙允许。至是克举旷典。幷及前贤。士林相庆焉。三疏皆先生所制。其一见集中。

上尤斋先生问目。

论龟山,豫章,延平,温公,康节诸贤事。

上尤斋先生书。

时。尤斋去国。先生深惜之。极论出处之义以质焉。

壬戌先生三十二岁

十月。子崇谦生。

十一月。中增广别试文科会试二等第五人。

擢殿试壮元。拜成均馆典籍。

以轮对官入侍。

癸亥先生三十三岁。

二月。移兵曹佐郞。

四月。移司宪府持平。引避递。

避辞曰。风宪之职。为国家纲纪。上绳下纠。责任至重。决非如臣不肖所可承当。而抑臣尤有所不安者。自古台阁之论。例多与庙堂异同。今者臣父寿恒。方为首相。而臣又忝在言责。则彼此论议之间。触事嫌碍。势所必有。且以今日本府之启言之。金重夏,金焕等事。为一时方张之论。而当初酌处。臣父实同其议。则臣于此。义难随参。臣之不宜冒居台席。于此益决矣。

六月。拜弘文馆副修撰。

陞修撰。

闰月。移持平。引前嫌辞递。

拜修撰。

七月。升弘文馆副校理。

进讲心经。说见讲义。○一日进曰。窃见殿下于临筵讲读之际。绝无问难之事。前后筵臣。固多以此为言而未蒙采纳。一向渊默。臣窃闷焉。古之圣贤论学。有曰审问之。有曰疑思问。盖学不能无疑。疑则必问。道理之所当然。若以圣学高明。无待于问人。则中庸称舜之大知而曰。好问而好察迩言。论语。曾子称颜渊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夫以舜之大知。颜子之亚圣。犹且如此。则圣学虽高明。何可恃此而不问于人乎。若以臣等为肤浅末学。有不足下问则固然矣。然念义理无穷而人心或有通蔽。虽以臣等之愚。亦岂无万一有裨于圣聪之所不及耶。若于文字义理之间。初未见可疑而然。则此尤是大患。程子曰。学者。先要会疑。朱子曰。读书无疑。此初学之通患。苟能真切思索。著实理会。则岂无可疑处乎。若曰无可疑。则此非真无疑也。乃未及到会疑之境耳。如此。虽日御经筵。终无以进益圣学。伏望殿下深加省念。就今日所讲或前日所已讲者。反复下问。则臣等虽未能一一仰对。亦不无商确论难之益矣。上遂翻开前日讲处。多所问难。先生每临筵陈说。辞义明畅。规讽切至。上皆耸听。同入诸臣。无不退而称叹。以为近来讲官所未有云。○后一日。又进讲毕曰。圣上频御筵席。讲学不倦。而顾念臣等以肤浅末学。备礼讲读。依文说义。固无发明启沃之望。而又未知圣上内间用功之如何。昔荀子有言。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朱子谓诵数云者。想是古人读书。亦记遍数。殿下于此书。诵数多少几何。臣愿闻之矣。上曰。事务繁多。不能多读。而亦读八九十遍矣。先生起而对曰。虽韦布之士。专心读书者。亦未必若是之多。而自上万几之暇。所读如此。诚不胜钦叹矣。然念诵数固宜多。而思索之功。尤不可废。必须字字而思之。句句而思之。有疑处固当思。而无疑处亦致思。使其首尾精粗。都无可疑然后。又从而反复涵泳。切己玩味。使圣贤之言。一字一句。皆若出于吾之口。方可以渐渍浃洽而心与理会矣。又曰。至于持养力行之事。则从古圣贤。固已备论。如曰诚意。曰正心。曰思无邪。曰毋不敬。其论敬则如曰整齐严肃。曰主一无适。曰常惺惺。曰其必收敛。不容一物。此固夫人而能知之。亦一日言而可尽也。然欲真个下手。真个用力。则其间必有间断不接续处。必有生涩不纯熟处。必有辛苦不快活处。正须于此努力。勉勉不懈。然后问断者接续。生涩者纯熟。辛苦者快活。而圣贤所示为学之方。真见其不我欺矣。此其意味。岂言语所能尽。而工夫。岂一时所可了者乎。盖此等亲切处。须是当人自知之。非他人所能与。况殿下深居九重。其操存涵养之实。岂外人所得知。惟在殿下自著力自验察耳。昔宋臣张九成尝入对高宗。有所陈奏。高宗曰。朕只是一个诚。九成曰。升下对群臣时如此。退处禁中。不知如何。高宗云。亦只是诚。又曰。对宫嫔时如何。高宗方经营答语间。九成便奏云。只此便是不诚。盖观高宗不能即答九成之问。则其对宫嫔之时。不能如对群臣可知。此固为不诚。而又不能直以实对。有周遮掩护之意。则尤为不诚。故九成之言如此。臣诚惶恐。不敢以九成此问。仰请于殿下。而然愿殿下试以此意。内自省察。对群臣时此心如何。退处禁中时此心如何。对宫嫔时此心如何。彼此内外。若有毫发不相似。则此便是不诚处。正宜于此加功。使其对群臣处禁中与夫对宫嫔之时。此心如一。无少间隔。则符验之著于外者。自然光明正大而治道之本在是矣。古人言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此于敌以下尚然。况君臣之间乎。臣所学空空。虽尝读圣贤书。曾无毫分实践之功。而乃敢以此等说话。责勉于上。极知其僭猥惶恐。然既冒居经幄。职主论思。窃不胜其惓惓。辄敢罄竭所怀。伏愿圣明垂察而留念焉。

八月。兼汉学教授。

九月。递。复拜副校理。

十二月。移司谏院献纳。

明圣王后昇遐。与同僚箚请百官丧服。一从古礼。

箚略曰。国朝五礼仪。百官服制。最为苟简。不合古礼。中间虽稍经厘正。然袍帽之制。犹袭前陋。而衰绖之礼。终未复古。盖自己亥以来。凡有大丧。儒臣章甫。辄以是为言。而卒莫能见施。因仍讹舛。以迄于今。识者之慨恨。久矣。乃者天降大割。圣母礼陟。上下大小。莫不攀号哀慕。其所竭情尽慎者。惟在于送终之际。顾此服制之苟简。将未免仍旧。臣等诚不能无恨。大抵此事。本非难行。而自前每以变更旧制为嫌。不则以仓卒未遑为诿。此皆有不然者。自昔国家典礼。其始率多疏略未备。必待后王继作。渐次修改。以归于正。且如国制卒哭后乌帽黑带。行之二百馀年。而宣祖大王。因一儒臣建请。决然厘改。遂以白衣冠终三年。其为变更也大矣。然当时不以为嫌。后世益仰其孝。此岂非今日所当法者乎。且此服制。苟曰无害于礼而不必改则已。如其非礼。则断而改之。只在一指挥间耳。虽在仓卒。亦何所难行而顾可以未遑为诿乎。平素之日。既嫌于预讲。而仓卒之际。辄诿以未遑。则累百年讹舛之礼。终无改正之日矣。此岂事理也哉。伏愿殿下更勿留难。亟命有司。禀旨举行。俾邦礼得以归正。而后世永有所遵行。不胜幸甚。

甲子先生三十四岁。

正月。引避处置。请出又避递。

所引嫌。与持平时避辞同。

拜校理。

应旨。与同僚进箚。

箚略曰。臣等窃谓天下国家之治。未有不以奋厉而兴。笃实而成。严重而立者。盖刻意发愤。趍事赴功。谓之奋厉。敦本尚质。著诚去伪。谓之笃实。荡涤烦碎。总持体要。谓之严重。奋厉则有为。笃实则有功。严重则能久。三者具而后。治道乃成。今君臣上下。相与为姑息。未尝奋发淬砺。奔走驰骛。以拯颓纲扫积弊为心。而雍容暇豫。如在平世。了无一政一事真能透彻做得。真能大段更革。而徒见弥文日盛。仪物备具。若可以贲饰治教。弥纶世道。而其流或至于长浮靡而伤简朴矣。论议日滋。声气颉颃。若将以激浊扬清。分别是非。而其弊祇足以助浮议而妨实事矣。以至于用人。则专取声望辞采。行事则动引体例规式。甚者乃或不深知其人才能贤否而姑使之。以冀其或效。不的见其事便否利害而试为之。以幸其或成。或细故也而争论不已。或小过也而克核太苛。利有至微而惜之已甚。事有至小而察之已详。大抵非苟且疏率。则烦苛琐屑。徒使民玩其法。下苦其上。而体统遂不尊。纲纪遂不振。此其为不能奋厉笃实严重之大端。而使今日国家。垫溺倾颓。莫可振救者。皆此之为也。夫以殿下之圣高世主之心。亦岂不欲奋发志气。力行实事。使国体尊严而治道大张哉。特以理义之充积未甚厚。浩气之培养未甚盛。故私吝之萌。宴安之习。辄易以乘之而卒未脱拘挛之私。破因袭之陋也。是以尝欲节俭省约。以纾民困。而内帑之私财犹未罢。宫家之设屯犹未去。主第之间架犹未大减。其所自奉。虽极贬损。而亦犹未若夏禹之恶衣菲食。卫文之大布大帛也。亦尝饬厉群工。加意惩劝。而纠谪责罚。常施于庶僚。而大官失误。鲜有被严旨者。尉宠褒擢。多在于高位。而疏贱贤能。不闻有奖拔者。则警责激劝之道。实有所未弘矣。亦尝数接臣邻。咨访庶务。而至于越次召问。非时独对。以观其才能。引入卧内。开怀款语。以通其情志。未见有如古帝王之为者。则是不能推诚待下。使人人得以自尽矣。至于经筵讲读。所以进学而成德。则尤不可应文备数为也。而亦未尝反复极论。䌷绎疑义。以究其归趣。而只一次诵读。略论文义而罢。则此何足以开发圣智。将就圣学。而克造乎光明缉煕之域哉。推此以往。凡事尽然。大率皆因循旧规。修饰边幅。周旋于法文之内。而至其度越常情。耸动群听之举。则绝无有焉。此所以群下承风。相率而为姑息之行。便安之图。而靡然至于今日者也。伏愿殿下自今日以往。慨然发愤。刻意厉志。视时如大敌犯境。干戈抢攘。自处如播越草莽。危辱泥露。凡乘舆服用供御之具。皆以是为率。无或为宴息安逸之计。而日进大小臣僚于前。饬厉感动。交警不懈。一意以刬革弊政。拯济民生为事。凡文具外饰。无益实事者。俗例近规。有妨远图者。与夫冗官冗费。一切浮淫之蠹。烦碎苛细不急之政。悉皆荡涤扫去。务从简俭质实。以革婾靡之俗。守之以坚确。持之以久远。不为浮说所迁动。小利所摇夺。则习俗可变。纲纪可张。而众事之弊。因可得以渐去矣。虽然。此事。言之非难。行之实难。苟殿下本原之地。所以充积理义。培养浩气者。未有以大胜于前。则其亦卒于怠惰不振。而无以济事矣。更愿殿下于古圣贤所谓精一克复。存养省察者。深留意焉。先从吾方寸念虑之间。辨别其天理人欲之几。善端必扩。而纤恶必除。常使此心。卓然清明。不为物欲所侵乱。而阳刚之气。浩然而不可御。则于凡天下国家之事所当然而可为者。决之必勇。行之必诚。守之必确。而向所谓奋厉笃实严重之道。于是乎无不尽矣。臣等抑又念天道。十年一变。而岁行六十。其数穷。夫变则通穷则复。此乃数之必然。理之自然。而人事之当然也。今我殿下即阼已十年。而今年太岁。又当甲子。此正天道一变之会。六十数穷之运。而乱极思治。倾否回泰之时也。理数之推荡。气机之回斡。天时人事。诎信往复。其机俱在今日。然则今日者。尤殿下不可失之几会。而于此蹉过。则天命人心。其将大去而不复反矣。岂不益可惧哉。惟殿下惕然深念乎玆。无失此几。以贻他日之悔焉。臣等且伏见殿下深以朝著溃裂。论议乖激为忧。教书下者。切戒群下。使之痛革前习。务臻寅协。呜呼。群臣不肖。不能同心一意。以承国事。乃为我殿下忧。虽死不足以赎其罪矣。然臣等亦愿殿下毋徒以恶朋党为心。毋徒以戒励禁切为事。而囿之以大公。临之以至明。凡于论议之从违。人物之进退。一以其是非枉直。而无或有偏党反侧之私。则群臣虽不肖。亦岂不洒心易虑。同归荡平。以承圣上之休旨哉。此又殿下之所当加意者也。伏惟倂垂财察焉。

与同僚箚请召还奉朝贺宋时烈。

时。宋先生造朝。撰进大行王妃志文。即留箚出城。发向前路。故请召还。箚略曰。时烈平生难进易退。而今又以休致之故。不欲迟留京邸。参与朝政。然臣等窃闻古人有言曰。虎豹在山。藜藿为之不采。夫以今日时势之忧危。天变之荐叠。而祸变之作。未知所自。设令时烈不发一言。不建一策。而使其嶷然在朝。自有虎豹在山之势矣。况其进乎是。而有大事则咨询。有大疑则就决。诸大夫国人。莫不有所矜式。一以为蓍龟。一以为绳准。固无所不可。则其为益。顾岂浅浅哉。此臣等所以深惜其去。必欲为殿下留者也。抑臣等。尚恐殿下以其行渐远而遂怠于凝伫。其志难回而遂疏于继召。辄复为殿下惓惓言之。仍又窃记昔年庚申冬。时烈造朝未几。旋出西郊。久而不还。我圣母特降谕召。辞旨恳恻。时烈感激承命。即日还朝矣。今我圣母梓宫在殡。因山尚远。苟使时烈追念当日之遗旨。则必将有迟徊眷顾。不忍决去者矣。殿下诚更以此意。恻怛申谕。则时烈虽已在途。亦岂不惕然动心。憣然改辙。以承殿下之至意。以答圣母之旧眷乎。

兼南学教授。

二月。移献纳。辞递。

拜校理。

与同僚箚请诛妖巫。

箚略曰。即伏见该曹判付公事。则乃有妖巫减死定配之命。臣等窃不胜骇惑之至。妖巫之冒入禁中。设行神事。实状既已彰露。而圣明亦所洞烛。则其他所犯。虽未钩得。而即此已著之罪。决非王法之所可贷者。今以其抵赖不服之故而遽停刑讯。特从宽典。则此不但有乖于古圣王绝神奸杜诳惑之意。亦恐非国家按狱之体也。抑臣等尤有所痛惋于此者。惟我圣母塞渊之德。睿哲之识。高出前古。本非神怪之所能惑。妖说之所可罔。而适当寝疾深宫。不省外事。乃于宫庭之内。有此不经之事。致令中外疑惑。传说漫漫。向非殿下明白开示。则我圣母至德懿行。几不免有所玷累矣。此群下之所以痛心切齿于妖巫而必欲致辟者也。伏愿殿下亟命有司。严刑得情。以正王法。以快舆情。

四月。上疏陈所怀。

疏略曰。臣伏念我圣母。至德塞渊。母仪克彰。阴功慈化。洋溢国中。而即其宫庭之内。轨度益饬。检束嫔御。杜绝私径。使内宠无所启而女谒不敢行者。虽非外庭臣僚所敢尽知。而符验之著。盖亦昭昭。殿下所以凭恃奉承。克正内治而不至于勤圣虑者。实由于此矣。及至今日。宫中之事。皆当为殿下之忧。臣愚妄虑。或恐圣明视听有未周。防检有未严。而阿保仆妄之属渐弛。其畏忌驯至于缘恩售私。浸淫蠹蚀。以为圣化之累。欲望殿下加意照管。严其防闲。杜其微渐。使我圣母馀教遗范。终始不坠。惟殿下深留睿察。且伏见殿下自去冬违豫。停废讲筵。今已半年有馀。虽圣学高明。至诚无息。而理义浸灌。亦不容久旷。况今方在恤宅。自过朝慈懿殿外。终日独处。只有宦侍在侧。窃想圣情廓然。益难自遣。若于此时。召致一二儒臣于前。略去礼貌。从容开怀。与之讲论经训。商确政务。则不惟开广聪明。兼亦疏畅壹郁。缉煕之功。节宣之方。其必两有所益矣。惟殿下留意行之。以尽典学友臣之义。不胜幸甚。上优批嘉纳。

五月。奉命往怀德。

时。方谋刊新本心经释疑。而本馆尝请就议于奉朝贺宋时烈。更加梳洗而为之矣。至是。上开讲有日。又因儒臣申白。先生遂承命下往。会奉朝贺疾剧。以为待病间修润以上。故先生留数日而还。

六月。移吏曹佐郞。

八月。奉命廉问岭南。

十月。复命。

移校理。

移献纳。

移吏曹佐郞。

十二月。兼汉学教授。

上尤斋先生问目。

论心经释疑疑义。

乙丑先生三十五岁。

正月。差知制教。

二月。移副校理。

移献纳。引嫌递。

三月。拜咸镜北道兵马评事。

五月。赴任。历游枫岳鹤浦。六月。到镜城。

北幕。素称纷华之地。而先生宴处超然。日以读书玩理为事。尝寄书叔季曰。军中读易。太似不着题。而辕门阒然。无异山斋观象玩爻也。不妨深细云。

七月。发镜城巡列镇。八月。边镜城。

与三渊书曰。历遍列镇。直穷西水罗而归。此是华庚地尽头也。东临大海。北睨沙漠。天下之观。无以加此。不知博望龙门之游果何如耳。

九月。拜校理。兼中学教授。

移献纳。

十月。还朝。

移吏曹佐郞。

丙寅先生三十六岁。

正月。兼校书馆校理。

陞吏曹正郞。

二月。移修撰。

三月。移吏曹正郞。

闰四月。移副校理。

移献纳。

差大王大妃尊崇都监都厅郞厅。

移副校理。

承命校正朱子大全箚疑。

尤斋先生。曾在谪中。注释朱子全书。名曰箚疑。退忧公陈达筵中。请特遣史官。取其书睿览。仍令刊布。上即命取进。令本馆校正。如有可疑处。问议于奉朝贺。先生遂专任其事。录为问目。反复讲质。宋先生从其说而修改者十居八九云。

昼讲入侍。陈所怀。

启曰。臣有所怀。今因入侍。敢此仰达。昔在壬辰倭难。晋州一城。受祸最酷。死义最多。而其中金千镒,黄进,崔庆会数人。尤其杰然者也。邑人。特为三人建祠。而朝家亦赐额宠褒矣。臣于奉使岭南时。行过晋州。则颓废零落。洒扫无人。而春秋享祀。亦不举行。只有近处僧人。慕其义烈。每岁城陷之日。乞米于村邑。作佛事以供。而此外则终岁无香火云。闻来诚为恻然。朝家另加申饬。使祀事不至于如前废阙。似宜矣。上命依施。又启曰。近来宫禁之不严。其弊久矣。臣闻今番丰呈之时。内人族属。夤缘滥入者。其数甚多。以致内言之传播闾里。不胜其喧藉。其为寒心。孰大于此乎。内言不出外。外言不入内者。乃古人之深戒。夫以一守令之微。衙门不严。外人或有出入者。则犹为政治之疵累。况于堂堂国家乎。内间之事。圣上或未尽知。而自今以后。各别严饬。俾无如前滥杂之弊。为宜矣。上嘉纳。

移献纳。

五月。移吏曹正郞。

用都厅劳。升通政。因台启还收。

谏院以未经准职请还收。许之。命除准职。

六月。拜掌乐院正。

移司宪府执义。

擢拜承政院同副承旨。升右副。

七月。与同僚启请还收校理李征明罢职不叙。承旨申曅,金斗明拿推之命。又入侍陈达。

校理李征明。应旨上疏。语及戚里。仍请勉戒坤圣。上大怒。令招问言根。政院覆逆。则降严旨还给。幷命拿问。玉堂请对。不许。只令书入所怀。仍命李征明罢职不叙。时。先生已申退。翌朝诣阙。与同僚启曰。征明疏语。固多狂戆妄率。其论戚里事。亦有辞不分明。指不别白处。然察其语脉。只是设辞。而原其本意。不过出于过计之忧。先事之戒耳。夫岂有他意。而圣明不赐舒究。迫令招问。此实有妨于言路而有伤于圣德。在喉舌之地者。开陈匡救。冀以纳吾君于无过者。固亦忧爱之发。事理当然耳。不知殿下何怒于是。而直加以纵恣无君之罪。下自禁直而幽之囹圄耶。此殆殿下本原方寸之地。克治犹有未至。涵养犹有未厚。而遇事暴发。不能自胜。亦不能自觉也。此岂臣等平曰所望于殿下者哉。殿下于近日。因旱忧畏。焦然不宁。求言之教。恻怛丁宁。四方皆闻之矣。而教下旬日。侧听寥寥。中外大小之臣。无一人以言进者。殆亦见殿下素未能开不讳之门。广进言之路。而一时遇灾。应文求言。故下亦无敢尽其诚。此在殿下正宜反躬自省。益恢虚受之量。而经幄之臣。才一启口。辄以雷霆之威震之。幷与覆逆之承旨而加重究焉。如此而欲以来四方之言。求臣邻之助。不亦远乎。伏愿殿下渊然深念。亟霁威怒。收还前命。上不纳。又命李征明削夺官爵。门外黜送。是日。玉堂请对。先生因与同僚入侍。言曰。臣等既承严旨。非不知恭俟谴罚。而君臣犹父子。岂可以一时严批。有所怵迫。而终无一言以尽匡救之道耶。征明之勉戒等语。出于先事之虑。非谓即今真有此事也。古人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勉戒之勉字。即此意也。自上固宜深思而体念之矣。况当此悯旱之日。既下求言之教。征明职在经幄。自托无隐之义。其言虽不槪于圣心。固当宽容而优纳之。以开来谏之路耳。以唐虞盛世言之。设诽谤之木者。盖欲广言路而达下情也。故虽有诽谤之言。而未闻以此获罪矣。今此诸臣之请对者。盖欲纳君于无过之地。而天怒震叠。前后下教。俱非臣子所忍闻者。此是殿下本源工夫有所未尽而然也。臣待罪经幄。尝以省察本源之意。有所陈达矣。臣等即今之忧。实不在于罪征明也。窃恐有乖于大圣人包容之德。凡听言之际。虽有激恼之事。舍置疑怒于一边。从容恕察。则自无过中之举矣。又曰。政院之覆逆。乃其职耳。而因其覆逆。遽下囹圄。又因臣等之文字陈启。征明之罪。转加一层。此实臣等无状。未尝见信于君父之致。而至于削黜传旨。则虽重被罪谴。有难捧入矣。上曰。政院之前后覆逆。何限。而还出给之后。更为陈卞者。岂不肆然乎。曰。为人臣者爱君忧国之道。当观事之是非而苦口力争。岂可以烦渎为嫌而苟为奉承耶。今此圣教。甚非责下之道也。

以病递。

先生素有吐血症。一日。入侍讲筵。猝然血出。遂退出院中。上特下问。且赐珍剂。翌日因辞疏。许递。

拜成均馆大司成。

应旨上疏。

略曰。殿下虽尝勤御经筵。不废讲学。而绝不肯反复问难。究极理趣。臣始谓殿下天纵圣智。默契道妙。是以低视群下。以为不足俯问。不然则圣心护短。或恐问难之际。群下有以窥见浅深而遂靳于下问矣。及后屡登讲席。熟察病根。则殆由圣质明锐而沈潜不足。其读圣贤经传。略绰讲解。便谓已了。却不知其中有无限合理会。无限合玩味处。是以于其所当疑。初不曾致疑。既不曾致疑。则虽欲问人而亦未见其有可问也。此病不除。实妨入道。盖不惟读书一事为然。推此以往。于凡日用应接机务之得失。臣僚之贤否。言论计议之同异。是非所当一一讲究者。率不能深思明辨。以致穷格之功。而求至理之所在焉。此虽圣质明锐之过。而亦由立志不笃。求道不诚。苟流徇于浅易肤末。修饰外文。而不深致其力。故方寸之间。念虑之发。所谓人欲而当去。所谓天理而当存者。察之有不精。决之有不勇。而因仍苟且之际。偏私系吝之端。遂不胜其多焉。则又从而掩匿覆盖。欲使人不见。是以殿下之心。不能表里洞达。隐显融彻。如青天白日。而其所自欺而欺人者。亦时有之。试以一事言之。日昨宪府之启。以禁中营缮为言。殿下谓其传闻爽实。而犹且优容奖纳。不以为忤。臣始读批辞。窃喜圣明虚心纳谏之美。而且意宪臣所闻果不能无误也。既又闻近日禁中。实有营缮之事。工师之求大木者。颇亦出入于闾巷间。而台启所谓召匠输材。必趁早暮。果非虚语云。以此观之。则殿下前日之批。特逊辞以自讳耳。初未有虚受听用之实也。臣不意殿下之不诚不信。至于如此也。夫人主一念之微。或有不诚而人得以见之。固若十手十目所指视而不可掩矣。况此之为不诚。不特一念之微而已。殿下曾以是谓可以欺群下乎。群下可欺而谓可以欺上天乎。向者李征明之疏。重触天怒。其时圣教专以戚里一款为罪。而其下一事则直诿之于传闻之谬。此事有无。尤非外人所敢知。而闾巷之间。传说漫漫。皆以为宫中实有其人而殿下讳之。且谓殿下之怒征明。实在于此事。而既在所讳。故不得以为罪。且以他事罪之。臣意以为后宫近幸。设或有人苟能贯鱼顺序。螽斯有庆。而无盛色蛊心之患。偏昵启宠之讥。则是亦何累于圣德而必讳其事乎。言者之说。似太近于亿逆。而圣教所谓传闻之谬者。宜非虚语也。以今观之。则人言殆不为无见。而臣之以圣教为可信者。多见其愚也。闻见所及。已多如此。况于宫庭幽奥之中。臣僚耳目之表。其所可言者。又何可胜数。盖尝究而言之。则殿下徒知骄侈淫荒。显然丑邪为人欲。而不知隐微之私。纤毫之累。皆足为天理之贼。徒知克伐怨欲。遏而不行为至善。而不知根柢潜藏。萌蘖闯发。便足为无穷之害。是以虽勤于修饬。而持养之实未至。虽力于惩改。而克治之功实疏。此所以天理人欲。交战于方寸之中。彼胜此负。代为宾主。而及其久也。人欲遂胜。天理遂负。人欲遂为主。天理遂为宾。而清明刚健之气。遂见诎于黯暗胶固之中。是故有为之志日沮。勤励之意日懈。而怠惰逸豫之渐。日见于事为。若此不已。则向所谓骄侈淫荒之事。克伐怨欲之私。亦安知其不遂肆行。而卒与叔季衰乱之主。同归而胥溺也。臣不胜忧闷焉。批曰。李征明之罪斥。实由戚畹事。而疏中云云。亿逆太甚。殊未晓也。

十一月。辞递。

拜兵曹参议参知。旋递。

拜礼曹参议。

丁卯先生三十七岁。

正月。移司谏院大司谏。

先生自登朝以后。为宪职者三。为谏官者七。间一再行公。而馀皆引嫌辞递。至是又陈疏力辞。以为国家之置台阁。固使与庙堂相抗。庙堂有过失。惟台阁得以指陈论劾。则又安可使为庙堂者之子弟。处于与庙堂相抗之地。而责之以论议可否。无所嫌忌乎。昔范祖禹拜右正言。以其妇翁吕公著当国。引嫌辞递。祖禹之于公著。特女婿耳。犹且引以为嫌。不居谏职。此可见古人处义之不苟。而即论臣所处则又不特古人之比。独恨愚浅之见。守之不固。而又未蒙朝廷垂察。处之得所。终使国体私义。交有所伤。臣于今日。决不容复入台席。请命铨曹。勿复拟臣于台职。

二月。移大司成。

五月。与太学诸生。飮䜩于泮水堂。

先生首为诗唱之。在座者皆和之。尽懽而罢。

七月。为文谕太学诸生。

文略曰。仆以无似。猥忝是职。辞避不获。抗颜师席。自惟蔑裂轻浅。不足以矜式多士。区区之志。但欲日处学宫。蚤夜与诸生相见。有话相告。有疑相讨。见善必奖。闻过必戒。庶使情志孚洽。教学相长。以少称国家任使之意。而顾为疾病忧患所锢。不得数以身来处。其或旬日一至。则诸生又视为过客。无意亲就。终日倚席。绝无一人听讲。窃惟诸生所读。固皆圣贤遗书。虽拘于记诵帖括。不暇悉意探玩。以究极理义之精蕴。即其文义训说之间。岂无一二可疑者。而亦不肯讲问。况进于此者。虽欲相告语。其谁肯听之。自今以后。愿改前辙。苟仆来过之日。诸生无论上下。斋人各持所读书。自来求见。随疑相讲。不惮反复。无徒以师生虚礼为拘。而一主于诚心求益。则庶不至于莫往莫来而或不无一分相长之益矣。盖先生自拜国子。一以作成人材为己任。常留处学宫。日引诸生。讨论经义。反复谆切。诚意蔼然。学者颇有兴起之渐。○有一斋生。与馆僚相较。挞其傔人。馆僚大怒。请施停举之罚。先生以为儒生固过矣。不可轻施罚责。未若开悟其心。使之自改。遂为文谕之。略曰。学校。礼义所出。居其间者。当以和敬逊让为务。矜傲粗暴为戒。馆僚之于诸生。虽未有师生之义。固亦在尊敬之列。设或有一时所失。似不当以非礼相加。况彼此得失。未知谁在。而必欲取快于一胜。不暇顾念于大体。以伤敬让之风。以犯傲暴之戒。此在事理。实甚未安。各宜一意自克。以图迁改。推此以往。一言一动。益加毖慎。务归于敬让而胥远于傲暴。则其在庠序道义之教。师友切磋之义。庶几不悖。

八月。辞递。

十月。差承文院副提调。

十一月。出为清风府使。

先生自上应旨疏。既承未安之批。又时事渐变。议政公被严旨逊荒。金公万重尝入言。大臣罪名不明。而遽示厌薄之色。外人或以金某前日之疏为祟。因其子而移怒于父。固无是理。而外间传说如此。此亦殿下所宜知。上怒益甚。凡有拟除。屡靳恩点。先生不安于朝。遂求外邑而去。清风。地僻事简。又多山水之胜。临民之暇日。帘阁读书。或命舟沿洄。忧亲恋阙。形诸歌咏。有离骚眷顾之意。

戊辰先生三十八岁。

正月。游月岳山。

二月。上京。

三月。游丹阳诸胜。

弟三渊俱。酬唱甚多。

拜尤斋先生于华阳洞。

与遂庵权公尚夏同行。讲讨朱子大全箚疑。暇日。陪先生游葩谷屏川内外仙游洞。有华阳诸胜记。

五月。子清祥生。

己巳先生三十九岁。

二月。议政公谪珍岛。退忧公谪长鬐。弃官归。

时。群小大得志。宫闱将有罔极之祸。尤斋先生首被窜逐。议政公兄弟。亦一时远谪。

三月。往珍岛。

四月九日。议政公受后命于谪所。

先生当祸变苍黄之际。处事从容。各得其当。奉柩行丧。一遵遗令。务从损约。而至于哭踊祭奠之节。则曰有家礼在。乌可苟也。

上尤斋先生书。乞议政公墓文。

时。先生在道。闻宋先生自耽罗就拿。亟拨哀为书。书中。略述议政公出处行治之大者。托外弟李林川湛。邀乞墓文。终得有所发挥。使久远不朽之图。无憾焉。

五月。行葬礼于杨州栗北里雪谷。奉几筵。寓金化邑村。

子清祥夭。

九月。入鹰岩居庐。

先生于晨夕号陨之馀。硏究旧学。用力尤笃。日诵论语。详订朱子大全箚疑。益阐精微之蕴。

十二月。闻拙修斋赵公圣期卒。

日记曰。此公学识深博。其思索穷格。极有心力。讲说辨论。穿穴古今。人莫能及。风流弘长。爱好人伦。尤今世所罕有。从游五六年。颇有开发之益。但少收敛涵养之功。从初入头在史学。故规模意思。终未正当。向时颇以是规切。而亦不能极意尽言。遂成幽明之隔。益可恨也。

庚午先生四十岁。

十一月。迎退忧公丧柩于忠州。

退忧公卒于谪中。

辛未先生四十一岁。

三月。哭同枢赵公。逢源加麻三月。

赵公为童蒙教官。时。先生与伯氏及弟。三渊尝受业累年。故至是为行加麻之礼焉。

壬申先生四十二岁。

二月。农岩书室成。

农岩在鹰岩旧居之东。俗称笼岩。先生改今名。寓其没身田畒之志。因以自号焉。作书室三间。凿两方塘于堂前。扁其室曰观白。轩曰壶月。摠而名之曰农岩树屋。

癸酉先生四十三岁。

十一月。读书白云山寺。

编五子粹言。

五子。荀卿,董仲舒,扬雄,王通,韩愈也。先生以孟子以后。圣学不传。而能知诵说斯道者。有此五子。故择其格言至论合于道者。作为一编。名曰五子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