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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治通鉴 (胡三省音注)/卷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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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二百四十一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二
唐纪五十八起重光赤奋若(辛丑)七月,尽玄黓摄提格(壬寅),凡一年有奇。 北宋
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上柱国河内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二百户食实封九百户赐紫金鱼袋臣司马光奉敕编集

后学天台胡三省音注

卷第二百四十三

穆宗睿圣文惠孝皇帝中

长庆元年(辛丑、八二一)

①秋,七月,甲辰,韦雍出,逢小将策马冲其前导,雍命曳下,欲于街中杖之。河朔军士不贯受杖,不服。韦雍欲以柳公绰治京兆之体治幽燕,然公绰行之则可肃清辇毂,韦雍行之则召祸兴戎,所居之地不同也。贯,读曰惯。雍以白弘靖,弘靖命军虞候系治之。治,直之翻。是夕,士卒连营呼噪作乱,将校不能制,遂入府舍,掠弘靖货财、妇女,囚弘靖于蓟门馆,蓟门馆,幽州驿馆也。杀幕僚韦雍、张宗元、《考异》曰︰《旧传》作“张宗厚”。今从《实录》。崔仲卿、郑埙、埙,许元翻。都虞候刘操、押牙张抱元。明日,军士稍稍自悔,悉诣馆谢弘靖,请改心事之,凡三请,弘靖不应,军士乃相谓曰︰“相公无言,是不赦吾曹。军中岂可一日无帅!”乃相与迎旧将朱洄,奉以为留后。帅,所类翻。将,即亮翻。洄,克融之父也,时以疾废卧家,自辞老病,请使克融为之;众从之。或问︰“当乱军相率诣馆谢弘靖之时,弘靖若能以任迪简行于中山者行之,可以弭乱乎?”曰︰“否。迪简能与其下同甘苦,弘靖骄贵简默。弘靖妇女为兵所掠,僚佐为兵所杀,使燕人果能改心以事弘靖,亦徒建节帅空名于悍将凶卒之上耳。悍凶凭陵,无所不至,祗重辱而已。”众以判官张彻长者,不杀。彻骂曰︰“汝何敢反,行且族灭!”众共杀之。《考异》曰︰《实录》︰“彻到职才数日,军人不之杀,与弘靖同馆处之。后数日,军人恐彻与弘靖为谋,将移之他所。彻自疑就戮,因抗声大骂,复遇害。”《旧传》曰︰“续有张彻者,自远使回,军人以其无过,不欲加害,将引置馆中。彻不知其心,遂索弘靖所在,大骂军人,亦为乱兵所杀。”韩愈《彻墓志》曰︰“彻累官至范阳府监察御史。长庆元年,今牛宰相为中丞,奏君为御史,其府惜不敢留,遣之,而密奏‘臣始至孤怯,须强佐乃济。’发半道,有诏以君还之。至数日,军乱,怨其府从事,尽杀之而囚其帅,且相约张御史长者,无庸杀,置之帅所。居月馀,闻有中贵人自京师至,君谓其帅︰‘公无负此土人,上使至,可因请见自辩,幸得脱免归。’即推门求出。守者以告其魁,魁与其徒皆骇曰︰‘张御史忠义,必为其帅告此馀人,不如迁之别馆。’即以众出君。君出门骂众曰︰‘汝何敢反!前日吴元济斩东市,昨日李师道斩于军中,同恶者父母妻子皆屠死,肉餧狗鼠鸱鸦,汝何敢反!’行且骂。众畏恶其言,不忍闻,且虞生变,即击君以死。君抵死口不绝骂。众皆曰︰‘义士!义士!’或收瘗之以俟。”据《旧传》︰“彻以弘靖囚时被杀。”《实录》云“后数日”,《墓志》云“居月馀”,三书各不同。按此月丁巳,弘靖已贬官。月馀则离幽州矣。今从《实录》,参以《墓志》。余谓韩愈《墓志》能纪张彻所以骂贼之言。《实录》及《旧传》能原张彻所以骂贼之心。若其月日,则《考异》已有所去取矣。

②壬子,群臣上尊号曰文武孝德皇帝;赦天下。

③甲寅,幽州监军奏军乱;丁巳,贬张弘靖为宾客、分司;贬为太子宾客,分司东都也。己未,再贬吉州刺史。《考异》曰︰《旧传》︰“贬抚州刺史。”按明年乃改抚州。今从《实录》。庚申,以昭义节度使刘悟为卢龙节度使。悟以朱克融方强,奏请“且授克融节钺,除图之。”乃复以悟为昭义节度使。

④辛酉,太和公主发长安。

⑤初,田弘正受诏镇成德,自以久与镇人战,有父兄之仇,宪宗之世,田弘正两出兵攻镇冀。乃以魏兵二千从赴镇,因留以自卫,奏请度支供其粮赐。旧制,诸镇兵出境,度支给其衣粮。户部侍郎、判度支崔倰,性刚褊,无远虑,倰,力曾翻。以为魏、镇各自有兵,恐开事例,不肯给。弘正四上表,不报;不得已,遣魏兵归。《考异》曰︰《旧‧弘正传》云︰“七月,归卒于魏州。”《王庭凑传》云︰“六月,魏兵还镇。”《崔倰传》曰︰“遣魏卒还镇。不数日而镇州乱。”今从之。倰,沔之孙也。崔沔,开元初名臣。

弘正厚于骨肉,兄弟子侄在两都者数十人,竞为侈靡,弘正兄弟子侄皆仕于朝,分居东、西两都。日费约二十万,弘正辇魏、镇之货以供之,相属于道;属,之欲翻。河北将士颇不平。诏以钱百万缗赐成德军,度支辇运不时至,军士益不悦。

都知兵马使王庭凑,本回鹘阿布思之种也,廷凑曾祖五哥之,骁果善斗,王武俊养以为子,故冒姓王氏。阿布思者,天宝中以反诛。种,章勇翻。性果悍阴狡,悍,下罕翻,又侯旰翻。潜谋作乱,每抉其细故以激怒之,抉,一决翻,挑也。尚以魏兵故,不敢发。及魏兵去,壬戌夜,庭凑结牙兵噪于府署,杀弘正及僚佐、元从将吏幷家属三百馀人。从,才用翻;下再从同。廷凑自称留后,逼监军宋惟澄奏求节钺。八月,癸巳,【严︰“癸”改“己”。】惟澄以闻,朝廷震骇。崔倰于崔植为再从兄,故时人莫敢言其罪。

初,朝廷易置魏、镇帅臣,左金吾将军杨元卿上言,以为非便,又诣宰相深陈利害;及镇州乱,上赐元卿白玉带。辛未,以元卿为泾原节度使。杨元卿以言验受赏,然无救于镇州之乱者,古之明君不徒赏言者而已,其言可行,必先从而行之。

瀛莫将士家属多在幽州,壬申,莫州都虞候张良佐潜引朱克融兵入城,刺史吴晖不知所在。莫州北接幽、蓟,故先陷。

癸酉,王庭凑遣人杀冀州刺史王进岌,分兵据其州。

魏博节度使李愬闻田弘正遇害,素服令将士曰︰“魏人所以得通圣化,至今安宁富乐者,乐,音洛。田公之力也。今镇人不道,辄敢害之,是轻魏以为无人也。诸君受田公恩,宜如何报之?”众皆恸哭。深州刺史牛元翼,成德良将也,愬使以宝剑、玉带遗之,遗,唯季翻。曰︰“昔吾先人以此剑立大勋,谓平朱泚也。吾又以之平蔡州,今以授公,努力翦庭凑。”元翼以剑、带徇于军,报曰︰“愿尽死!”愬将出兵,会疾作,不果。元翼,赵州人也。

乙亥,起复前泾原节度使田布为魏博节度使,令乘驿之镇。布固辞不获,与妻子宾客诀曰︰“吾不还矣!”悉屏去旌节导从而行,屏,必郢翻,又卑正翻。从,才用翻。未至魏州三十里,被发徒跣,号哭而入,居于垩室;被,皮义翻。号,户刀翻。垩,遏各翻,白埴也。按《间传》︰父母之丧居倚庐,齐衰之丧居垩室。孔颖达《正义》曰︰斩衰居倚庐,齐衰居垩室,论其正耳。亦有斩衰不居倚庐者,则《杂记》云︰大夫居倚庐,士居垩室。是士服斩衰而居垩室。田布父为镇人所杀,寝苫枕戈之时也,今居垩室,盖用士礼也。月俸千缗,一无所取,卖旧产,得钱十馀万缗,皆以颁士卒,旧将老者兄事之。以田布所为,宜可以得魏卒之心,而卒不济者,人心已摇,而布之威略不振也。

丙子,瀛州军乱,执观察使卢士玫及监军僚佐送幽州,囚于客馆。

王庭凑遣其将王立攻深州,不克。

丁丑,诏魏博、横海、昭义、河东、义武诸军各出兵临成德之境,若王庭凑执迷不复,宜即进讨。成德大将王俭【严︰“俭”改“位”。】等五人谋杀王庭凑,事泄,幷部兵三千人皆死。

己卯,以深州刺史牛元翼为深冀节度使。深州南至冀州八十五里。

丁亥,以殿中侍御史温造为起居舍人,充镇州四面诸军宣慰使,历泽潞、河东、魏博、横海、深冀、易定等道,谕以军期。造,大雅之五世孙也。高祖起兵,温大雅掌书翰。己丑,以裴度为幽、镇两道招抚使。

癸巳,王庭凑引幽州兵围深州。

⑥九月,乙巳,相州军乱,杀刺史邢濋。濋,音楚。

⑦吐蕃遣其礼部尚书论纳[讷]罗来求盟。庚戌,以大理卿刘元鼎为吐蕃会盟使。

⑧壬子,朱克融焚掠易州、涞水、遂城、满城。涞水,汉涿郡遒县地。隋开皇元年以范阳为道,更置范阳县于此地,六年,改范阳曰固安,八年废,十年又置永阳县,十八年又改为涞水。《周官‧职方》︰其浸涞、易,盖因涞水以名县也。涞,音来。遂城,汉北新城县地,属中山国。后魏置南营州于其地,置五郡十都,后省并为昌黎一郡,领永乐、新昌二县;隋废郡,因旧有武遂县置遂城县,唐属易州。宋以遂城县置威虏军,金以县置遂州,以满城县属保州。

⑨自定两税以来,定两税见二百二十六卷德宗建中元年。钱日重,物日轻,民所输三倍其初,诏百官议革其弊。户部尚书杨于陵以为︰“钱者所以权百货,贸迁有无,所宜流散,贸,音茂。流散,谓钱流布于天下。不应蓄聚。今税百姓钱藏之公府;又,开元中天下铸钱七十馀炉,岁入百万,《新志》云︰天宝末,天下炉九十九,绛州三十,扬、润、宣、鄂、蔚皆十,益、郴皆五,洋州三,定州一。盖天宝末又加多于开元矣。今才十馀炉,岁入十五万,又积于商贾之室贾,音古。及流入四夷。又,大历以前淄青、太原、魏博贸易杂用铅铁,岭南杂用金、银、丹砂、象齿,今一用钱。如此,则钱焉得不轻!焉,于虔翻。今宜使天下输税课者皆用榖、帛,广铸钱而禁滞积积,子赐翻。及出塞者,钱出边关,则流入于夷狄。则钱日滋矣。”朝廷从之,始令两税皆输布、丝、纩;独盐、酒课用钱。

⑩冬,十月,丙寅,以盐铁转运使、刑部尚书王播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使职如故。播为相,专以承迎为事,未尝言国家安危。

⑪以裴度为镇州四面行营都招讨使。左领军大将军杜叔良,以善事权幸得进;时幽、镇兵势方盛,诸道兵未敢进,上欲功速成,宦官荐叔良,以为深州诸道行营节度使。为杜叔良丧师张本。以牛元翼为成德节度使。

⑫癸酉,命宰相及大臣凡十七人与吐蕃论讷罗盟于城西;遣刘元鼎与讷罗入吐蕃,亦与其宰相以下盟。吐蕃国有大相、副相,史因亦以宰相书之。

⑬乙亥,以沂州刺史王智兴为武宁节度副使。先是,副使皆以文吏为之。先,悉廌翻。上闻智兴有勇略,欲用之于河北,故以是宠之。为王智兴逐其帅崔群张本。

⑭丁丑,裴度自将兵出承天军故关以讨王庭凑。承天军当在辽州界。故关,即娘子关也。宋朝废辽州,以平城、和顺二县为镇;以幷州之乐平、平定二县为平定军,二镇属焉;以承天军为寨,属平定县。平定,唐之广阳县也。按沈存中《笔谈》︰镇州通河东有两路︰飞狐路在大茂山之西,大茂山,恒山之岑也。自银冶寨北出倒马关,却自石门子、令水铺入缾形、梅回两寨之间至代州。自石晋割地与契丹,以大茂山分脊为界,此路已不通;惟北寨西出承天关路,可至河东,然路极峭峡。宋白曰︰承天军,太原东鄙,土门路所冲也。

⑮朱克融遣兵寇蔚州。妫州西南至蔚州二百四十里。蔚,纡勿翻。

⑯戊寅,王庭凑遣兵寇蔚【章︰十二行本“蔚”作“贝”;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退斋校同;熊校同。】州。

⑰己卯,易州刺史柳公济败幽州兵于白石岭,败,补迈翻。杀千馀人。

⑱庚辰,横海军节度使乌重胤奏败成德兵于饶阳。

⑲辛巳,魏博节度使田布将全军三万人讨王庭凑,屯于南宫之南,拔其二栅。

⑳翰林学士元稹与知枢密魏弘简深相结,求为宰相,由是有宠于上,每事咨访焉。元稹交结大阉,丧其素守,宪宗之过也。稹,止忍翻。稹无怨于裴度,但以度先达重望,恐其复有功大用,复,扶又翻。妨己进取,故度所奏画军事,多与弘简从中沮坏之。度乃上表极陈其朋比奸蠹之状,沮,在吕翻。坏,音怪。比,毗至翻。以为︰“逆竖构乱,震惊山东;逆竖,指王庭凑等。奸臣作朋,挠败国政。奸臣,指元稹等。挠,奴教翻。败,补迈翻,屈也。陛下欲扫荡幽、镇,先宜肃清朝廷。何者?为患有大小,议事有先后。河朔逆贼,袛乱山东;禁闱奸臣,必乱天下;是则河朔患小,禁闱患大。小者臣与诸将必能翦灭,大者非陛下觉寤制断无以驱除。断,丁乱翻。今文武百寮,中外万品,有心者无不愤忿,愤,懑也。忿,怒也。有口者无不咨嗟,直以奖用方深,不敢抵触,恐事未行而祸已及,不为国计,且为身谋。臣自兵兴以来,所陈章疏,事皆要切,所奉书诏,多有参差,参,楚簪翻。差,楚宜翻。参差,不齐也。蒙陛下委付之意不轻,遭奸臣抑损之事不少。臣素与佞幸亦无仇嫌,正以臣前请乘传诣阙,面陈军事,传,株恋翻。乘传,乘驿马也。奸臣最所畏惮,恐臣发其过,百计止臣。臣又请与诸军齐进,随便攻讨,奸臣恐臣或有成功,曲加阻碍,逗遛日时;进退皆受羁牵,羁,马络头也。牵,牛纼也。谕以马牛动为人所制。意见悉遭蔽塞。塞,悉则翻。但欲令臣失所,使臣无成,则天下理乱,山东胜负,悉不顾矣。为臣事君,一至于此!若朝中奸臣尽去,则河朔逆贼不讨自平;若朝中奸臣尚存,则逆贼纵平无益。陛下傥未信臣言,乞出臣表,使百官集议,彼不受责,臣当伏辜。”表三上,上,时掌翻。上虽不悦,以度大臣,不得已,癸未,以弘简为弓箭库使,稹为工部侍郎。稹虽解翰林,恩遇如故。为相稹及于方事张本。

㉑宿州刺史李直臣坐赃当死,宦官受其赂,为之请,为,于伪翻。御史中丞牛僧孺固请诛之。上曰︰“直臣有才,可惜!”僧孺对曰︰“彼不才者,无过温衣饱食以足妻子,安足虑!本设法令,所以擒制有才之人。安禄山、朱泚皆才过于人,法不能制者也。”上从之。

㉒横海节度使乌重胤将全军救深州,时王庭凑围牛元翼于深州。诸军倚重胤独当幽、镇东南,横海,当镇州之东,幽州之南。重胤宿将,知贼未可破,按兵观衅。上怒,【章︰十二行本“怒”下有“丙戌”二字;乙十一行本同。】以杜叔良为横海节度使,徙重胤为山南西道节度使。

㉓灵武节度使李进诚奏败吐蕃三千骑于大石山下。败,补迈翻。大石山在鲁州东南。鲁州,六胡州之一也,在灵夏西河曲之地。

㉔十一月,辛酉,淄青节度使薛平奏突将马廷崟作乱,伏诛。崟,鱼音翻。时幽、镇兵攻棣州,平遣大将李叔佐将兵救之。刺史王稷供馈稍薄,军士怨怒,宵溃,推廷崟为主,行且收兵至七千馀人,径逼青州。城中兵少,不敌,平悉发府库及家财召募,得精兵二千人,逆战,大破之,斩廷崟,其党死者数千人。《考异》曰︰《河南记》曰︰“韩国公之节制青州也,长庆元年,诏征数道兵马,且问罪于常山、平卢,发二千馀人驻于无棣。临当回戈青州,所驻兵部内队长有马士端者,杀其首领,遂驱所部士卒,兼招召迫胁,比到博昌,已万馀人,便谋入青州有日矣,韩公闻之,便议除讨。大将等进计曰︰‘彼贼者凶顽一卒,无经远之谋,可令绐以尚书已赴阙庭,三军将吏皆延颈以待留后,贼必信之,懈然无备,可伏甲而虏之。’韩公大然其策。于是贼心不复疑贰,翌日,引兵而来。遂于城北三十馀里三面伏兵,贼众果陷于我围。信旗一麾,步骑云合,贼众惊扰,不知所为,悉皆降伏。遂令投戈释甲,驱入青州,矫令还家,待以不死。遂条其数目,明立簿书,三千、二千,各屯一处。霜刀齐发,蚁众汤消,二万馀人,同命一日。贼帅马士端溃围奔走,寻于邹平渡口追获,磔于城北。于是具列其状以上闻,旋除左仆射。”据《实录》作“马廷崟”,《旧传》作“马狼儿”,《河南记》作“马士端”,今名从《实录》,事从《旧传》。明年二月,平加仆射,《旧传》云“封魏国公”。《河南记》作“韩公”,恐误。

㉕横海节度使杜叔良将诸道兵与镇人战,遇敌辄北;镇人知其无勇,常先犯之。十二月,庚午,监军谢良通奏叔良大败于博野,博野,汉涿郡蠡吾县之地,后汉分置博陵县,后魏改为博野,唐属深州,宋为永宁军治所。宋白曰︰雍熙四年,于博野县置宁边军。失亡七千馀人。叔良脱身还营,丧其旌节。丧,息浪翻。

㉖丁丑,义武节度使陈楚奏败朱克融兵于望都及北平,望都,汉县,属中山郡。张晏曰︰都山在县南,尧母庆都所居。尧山在县北,登尧山望见都山,故以望都为名。北齐并望都入北平,唐武德四年复置望都县,属定州。《九域志》︰县在州东北六十里。北平,亦汉古县,唐属定州。《九域志》︰在州北九十里。宋白曰︰定州北平县,汉曲逆县地,后汉改蒲阴;后魏孝昌中,于今县东北二十里置北平郡于北平城,唐为北平县。按《汉志》,北平县属中山国。败,补迈翻。斩获万馀人。

㉗戊寅,以凤翔节度使李光颜为忠武节度使、兼深州行营节度使,代杜叔良。

㉘自宪宗征伐四方,国用已虚,上即位,赏赐左右及宿卫诸军无节,及幽、镇用兵久无功,府藏空竭,势不能支。藏,徂浪翻。支,持也,当也。执政乃议︰“王庭凑杀田弘正而朱克融全张弘靖,罪有重轻,请赦克融,专讨庭凑。”上从之。乙酉,以朱克融为平卢节度使。“平卢”,当作“卢龙”。

㉙戊子,义武奏破莫州清源等三栅,斩获千馀人。栅,侧革翻。

二年(壬寅、八二二)

①春,正月,丁酉,幽州兵陷弓高。先是,弓高守备甚严,弓高县,宋朝为永静军地。先,悉荐翻。有中使夜至,守将不内,旦,乃得入,中使大诟怒。诟,许候翻,又古候翻。贼谍知之,谍,达协翻。他日,伪遣人为中使,投夜至城下,守将遽内之;贼众随之,遂陷弓高。史言唐宦者陵轹守御捍敌之臣,使之失守。又围下博。中书舍人白居易上言,以为︰“自幽、镇逆命,朝廷征诸道兵,计十七八万,《考异》曰︰白《集》作“七八十万”,计无比数,恐是十七八万误耳。四面攻围,已逾半年,王师无功,贼势犹盛。弓高既陷,粮道不通,下博、深州,饥穷日急。深州西南皆逼于王庭凑,惟恃弓高以通横海之餫。弓高既陷,粮道遂梗。《九域志》︰弓高东至沧州一百二十里,西北至深州二百里。盖由节将太众,其心不齐,莫肯率先,递相顾望。又,朝廷赏罚,近日不行,未立功者或已拜官,已败衄者不闻得罪;衄,女六翻。既无惩劝,以至迁延,若不改张,改张,犹更张也。董仲舒曰︰譬如琴瑟不调,必改弦而更张之,乃可鼓也。必无所望。请令李光颜将诸道劲兵约三四万人从东速进,开弓高粮路,【章︰十二行本“路”下有“合下博诸军”五字;乙十一行本同;退斋校同。】解深、邢重围,“深邢”当作“深州”。重,直龙翻。与元翼合势。令裴度将太原全军兼招讨旧职,西面压境,压镇州之境。观衅而动。若乘虚得便,即令同力翦除;若战胜贼穷,亦许受降纳款。降,户江翻。如此,则夹攻以分其力,招谕以动其心,必未及诛夷,自生变故。谓贼之麾下将有诛逆而效顺者。又请诏光颜选诸道兵精锐者留之,其馀不可用者悉遣归本道,自守土疆。盖兵多而不精,岂唯虚费衣粮,兼恐挠败军陈故也。挠,奴巧翻。败,补迈翻。陈,读曰阵。今既祗留东、西二帅,谓令裴度居西,李光颜居东。请各置都监一人,诸道监军,一时停罢。如此,则众齐令一,必有成功。又朝廷本用田布,令报父仇,令报王庭凑杀弘正之仇。今领全师出界,供给度支,言仰供给于度支。数月已来,都不进讨,非田布固欲如此,抑有其由。闻魏博一军,屡经优赏,自田弘正举魏博一军归朝,其后代[伐]恒,平蔡,平郓,朝廷犒赏优厚。兵骄将富,莫肯为用。况其军一月之费,计实钱二十八万缗,若更迁延,将何供给?此尤宜早令退军者也。若两道止共留兵六万,所费无多,两道,谓河东、横海。既易支持,易,以豉翻。自然丰足。今事宜日急,其间变故远不可知。苟兵数不抽,军费不减,食既不足,众何以安!不安之中,何事不有!况有司迫于供军,百端敛率,不许即用度交阙,尽许则人心无憀。指言将有建中之祸而微其辞。憀,落萧翻,无憀赖也。自古安危皆系于此,伏乞圣虑察而念之。”疏奏,不省。白居易之论事,李绛之流亚欤!顾宪、穆有用不用耳。省,悉景翻。

己亥,度支馈沧州粮车六百乘,至下博,尽为成德军所掠。时诸军匮乏,供军院所运衣粮,往往不得至院,此时供军院置于行营者,谓之北供军院;度支自南供军院运以给之。乘,绳证翻。在涂为诸军邀夺,其悬军深入者,皆冻馁无所得。

初,田布从其父弘正在魏,善视牙将史宪诚,屡称荐,至右职;及为节度使,遂寄以腹心,以为先锋兵马使,军中精锐,悉以委之。宪诚之先,奚人也,世为魏将;魏与幽、镇本相表里,及幽、镇叛,魏人固摇心。布以魏兵讨镇,军于南宫,上屡遣中使督战,而将士骄惰,无斗志,又属大雪,属,之欲翻。度支馈运不继。布发六州租赋以供军,魏、博、贝、卫、澶、相六州也。将士不悦,曰︰“故事,军出境,皆给朝廷。言仰给于朝廷也。今尚书刮六州肌肉以奉军,虽尚书瘠己肥国,六州之人何罪乎!”宪诚阴蓄异志,因众心不悦,离间鼓扇之。以众情谕火,火本有炽烈之性,鼓𩍁以吹之,摇扇以扇之,则愈炽烈矣。间,古苋翻。会有诏分魏博军与李光颜,使救深州,庚子,布军大溃,多归宪诚;布独与中军八千人还魏,壬寅,至魏州。

癸卯,布复召诸将议出兵,复,扶又翻。诸将益偃蹇,曰︰“尚书能行河朔旧事,则死生以之;谓行田承嗣、李宝臣之事也。若使复战,则不能也!”布无如之何,叹曰︰“功不成矣!”即日,作遗表具其状,略曰︰“臣观众意,终负国恩;臣既无功,敢忘即死。即,就也。伏愿陛下速救光颜、元翼,不然者,忠臣义士皆为河朔屠害矣!”奉表号哭,号,户刀翻。拜授幕僚李石,乃入启父灵,孝子之丧其亲也,设几筵,朝夕具盥洗,上饮食,事之如生,俗谓之灵筵。抽刀而言曰︰“上以谢君父,下以示三军。”遂刺心而死。刺,七亦翻。宪诚闻布已死,乃谕其众,遵河北故事。众悦,拥宪诚还魏,奉为留后。戊申,魏州奏布自杀。己酉,以宪诚为魏博节度使。宪诚虽喜得旄钺,外奉朝廷,然内实与幽、镇连结。

②庚戌,以德州刺史王日简为横海节度使。日简,本成德牙将也。壬子,贬杜叔良为归州刺史。

王庭凑围牛元翼于深州,官军三面救之,裴度以河东军临其西,李光颜以横海诸军营其东,陈楚以易定军逼其北,是三面救之。皆以乏粮不能进,虽李光颜亦闭壁自守而已。军士自采薪刍,日给不过陈米一勺。陈,旧也。经年之米为陈米。勺,职略翻,又时灼翻。《周礼》︰梓人为饮器,勺一升。按一升之勺,乃饮器也,非以量米。凡量,十勺为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以量言之,则一人日给一勺之陈米,有馁死而已。作史者盖极言其匮乏,犹《武成》血流漂杵之语。深州围益急,朝廷不得已,二月,甲子,以庭凑为成德节度使,军中将士官爵皆复其旧;以兵部侍郎韩愈为宣慰使。

上之初即位也,两河略定,萧俛、段文昌以为“天下已太平,渐宜消兵,请密诏天下,军镇有兵处,每岁百人之中限八人逃、死。”或以逃,或以死,除其籍。俛,音免。上方荒宴,不以国事为意,遂可其奏。军士落籍者众,皆聚山泽为盗;及朱克融、王庭凑作乱,一呼而亡卒皆集。呼,火故翻。诏征诸道兵讨之,诸道兵既少,少,诗沼翻。皆临时召募,乌合之众;又,诸节度既有监军,其领偏军者亦置中使监陈,监,古衔翻。陈,读曰阵。主将不得专号令,战小胜则飞驿奏捷,自以为功,不胜则迫胁主将,以罪归之;悉择军中骁勇以自卫,遣羸懦者就战,故每战多败。又凡用兵,举动皆自禁中授以方略,朝令夕改,不知所从;不度可否,度,徒洛翻。惟督令速战。中使道路如织,驿马不足,掠行人马以继之,人不敢由驿路行。取间道而行,由驿路则马为所掠故也。故虽以诸道十五万之众,裴度元臣宿望,乌重胤、李光颜皆当时名将,讨幽、镇万馀之众,屯守逾年,竟无成功,财竭力尽。

崔植、杜元颖为【章︰十二行本为“为”上有“王播”二字;乙十一行本同。】相,皆庸才,无远略。史宪诚既逼杀田布,朝廷不能讨,遂幷朱克融、王庭凑以节授之。由是再失河朔,迄于唐亡,不能复取。史极言唐再失河朔之由。若以三叛得节之时言之,须有先后。复,扶又翻。

朱克融既得旌节,乃出张弘靖及卢士玫。去年七月,朱克融囚张弘靖,八月,囚卢士玫。

丙寅,以牛元翼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以左神策行营乐寿镇兵马使清河傅良弼为沂州刺史,乐寿镇即置于深州乐寿县。乐,音洛。以瀛州博野镇遏使李寰为忻州刺史。良弼、寰所戍在幽、镇之间,朱克融、王庭凑互加诱胁,良弼、寰不从,各以其众坚壁,贼竟不能取,故赏之。诱,音酉。

③丙子,赐横海节度使王日简姓名为李全略。

④辛巳,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崔植罢为刑部尚书,以工部侍郎元稹同平章事。《考异》曰︰《实录》︰“以御史中丞牛僧孺为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李德裕为御史中丞。”《旧‧李德裕传》︰“元和初,用兵伐叛,始于杜黄裳诛蜀;吉甫经画,欲定两河,方欲出师而卒;继之元衡、裴度,而韦贯之、李逢吉沮议,以深用兵为非,而韦、李相次罢相。故逢吉常怒吉甫、裴度。而德裕于元和时久之不调,逢吉、僧孺、宗闵以私怨恒排摈之。时德裕与李绅、元稹俱在翰林,以学识才名相类,情颇款密。逢吉之党深恶之,其月,自学士出为御史中丞。”按德裕元和中扬历清要,非为不调。此际元稹入相,逢吉在淮南,岂能排摈德裕!盖出于德裕党人之语耳。今不取。

⑤癸未,加李光颜横海节度、沧景观察使,其忠武、深州行营节度如故。以横海节度使李全略为德棣节度使。时朝廷以光颜悬军深入,馈运难通,故割沧景以隶之。

王庭凑虽受旌节,不解深州之围。丙戌,以知制诰东阳冯宿为山南东道节度副使,权知留后,垂拱二年,分乌伤县置东阳县,取旧郡名以名县也,属婺州。《九域志》︰在州东一百五十五里。仍遣中使入深州督牛元翼赴镇。裴度亦与幽、镇书,责以大义;朱克融即解围去,王庭凑虽引兵少退,犹守之不去。

元稹怨裴度,欲解其兵柄,故劝上雪廷凑而罢兵。丁亥,以度为司空、东都留守,平章事如故。《考异》︰《旧纪》、《传》皆云“度守司徒,为东都留守。”《实录》此云“司徒”,后领淮南及拜相,皆云“司徒”,亦误。今据《实录》,除淮南及拜相制书,自此至罢相止,是守司空。《旧‧裴度传》又曰︰“元稹为相,请上罢兵,洗雪廷凑、克融,解深州之围,盖欲罢度兵柄故也。”按此月甲子雪廷凑,辛巳稹为相。盖稹未为相时劝上也。谏官争上言︰“时未偃兵,度有将相全才,不宜置之散地。”散,苏但翻。上乃命度入朝,然后赴东都。

以灵武节度使李听为河东节度使。初,听为羽林将军,有良马,上为太子,遣左右讽求之,听以职总亲军,不敢献。及河东缺帅,帅,所类翻。上曰︰“李听不与朕马,是必可任。”遂用之。

⑥昭义监军刘承偕恃恩,宪宗之崩也,刘承偕预有援立穆宗之功,故恃恩。陵轹节度使刘悟,轹,郎狄翻。数众辱之,数,所角翻。众辱者,于众中慢辱之也。又纵其下乱法。阴与磁州刺史张汶谋缚悟送阙下,以汶代之;悟知之,讽其军士作乱,杀汶。围承偕,欲杀之,汶,音问。幕僚贾直言入,责悟曰︰“公所为如是,欲效李司空邪!此军中安知无如公者,李师道为司空,贾直言旧僚属也,故犹称其官。言李师道悖逆,刘悟倒戈取师道而得节钺,今悟效师道所为,昭义军中亦将有效悟所为而取节钺者。使李司空有知,得无笑公于地下乎!”悟遂谢直言,救免承偕,囚之府舍。《考异》曰︰《实录》︰“监军刘承偕颇恃恩侵权,尝对众辱悟,又纵其下乱法。悟不能平。异日,有中使至,承偕宴之,请悟,悟欲往。左右皆曰︰‘往则必为其困辱矣。’军众因乱,悟不止之,遂擒承偕,杀其二傔,欲幷害承偕。悟救之,获免。”《新‧刘悟传》曰︰“承偕与都将张问谋缚悟送京师,以问代节度事。悟知之,以兵围监军,杀小使。其属贾直言质责悟,悟即㧑兵退,匿承偕,囚之。”《新‧直言传》,“张问”作“张汶”。杜牧《上李司徒书》亦云︰“其军大乱,杀磁州刺史张汶。”又云︰“汶既因依承偕谋杀悟,自取军人忌怒,遂至大乱。”盖军士围承偕必出于悟志,及奏朝廷,则云军众所为耳。今承偕名从《实录》,汶名从杜《书》。

⑦初,上在东官,闻天下厌苦宪宗用兵,故即位,务优假将卒以求姑息。三月,壬辰,【章︰十二行本“辰”下有“朔”字;乙十一行本同。】诏︰“神策六军使及南牙常参武官南牙常参武官,十六卫上将军、大将军、将军也。具由历、功绩,牒送中书,量加奖擢。由者,得官之由。历者,所历职任。量,音良。其诸道大将久次及有功者,悉奏闻,与除官。应天下诸军,各委本道据守旧额,不得辄有减省。”于是商贾、胥吏贾,音古。争赂藩镇,牒补列将而荐之,即升朝籍。朝,直遥翻。唐末藩镇列将带朝衔者,著之朝籍。奏章委积,士大夫皆扼腕叹息。腕,乌贯翻。

⑧武宁节度使王智兴将军中精兵三千讨幽、镇,节度使崔群忌之,奏请即用智兴为节度使,不则召诣阙,除以他官。不,读曰否。事未报,智兴亦自疑;会有诏赦王庭凑,诸道皆罢兵,智兴引兵先期入境。群惧,遣使迎劳,先,悉荐翻。劳,力到翻。且使军士释甲而入;智兴不从。乙巳,引兵直进,徐人开门待之,智兴杀不同己者十馀人,乃入府牙,见群及监军,见,贤遍翻。拜伏曰︰“军众之情,不可如何!”为群及判官、从吏具人马及治装,为,于伪翻。从,才用翻;下同。治,直之翻。皆素所办也,遣兵卫从群,至埇桥而返。埇,余陇翻。《考异》曰︰《实录》︰“群累表请追智兴,授以他官,事未行,诏班师。智兴帅众斩关而入。”《旧‧智兴传》亦同。《旧‧群传》则曰︰“群以智兴早得士心,表请因授智兴旄钺;智兴回戈,城内皆是父兄,开关延入。”今兼取之。遂掠盐铁院钱帛,埇桥有盐铁院。及诸道进奉在汴中者,谓诸道进奉船在汴河中者。幷商旅之物,皆三分取二。史言唐下陵上慢,无复纪纲。

⑨丙午,加朱克融、王庭凑检校工部尚书。上闻其解深州之围,故褒之,然庭凑之兵实犹在深州城下。

韩愈既行,众皆危之;诏愈至境更观事势,勿遽入,愈曰︰“止,君之仁;死,臣之义。”言止之勿使遽入镇者,君之仁;不畏死而径往致命者,臣之义也。遂往。至镇,庭凑拔刃弦弓以逆之,及馆,甲士罗于庭。庭凑言曰︰“所以纷纷者,乃此曹所为,非庭凑心。”愈厉声曰︰“天子以尚书有将帅材,故赐之节钺,不知尚书乃不能与健儿语邪!”甲士前曰︰“先太师为国击走朱滔,王武俊赠太师,走朱滔,见二百三十二卷德宗兴元元年。为,于伪翻。血衣犹在,此军何负朝廷,乃以为贼乎!”愈曰︰“汝曹尚能记先太师则善矣。夫逆顺之为祸福岂远邪!自禄山、思明以来,至元济、师道,其子孙有今尚存仕宦者乎!田令公以魏博归朝廷,子孙虽在孩提,皆为美官;田弘正之徙成德也,进兼中书令,子孙为美官,见上卷宪宗元和十四年。王承元以此军归朝廷,弱冠为节度使;早上卷元和十五年。冠,古玩翻。刘悟、李祐,今皆为节度使;汝曹亦闻之乎!”庭凑恐众心动,麾之使出;恐其众闻愈言而心动,有如刘悟、李祐者。谓愈曰︰“侍郎来,韩愈时为兵部侍郎,故称之。欲使庭凑何为?”愈曰︰“神策六军之将如牛元翼者不少,少,诗沼翻。但朝廷顾大体,不可弃之耳!尚书何为围之不置?”庭凑曰︰“即当出之。”因与愈宴,礼而归之。未几,牛元翼将十骑突围出,几,居岂翻。深州大将臧平等举城降,庭凑责其久坚守,杀平等将吏百八十馀人。

⑩戊申,裴度至长安,见上,谢讨贼无功。先是,上诏刘悟送刘承偕诣京师,悟托以军情,不时奉诏。上问度︰“宜如何处置?”处,昌吕翻;下同。度对曰︰“承偕在昭义,骄纵不法,臣尽知之,悟在行营谓讨王承宗在行营时。与臣书,具论其事。时有中使赵弘亮在军中,持悟书去,云‘欲自奏之’,不知尝奏不?”奏不,读曰否。上曰︰“朕殊不知也,且悟大臣,何不自奏!”对曰︰“悟武臣,不知事体。然今事状籍籍如此,颜师古曰︰籍籍,犹纷纷也。臣等面论,陛下犹不能决,况悟当日单辞,岂能动圣听哉!”单辞,一人之言。上曰︰“前事勿论,直言此时如何处置?”对曰︰“陛下必欲收天下心,止应下半纸诏书,具陈承偕骄纵之罪,令悟集将士斩之,则藩镇之臣,孰不思为陛下效死!为,于伪翻。非独悟也。”上俛首良久,曰︰俛,音免。“朕不惜承偕,然太后以为养子,今兹囚絷,太后尚未知之,况杀之乎!卿更思其次。”度乃与王播等奏请“流承偕于远州,必得出。”言既明底其罪,则悟必释承偕。上从之。后月馀,悟乃释承偕。

⑪李光颜所将兵闻当留沧景,皆大呼西走,呼,火故翻。西走,欲归许州。光颜不能制,因惊惧成疾。己酉,上表固辞横海节,乞归许州;许之。李光颜本忠武节度使。许州,忠武军治所。《考异》曰︰《旧‧光颜传》曰︰“光颜以朝廷制置乖方,贼帅连结,未可朝夕平定,事若差跌,即前功尽弃,乃恳辞兼镇。寻以疾作,表祈归镇。朝廷果以讨贼无功而赦庭凑。”今从《实录》。

⑫壬子,以裴度为淮南节度使,馀如故。馀官如故也。

⑬加刘悟检校司徒,馀如故。自是悟浸骄,欲效河北三镇,魏、镇、幽为河北三镇。招聚不逞,不逞者,欲为非而不得逞志者也。章表多不逊。

⑭裴度之讨幽、镇也,回鹘请以兵从;从,才用翻。朝议以为不可,遣中使止之。回鹘遣其臣李义节将三千人已至丰州北,却之,不从;诏发缯帛七万匹以赐之,甲寅,始还。还,音旋,又如字。

⑮王智兴遣轻兵二千袭濠州;丙辰,刺史侯弘度弃城奔寿州。

⑯言事者皆谓裴度不宜出外,上亦自重之。戊午,制留度辅政;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王播同平章事,代度镇淮南,仍兼诸道盐铁转运使。

⑰李寰帅其众三千出博野,帅,读曰率。王庭凑遣兵追之;寰与战,杀三百馀人,庭凑兵乃还,馀众二千犹固守博野。

⑱朝廷以新罢兵,力不能讨徐州,己未,以王智兴为武宁节度使。

⑲复以德棣节度使李全略为横海节度使。李光颜既还许州,故全略复镇横海。

⑳夏,四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㉑甲戌,以傅良弼、李寰为神策都知兵马使。

㉒户部侍郎、判度支张平叔上言︰“官自粜盐,粜,他吊翻。可以获利一倍;”又请“令所由将盐就村粜易;”所由,绾掌官物之吏也。事必经由其手,故谓之所由。又乞“令宰相领盐铁使;”又请“以粜盐多少为刺史、县令殿最;”殿,丁练翻。又乞“检责所在实户,据口团保,团保者,团结户口,使之互相保识。给一年盐,使其四季输价;”又“行此策后,富商大贾或行财贿,邀截喧诉,其为首者所在杖杀,连状人皆杖脊。”连状人,谓连名告状者也。诏百官议其可否。

兵部侍郎韩愈上言,以为︰“城郭之外,少有见钱少,诗绍翻。见,贤遍翻;下同。籴盐,当属上句。多用杂物贸易。盐商则无物不取,或赊贷徐还,鬻物而缓取直曰赊。贷,借也。用此取济,两得利便。今令吏人坐铺自粜,列物而鬻之谓之铺。铺,普故翻。非得见钱,必不敢受。如此,贫者无从得盐,自然坐失常课,如何更有倍利!又若令人吏将盐家至而户粜,必索百姓供应,索,山客翻。供应,言各供其物以应官吏所须也。骚扰极多。又,刺史、县令职在分忧,人君忧民,有不得其生者,故置守令以抚字之,是其职在分忧也。岂可惟以盐利多少为之升黜,不复考其理行!复,扶又翻。理行,犹言治行也。行,户孟翻。又,贫家食盐至少,或有淡食动经旬月,若据户给盐,依时征价,官吏畏罪,必用威刑,臣恐因此所在不安,此尤不可之大者也。”

中书舍人韦处厚议,以为︰“宰相处论道之地,处,昌吕翻。《书》曰︰三公论道经邦。杂以鹾务,鹾,才何翻。《记‧曲礼》曰︰盐曰咸鹾。实非所宜。窦参、皇甫镈皆以钱谷为相,名利难兼,卒蹈祸败。窦参事见《德宗纪》。皇甫镈事见《宪宗纪》。卒,子恤翻。又欲以重法禁人喧诉,谓为首告诉者杖杀,连名者杖脊也。夫强人之所不能,事必不立;强,其两翻。禁人之所必犯,法必不行矣。”事遂寝。《考异》曰︰《实录》因三月壬寅平叔迁户部侍郎事,遂言变盐法及处厚驳议。按韩愈时奉使镇州犹未还。又壬寅二月十一日,愈《论盐法状》云︰“奉今月九日敕,”不知其何月也,今附于四月之末。

平叔又奏征远年逋欠。江州刺史李渤上言︰“度支征当州贞元二年逃户所欠钱四千馀缗,当州今岁旱灾,田损什九。刺史自以所守州为当州。陛下柰何于大旱中征三十六年前逋负!”诏悉免之。

㉓邕州人不乐属容管,废邕管入容管,见上卷元和十五年。乐,音洛。刺史李元宗以吏人状授御史,使奏之。容管经略使严公素闻之,遣吏按元宗擅以罗阳县归蛮酋黄少度。罗阳,当在西原,羁縻县也。盖裴行立攻黄洞时得之,而元宗擅以归之也。酋,慈由翻。五月,壬寅,元宗将兵百人幷州印奔黄洞。

㉔王庭凑之围牛元翼也,和王傅于方欲以奇策干进,和王绮,顺宗子。言于元稹,请“遣客王昭、于友明《考异》曰︰《实录》作“于启明”,《旧‧元稹传》作“王友明”。今从《实录》之初及《新书》。间说贼党;使出元翼。间,古苋翻。说,式芮翻。仍赂兵、吏部令史伪出告身二十通,文官告身,赂吏部令史伪为之;武官告身,赂兵部令史伪为之。令以便宜给赐。”稹皆然之。元稹方图进取,而先与兵、吏部令史为伪,曾是以为相业乎!有李赏者,知其谋,乃告裴度,云方为稹结客刺度,为,于伪翻。度隐而不发。赏诣左神策告其事。《考异》曰︰《旧‧裴度传》曰︰“初,度与李逢吉素不协。度自太原入朝,而恶度者以逢吉善于阴计,足能构度,乃自襄阳召逢吉入朝为兵部尚书。度既复知政事,而魏弘简、刘承偕之党在禁中,逢吉用族子仲言之谋,因毉人郑注与中尉王守澄交结,内官皆为之助。五月,左神策军奏︰‘告事人李赏称,于方受元稹所使,结客欲刺裴度。’”按恶度者不过元稹与宦官,彼欲害度,其术甚多,何必召逢吉!又如所谋,则稹当获罪,非所以害度也。又逢吉若使李赏告之,下御史按鞫,赏急,必连引逢吉,非所以自谋也。盖赏自告耳,非逢吉教令也。丁巳,诏左仆射韩皋等鞫之。

㉕戊午,幽州节度使朱克融进马万匹,羊十万口,而表云先请其直充犒赏。史言朱克融玩弄朝廷。

㉖三司按于方刺裴度事,皆无验。六月,甲子,度及元稹皆罢相,度为右仆射,稹为同州刺史;以兵部尚书李逢吉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㉗党项寇灵州、渭北,掠官马。先寇灵州,遂及渭北也。

㉘谏官上言︰“裴度无罪,不当免相。元稹与于方为邪谋,责之太轻。”上不得已,壬申,削稹长春宫使。长春宫在同州,元稹以出刺兼使,今削之。

㉙吐蕃寇灵武。

㉚庚辰,盐州奏党项都督拔跋万诚请降。党,底郎翻。“拔跋”,当作“托跋”。降,户江翻。

㉜壬午,吐蕃寇盐州。

㉝戊子,复置邕管经略使。复,扶又翻。

㉝初,张弘靖为宣武节度使,弘靖代韩弘见上卷宪宗元和十四年。屡赏以悦军士,府库虚竭。李愿继之,性奢侈,赏劳既薄于弘靖时,劳,力到翻。又峻威刑,军士不悦。愿以其妻弟窦瑗典宿直兵,瑗骄贪;军中恶之。恶,乌路翻。牙将李臣则等作乱,秋,七月,壬辰夜,即帐中斩瑗头,因大呼,呼,火故翻。府中响应。愿与一子逾城奔郑州。汴州西至郑州一百五十里。乱兵杀其妻,推都押牙李㝏为留后。㝏,古拜翻。《考异》曰︰《实录》︰“戊戌,汴州监军使奏︰六月四日夜,军乱,节度使李愿逾城以遁。”《新纪》亦云︰“六月癸亥,李㝏反,逐李愿。”按李愿若以六月四日夜被逐,不应至此月十日方奏到京师。疑《实录》“七”字误为“六”。《旧纪》止用此奏到日,今从《愿传》“七月四日”。

㉞丙申,宋王结薨。结,顺宗子。

㉟戊戌,宣武监军奏军乱。庚子,李㝏自奏已权知留后。

乙巳,诏三省官与宰相议汴州事,三省官,自遗、补、舍人、丞、郎以上。皆以为宜如河北故事,授李㝏节。李逢吉曰︰“河北之事,盖非获已。今若幷汴州弃之,则是江、淮以南皆非国家有也。”杜元颖、张平叔争之曰︰“柰何惜数尺之节,不爱一方之死乎!”议未决,会宋、亳、颍三州【章︰十二行本“州”下有“刺史”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各上奏,请别命帅。三州,皆宣武巡属。帅,所类翻。上大喜,以逢吉议为然,遣中使诣三州宣慰。逢吉因请“以将军征㝏入朝,以义成节度使韩充镇宣武。充,弘之弟,素宽厚得众心。韩弘镇宣武二十年馀年,将士怀之,其弟又以宽厚得众,故逢吉请以代㝏。脱㝏旅拒,则命徐、许两军攻其左右而滑军蹙其北,徐帅,王智兴。许帅,李光颜。充必得入矣。”上皆从之。

丙午,贬李愿为随州刺史,随州,古随国,汉为随县,江左为随郡,西魏置随州,京师东南一千三百八十八里。以韩充为宣武节度兼义成节度使。征李㝏为右金吾将军,㝏不奉诏。宋州刺史高承简斩其使者,㝏遣兵二千攻之,陷宁陵、襄邑。宋州西至汴州二百八十五里。宁陵,州西四十五里。襄邑,州西微北。宋州有三城,贼已陷其南城,承简保北二城,与贼十馀战。癸丑,忠武节度使李光颜将兵二万五千讨李㝏,屯尉氏。尉氏在汴州西南,许州东北。兖海节度使曹华闻㝏作乱,不俟诏,即发兵讨之。㝏遣兵三千人攻宋州,适至城下,丙辰,华逆击,破之。丁巳,李光颜败宣武兵于尉氏,败,补迈翻;下同。斩获二千馀人。

㊱八月,辛酉,大理卿刘元鼎自吐蕃还。元鼎去年使吐蕃。

㊲甲子,韩充入汴境,军于千塔。千塔,当在汴州北。武宁节度使王智兴与高承简共破宣武兵,斩首千馀级,馀众遁去。壬申,韩充败宣武兵于郭桥,《九域志》︰汴州祥府县有郭桥镇。斩首千馀级,进军万胜。《九域志》︰汴州中牟县有万胜镇。

初,李㝏既为留后,以都知兵马使李质为腹心;及㝏除将军,不奉诏,质屡谏不听。会㝏疽发于首,遣李臣则等将兵拒李光颜于尉氏。既而官军四集,兵屡败,㝏疾甚,悉以军事属李质,属,之欲翻。卧于家。丙子,质与监军姚文寿擒㝏,杀之;诈为㝏牒,追臣则等,至,皆斩之;执㝏四子送京师。

韩充未至,质权知军务,时牙兵三千人,日给酒食,物力不能支。质曰︰“若韩公始至而罢之,则人情大去矣!不可留此弊以遗吾帅。”遗,唯季翻。帅,所类翻。即命罢给而后迎充。丁丑,充入汴。

癸未,以韩充专为宣武节度使,以曹华为义成节度使,高承简为兖、海、沂、密节度使,加李光颜兼侍中,以李质为右金吾将军。

韩充既视事,人心粗定,乃密籍军中为恶者千馀人,一朝,幷父母妻子悉逐之,曰︰“敢少留境内者斩。”于是军政大治。除乱而去其根,则乱无从生矣。治,直吏翻。

㊳九月,戊子朔,浙西观察使京兆窦易直易,弋豉翻。奏大将王国清作乱,伏诛。初,易直闻汴州乱而惧,欲散金帛以赏军士,或曰︰“赏之无名,恐益生疑。”乃止。而外已有知之者,故国清作乱;易直讨擒之,幷杀其党二百馀人。《考异》曰︰《旧‧易直传》曰︰“时江、淮旱,水浅,转运司钱帛委积,不能漕。国清指以为赏,激讽州兵谋乱。先事有告者,乃收国清下狱,其党数千大呼,入狱中篡取国清而出之,因欲大剽。易直登楼谓将吏曰︰‘能诛为乱者,每获一人,赏千万。’众喜,倒戈击乱党,擒国清等三百馀人,皆斩之。”今从《实录》。

㊴德州刺史王稷,承父锷馀赀,家富厚;横海节度使李景略利其财,李景略,当作李全略。丙申,密教军士杀稷,屠其家,纳其女为妾,以军乱闻。象有齿而焚其身,贿也。王锷仅能免其身而祸锺其子,君子是以知守富之难!

㊵朝廷之讨李㝏也,遣司门郎中韦文恪宣慰魏博,史宪诚表请授㝏旌节,又于黎阳筑马头,为渡河之势,附河岸筑土植木夹之至水次,以便兵马入船,谓之马头。见文恪,辞礼倨慢;及闻㝏死,辞礼顿恭,曰︰“宪诚,胡人,譬如狗,虽被捶击,终不离主耳。”捶,比蘂翻。离,力智翻。

㊶冬,十一月,庚午,皇太后幸华清宫。辛未,上自复道幸华清宫,遂畋于骊山,即日还宫。太后数日乃返。

㊷丙子,集王缃薨。缃,顺宗子。

㊸庚辰,上与宦者击球于禁中,有宦者坠马,上惊,因得风疾,不能履地,自是人不闻上起居;宰相屡乞入见,不报。裴度三上疏请立太子,且请入见。见,贤遍翻。十二月,辛卯,上见群臣于紫宸殿,御大绳床,程大昌《演繁露》曰︰今之交床,制本自虏来,始名胡床。隋以谶有胡,改名交床。唐穆宗于紫宸殿御大绳床见群臣,则又名绳床矣。余按交床、绳床,今人家有之,然二物也。交床以木交午为足,足前后皆施横木,平其底,使错之地而安;足之上端,其前后亦施横木而平其上,横木列窍以穿绳绦,使之可坐。足交午处复为圆穿,贯之以铁,敛之可挟,放之可坐;以其足交,故曰交床。绳床,以板为之,人坐其上,其广前可容膝,后有靠背,左右有托手,可以阁臂,其下四足著地。悉去左右卫官,去,羌吕翻。独宦者十馀人侍侧,人情稍安。李逢吉进言︰“景王已长,请立为太子。”裴度请速下诏,副天下望。【章︰十二行本“既”上有“上无言”三字;乙十一行本同;退斋校同;张校同,云无注本亦无。】而两省官亦继有请立太子者。癸巳,诏立景王湛为皇太子。《考异》曰︰刘轲《牛羊日历》曰︰“穆宗不愈,宰臣议立敬宗为皇太子。时牛僧孺独怀异图,欲立诸子。僧孺乃昌言于朝曰︰‘梁守谦、王守澄将不利于上。’又使杨虞卿、汉公辈宣言于外曰︰‘王守澄欲谋废立。’又令其徒于街衢门墙上施榜,每于穆宗行幸处路傍或苑内草间削白而书之,冀谋大乱,其凶险如此。”此出于朋党之言,不足信也。上疾浸瘳。

㊹是岁,初行《宣明历》。宪宗即位,司天徐昂上新历曰︰“《观象》起元和二年用之,然无蔀章之数,至于发敛启闭之候,循用旧法,测验不合。”上立,以累世缵绪,必更历纪,乃诏日官改撰历,名曰《宣明》。其气朔发敛、日躔月离,皆因《大衍》旧术,晷漏交会,则稍增损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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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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