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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汉集/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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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三 江汉集
卷十四
作者:黄景源
1790年
卷十五

神道碑[编辑]

崇政大夫、行礼曹判书、兼判义禁府事ㆍ知经筵春秋馆事ㆍ五卫都总府都总管ㆍ世子左宾客、丰阳君张公神道碑铭幷序[编辑]

张氏回回国。当时,宣武将军曰舜龙,从齐国公主而来事王氏,位至门下赞成事,赐食邑于德水县,子孙遂为德水人。后九世,有孙讳木川县监,县监于公为曾祖。祖讳云翼,判刑曹,谥曰“贞敏”。父讳,以靖社功赐铁券,封新丰君崇祯中,进大提学,居母忧,起复为相,终不就。谥曰“文忠”。母贞敬夫人金氏,右议政尚容之女也。

公幼抱书,从怀恩君德仁学。以功臣子补永禧殿参奉,迁世子翊卫司卫率,出监金化县

孝庙七年,拜工曹正郞,出守白川郡

显庙三年,自忠勋府都事,迁铁原都护府使。中丙科,入成均馆,为直讲,改司宪府持平,升拜掌令,改宗簿寺正,入弘文馆,为副修撰,迁副校理,由司谏院献纳,改司仆寺正。

六年春,以司谏院司谏,入承政院,为同副承旨,转兵曹参知,迁司谏院大司谏。已而又入承政院,为都承旨。特加嘉善,以兵曹参判,袭父爵,封丰阳君,改户曹参判、兼五卫都总府副总管ㆍ同知义禁府事ㆍ备边司提调,出为京畿观察使。加嘉义,入为工礼二曹参判,迁司宪府大司宪,擢判工曹、兼知义禁府事ㆍ五卫都总府都总管ㆍ世子右宾客,改左宾客。

十五年,入议政府,为右参赞,移判礼曹。

肃庙即位,以议政府左参赞,进判义禁府事、知经筵春秋馆事,与修《显庙实录》,三年改判汉城府

当是时,朝廷清明,儒学登进。文正公宋先生时烈文正公宋先生浚吉起自山林,任国政,一世欣然望至治。然外戚金忠翼公佑明与二宋先生不合。无何,许积窃国柄,使洪宇远吴挺昌诋二先生而逐之。卿士大夫多苟容以阿上旨,独公慨然秉正义,羽翼二宋文正公,廷中莫不称其庄。

初,肃庙冠,宋先生浚吉造朝,未几,南归。公疏言:“浚吉被召,自岩穴而来,开导世子,臣将见世子之学将昭明也。而浚吉一朝上书,归田里,臣窃惜之。今世子温良好学,辅养之责,惟在于醇儒宿德,而不幸朝廷溃乱,以戚臣一人之故,使浚吉不得侍讲,不但臣心无所仰,世子必且为戚戚也。”显庙不纳,忠翼公亦深惮之,然山林儒学之士,率皆倚公以为重。

初,宋先生时烈论毁公卿士大夫第宅逾制者。或曰:“张氏之第,上之所赐,而制度实不侈大,不当毁。”公叹曰:“宋先生言,诚是也。吾不先毁,无以厉卿士大夫。”乃毁外舍十馀楹,廷中竦服,不以公先毁外舍为贤,而以公能容山林为贤也。

宇远尹善道宋先生坐罢职,公启言:“古者圣王于小人,有所包容。然宇远雠贤朋恶,荧惑人心,犹可包容而不之罪乎?《书》曰‘人之有技,媢嫉以恶之’,今宇远眩乱是非,此所谓‘媢嫉’之人也。今殿下宜放流之,岂端罢职而止哉?”显庙不悦。

宋先生浚吉上疏论许积,上大怒,下教切责。公谏曰:“浚吉道德,今之儒宗也。受先王付托之命,辅养圣德,久而且专,不惟一国尽知之,神明亦且鉴临矣。今浚吉老病垂死,竭心肝以报圣知,而殿下训责甚严,恩遇寖薄,是浚吉不负殿下,而殿下实负浚吉也。”

挺昌宋先生。公启言:“浚吉受恩,位宾师,不胜感激,乃上书指斥时相,而殿下不少宽容,至下教斥以伐异。今挺昌窥测圣旨,乃敢上疏,外假和平,而其意回谲不正。今殿下苟不深恶而痛绝之,则邪正消长之机,甚可畏也。臣以为宜黜挺昌,削其官爵。”显庙不从。

肃庙初,又用事,窜宋先生时烈德源府,已而安置巨济府。公泣曰:“孝庙尝尊宋先生,与议大计。每赐书,辄使显庙屏左右而躬授之,礼貌甚恭,此宫僚之所亲见也。今殿下流宋先生于海岛中,吾若不言,则上负孝庙盛德也亦大矣。”乃上箚曰;“时烈先王师傅也。殿下嗣位,使时烈流于海中,不得其死,则后世谓殿下何如主也?臣固知殿下明圣,必将有悔悟之心。然时烈既死之后,殿下虽恨用事者有以误之,奚及焉?时烈生死虽不足念,独不思先王师傅乎?”上报曰:“卿以戚臣不顾国家,为时烈汲汲论救,予实未谕也。”

宋先生浚吉既卒,进谗,追削官爵。司宪府执义李翔上疏讼宋先生,上削官而黜之。公启曰:“李翔,儒者。承殿下旌招之命,冒陈戆言,而殿下不赐察纳,臣窃恐日月之明,有所不照也。始显庙在东宫时,浚吉辅导圣德者久矣。今殿下追削官爵,何面目入先王之庙乎?且守穷处丘壑,而殿下溺于谗说,疑之以奔走势利。呜呼!浚吉虽在世,尚无势利,况已归九地之下,宁有可趋之势,可求之利乎?”上怒曰:“戚臣之义,何敢先私而后公邪?”遂下教特免其官。

三年,夏旱,命公卿会议朝堂。公议曰:“时烈白首罹文网,流窜海中,尚未蒙疏释之恩,诚可愍也。昔周公逊于东山,皇天降灾以警成王。今时烈斥居海中,且逾岁矣,安知皇天之不降灾乎?使时烈无罪而死,以殿下慈仁之心,岂不可惕然反顾,愍然垂怜乎?愿殿下亟发德音,释时烈而宾事之,以解天怒。”左议政权大运启曰:“张某之议,不足观也。宜毋施。”于是下教罢公职。

公尝以为正君心自掖庭始。故宗臣与中贵人或犯法,辄告于上而不挠也。

初,王子崇善君乐善君,以燕服出入禁中。公启言:“自古宫禁,内外之限,固严且肃。虽王室兄弟之亲,莫敢逾越。近者宗臣崇善君乐善君,以便衣私侍帷幄,无所顾忌,乌在其谨畏禁防也?宜罢其职,以肃宫禁。”上不许。

初,中贵人崔大立陵轹朝士,公上书请绳大立。居三日,又启言:“大立骄横,见朝士而陵轹之,此其渐诚不可长也。昔洪武中,有宦官语及时政,太祖皇帝怒叱之,即日斥遣。今大立骄横掖庭,而不预于时政者,臣未之信也。然殿下不蚤禁抑,一切包容以长其气,臣窃忧之。”上虽不听,而知公正直不回也。

公为人端重方质,好名义,笃于人伦,不以死生变其志也。

初,沈器远谋反诛,怀恩君德仁坐死。公愍之谓同门友李公正英曰:“吾为童子时,与子师事怀恩君。今怀恩君器远下狱赐死,然一心忠于王室。光海君议废大妃,独不预百官庭请,此其意。岂从器远为逆哉?”乃上疏讼怀恩君,有言者谓:“公尝及德仁门,执弟子礼,不当冒嫌讼其冤。”公复上疏曰:“臣闻器远谋反也,黄瀗问‘德仁与知乎’,器远曰‘彼固不知’。然器远置酒招之,若不从则当杀之。是德仁未尝与知也明矣。自古弟子,为其师讼其冤,义当然也。今言者诋臣冒嫌,岂不谬哉?”闻者感服。

公尝为二宋先生直其屈,终不见纳内,邑邑闭门不出。又闻逆谋甚急,遂忧愤往往泣下。已而疾革,以四年六月庚寅,卒于家,享年六十五。讣闻,特遣中贵人,往视其丧,赐吊祭,襚赙有加。

公讳善瀓,字静之。初葬衿川县某里之原,后改葬安山郡草山之原。今上三十七年,谥曰“正庄”。

其配曰贞敬夫人庆州李氏,通德郞承孝之女也。生子一人、女二人:子曰,官至郡守;女长适左议政李观命;次适佥正金镇瑞。郡守无子,以从祖弟之子震焕为后,官至郡守。郡守生子四人、女一人:子长曰至大,参奉;次曰至复;次曰至中,奉事;次曰至谦;女适李器辅。参奉无子,以至中锡履为后,官至县令。

公既卒之三年,弘文馆校理洪公万容言:“张某贞操懿行,鲜有其伦。往者许积擅国政,独某忧愤,与人言涕泪交流,不亦愍乎?今诛,国家乂安,某已卒,未及得见,甚可悲也。”肃庙恻然,遣使者赐祭于家。铭曰:

允矣张公,既慎以庄。自我孝庙,日侍耿光。

孝庙谆谆,为公谕之。曰玆二,寡人之师。

尔导世子,无坠敬礼。公承德音,惟自流涕。

世子践阼,二皆退。众犬狺狺,与俱狂吠。

公立王庭,翼彼二。匪阿儒先,训辞是从。

既摈,孰明大义?生者戍荒,死者夺位。

公独皇皇,谓国将亡。乃讼二,何言之昌?

虽免公官,犹不改志。虽罢公爵,犹不屈议。

公愤欲死,中夜嘘唏。庶从孝庙,二与归。

挺挺其节,侃侃其忠。保佑王室,烈闻无穷。

史臣作铭,扬公之德。垂千万祀,以章其直。

通政大夫、弘文馆副提学、知制教、兼经筵参赞官ㆍ春秋馆修撰官、赠资宪大夫ㆍ吏曹判书ㆍ兼知经筵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知春秋馆成均馆事李公神道碑铭幷序[编辑]

上之九年秋八月辛酉,通政大夫、弘文馆副提学、知制教、兼经筵参赞官ㆍ春秋馆修撰官、赠资宪大夫ㆍ吏曹判书李公,葬于广州突马之原。

初,朝廷议去朋党而调停之,公以为不明是非,不辨曲直,而纳诸皇极之道,则所谓君子、小人、贤、不肖混于朝廷,非王道正直之义也,遂不仕。其后选拜成均馆大司成、吏曹参议,皆固辞一不肯就。

后三年,授庆尚道观察使,又辞不就,既岁馀,除承政院右副承旨,卒辞不就。上盛怒,下教斥守陜川郡,得疾以卒。呜呼!调停五十年,卿士大夫退居者,往往易志以求合,独公耿耿守大节,至死不变,岂非贤哉?

公讳秉泰,字幼安。曾祖讳大丘府使,赠吏曹参判;祖讳廷龙金堤郡守,赠吏曹参判;父讳,进士,赠吏曹判书。母贞夫人清州韩氏汉城府参军济愈之女也。

公少从内舅永祚之官瑞兴,及其归,见辎重多,请减之。永祚惭谢曰:“吾甥诚廉士也。”

年二十八,举进士,补思陵参奉,迁平市署奉事,不纳驺直,积二岁,寘于署中。及为直长内资寺,署吏告曰:“署中所寘驺直,安所归乎?”公正色曰“吾既移官,则驺直非吾所知也”,署僚无不服其廉。

景庙三年,中乙科,权知承文院副正字,升拜主簿广兴仓。

今上元年,由兵曹佐郞,入世子侍讲院,为司书,改司谏院正言,迁为文学。故事都堂选文学、材贤之士,侍读经筵,而吏曹执笔郞官又别选新录二员以自代,号《吏曹录》,公以清名与录中。

七月,始除弘文馆副修撰,迁拜校理,入议政府为检详,进吏曹佐郞。是时李文简公宜显判吏曹,尝谓公曰:“郞官当注拟时,辄执笔举数四人,今君终日无所言,何其廉也?”由副校理,入司谏院,为献纳。

明年正月,升弘文馆副应教。以母老乞守一郡,吏曹问公所欲郡。公笑曰:“金城足矣。”吏曹乃陞金城令,为郡守,因欲授公金城令。公告于大夫人,大夫人曰:“朝士巧于仕宦,吾儿之所尝忌也。徙金城令而为之代,无乃近于巧乎?”公立驰书固辞金城,士大夫多公之廉,而贤其母之教子有义也。三月,出守温阳郡,居数月,入司谏院,为司谏,改副应教。

李文简公以大学士欲举公赐暇读书。会景庙将祔太室,吏曹选公为大祝,公不辞,遂就大祝,升通政。文简公叹曰:“李某廉于进取,其不辞而为大祝者,心欲避赐暇读书也。”自承政院同副承旨,转刑曹参议,与修《肃庙实录》。

明年二月,拜弘文馆副提学、知制教、兼经筵参赞官ㆍ春秋馆修撰官。会夜对,公从容为上言曰:“臣闻安嫔李氏生翁主者凡七年,始封安嫔。今殿下新封后宫,此成事,虽不可言,然嫔御其可不慎邪?”左议政闵公镇远曰:“李某之廉,固可畏也,而其直尤难及也。”移户、礼二曹参议。七月,诸臣皆见黜,独公不罢,即上疏乞与诸臣偕被罪,遂命削黜。

明年三月,由承旨,擢忠清道观察使,会大臣建言李某不当去人主左右。公遂免,已而退居。家益贫,人有讥者曰:“李某不受禄俸,使其母饥饿将死。士大夫虽称其廉,吾不知其为孝也。”公谢曰:“吾为人子,爱吾母,岂诚不及于人哉?”

五年,又拜副提学,卒不就。及守陜川,岁大饥。公发廪粟以振之,旁县之民闻风而至者以千数。吏请逐之,公终不许。

郡西北有海印寺,赋入甚繁。公既至,一皆蠲之。后僧徒纳简一百,公招僧徒切责之,乃留十简而还其馀。由是郡吏畏其廉,不敢为奸。

久之,大臣请内移。上曰:“李某孤直不肯仕,姑暇郡印,使人被廉吏之泽亦可也。”

九年二月,弃官归,五月己亥卒,享年四十六。讣闻,震悼,赐吊祭,赙恤其家。初赠为吏曹参判,又以扬武原从功加赠为吏曹判书。

公为人清纯宽平,无畛域,外若疏旷,而其中刻厉为廉,义所不可,虽一介未尝苟取也。事大夫人以孝闻。大夫人知公之廉,不忍以不义之食入其家,凡有问遗,率不肯。辄开其封,必待公告其可受,然后始受之。公将死,倚壁而坐,强言笑以示病愈,恐不能解大夫人忧也。遗命薄敛,使魂魄安于土中。于是家人遵其志,敛不用帛。

公既卒之三十有七年,孙大永以诸生入见便殿。下教曰:“昔光武卓茂,为褒德侯,此室之所以中兴也。故副提学李秉泰,古之廉吏也。能守饿,予甚嘉之。”乃御制祭文曰“九原难作”,遣礼官赐祭于家。

人为建清白祠以报其德。有老妪储粟于甁,人有问者曰:“妪贫,何不作饭?”妪泣曰:“今秋将飨李侯,不敢食耳。”

李氏世家韩山郡文靖公入中国,学古文章,洪武中,名重天下。后七世,懿简公宣庙,官至礼曹判书,生讳庆流,以兵曹佐郞,战死于尚州,公其玄孙也。

初娶潘南朴氏,府使弼震之女,又娶晋州柳氏之女。皆无子,大夫人命其仲子献陵直长秉恒献重,为公之后。献重既长,以公荫官至县监。有子二人、女二人:子长曰俊永海州判官;次即大永;女长适朴相福;次适郡守洪述祖

公强记,喜为文辞。兪文翼公拓基集公笔札,谓宾客曰:“李某间世之才也。”

景源少与尹景平道公之事,景平言:“幼安之廉,诚不可及。然国家调停之初,能秉直道,不受爵禄,此幼安之所以为廉也。不然则箪食豆羹虽不受,乌得为廉哉?”呜呼!景平其可谓知公者欤!判官以状来乞铭。铭曰:

君子之廉,匪求其名。锱铢不苟,维志之贞。

显显李公,有严威仪。聿既敬之,曷不直之?

中心殖殖,而无樛曲。靡思不端,靡言不缩。

孰归皇极,曰羞其行?无哲无豫,莫不共政。

公称《洪范》,以正王道。乃从退士,与俱枯槁。

锵锵玉珮,承明是违。肃肃绥章,藩宣是辞。

母寒无衣,不愿进帛。母饥无食,不求进腊。

公色愉愉,母心亦宁。饥寒可忍,谁污性灵?

不辱其义,非以为洁。谓公好廉,公所不悦。

千金之馈,匹夫能让。矧公淑慎,岂受束纺?

突马之阳,有荒其原。我象高节,铭于墓门。

嘉善大夫、行承政院都承旨、兼经筵参赞官ㆍ春秋馆修撰官ㆍ艺文馆直提学ㆍ尚瑞院正、赠资宪大夫ㆍ吏曹判书ㆍ兼知经筵事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知春秋馆成均馆事任公神道碑铭幷序[编辑]

故嘉善大夫、行承政院都承旨、赠吏曹判书任公有后,字孝伯丰川人也。公之学明于《周易》,常以为中国阳也,戎狄阴也,故尊中国以抑戎狄。当毅宗皇帝之时,李时英等入锦州,公上疏以扶中国。

尝抱《周易》,入蔚珍酒泉山中,穷阴阳、动静之妙,若将终身。及既老,进位次卿,或就焉,或不就焉。然匡扶帝室之志,至死不移,呜呼!岂非章大义于无穷者欤?

公幼师事族兄叔英。年二十四,举生员进士,仁庙四年,中丙科,补承文院副正字。

虏人遣将入平山,使刘兴祚请和亲,公上疏言:“和亲不可许。”仁庙由是知其忠。

明年,荐授承政院注书、兼春秋馆记事官。会弟之后以狂疾上飞变,叔父就正被考死,公亦逮系。仁庙下教立赦之。

十一年,由成均馆典籍,监居昌县,辞不就。明年,出为居山道察访,未尽三月,辄弃去。又二年,出为高山道察访,未尽一月,又弃去。

虏人潜师围南汉,公与牧使李显荣率浮图兵三百人,驰至原州,闻围解,于是乃归。

十六年,征拜江原道都事,又辞不就。

初,虏人胁林庆业,入东江,已而又胁李时英,入锦州。公上疏曰:“庆业诈为檄文,诱岛中,因复引虏入蛇浦,使岛中尽为鱼肉,异日属国何以解天下之惑哉?往者国相使沈阳请止征兵,而虏人未有明言。臣固知殿下宁为亡国之主,必不忍为此事也。夫豺狼之怒虽可忧,而昊天日月之临,亦可畏也。匹夫绝交,犹且有丁宁之言,况三百年君臣之义,岂可无一介使臣之上闻乎?臣以为宜遣使者,开道南海,具奏羁縻事本末,洞然亡讳,函庆业之首,请命皇朝。”仁庙感动。

其明年,得竗香山独步,奏于天子,林庆业以节度使具船装送。然中国聘问之议,自公发。

后六年,由礼曹佐郞,出为庆尚道都事。

二十七年,丁母忧,歠粥三年。服除,征守荣川永川二郡、使仁同府,皆不就。

孝庙四年,领中枢府事李文贞公敬舆上箚言:“任某文学宜居侍从。”其九月,自成均馆司艺、掌乐院正,入司宪府,为掌令,固辞不就。十一月,由通礼院左通礼,充使宁海府,坐事罢去。

后三年,由司䆃寺正,迁使江陵府

明年,升使锺城府,进阶为通政大夫。

显庙元年,拜礼曹参议,已而改使潭阳府

四年,入为承政院同副承旨,辞不就。

五年,复征拜承旨,又辞不就。

八年,叙使清风府,观察使言:“公振民有惠政。”乃进阶为嘉善大夫,入工兵二曹,为参判。

十二年,选拜承政院都承旨、兼经筵参赞官ㆍ春秋馆修撰官ㆍ艺文馆直提学ㆍ尚瑞院正。

明年,出为京畿观察使,坐事系,已而得释,由户曹参判,出为庆州尹。

十四年十月十六日,以疾卒于官,享年七十三。某月某日,葬于广州龟川之原。赐吊祭赙,恤其家。后某年,以公行义旌其闾,赠吏曹判书。

曾祖讳,及第卒官黄州牧使,赠吏曹判书。曾祖妣淑夫人,赠贞夫人安东权氏。祖讳国老,位上卿,为吏曹判书,赠议政府领议。祖妣贞夫人,赠贞敬夫人清州韩氏。考讳守正,以文学补弘文馆校理,赠吏曹判书。妣淑人,赠贞夫人牛峰金氏

公为人端孝清谨,喜学问,治身有法。每上书,朝衣俨然如齐戒,下批然后乃敢脱。在锺城孝庙薨,公年已老,而方丧能尽其礼,凡八月不食脯修,锺城人皆服其行。常自谓六岁而孤,曾未能居父之忧,其终母丧,又为父歠粥三年。

治《周易》,深于《启蒙》,训学者多所成就。及公卒,蔚珍诸生为建书院以祀之。其所著有《万休集》四卷。

初,林庆业从虏人入东江,为公所诋。后六年,庆业亡入山东,与登州都督黄公御虏人,天子诏授总兵官。王朝之士,皆以是称公之直,而多庆业之能归义也。

公娶安东金氏三杰之女大司宪德龙之曾孙,无子,以公兄汝后翊登为后。翊登生子二人,曰道鼎,曰道晋。女六人:长适李寿俊,次适许采,次适姜再烈,次适柳淐,次适赵泰果,次适南泰有。公庶子泰登,早死,庶女为县监尹世兴妾。

自虏人征兵以后,能引义固争于朝者,惟公与安东金文正公尚宪二人而已。金公之言后于公,而为虏人所不悦,系于沈阳,公之言先于金公,而不为虏人所恶,不系于沈阳。然二人出于陪臣,明天下君臣之义,其可谓“安节之亨”,“中行独复,以从道也”。铭曰:

皇釐明性,有猷有类。其猷维何?曰仁曰义。

其类维何?曰君曰臣。有弃其性,而不反身。

大本既亏,曷称小行?于赫任公,绥天之命。

里居上书,其仪翼翼。朝衣搢笏,如在王侧。

人来侵,围我广州。哀我行人,不入蓟丘

公言天子,仁犹父母。京室虽危,义不忍负。

我圭既缫,我帛既篚。庶命孤卿,觐我天子。

泱泱汉水,尚归于海。舟流万里,可达

孰引人,取彼东江?请函厥首,献之大邦。

言虽弗行,其志则章。勒石墓门,铭垂无疆。

嘉善大夫、司宪府大司宪、兼同知经筵事尹公神道碑铭幷序[编辑]

公讳得和,字德辉海平人也。今上元年,举生员,遂中丙科,入艺文馆,为检阅。

初,文正公宋先生尹宣举相友善,宣举,以弟子事宋先生,甚相得也。及宋先生宣举作墓碣铭,顾不能称之意,大恚之,即贻书,绝宋先生。后肃庙之书,乃下教以正是非。

至上三年,党用事,公疏言:“为人弟子,倍其师,此灭伦也。故先王知之罪而斥之,是非始定,今殿下论之事,乃以为先王下教大不然,甚非殿下所以继述之道也。”上不悦,立削公职。

四年,叙陞兵曹佐郞,迁司宪府持平,改世子侍讲院司书。

初,文纯公朴世采尹拯宋先生,辄中立。既不肯附宋先生,又不敢与相贰,乃与其徒别立门,以平两家。于是宰相赵文命宋寅明文纯公,遂建议大去朋党为调停。公进曰:“邪正不明而大义晦,臣知宗国之必覆亡也。然而殿下责群臣,唯恐调停之不成,何哉?”且兴且伏语甚切。上叹曰:“予虽欲为调停,如尹某者,固争之,岂不难哉?然尹某事君无隐,不可罪也。”

初,大臣金忠献公昌集李忠文公颐命李忠愍公健命赵忠翼公泰采景庙命立今上为王世弟。党恚,遂起大狱,收世弟嫔徐氏从子德修以危东宫,四大臣流于海中,皆见杀。

李光佐秉国政,未几难作,李麟佐清州叛,郑希亮安义叛,宗国几亡。弘文馆副修撰李公亮臣光佐十二大罪,流庆源府。公上疏讼四大臣,又极言光佐罪状,由是坐贬镜城府判官,久之召还。

七年冬,阳平君使燕中,充书状官,明年,还复拜持平。

初,忠文李公颐命既赐死,长孙凤祥乃亡命,得不坐死,司宪府请寘之法。公启曰:“自古亡命固多矣。人主不惟不罪之,往往搜索而授之官。惟论其事之冤与不冤,至于亡命,不当论也。忠文公无罪赐死,则凤祥亦不当坐,而言者引法争之。屈己见以从言者,臣不忍为也。”已而出为永柔令。

九年,召拜弘文馆修撰,迁副校理。是时修撰闵公亨洙光佐,忤上旨,流甲山府。公与馆僚吴公上箚争之,吴公贬监利城县,而公贬守高原郡,未逾岁,召为校理、兼汉学教授。

十年,擢义州府尹,坐事下狱,立赦之。

十二年,由户曹参议,拜全光道观察使。

初,正言李公台重徐德修,忤上旨,流黑山岛,会有赦。或贻公书曰:“观察释李台重,则不但观察有罪,于台重亦不便矣。”公掷书于地曰“台重有罪,则得和固不可释也,如其无罪,则得和立释之可也。台重之便与不便,非得和之所可知也”,遂直释之。上亦不问。

十三年,召拜司谏院大司谏、参知兵曹,入承政院,为左副承旨,迁黄海道观察使。

十四年,召拜成均馆大司成,会海西饥,即下教仍观察使。已而召拜大司谏。

十六年,书《仁元大妃玉册》,升嘉善,拜户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ㆍ五卫都总府副总管。居无何,入承政院,为都承旨,迁江华府留守。

十七年,拜刑曹参判、兼同知经筵事ㆍ备边司提调,句管湖南,进司宪府大司宪,入汉城府,为右尹。明年,由兵曹参判,迁左尹,未几,复为大司宪。

公尝感奋与人言曰:“始文命建议调停,假《洪范》无党之说,混逆顺,齐曲直,使一世公士大夫,伤廉毁耻,营营焉趋于爵禄。至于寅明秉国政,唯植私党,颛威福,人莫敢言。得和白首一老臣,默默居位,则后世必以得和为阿谀苟容之人,岂不愧哉?”乃上疏言:“古之所谓‘无党’者,本于皇极,行之以正直之道。今殿下深惩朋党而欲去之,甚盛德也。然殿下不求其本,而惟以禄利诱之,威罚胁之,使群臣联绅接笏,周旋于细毡之上,于是乎恩怨一堂,冰炭同器,遂以为皇极之治已成矣,群臣又从而赞颂之,然国纲日益颓弛,而名器日益汨乱,而是非日益晦盲。使朋党果已尽去,犹不可救其危亡,况旧党分裂自如,而又有新党连合者乎?呜呼!殿下十九年恻怛之诚,徒使执政假虗名,欺蔽圣聪。入则迎合以固宠,出则牢笼以御人,附己者必显用之,不附己者必阴中之,幸门一开,凡嗜利无耻之徒莫不匍匐而归之。纠结如蚯蚓,恍惚如魑魅,外托其公,内济其私,居然为一大党窟,充满廷中,而殿下穆然高拱于群私之上,不知私党成于下,用舍予夺亦不免偏听曲信,是殿下建极之治,适足以成就私党也。然而朝廷无一人为殿下言之,如是而国家不亡者,臣未之闻也。”上颇乡纳。

居数日,召公问之,公对曰:“今之私党,国家之蠧也。殿下纵为用事者,假其权柄,独不念社稷之重乎?”上曰:“往者一讲官为予言之,今卿疏又为此言,诚可谓‘同声相应’也。”公对曰:“讲官之言,固直矣。臣请历数以发其阴邪之状。”上挥手曰:“不可举名。”亟止之,因免其官下教曰:“从容解职,是亦予礼使之道也。”司谏院正言鱼锡胤启言:“尹某直言不讳,宜收还解任之命。”上遂怒,削锡胤职。

十月雷震,寅明言:“尹某妄言沮国是以召天谴。”公又上疏曰:“纯阴之月,大雷震,此所谓非常之灾也。然大臣不自引咎,乃反移灾于言事之臣,其为灾甚于天谴。”上盛怒,特罢公职。由是公卿皆侧目,上亦不悦。

二十年,拜江原道观察使,寅明请以铁原府使权爀为观察使,公遂免,久之授礼曹参判。

初,李彦世忠靖金公在鲁,尝诋以受李玗赇。忠靖于公为内兄,忠靖曰:“言出于尹某,公以是被劾。”上初命夺公官爵,及下狱,凡三问,无锱铢实。上谓近臣曰:“尹某尝攻调停,故言者因而诬之耳。”乃还官爵,拜开城府留守。

初,金福泽被考死,其子教材讼其冤。上顾群臣曰:“福泽予固枉杀,而其子乃敢讼之,乌可以伸其父冤乎?”公进曰:“福泽诚有罪,则不可以其子之言白之也,如无罪,则亦不可以其子之言不白之也。王者之政,惟可以察其无罪而白之,其子之言虽不善,于其父也何有哉?”上即命复福泽官。

二十四年,兼同知义禁府事。会妖人李泰系狱,搜其家,得钱货簿。公传示问事郞闵百昌,坐被削黜。

后二年,洛丰君使燕中,公为其副,明年还。

二十八年,又拜观察江原道,后四年,又授大司宪。

三十五年闰六月乙卯,以疾卒于家,享年七十二。以其年八月乙巳,葬于朔宁郡灵源山佳哉之原。

公为人忠亮慷慨,有风仪,目光炯炯,能视物于百步之外。少好名论,慕文正公宋先生

始布衣时,率诸生上书肃庙,明尹拯倍师之罪,肃庙大寤,立下教,遂正是非。金文清公镇圭语人曰:“尹某以一布衣能一言感悟人主,其贤于卿士大夫远矣。”

公仲舅金文敬公文纯公朴世采门人也。尝谓公曰:“吾师道德,宜从食于孔子。尔唱诸生请于朝,岂不可乎?”公对曰:“甥惟知有宋文正公而已矣。”文敬公遂不复言。

尹氏之先,出于尚书左仆射讳君正,事王氏,以良臣闻。万历中,文靖公斗寿昭敬王,平奴,卒复社稷,与其子文翼公,父子相继为领议政。文翼公有子曰新之,海崇尉,谥文穆文穆于公为高祖。曾祖讳,吏曹正郞,赠弘文馆直提学;祖讳世休,司宪府监察,赠吏曹参议;父讳商明衿川县监,赠吏曹参判。妣贞夫人清风金氏,观察使之女也。公配曰贞夫人韩山李氏,左承旨祯翊之女也。生子三人、女一人:子长曰显东;次曰在东,县监;次曰宪东,进士;女适府尹金颐柱。庶子二人、女一人:子曰仁东,曰瑞东,女适姜寅焕显东所后子海烈早死,又生子一人,幼,女适宋文鼎在东所后子曰崇烈,女适金斗弼宪东所后子曰阳烈,女适进士洪乐真。府尹子曰鲁永,县监;次曰鲁成,侍直;次曰鲁命;女幼。

公事伯姊如其母,终身忠养不少懈。与从父兄得莘居,能致其悌,临患难,无所畏避。

赵忠翼公赐死时,疾驰往哭。或谓公曰:“赵氏之祸,诚烈矣,何吊之遽也?”公谢曰“赵公忠臣,使得和一哭而死,亦有荣矣”,士大夫皆称其义。

公疾革,顾谓家人曰“往者感激言事,犹未能尽其愚忠。今疾病且将死矣,更欲论当世之事,而不可得也”,闻者悲之。

景源以谓自诸党调停以来,惟文纯朴公之道大行于世,而廷中不相残杀,垂五十年。然文正公宋先生正直之道,壅阏不行,人心大坏,而节义、廉耻、忠信、笃厚之俗渝。公忧愤,日夜皇皇,恐不能匡正王朝,乃上书讥切执政。虽未得感回王心,而直声震于四方,自古争臣能如是者几希矣。故公三为观察使,再除留守,慈惠足以镇万民,威棱足以竦百郡,而大节有伟然者,其治绩皆可略也。铭曰:

世名家,祖维文靖文靖翼翼,义问是秉。

公承厥德,允方且毅。独立敢言,无所忌讳。

公初尊信,维宋夫子。奋自珥笔,以明国是。

嗟哉文纯,不扶儒先。弟子倍师,尚以为贤。

公辨阴阳,并用斯斥。王嘉其诚,而不咎责。

咨彼执政,自为一党。逆顺俱进,水火相荡。

公时端笏,长玆宪臣。中夜泣涕,封事以陈。

曰维皇极,四方攸则。不邪而正,不曲而直。

凡今之人,胡假其名?虽云无党,伊道不平。

王心怵惕,临朝以咨。謇謇之忠,百世可垂。

灵源之阳,有墓四尺。博士作诗,俾刻于石。

吏曹判书、兼艺文馆大提学、兰谿朴公神道碑铭幷序[编辑]

外服之国有乐器,自本朝始。兴,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皆赐乐器。然钟磬不中于律,而祭乐八音未备。庄宪王七年,秬黍生于海州,八年,磬石产于南阳。王乃命吏曹判书、兼艺文馆大提学朴先生按皇朝所赐乐器为律吕。十年夏,雅乐告成,宗庙轩架编磬、特磬,共二百二十八枚。

会天子遣使者来听先生所制雅乐,叹曰:“雅乐能得正声,毋乃东方有异人乎?”由是先生以律吕知名天下。然不有庄宪之圣,则先生虽通律吕,乌能成金石之乐哉?故《记》曰“圣人作乐以应天”,此之谓也。

之时,在位者徒见凤皇皆来仪,而鸟兽无不跄跄,遂以为一之功。然堂上戛其鸣球,拊其琴瑟,而堂下陈以鼗鼓,间以笙镛,本之心也。今秬黍生于海州,而磬石产于南阳庄宪王始命先生正五音,和十二律,以昭假于宗庙、社稷、百神,与之命兴乐,何以异哉?

庄宪王尝谕先生曰:“自古制乐为最难。上之人所欲成者,下之人或不从之;下之人所欲成者,上之人或不听之,虽上下皆欲成之,而天时有不利者。今国家升平无事,予志先定,卿其尽心无忽焉!”先生受命凡三年,雅乐大备,岂不休哉?

先生讳,字坦父,姓朴氏密阳人也。高丽时有讳文彬,为宝文阁学士,康献开国,以成均馆大司成征,不起,谥曰文节,于先生为高祖考。曾祖讳臣悦,举生员,赠议政府左赞成;祖讳时庸,集贤殿校理,赠议政府左赞成;父讳天锡,三司左尹,赠吏曹判书。母曰庆州金氏,通礼门副使之女也。

先生自为童子时,德器凝重,事父母能尽其孝,为文辞蔚然成章。慨然有志于典礼,博究载籍,尤精于钟律,每坐卧,画于心胸,为击拊之形,发于口唇,为律吕之声,犂然有自得之妙。

永乐三年,中生员,遂擢同进士第一。恭定王召见嘉赏,选入为集贤殿校理。由司谏院正言、司宪府持平、世子侍讲院文学,出入帷幄,每侍读,必先宿斋,反复开陈,庄宪王褒其学术,礼貌甚隆,乃特拜中枢院使,委以乐事。于是先生取秬黍,积其分寸,为黄钟一管吹之,其声差高于中国黄钟之音。乃复取秬黍一粒,积分成管,盖其法以黍一粒为分,十粒为寸,九寸为黄钟之长,三分损益以协于十有二律。王以先生精通音律,乃置仪礼详定所,命议政府领议政黄公、右议政孟公思诚、左赞成许公摠制郑招申商权轸为提调,议定乐律,先生预焉。

方是时,朝廷清明,四方乂安,论乐者不可胜数。先生言:“《周礼ㆍ春官》,太师掌六律六同,以合阴阳之声,黄钟、太蔟、姑洗、蕤宾、夷则、无射,阳声也,大吕、应钟、南吕、函钟、小吕、夹钟,阴声也。盖斗柄运于十二辰而左旋,圣人制六律以象之;日月会于十二次而右转,圣人制六同以象之。六律,阳也,左旋以合阴;六同,阴也,右转以合阳。故大司乐祀天神,则奏黄钟歌大吕以合之;祭地祗,则奏太蔟歌应钟以合之;祀四望,则奏姑洗歌南吕以合之;祭山川,则奏蕤宾歌函钟以合之;享先妃,则奏夷则歌小吕以合之;享先祖,则奏无射歌夹钟以合之。阳律奏于堂下,阴吕歌于堂上,阴阳互合,迭相唱和,然后中声备,而和气应矣。

乐律皆用合声,至制度尤详悉,唯祭社稷,下奏太蔟,上歌黄钟。故赵慎言请改黄钟为应钟,用合声也。盖太蔟,阳也,位于寅;应钟,阴也,位于亥。寅亥之所以为合者,斗柄建亥之月,日月会于寅;斗柄建寅之月,日月会于亥。左右旋转,交相为配,不得相离。是圣人取合阴阳,而堂上堂下之乐,必用合声,所以调阴阳而和神人者也。制歌奏俱阳声,非圣人分乐之意也。

今宗庙乐,于堂下既奏无射,而堂上亦奏无射。徒知无射为祭祖之乐,而不知夹钟之为阳声,此宗庙之乐未尽善也。

社稷之乐,于堂下既奏太蔟,而堂上亦奏太蔟,此社稷之乐未尽善也。

释奠之乐,今中国《大成乐谱》,下奏姑洗,上歌南吕,而盥洗,用姑洗,升殿,用南吕,荐俎,用姑洗,初献,用南吕,至终献,用姑洗,彻笾豆,用南吕,阴阳合声,迭相为用。惟姑洗本属四望,而太学释奠之乐,亦用南吕。无盥洗、升殿之乐,已失之,而彻笾豆,用南吕,节次不备,上下失伦,此释奠之乐未尽善也。

山川坛祭祀之制,奏蕤宾歌函钟。今自奠币至彻笾豆,堂上堂下皆用大吕,大吕者,黄钟之合也。故天神不与山川同位祭之,今一坛幷奏祭乐,此山川坛祀之乐亦未尽善也。

师旷鼓琴,当春而叩商弦,凉风随至;当夏而叩羽弦,霜雪交下;当秋而叩角弦,温风徐回;当冬而叩征弦,阳光炽烈。今工人曾无师旷,则感应之理,未可拟议也。《周官》制度布在方策,按本修明,实非难事。乞咨礼部厘正幸甚。”

王嘉纳,覆议施行,宠遇益厚。

命判兵、刑二曹,改吏曹,自宝文阁提学,进艺文馆大提学。

摠制申商尝以为朴堧乐器多未备,故领乐学孟思诚与有助焉。王曰:“乐器必委之朴某,然后声音节奏可谐也。”逾月,先生作新磬二架以进曰:“中国之磬,蕤宾高于林钟,夷则同于南吕,应钟下于无射,当高者反下,当下者反高。宜遵古黄钟之法,为十二律,因而损益以成之。”王命取新磬二架,协中国所赐之磬,大悦下教曰:“中国之音果不协,今新磬甚得其正。制律较音出于古乐,予甚喜焉。惟夷则一枚不谐,何也?”先生审视,乃启言:“限墨犹未尽磨也。”于是磨之,声乃谐。

雅乐既成,先生曰:“太庙钟磬已具矣,吾何不归乎?”遂退居,不复从政。其所居田园之中,多兰草,故学者称兰谿先生。

惠庄王时,忠正公朴彭年等六臣谋复恭懿王,居未几,事发觉,同日弃市。先生子季愚从死,而惠庄王以先生三朝元老特命勿坐。故先生得终天年,天顺二年戊寅某月某日,以疾卒,享年八十一。葬永同县高塘原,后几年,赐谥“文献”。

先生少孤,好学问,旁通百家。教弟子,先讲《小学》,于明伦敬身之道,益致意焉。丁内艰,庐墓三年,服既除,犹居庐者又三年,祭祀以礼。未尝用浮屠之教,扶植正路,抵排异言,有益于天下国家者诚多矣。所著之书如《家训十有七则》,其德意可通神明,不愧于古之名儒也。

其配曰贞敬夫人砺山宋氏,判书之女也。有子三人、女四人:子长曰孟愚,县监;次曰仲愚,知郡事;季曰季愚,与六臣俱死于节;女长适牧使赵某;次适司直权致敬;次适监察房顺孙;次适崔某

箕子东来以后,五纪正而八政修,独律吕不协古乐,有颂钟焉,而特磬或未之悬也;有特磬焉,而和笙或未之具也;有和笙焉,而雅琴或未之谐也。

春秋战争之世,乐愈坏,方叔也皆入海,中州正声,盖已绝矣。况海外荒服之国,十二律,孰能协乎?惟先生出于本朝,修仁义而明道德,郁然为学者之师,辅翼庄宪,多所建明。故佩玉冠冕之仪,无不更新,而于乐沉思独悟,得千载不传之音,为之钟磬、箫管、笙簧、埙篪、干戚、羽籥,以达其神明之德也。古者有道有德者,以为乐祖,祭于瞽宗,若先生者,岂非所谓乐祖邪?今年二月,先生后孙某造余之门,请铭于先生之碑,余何敢辞?其铭曰:

天降秬黍,以开雅乐。苟无至人,孰传其学?

显允先生,起于侯服。胸画磬形,大章是复。

口习笙声,咸池是续。维时庄宪,律管以属。

宵人嫉之,毁言交积。庄宪不疑,宠命有奕。

乃予铨衡,俾治天职。乃授文柄,以光王国。

先生稽首,愈自感激。夙夜兢兢,遂告厥绩。

钟簴既成,伦理不错。笙瑟既和,敖辟不作。

享于清庙,烈祖来格。祀于大社,句龙欢逆。

外曁山川,百神踊跃。宫商始正,是谁之力?

天使审音,为之叹息。史臣作铭,永垂无极。

嘉善大夫、忠清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ㆍ巡察使ㆍ公州牧使李公神道碑铭幷序[编辑]

忠清道观察使李公既葬之三年,孙奎应以从父兄奎亮之状,来谓景源曰:“吾祖自布衣时,与当世贤士大夫相友善,而独夫子知吾祖者为最深。吾祖之墓,乌可无夫子之铭乎?今夫子年已老矣,不为吾祖铭其墓,则无以发扬德美于后世也。”景源曰:“吾何敢辞?”

往者小人因布衣李涏上言,谋所以陷吾不测,乃告于先王而逮系之,流于海中。既出狱,小人甚恚,遂为飞语,激上之怒。讽台谏,趣论更问,台谏不从。于是立黜大司宪郑光忠等十二人,削其官爵,流大司谏朴师讷等十三人,廷中震恐。公叹曰:“不见大臣,不足以救某之死。”乃见大臣而语之曰:“文章国之精也。今朝廷如杀黄某,则文章自此绝矣。”大臣感动,乃从容为上言:“某有文章。”先王由是心惜之,已而特释,不五年,授弘文馆大提学、艺文馆大提学,甚盛德也。然廷中震恐之际,微公一言,则何以感动大臣,而开寤明主之心邪?自古君子遭飞语,无罪而死者诚多矣。公以眇然下大夫,急人之难,不见几微,而拯诸陷阱之中,岂不贤哉?今公已卒,而奎应为公求铭,吾老矣,朝夕将死,虽欲辞不可得也。

公讳秀得,字仲五韩山人,文靖公十二世孙也。曾祖讳德泗,义禁府都事,赠吏曹参判;祖讳泰渊平安道观察使;父讳万稷江原道观察使。母金氏,缮工监奉事益秋之女。

公少举生员,英庙十二年,补齐陵参奉,未几免,又补徽陵参奉,迁为都事义禁府,改内侍教官,其后复入义禁府,为都事,升典牲署主簿,由翊卫司司御,出监义兴县,居四年,升林川守,四年,弃官而归。入户曹为佐郞,与修《定例》。除仁川府使,以书未完仍前职。又出为公州判官,辞不赴,由敦宁府判官,出为清风府使,才数月升清州牧。

公为吏善断疑狱。林川郡女子叔梅阴奸武人郑晩周,遂杀其夫郑昌爀,欲讳其迹,改名仙丹。公以为叔梅弑夫,法当斩,乃穷治得其情状,请寘法。观察使惊曰:“非郡守精敏刻深,则决狱何能如是哉?”乃悉以五十四州疑狱归之,公以是名闻王朝。

瑞山郡安万均为人所杀,而贼不得。公以为“欲求其贼,不必远观,如失牛朝雾之中,闻其声,不见其形。今推官不知贼情,求之于朝雾之外,则不惟不得踪迹,又将失之”。其后狱成,观察使服公之明。

沃川郡女子李𬘓郑元得,与杀其夫金仁建。公以为:“李𬘓淫妇改适仁建,而又与元得阴奸,同杀仁建。然元得既死狱中,则李𬘓直胁从耳,何足与首恶同诛乎?”观察使亦以为然。湖西人相与言曰:“李公决狱之术,虽古之良二千石,不能过也。”

清州入为主簿宗簿寺,宣惠厅差公为郞,管岭南。遂举乙科,升通政,参知兵曹,入承政院,为同副承旨。

李文简公秉国政,欲举公为庆尚道观察使,有不悦者力沮之曰:“李某及第属耳,不可遽为观察使。”文简乃止。公又以兵曹参议,为左副承旨,由掌隶院判决事,迁司谏院大司谏,已而出为庆州尹。岭南大饥,公既至,出其廪米四千石,以救其民,英庙赐马以奖之。

已而入为刑曹参议,居久之,由右承旨,拜忠清道观察使、兼兵马水军节度使ㆍ巡察使ㆍ公州牧使,会朝廷仍旧观察,公遂除礼曹参议。上问大臣曰:“谁可为东莱府使者?”大臣举公,上甚喜。大臣曰:“李某年老奈何?”上曰:“坐镇边门,虽老何伤?”遂授之。公辞不赴。已而又拜右承旨。

英庙尝幸懿昭世孙墓,顾谓左右曰:“李某为郞官时,予已知其为人矣,今李某出入帷幄,益知其明敏谨慎也。”

赵载浩以言坐死,春川人逮系甚众。公为府使,召见下教曰:“比者人不宁居,予甚忧之。尔趣行而怀柔焉。”公承命,即日之官,辑绥士众,居数月,府中帖然。

秩满,入为户曹参议,以年七十上疏辞。其后除工曹参议,以病免,退居公州者九年,凡有除命,皆固辞。英庙下教加嘉善,进同知义禁府事,由刑曹参判,迁司宪府大司宪。

公为人清毅简重,好人伦,笃于朋友。临患难,无所背负,竭心虑以致其义,恐不能纾人之祸也。

初,文简公为相时,怨家以事欲陷之。乃使老妪言于市曰“李相公杀我之婿,夺我之女”,因叩胸涕泣不已。明日持平赵宗溥文简公,上命刑曹案其事。公愕曰:“李相公宁有罪邪?”或谓公曰:“众人皆毁李相公,而足下扶之甚力,恐有祸也。”公正色曰:“吾友善李相公,心知其冤,而不能讼,反与众人挤陷之,吾不忍为也。”吏曹判书赵公荣国闻其言,喟然叹曰:“李公诚君子也。”

公在田里,以乙未四月七日,卒于家,享年七十有九。其年六月九日,葬于公州日新之原。

公少明达,能综物,慨然有志于当世,而晩节始中一第。文简公知其可用,然辄为忌者所抑,内不得寘于庙堂,外不得试于藩辅,呜呼惜哉!

配贞夫人东莱郑氏,监役锡老之女也。公无子,以其兄敦宁府都正讳秀辅次子思弘为之后。思弘早卒,又无子,以其兄思重次子为之后,即奎应也。铭曰:

韩城,自文靖始。文靖有孙,维观察使。

端庙逊位,退居不仕。公承遗烈,洁行是砥。

其友为谁?曰文简公。山攀水游,樽俎与同。

英庙垂拱,文简登崇。公举乙科,遂侍王宫。

其言则简,何志之约?侃侃不谀,而色无怍。

时运之颓,群妖并作。文简罹谗,屏于丘壑。

公闵其冤,不畏芒刃。扶之右之,惟义之峻。

公年既老,岂求荣进?野服以归,乃绝朝觐。

花覆宾阶,竹围于扃。家人肃肃,如在公庭。

知命靡悔,绥此康宁。诒于百世,墓门有铭。

嘉善大夫、行承政院都承旨、兼经筵参赞官ㆍ春秋馆修撰官ㆍ艺文馆直提学ㆍ尚瑞院正徐公神道碑铭幷序[编辑]

嘉善大夫、行承政院都承旨、兼经筵参赞官ㆍ春秋馆修撰官ㆍ艺文馆直提学ㆍ尚瑞院正徐公,以某年某月某日,葬于广州灵长之原。至今年冬,公之孙有邻等,乃请铭以刻于碑。当英庙极盛之时,公与故副提学尹公心衡、判书郑公亨复、右参赞兪公㝡基、大司宪洪公凤祚甚相善,往复言议,见王朝有阙政,未尝不极谏。其言或用或不用,然乱贼惧,人纪立以致五十年升平者,公等与有力焉。

公讳命珩,字行玉大丘人也。五世祖忠肃公昭敬王,号为名臣。曾祖讳弘履,官安岳郡守,以大耋陞同知中枢府事;祖讳文濬,赠吏曹参议;父讳宗积汉城府庶尹,赠吏曹判书。母赠贞夫人全州李氏,通德郞之女,世宗别子义昌君之后也。

公幼聪明,及长,文艺早成,有场屋声名,以亲命治明经,中癸卯式年丙科,入承文院,权知副正字。

甲辰,丁庶尹公忧。

英庙三年,兼春秋郞,与修《景庙实录》。时,贼臣一镜馀党复用事,出公为栗峰道察访,辞不赴。久之,荐为承政院注书,选拟侍讲院说书,升兵曹佐郞,移司谏院正言。

上疏请亟治逆宗之罪,上从之。又论吴命新不合为庆尚道观察使,请改差,上不从,特罢公职,未几,复授正言。

公尝论比安县监朴舒汉,以逆贼李有翼切姻,不可冒居,请刊汰。至是,其从侄文秀投章反詈。公论文秀纵恣无严之状,上不从。差禁卫郞,出监泰川县,抚民养士,皆得其宜,邑人立碑于黉舍及大逵以颂之。居三年,入为司谏院献纳。

先是,忠文公成三问等六臣之墓,岁久陵夷。公请令有司封筑以奖忠贞,人皆懿之。

入侍宾对,见重臣宋寅明赵显命以谐调之言陈于上前,公面斥之,遂进请谴责,殿中肃然。两人退而语曰:“今日知有台阁。”

时,上因事激怒,斥补铨官。台阁启请反汗,上命趣其行,公上疏言“台启不辍,而自上强其行遣,此国朝三百年所未有也。喉舌之臣,不知覆逆,可乎?请罢承宣”,仍请收还。下教切责,公引避,不许。又启言“掖庭贱隶,擅乘内厩马,其渐不可长也”,上嘉纳。移掌乐院佥正,旋还献纳。

持平金锡一李公箕镇郑公益河,以遏进路,公论锡一党私排正。上不纳,遂罢去。叙拜奉常寺正,复为献纳。

是时朝廷议去朋党,搢绅大夫言议始歧,为缓、峻二论。都承旨赵明翼附于缓以求进取。有时宰秉铨衡,力主调停,则明翼入侍前席,盛称政注公平,可以委任。时,当太庙附礼,右承旨李凤翼将进阶。明翼讽使递去,遂代凤翼而陞嘉善。由是公议益哗然,公上疏论劾之,廷中竦动。明翼上疏自辨,语多反詈。公又上疏斥之。大臣请两罢,上从之。已而拜司仆寺正,移献纳。

时,李麟至投疏,诬辱文正公宋先生时烈文正公宋先生浚吉。台阁启请麟至远窜,掌令朴㻐擅停其论。公请刊削,麟至远配绝岛。

初,上下教复忠愍公李健命忠翼公赵泰采谥,逆臣沈䥃与其党交章沮之。尹公在谏院,启论之罪,大司谏李寿沆遽寝之。公上疏曰:“此辈之操切我殿下久矣。然殿下有以自取也。往者殿下谕曰‘岂可顾藉两臣’,此辈由是窥殿下之浅深,而不少畏也。谏臣论启,可谓如‘鹰鹯之逐鸟雀’,而寿沆不有公议,肆然停论,亦见其无忌惮也。宜并斥黜寿沆以正其罪。”上不纳。

寻拜侍讲院辅德,充冬至书状官,赴燕都,还拜司谏院司谏。

金圣铎传袭逆臣李玄逸馀论,投进凶疏,营护乱贼。上命鞫圣铎,已而命酌处。公上疏论其失刑,仍启曰:“乃者赵显命伸救逆于鞫狱方张之日,此岂身兼勋戚,小心畏忌之义乎?圣铎所谓‘己巳之事,付之先天,为先王尽处变之道’云者,匪直为殿下之罪人,实是先王之罪人。其罪有浮于玄逸,而显命玄逸之失刑,为救之资斧,其放肆无严甚矣。盖玄逸之逆,圣铎直之;圣铎之凶,显命救之,讼玄逸者鞫之,护圣铎者削之。此前后三司之臣所以力争,而殿下乃反宽容涵贷,使乱逆肆行,臣恐五十年大防坏尽于显命也。”上不悦,已而下圣旨于政院,辞教多不忍闻。公上疏曰:“殿下于义理是非,明示好恶,夬正曲直,如风雷之迅,日月之光,则何忧风波之不息?而每当可否相争之时,辄下非常之辞教,钳制进言者之口,乃以罔极之言,归之圣躬;以不韪之目,加之臣邻。此真失言之大者,毋或近于一言丧邦乎?”上不报。

时,校理赵荣国疏斥公以救显命。公引避曰:“谏疏无批,自臣身始。若使史臣书之,其累殿下何如也?”仍论荣国蔑名义护私党之罪,逐坐罢。叙拜侍讲院弼善,出为坡州牧使,未几,内移司谏,由富平府使,擢义州府尹。公廉简自守,边门肃清。居未久,坐事罢,叙为兵曹参知,入承政院,为同副承旨,转左副承旨,迁司谏院大司谏。出尹广州,州多势家士族。公以法裁之,不少饶,势家多怨公。持平朴圣源诋公以事,命下狱核之,卒无实乃已。

出牧杨州,不赴,寻改牧罗州。岁大饥,公先自仆隶为减其食,悉捐俸廪以振饥民。由是民无捐瘠,流逋咸归。观察使以公治行闻,上嘉之,进嘉善阶,召拜承政院都承旨,改兵曹参判、兼同知义禁府事。

庚午春,出为黄海道观察使,未赴而病。大臣为公请解其任,上可之,下教曰“徐某纯实,其病何如”,盖惜之也。是年五月十一日,卒于家,享年六十四。

公为人仁厚坦直,与人言,谦恭温粹,不有畛域。然其善善恶恶根于天性。立朝三十年,当其贤邪进退、逆顺辨明,正色廷诤,不以威福动其心也。事亲孝,居丧能致其哀,与兄弟友爱笃至。伯姊吴氏妇贫而无依,为营屋同里以居,伯氏没,有幼女取而育之。及嫁,资送甚备曰:“不如是,何以慰吾兄于九原耶?”厚于亲戚故旧,廪禄与共,无所悭惜,宾至如归,户外之屦常满。持身俭约,平居如寒士,家屡匮而晏如也。公疾既革,手自书‘忠’字,授诸子曰:“勉之。”

夫人清州韩氏,通德郞之女,判书明勖之曾孙。温淑贞庄,有女士风,先公没,祔于公墓。有三男:觉修忠州牧使;孝修,弘文馆修撰,出为从祖叔父大司宪命九后;百修,有文行,早没。侧出女,嫁尹瑞东具善得觉修初娶牧使洪允辅女,继娶姜弼世女,俱无嗣,取从父兄达修有元为子,司谏院大司谏。初娶二女,嫁李彦灿、县令李英教,继娶四女,嫁李惠膺李惟仁金正默李锡祜。侧出男有春孝修娶县令李彦臣女,有二男,有邻,原任吏曹判书;有防,吏曹参判。百修初娶左尹张泰绍女,继娶韩德玉女。继子有承,初娶一女,嫁李应宗有元生二男,夏辅殷辅。一女,嫁郡守李溏有邻无嗣。有防生二男,俊辅任辅俊辅为判书后。

自国家调停以来,士大夫名论日坏,前辈风裁不可见也。公能奋发感慨,数上书谏王朝,而言甚切直,一时善类皆驩然相与,此可以观公之贤也。故余记之特详焉。铭曰:

侃侃徐公,世家达城。遭遇英庙,效厥忠贞。

英庙知公,畀以言责。其责维何?辨忠与逆。

手执白简,不激不阿。邦之司直,匪公则那?

胡潜州县,墨绶是絙?惄矣民,粒尔奏艰。

有煇金貂,荷天之龙。曰归周行,白发种种。

维海有臬,控厄西边。王曰畴能,佥举公贤。

淑旗绥章,行将有期。岂知一夕,神不憗遗?

朝无诤臣,孰补衮职?我铭非夸,过者必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