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制运动始末记/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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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登极延期及帝制取消 帝制运动始末记
七 关于调停之事件
袁总统逝世及黎总统继任 

(一)和议之经过[编辑]

议和问题不始于帝制取消之后,当云南独立时,此说业已发生,曾由某某要人通电蔡锷,劝令和平解决,但其时犹含有抚慰或劝导之意味,非双方对待之调停也。自帝制案撤销,乃由黎、徐、段通电护国军(二十八日),要求停战,商议善后。内容传述不一,大致请滇、黔、桂取消独立,双方撤囘战地之兵队,举代表至相当之地点公同谈判。旋复由江苏将军冯国璋、巡按使齐耀琳联合十九省军民长官,电请广西陆将军,转劝滇黔,并电滇黔两省,劝其悬崖勒马,如有困难,当代筹处置,惟三省均执定袁总统必须退位之说。四月二日,蔡锷电覆黎、徐、段,略谓:“默察全国形势,人民心理,尚不能为项城谅。凛已往之玄黄乍变,虑日后之覆雨翻云,若项城本悲天悯人之怀,洁身远引,国人轸念前劳,当无涯量”云云。政府又因龙济光与陆荣廷为姻亲,曾电令龙任调停,转商滇、黔,息战议和,陆初允暂停攻袭,代为转商,继即向龙谢绝,不久而广东独立。同时陈宧派员与蔡锷接洽,要求先行停战,经蔡允诺,陈即电政府双方停战七日,嗣因谈判未能就绪,乃续商延长一月。以何日起,初时不甚明暸,惟就五月六日期满证之,则停战期当以四月六日为始。初停七日,后此延期,乃倂七日计算,合为一月也。嗣以一月期满,和议仍未解决,又续展一月。此两月中,南北所传消息,各有不同。南方所传者,则谓非袁总统退位,无商量之馀地,间或发表条件,如召集国会、惩办罪魁、恢复临时约法等项,然皆附带之性质,且间接而来,非南军直接提出者。而北方所传,则屡谓妥协调停,渐有希望,退位之说,南军已不甚坚持,并谓蔡锷已认袁留任总统,其提出之条件:(一)袁总统留任;(二)废总统制,改组责任内阁;(三)独立省文武各官,照未独立前一体待遇,从前党人,许其自由;(四)北方派出军队,悉行撤回。当时颇耸听闻,后知蔡实无此电覆也。

政府既以黎、徐、段名义,并由徐、段个人叠电南军,除蔡锷四月二日电覆外,馀均久不置答。至四月中旬,始由陆荣廷会同唐、蔡、刘及龙济光、张鸣岐电覆黎、徐、段,谓:“项城违反约法,自召兵戎,若仅削除帝号,复称总统,廉耻既亡,威信全失,愈益国家之忧,莫慰中外之望,无术可以调停。请转项城,速行宣告退位”云云。自停战后,议和问题虽中央曾从各方面间接进行,然正式提议,则由陈宧向蔡锷协商,旋得陈宧致黎、徐、段电,谓:“前委员赴永宁,与蔡锷接洽,兹据报告,蔡锷将所提条件转告各独立省后,滇黔两省于承认袁总统一节,未能满意,桂粤因电阻未覆,似此意见庞杂,和解无期,宧难独膺艰钜,惟有联合宁、浙、赣、鄂、湘、鲁各省,共同担任,与滇黔协商善后,由中央指定地点,令各省派员赴议”等语,政府即据以分电各省,其后冯国璋电致黎、徐、段、王(士珍),言已电四川,商论开议事宜,惟以政府来电,将陈宧原电所称滇黔反对总统留任一节删去,颇不满意,谓:“中央不肯相见以诚,调人暗于内容,将从何处著手?”冯氏于政府未曾委令协商善后之先,既于三月三十日联合各省,电致滇黔,要求和平解决,四月十八日,又提出办法八条,通电各省(详后南京会议条下)。滇黔等省对此两电均不赞同,仍坚持总统退位之主张,故冯氏虽奉命与各省约商,除电致川省外,别无何等之举动,厥后乃组织南京会议,拟先联合未独立各省,结成团体,然后徐定方针,故停战两月,实未尝正式和议。南方除主张总统退位外,别无意见宣布,因之政府所拟之条件,亦无从提出磋商。当日谣传以某地为议和地点、北京以某某为代表、护国军以某某为代表,均非真确之事实也。

(二)劝退与挽留[编辑]

和议中最重要之事项,即为总统退位问题,然此固当局所不能承认者。当帝制取消时,政府已顾虑及此,曾拟向代行立法院提出辞职书,即由该院挽留,以表示总统绝无恋位之心,且经此一度之挽留,则地位较为巩固,嗣以代行立法院自身已不为人民所承认,此举遂不果行。其后护国军果以是为先决之问题,而康有为、张謇、汤化龙、伍廷芳、唐绍仪、吴景濂诸氏均先后致电劝退,外人如丁义华者,亦以此致劝。政界要人,初犹观望,旋以议和,因此沮滞,国本将受动摇,乃亦相继陈请。四月杪五月初,政府接到此项电文,日必数起,江苏将军冯国璋亦于四月中旬电请尊重名义,推让治权,继又电黎、徐、段、王,代劝敝蓗尊荣,以挽危局,当局均无明白之答复。下旬,护国军宣言:“如不退位,即无议和之诚心,毋庸再展停战期限。”一面通电中外,谓:“袁氏违背约法,僭窃帝位,已失其大总统之资格。现遵民国二年国会议决之大总统选举法,公认黎副总统元洪为大总统。”幷组织军务院,于黎氏未能躬亲职务时,代行处理国事之职权,而前被停止职务之两院议员,亦先后会集上海,拟即在上海召集国会。然北京方面所散布之消息,则言未独立各省军巡,多致电挽留,且军界持之尤力,佥云总统一席非袁氏不能胜任,如果退位,将起巨大之变动,更有持法律之说者,谓:“袁氏于帝制本不承认,变更国体乃是人民公意,且未正式登极,是大总统之资格,固未尝消失也。”而袁总统之表白,坚言绝无贪恋权位之心,惟以军队众多,险象四伏,非妥筹善后,不易息肩,其最后之宣言则云:“当俟南京会议妥定办法。”夫南军既声言非退位,不能议和;袁氏则谓非南京会议有妥法,不能退位,故当日南京会议,其对全国大势,实有绝大之关系也。

(三)南京会议[编辑]

南京会议发起于江苏将军冯国璋,冯氏对于帝制,素不赞成,去春帝制说发生,冯氏入觐,袁总统曾向之表示不承认帝制之意见。其后筹安会发起,帝制成立,冯氏颇持静默之态度,未尝极意劝进,继而滇黔反抗,冯氏为军界领袖,亦未尝昌言征伐讨。迨帝制取消,即电致徐、段谓:“闻之欣悦,惟南军领袖希望甚高,仅取消帝制,恐未足厌其望,应另求保障将来之充分方法,即从根本上解决此问题。国璋对于君宪,始终反对,从前所以不切实反对者,乃恐于众人咸信无事之际,独持异议,致令人疑国璋,为造成嫌疑也。”观此则冯氏之意,固已主张退位,然冯氏仍一面联合各省,致电滇黔,劝其罢兵。

四月中旬,接统率处电,以陈宧电称和议,与蔡锷斟商,取得同意,嘱冯氏会同各省,与滇黔协商,遂即拟定办法八条:

(一)应遵照清室交付组织共和政府全权原旨,承认袁大总统仍居民国大总统地位
(二)慎选议员,重开国会
(三)惩办奸人
(四)各省军队须以全国军队按次编号,并实行征兵
(五)明定宪法,宪法未定以前,用元年约法
(六)民国四年冬之各省将军、巡按使一律仍旧
(七)川湘前敌北军一律撤囘
(八)大赦党人

于四月十八日会同张勋、齐耀琳通电各省,征求同意。嗣得陈宧电,谓滇黔对于袁总统留任一节,未能满意,始知政府电称蔡锷同意云云,绝非事实,乃于二十五日通电各省,谓:“滇黔四省意见尚持极端,安能开议。计惟筹一提前办法,先与各省联络,各保乡土,共保公安,责任同肩,扩充实力,对于四省与中央,可以左右为轻重,然后依据法律,审度国情,妥定方针,树立强国根本,再行发言建议,融洽双方。四省若违众论,自当视同公敌,政府如有异议,亦当一致争持”云云。旋得各省电覆,均表同情,复于五月一日通电,就前议八条,重加参酌,第一条大总统问题,略谓:“论者谓民国中断,大总统地位业已消灭,言之亦自成理,然副总统之名义亦当同归消灭,不如根据清室交付原案,承认袁大总统对于民国应暂负维持责任,一面召集国会,俟国会开幕,袁大总统即行辞职,由国会另选。”其他七条,除将川湘北军撤囘一事倂入军队条内,另加财政之整理一条外,馀与前同,惟均加以说明之办法。此电发后,冯氏旋于五日至蚌埠,邀同倪嗣冲六日至徐州会晤张勋,商定办法,电致各省,略谓:“我辈既以调停自任,必先固结团体,然后可以共策进行,言出为公,事求有济。请派全权代表一人,于十五日以前至南京开会协议。”同时并电致政府,各省旋即派委至宁,道远者则电委驻在江宁附近之人员,就近代表莅会,北京政府亦派蒋雁行旁听。自十八日起,继续开会,提议各条,照东电所陈,略有更改;否认黎副总统资格一节,因各成来电反对,已经取消。会议内容,甚为秘密,其大略情形,则山东、湖南两代表发表主张袁总统退位之意,大致谓目下情势险迫,两省尤岌岌可危,非总统退位,不能解除困难,各代表赞成此说者颇占多数。十九日,倪嗣冲率兵数营亲莅南京,二十日,与会,宣言:“总统退位问题,关系全国安危,操之过急,恐军政财政上必发生重大之纷乱,重大之危机,不如稍假时日,徐求继位之人,较为妥当。”并以总统留任应用何种方法,提出商榷,山东代表虽略有抗议,然前日之赞成者,目睹此状,况多不欲发言,于是赞成留任者改占多数,然仍未表决。二十一二等日,仍集前议,惟系研究各省军力财力,于留位退位问题不复置论。当时本拟延长会期,业已电致独立省遣派代表,嗣得覆电拒绝,且湖南代表已起程回湘,倪嗣冲亦以为留位已经通过,遽行回皖,此会议遂无美满之结果。其后张勋通电各省,谓“各省代表本其长官所授意见,当众宣述,莫不以拥护中央,挽留元首为惟一之宗旨,拟联集各省,公电挽留。”亦因会议主留,有拟改用武力对待护国军之意,实质此次会议,各议案均未完全讨论,即去留问题亦不过有力者主张留任,各代表不克公然反抗而已。

当时各省代表虽有离宁者,然尚有多数暂留,嗣得袁总统逝世之耗,乃宣告散会。长江巡阅使张勋因是会初意本求巩固国家,今袁总纯虽逝,国家仍然存在,不可不筹正当之政策,乃派人至宁,邀北省各代表过徐小住,九日在徐州开会,与会者为直隶、奉天、吉林、黑龙江、山西、河南、京兆、热河、察哈尔、安徽各代表,由张氏提出纲要十条(从略),各代表一致赞成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