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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洲遺稿/卷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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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龍洲遺稿
卷十五
作者:趙絅
1703年
卷十六

墓碣[编辑]

祖考贈吏曹參判、行工曹佐郞府君墓碣陰記[编辑]

公諱,字君美,姓漢陽人,右議政諱五代孫。高祖諱,兵曹參判。曾祖諱云明,判官。祖諱英傑,殿中。考諱壽崑,察訪,壽加折衝,贈左承旨。妣東萊鄭氏乖隱先生女,嘉靖癸卯三月一日,生公洛城第。齠時,通四書應學講。二十五丁卯,登蓮榜,以詞筆俱妙稱。累屈公車,萬曆戊子,用泮薦督郵松羅。遭壬辰難,聚義旅,李涵崔晛皆屬幕下,嘗賊頗多。癸巳,拜宗簿直長,兼賑恤郞廳。時大賊甫退,饑癘滿城。公忘寢與食,親救嗟來,不避觸染,所活甚多。乙未,拜任實縣監。丙申遞。壬寅,授殿中,移工曹佐郞,出爲稷山縣監。甲辰罷歸。丙午寢疾,四月十日,啓手足于薰陶坊寓舍。其年六月,葬于抱川加次里承旨公塋下卯向之原。

公孝友性也。承旨公踰稀,患泄異甚。公露禱嘗糞,靡所不至。竟疾止,人以爲孝感。前後喪廬墓,奉丘嫂事兩姊,皆有聞。宰二縣,家無儋石,衣不完采。始公三歲,出后從叔進士諱海壽,及伯氏歿無嗣,從國制歸宗。夫人全州李氏,考生員克諴,王子謹寧君襛後。生於嘉靖乙巳正月十三日,蚤失恃,養於外家。家故饒財,視之淡然,王母稱其至性。及歸,以順自牧,盡婦道。癸巳,患瘍不起,九月十一日也。權窆于居昌熊谷,丙午秋,遷墓合封公墓左。

只有一男,卽贈參贊府君諱翼男,以孝行被鄕薦,仕爲司贍寺奉事。初聘贈承旨文化柳愷女,生一男、一女,男前判書,女贈參判尹悅之。後聘奉事鎭川宋應一女,生一男、三女,男早卒,女姜錫璜姜益章、縣監許岦娶吏曹判書金瓚女,生一男、三女,前侍直威鳳,縣監李維禎、判官李惇臨、生員李井徵妻。尹悅之生監役、郡守李河岳趙元錫妻。娶都事李灦女,生一男,生員威明姜錫璜、參奉尹楳妻。姜益章南煥妻。許岦生生員權德任妻,進士后子也。威鳳有二子、三女,威明有一子、一女,外孫曾玄多不載。

於乎!不肖孫及事祖考,幾二十年,嘗撫之膝下曰:「汝能張吾門否?在勤。」言猶在耳。而釋褐最晩,幸位列卿,推恩三代,其敢曰銜訓不怠,迎天之休?追遠泣涕。觕記始末如右。

曾祖贈左承旨府君墓碣[编辑]

公諱壽崑,字仁之漢陽人。高祖右議政、漢平府院君,葬坡州。曾祖兵曹參判諱,葬廣州。皇考司饔判官諱云明,葬金浦。考司憲府監察諱英傑,從葬金浦

公書法妙一時,始以蔭爲祥雲察訪,謝病歸,享八耋受壽爵,卒葬抱川加次里卯向之原。夫人東萊鄭氏,正郞乖隱先生女。長子早歿無后,女三李拭參判、李兌壽忠義、洪惟一學生。次子贈參判諱奉祀,葬其原下。夫人全州李氏祔。孫贈參贊諱翼男,卒葬其山右麓。生二子,長今爲左參贊,次早歿,女四長縣監尹悅之、士人姜錫璜姜益章、察訪許岦。曰威鳳,生員,出也。曰威明出也。

此碣,王考布衣時具者,六十年間,家艱世故相仍,及不肖忝位推恩后始顯刻,增悲慕已。

府使蓬萊楊公墓碣銘幷序[编辑]

蓬萊楊先生后子宗正公梓先生詩,行于世,又具樂石,以先生狀,問銘於其鄕考功員外郞趙絅曰:「先生之赫赫盛名,奚待夫銘諸片石而后傳於后歟?先生生於嘉靖丁丑,卒於萬曆甲申,今且五十年矣。吾鄕之婦孺、田畯過先生里者,必曰先生里也;過先生墓者,必曰先生墓也。是豈有指告哉?微吾鄕,四方之人,有不知先生姓名者乎?譬如祥麟、彩鳳,雖閟光屢千載,而九苞之毛,歸昌之音,人皆知慕,而若或見而聞之也。先生盛名之傳,果待於片石之銘歟?」宗正公曰:「雖然,吾先人孝友、行治、歷官始終,不可不一二詔來世。」某辭不獲則曰:

先生諱士彥,字應聘,號蓬萊,又號海客。其先本太尉楊震之后。七世祖成宗時,以相國陪齊國長公主釐降高麗忠宣王上黨伯,故爲淸州楊氏。有諱,入國朝,錄開國功,爲工曹典書,先生高祖也。是生諱,爲黃海節度使。節度生諱悌達,宣敎郞。生諱希洙,敦寧主簿。主簿娶僉使文化柳湋之女,生先生及二季士俊士奇,俱有文章經術,世號爲三傑,譬之眉山蘇氏

先生生而秀朗,神精霞擧,人見者不問知非世上人。年二十四,作《丹砂賦》,成進士,未坼號,同進者口相傳藉藉。遭內外艱,廬墓六年。喪除乃擧丙午文科,擢拜大同丞,著《閱雲亭記》,一時稱賞。歷宰三登咸興平昌江陵四邑,有去後碑。入爲成均館司成、宗簿寺正,又出爲淮陽鐵原守,樂其有山水而求也。居淮有年,每以肩輿往來金剛山,超然有遺世之志。大書八字于萬瀑洞石而刻之,評者以爲「崔孤雲雙溪石門之書斯下」云。其後又出爲安邊安邊北關一都會也,俗悍而羯羠。先生爲政,務以孝悌敎化,化大行,至今民誦先生《父母恩重經》不衰。監司奏一道考爲第一,陞通政。忽鑿大池積蒭茭,曰:「備他日軍馬之屯。」翌年癸未翟亂,大兵赴北。列邑困於挽汲,吏民至有受責死者,而府獨晏然,人益服其爲眞神人也。無何智陵災,以守土竟中文法,謫海西二年。將還病卒,年六十八。其年歸葬于永平縣金鳥山,先生自卜也。

先生以曠世逸才,學無所不通,書無所不讀,識見高邁,操履皎潔,孝友全天,至性過人。事其兄愛其弟,各極其道,兄嘗病革,至嘗其矢驗死生;弟嘗患痘絶,號泣,感飛鳶墜鼠,藥之遂甦。此皆古未嘗有者,不知顏含庾衮輩何如耳。自始第四十年典名邑者八,不嬴一錢,不全一馬,不爲妻子毫髮計,常曰:「吾四知金後,不可忝吾祖。」且師南格菴,預策壬辰變,卜宣廟四十年如符契。占楓岳東五佳處,皆作小亭。爲詩祖李供奉,不事雕飾,天然沖夷,間出奇傑語驚人。作字楷草俱至,深得腕法,駸駸乎魯公藏眞之域矣。嘗大書「飛」字作障,一日異風忽起,挾入海中,卽先生觀化日也。大學士柳西坰爲之記其事。嗚呼!人有一善一藝者,自能騁於時,炫煌爵位。若先生何善不有,何藝不游,而位止於是而道尼於是歟?然世之爵祿富貴,豈敢宅先生心?雖升先生所有若緇銖者,易世人所好,先生安有一頷?腐鼠固不足爲先生道也。

先生前配陰城朴氏,無子。後配杆城李氏,政丞李芝芳五代孫,王父宗孫進士,考時春業文不第。生三男、三女,而二男、二女皆夭。男宗正公獨存,名萬古,癸卯司馬,庚戌文科,有大才能,嗣其家,無子,擇叔父孫爲后,曰斗新。女適忠義李訢,生子克峻。庶子曰萬世萬善萬春萬祥萬世萬春有子女,庶女三人皆有子女。銘曰:

元精胚胎,篤生異人。

方之內外,游斯其神。

近於誹,溺於玄。

不誹不玄,優入寥天。

糠粃詩篇,散落人間。

我銘先生,未足一斑。

漆原處士尹公墓碣銘幷序[编辑]

於乎!吾尙忍銘尹公度也?公長我十年,我之得交也,卽萬曆戊申年前也。公居陋屋,以席爲門,客至則班荊于地而坐,視其貌,敷腴白晢,粱肉者不如也。豈非近於道者耶?吾與之往還數十年,未嘗見其眉睫間有幾微喜慍色。其胸中坦蕩,何如也?公素不喜交遊,雖隣里親戚,亦罕見其面。然不見其穿榻伊吾,唯時得會心友,詠歌古詩,其音若出金石,聲可聽也。以辱知之深故,造焉頗數,叩其所有,則內而六經,外而諸子書,靡不貫穿。詩之難解處,如誦己言,至於東方韻士名作,倍文幾萬餘篇無疑,記性天得也。

聞公於先尙書,最少子也,鍾愛異夫他子,不甚課督敎學。嘗授《史記》於體素李春英所,始讀《蘇秦傳》,才訖一番輒成誦,不錯一字,亦歎服。公自結髮,咀嚼古文史若嗜欲,擧子業時文非其好也。爲詩以開天爲則,長慶以下不論也。於七言近體,用功深。其送人赴三陟曰:「樓橫北極知天近,山坼東溟得月先。」又賦大風曰:「浪涌漸看氷柱立,谷翻還似土囊開。」五山車復元擊節稱賞。然公守非其人勿傳戒嚴,故一時見其詩者尠。唯五山最爲知音,其持論亦相上下。疏菴任茂叔每言「公度詩淸如其人」。嗚呼!文章特公餘事耳。

公內行最篤,養大夫人以十年如一日,及其疾革也,割指和藥以進,疾良已。其後群居,必縮其手,恐人之或覵也。昏朝時廢母后論起,偉卿等煽兇於館學,欲驅儒籍充庭請,其說日凶凶。時公方伏枕,獨念一朝見逼,至廢寢食。走女奴問我者,日必再三,蓋欲同我出北門也。其恐染汚世之色,至今數十年,如在阿堵中。公之死孝苦節,世寧復有兩人哉?其誰知之?

公諱喜元公度其字也。漆原,遠祖松磾,中郞將。孫吉甫,爵贊成,勳三重大匡。五六傳有諱碩輔,事恭僖王,以淸白著,官直提學。生文亨,生,生卓然,公皇考也。生有異質,以神童稱,及長聲譽藹蔚。以注書,當明廟顧命時,奉旨書字中處變,世皆偉之。參光國勳,封漆溪君。文衡之望,與黃長溪竝。公胚胎前光,受才加雄,顧出語無適俗韻,故與世抹摋。平生食糠籺不厭,食年堇四十四。歸咎何處?其命也夫!昔之文人之窮者,之寒、之瘦,儘雕肝擢腎,宜自取其窮也。公之詩則不爾也,豈造物者亦嫌其高絃獨張耶?吾又未可知也。

公內子海州鄭氏,贈海城君之女,柔嘉淑明,後公三十年卒,享年八十二。無子,取公從弟郡守復元第二子安基爲后。某亦良士,擢己卯明經第,嗣其家業,不幸未克永世,官卒成均直講。初公之歿,卜葬于廣州先塋側。甲午,移竁丙坐壬向之原,亦不離先塋南也,以內子祔焉。安基娶生員黃省身女,生三子、二女。子遇成出繼人後,生三子、一女。次遇宣承重,生三子、一女。次遇殷生一女。女長適幼學李熵,生三女、一子。次女幼適學李命錫,生一子。內外諸孫男女凡十九人。來求銘者,承孫遇宣也。銘曰:

神淸而王,喆人之常。

懷瑾不市,良賈之藏。

死孝而生,雅道之長。

斷璧何小,厚夜之光。

左副承旨李公墓碣銘幷序[编辑]

余讀故承旨星山李公狀,而悲其志而歎用之不卒其志也。嗚呼!李公卽余三世誼也。余髫時,侍先大王父贈參判公于娥林縣客居,有客冠儒冠,來拜王父。王父迎謝勞苦,語款款,留數日乃去。則王父曰:「夫夫乃吾故人子,行而文,蘊必發。」及長審之,卽星山李公也。其後十餘年,公以騎省郞又至京師,拜先王父如娥林時。俄又送王父喪,至郭外一舍而遙。又十餘年,公拜正言,自星山入京,哭弔先君子几筵哀甚。此可見世誼之篤異夫人者也。知公平生,莫我若也。墓隧之銘,其可辭?

公諱彥英,字君顯星山人。其先有諱悤言,佐高麗太祖三韓,始大著,世有衣冠,至我朝不衰。曾祖諱麟孫,成均進士。是生諱,學生。生諱鄧林,公皇考,登文科,官工曹佐郞,慈孝其性,不事表襮。知者以年不及壽,位不副志,久而惜之。娶慶州崔湖之女,生公于八莒石田里第。生而穎異,年纔舞象,已自成人,經術詞章,拔乎輩流。十七歲,遭內艱于京客也。佐郞公業且出宰,其無親族、朋友之於我乎殯者可知也。而公以孤童,杖而執事,易戚俱盡,人以爲難。辛卯,中生員,上舍生咸推以文。壬辰,兵疫橋起,公繼母遘疫氣熾。佐郞公,以公獨子,禁不得近。公能哀感心請不已,扶侍母疾,疾良已,公亦無恙。

甲午,居佐郞憂,哀毀踰禮。癸卯,魁式年科,例拜成均館典籍,其後內而兵ㆍ刑員外郞、外而佐幕者殆十年。癸丑,柄用者欲籠公,除戶禮正郞,遂陞太僕僉正。明年,洊拜司諫院正言。時前弼善鄭桐溪抗疏,言永昌大君冤死狀。群小鼓吻弩眼,三司交章,以黨逆論桐溪公。公於院會,抗議救之。大諫金緻目攝掌令裵大維曰:「彼正言不識時論,君故與故,胡不以禍福諭之?」大維出而附耳語甚佞,公執大維手責之曰:「平生讀古人書,安用?各守所見,毋動我。」遂隔帳以避。於是三司鵲起,劾公以營救鄭蘊,直請削奪官爵,去歸其鄕,士論韙之。至癸亥仁祖大王始政,首用昏朝被罪士。公膺師儒之命,直講而至司藝,轉爲內資寺正,俄拜司憲府掌令。

甲子變,扈駕公州,上特命錄從臣。公不肯署,其賞不行。後有筵臣言,特加折衝。三月,欽差中書舍人許立禮奉勑至椵島,公承接伴之命往逆。見公周旋中禮,且聞公爲壯元,歎服至許公由正門出入,人多榮之。乙丑,遷左副承旨。時臺諫請仁城君罪比共叔段,對臺諫手展啓辭,誦《春秋》克傳,證其不然。人或譏公失出入體面,持公議者頗歎賞公直。丁卯,從分朝于完山。戊辰冬,拜密陽府使。庚午,棄歸。明年,拜淸州牧使。久稱萑蒲之藪,營將武人,幸其有事,欲發兵逐盜。公噤不從,專用龔遂故事,以治亂繩,一州賴以無事。癸酉春,拜善山府使。夏,解歸。乙亥冬,奔國恤,宿症轉添。至己卯,疾尤革,其年九月十六日,終于正寢,享年七十有二。粤十一月二十五日,葬于仁同府若木縣斗巒山卯向之原,從先兆也。

公初配玄風郭氏,父宗簿寺正,外祖朴純殿中。後配安東權氏,父軍資監主簿思性,外祖兪應淑。及第朴宗胄妻,郭氏出。曰斗鎭、曰昌鎭、曰文鎭、曰穎鎭、壻掌令李元禎、幼學許垓出也。側室三男。斗鎭宋時衍女,生三男、一女,男海潤海達海亮,女幼。昌鎭娶縣監尹敬之女,生二男、一女,男海潑,餘幼。文鎭娶察訪李道章女,生一男、二女,幼。穎鎭娶持平金頊女,生一男、二女,幼。朴宗胄生一男,敬全。掌令生四男、二女,壻柳命河,餘幼。許垓生三男、二女,幼。

公貌不颺而膽有餘,色則夷而內實剛,詼諧縱謔,應變不窮。人無淸濁老幼,皆樂從之遊。至義利邪正、辨是非去就之際,諤諤樹立,人不敢敓,觀於正言時事可見。聰明天得也,童子時所受於家庭者,終身不忘。尤長於《春秋》,至老不厭,人有難疑,必旁出入數三傳,誦不錯一字。遭國家危亂之日,雖重繭千里,亦少不憚,慷慨之事,辭氣動人,蓋其受用於《春秋》之學者如此云。立朝數十餘年,歷官內外十五六,釐事治民,俱有可稱。晩年,臨洛東江亭其上,顔以「浣石」,仍自號浣亭,庶幾哉二之風焉。有得於兩先生之門,而先立其大者非耶?是宜銘。銘曰:

於乎李公,氣全而勍。

與交誼處,又若帽餳。

至其義形,抑抑誰爭?

聖人中興,拔滯揚廷。

柏府、銀臺,勁喙不停。

豈無息勞?熊軾屢馮。

豈無知足?東皐嘯登。

水雖酌,好畤自腴。

昭文之緖,有四丈夫。

壽觴水榭,無溷擊鮮。

忠孝之餘,終歸樂天。

壽豈不豐?踰七望八。

藏而受祉,從先人域。

我銘墓樹,過者必式。

贈領議政沈公墓碣銘幷序[编辑]

日今右相沈公狀其先府君贈議政公世系、歷官、壽年、子姓,於邑而授不佞曰:「不肖終天之痛,異夫人也。未釋褐,貧不具伏臘,以致吾父母一日歡。旣通籍,勞於王事,使吾父母惟門閭之望是勤。終也回車之日,不及執手之託。天乎?不肖之罪也夫!不肖之罪也夫!願貣子一言,銘諸玄石,以紓吾哀而寓吾慕焉。」於是不佞亦於邑而言曰:「不佞固孤露之最者,聞公之言,肝腑鑿而涕涔霪下。其何忍狀子之志於言?顧吾聞《詩》曰:『永言孝思,孝思維則。』吾子其感於是詩者乎?一世之爲人子者,其勸爾已。」

靑松,自高麗府院君顯,一傳而至德符,侍中。侍中之后入國朝,冠冕相續,爲東方世族之冠。諱光彥,左參贊。是生,司憲府監察。生諱宗忱肅川府使,娶丹陽禹氏,判官仁秀之女,其上世玄寶,封丹陽伯,卽議政公考若妣也。

議政公諱,字子卿。晩以蔭仕爲四山監役,後用相公貴,累贈議政府領議政。配貞夫人全州李氏,加贈貞敬夫人。夫人父靑原都正成宗大王四代孫,閨訓斬如也。沈氏族盛且貴,而惟議政公位不肖貌,壽僅一甲子。天之報施,何其盭歟?然吾觀於古,宜達而窒,則其歸成後之人也必大。盍於相公徵之哉?相公雖自以三牲之養不得逮親之存,意慊慊平生者,而玉堂、金馬之榮,其不在高堂無恙之日乎?矧其后立朝三十餘年,外而觀風,內而秉銓,莫不官稱,以至公宰。世之論者咸曰「父母之敎然也」云爾,則顯親若相公者可矣。

議政公卒於庚午,距其生隆慶庚午,得年六十一。以其年十二月十七日,葬于坡州分水院癸坐之原,從先兆也。夫人卒於辛巳,距其生壬申,得年七十。其年十一月,祔于議政公墓東。

生二子、三女,長之源卽右相,次之泓,女生員尹忠得、參奉姜恰、生員元綸之源初聘佐郞權得己女,無子。後娶縣監尹宗之女,生三男、二女,益相益顯益顯淑明公主,封靑平尉。養子益善生二男、一女,餘幼。姜恰生三男、一女,男生三男,生一男,生一男。女洪允亨,生二男、一女。之泓娶幼學李明善女,生三女,柳楘元振洙,一未笄。銘曰:

何以稱世?屢卿屢公。

何以稱配?天潢族隆。

位細何慊?夫夫婦婦。

不食其嬴,成在孝子。

煌煌天渥,幽隧竝美。

我銘匪誣,慶方未已。

掌令鄭公墓碣[编辑]

公諱希登,字元龍東萊人,高麗贊成諱之後。高祖諱子順比安縣監。曾祖諱,文科,通政,淸州牧使。祖諱有義,以儒行超薦,爲務安縣監。考諱,文科,宗簿僉正,名著己卯士類。妣光州著姓,司紙諱金文仲之女,正德丙寅九月十六日生公。

公自幼兒時,剛方之質則見,長而愈騫,浸灌以學,可畏而親。嘉靖戊子,成進士。又擧甲午文科,選補權知承文院,俄入翰院。陞拜正言,日言事諤諤,朝廷肅然。歷弘文館副修撰、知製敎、兼經筵檢討官,遷兵曹佐郞。竟坐前不饒權奸金安老,改戶、禮、刑三員外郞,出爲咸鏡都事。安老敗,復入玉堂爲校理,轉司諫院獻納、司憲府持平ㆍ掌令、兼春秋館編修官如初。移授侍講院文學、弼善、輔德,進講書筵,導迪弘多。時仁廟在東宮,常加歎賞,且極器之。嘉靖乙巳,仁廟賓天,奸兇尹元衡李芑陳復昌等挾內外而起,逞憾于士林。中禍之慘,公遂爲最,被杖流裔,道卒于西門外,卽乙巳九月十三日也,公年始四十矣。訃聞,中外莫不嗟惜。及葬,嶺南士子百餘人來哭墓下,各賻贈,不言姓名而去。

公凡再娶,前配柳氏晉州望族,諱之女,生二女。長適承旨尹澍,次適士人尹仁洽。後配李氏禮安大姓,僉使諱繼洪之女,克秉婦道。後公五十七年,萬曆辛丑終,享年八十有二,附葬于公。生二男、二女,長曰,登武科,官至府使,無後。次曰,以蔭仕陞堂上,追贈參判。女長適萬戶柳義民,次適奉事李庭友娶參判柳秀薰女,生一男、一女。男曰之經,中己酉進士,丙辰文科,今陞通政爲府使。女適朴自凝之經晉興府院君姜紳女,生一男、二女。男曰,中甲子進士。女長適士人柳基善,次適士人宋時喆尹仁洽生三男、三女。男長德純,次德渾德謙。長適申礏,次適李濂,次適趙敏道德純生一男、二女,男曰興慶德渾生二女。德謙生三男、二女,男長興善,次興信,次興俊柳義民生一男、一女,男,女適副率李邦榮朴自凝生四男,長同度,次原度,餘幼。內外曾、高孫男女五十餘人。

唐昌君洪公墓表[编辑]

驪州治北桂林場乙坐之原,卽贈參判唐昌君洪公之墓也。公諱汝栗,字子敬恥齋先生諱仁祐之孫,唐興府院君之子。生而靜秀,七八歲,能知養親疾之禮,二十三,成進士,詞翰妙一時,所與遊皆知名士。及壬辰難,公以集慶殿參奉在慶州首刳於兵,公躬奉影幀,重繭而踔行,賊在後者數矣。同僚有以棄置埋安爲執,公泣曰:「是乃臨難棄君,惟人忍,我不忍也。況我埋,寇亦能掘,庸愈乎要以死生以之?」辭氣激烈,典僕輩亦哀感心不能貳,佐佑公,竟得保全影幀。慶尙監司以其間聞于行在,宣廟歎賞不已,遂超拜司憲府殿中。

俄又拜泰川縣監,方伯李公元翼啓其廉謹而治最,其后大臣交口揚公壬辰勞,用是陞爲禮賓寺副正。順川郡守,其治一如泰川時,而興學校勸農桑,不以干戈際爲解,識者稱「其達於治之本,得之家庭者然也」云。庚子九月,征經略萬世德班師,公自郡出餉安州,舊疾轉革,遂卒于館,其月二十九日也。距其生癸亥,得年纔三十八。天之報施,何其蕙歟?噫!公以名家子,處家爲良子弟,當難爲誠節臣,宰二三邑皆有聲。雖古之篤行君子,曷加焉?至若勳籍之或與或奪,年壽之過立無幾,有任彼而不容吾力者存,於公何怨?然觀宣廟特諭大臣之敎及今上朝封贈之寵,可謂泉途改照矣。

公之胤僉正、正郞二君狀公之世德、誼行、歷官,胤胄請碣銘若誌于今大學士李公關西金公世濂,不啻詳且密矣。奚用贅傖語?顧不佞雅慕公集慶殿事者,竊附屢書不一書之義,以爲唐昌公墓表云。

戶曹判書坡谷李公墓碣[编辑]

故贈領議政、完昌府院君李公葬在坡州坡平山下,漢陽趙某紀其世系、歷官、志業、內行,且識其葬日月,子孫刻其墓表。

其世系曰:有諱,封桂陽君,卽我莊憲大王之支也。是生江陽君,后于其叔父潭陽君。是生喜安守。是生錦川副守,於公爲皇考。宗爵止於是,後以公貴,推恩二世有贈。錦川聘司憲府監察金允章之女,生公。公諱誠中,字公著,號坡谷

其歷官曰:嘉靖戊午,成進士。庚午,魁庭試,直赴殿試。由槐院薦史局,歷檢閱遷堂後。癸酉,陞太僕簿,歷戶、禮、兵三曹郞,轉司諫院正言、弘文館修撰,拜吏曹佐郞,帶知製敎。賜暇湖堂,詞臣之望藹蔚。乙亥,被齕遞銓,授直講、騎郞、修撰、校理,皆辭。移拜持平,又被參,議者皆甚論者。頃之補韓山郡守。辛巳,爲檢詳,陞舍人。秋,丁憂。癸未,由司藝拜應敎、典翰。時弟敬中養中與公接武瀛洲,一時艶之。由直提學陞同副承旨,轉東壁,又轉國子、諫長、副提學、銓部ㆍ水部侍郞。己丑,上詢于三事,擢公銓部左侍郞,復長玉堂,改憲長。時文衡缺,物論屬公,危得之者屢。辛卯,又長玉堂,與諸僚議,草時弊十二條疏,建儲首也。語頗切,未及上,特命觀察忠淸道。秋,中白簡罷。壬辰難作,起公爲統禦使,及都城不守,追及行在于平壤,拜同中樞、禮曹參判,到義州,陞戶曹判書。

其志業曰:公天資溫粹,蹈籍儒術,人見之者不問知其爲端人正士也。自釋褐登朝,出入臺閣二十有餘載,其所持論,務在昭公滅私。其在銓,雌黃人物,不掩胸中所好惡;其進筵席,核言國昏同姓字非是,不以柄用爲意。故乙亥、辛卯趙瑗洪汝諄之深嚌,皆承柄用旨云,於公何害?公嘗答柳文忠詩曰:「未論是西是東,先看爾私爾公。君子周而不黨,自然直在其中。」觀此詩,可見公秉心之正矣。若乃平壤之役,急病讓夷,則公之望實益彰。當是之時,我國新刳於兵,流血千里,父子齩骨,赤立嗷嗷。李提督兵馬八萬有奇逐寇之路,自關而南,亦數千里而遙,奚亶日費千金而已哉?顧公能動民以義,雖疲躄餓隷,無不負戴助之,使三軍無一日首山庚癸。公之精力辦局,詎不韙歟?公雖由是病隕,其志則申矣。

其內行曰:公少孤,奉母夫人,以志爲養,母夫人忘其貧。使二弟有室,一妹有歸,不失于時,不歉于禮,皆公未顯時也。內外艱,皆廬墓三年。公之仲父曰順川都正,以習於禮名,公自少服膺其訓。又遊李履素金惕菴之門,琢磨義理,固已拔乎流俗矣。所與遊皆當世名人,如柳西厓金鶴峯最相善。退陶李先生嘗入都,公執贄造焉。先生曰:「今行不虛,得見佳士矣。」其見賞如此。公平居無他嗜好,唯以觴詠自娛。於書無所不讀,最長於詩,詩格天得也,有元和長慶遺響云。收拾兵燹後,得如干篇,鋟行于世。夫人平壤趙氏,儀賓府經歷之女,柔嘉淑明,敎子女治居第,嚴而有法。配君子,無一德違君子,於是知公之學又行於家也。

其葬曰:癸巳七月初七日,公途卒于咸昌縣,其年十月,歸葬于坡平山,從先兆也。後廿三年乙卯,卜人曰:「此塋地中當有濕,不如本山西麓坐卯向酉之原良。」諸子卽經始移葬,葬事官庀焉。夫人後公卒二十九年七月初二日卒,公享年五十五,夫人享年七十九。其歲九月十七日,合祔于公墓之左。西平府院君文翼公韓浚謙作幽室之銘。

其子孫曰:四男、三女。長幼澄卓然早成,登萬曆癸未謁聖科,遍歷華貫。從車駕在義州,選授其州牧,賜緋。癸巳,先公二月逝,年三十二。萬曆甲辰,策扈聖功二等,賜鐵券,贈吏曹判書、完興君。次幼淸正郞,次幼深縣令,先母夫人逝。次幼沈未宦,女郡守朴應善、生員黃有詹、左尹韓會一幼澄娶檢閱趙擴女,生二子。命隆夭。命雄天啓丙寅庭試,菀有才諝,世其家。一試閫,保障之勣茂著,旋改洪州牧。壬午,卒于官次。幼淸無子,以從子命蓍爲後。幼深有二子,命益縣監,命說縣令。幼沈有三子,命尹命蓍命寬朴應善有五子,縣監,𥠷參奉,縣監,𥠦進士,黃有詹有二女,一歸今左議政李時白韓會一有二子,以成生員,以明。內外雲仍多不載。

嗚呼!不佞與洪州公遊,幾三十餘年,每聞其先完昌完興二公事,未嘗不撫膺太息也。二公處艱難中,竭忠盡力,竟以瘁疾,父子絶命於異鄕,洪州公年又不嬴。天之報施善人,何如哉?始天鍾精英之氣於李氏三世,殆若栽培於李氏之門,而且爲國儲棟樑之用,非偶然也。終歸於石火電光者,抑何理哉?天道之不可恃,果如是耶?氣數之變,亦與於其間耶?然距議政公歿堇一甲,子孫曾之秀者,其麗亦多,安知非天道旋復,將蓋覆其萬子孫無替也否?嗚呼!觀此表者,其可以勉矣。

蓮峯李先生墓碣[编辑]

先生諱基卨,字公造,姓延安人。,有諱襲洪始大著,仕官太子詹事,其后用儒術隆顯者累世。有諱仁忠,秉直潔淸,文武隨用,征夷有功,官卒通政大夫、承政院左副承旨。生諱,贈吏曹參議。生諱繼長,贈吏曹參判,於公爲曾祖。居漏屋,守道不移。生諱彥忱,當乙巳元衡順朋三奸煽禍,公以掌令擊奸不勝,謫死舒川。是生諱至男,公之考也。少從金河西學,篤實而辨於文,學者稱永膺先生。聘乙巳名臣承旨鄭源女,嘉靖戊午生先生。

先生胚胎前光,未毀齔,莊重卽見,不勞父母敎,防表暗合《小學》。年十四,慨然有求道志,聞朴守庵枝華花潭學,執雉造焉,守庵吃吃稱之。先生自是委己理窟,難疑答問,洞見穾奧。孝友天得也,愉愉翼翼,不忍去親側一日。朝暮寒暑,必謹溫淸;匙箸進養,必極滫瀡;賓客酒食,必豐必潔。一以養志,不顧其它。居前後艱,水漿不入口者七日,與伯秀才公,至行相上下,人稱小連。及其亡人琴之痛,久若初歿,行路聞而酸鼻云。

萬曆乙酉,昭敬大王命有司擧孝廉,儀曹以先生聞,一歲除齋郞者三,不就。明年,天官又薦先生以純德、至孝,特除注簿,蛾又除靑山縣監,不就。蓋示執退讓不敢當薦目也。冬赴茂朱,己丑赴松禾,爲親屈也。俱西南嵒邑也,先生涖之,不鄙夷其民,首謁鄕校,揖校儒而進之。籩豆簠簋之觕樸窊陋者,治使靜嘉;祭服之矯蠹者新之;尊杓之不潔而不中品式者,一使端正。又選校中生稍慧者,敎之釋菜禮禮數,又與之講讀,告之以孝悌之道。又行鄕飮酒、養老禮,一境觀聽悅喜。至如民之嫁娶葬送,周急甚己之私。勸農桑聽獄訟,約而且明。君子以爲:「大丘之政,蔑以加矣。」

庚寅,除水曹員外。壬辰,拜漢城判官。時京都新刳於兵,都民離鋒鏑者擧入江都,枵腹嗷嗷。先生賑之有方,賴以起死者以千計。癸巳,陞正郞,又兼兩陵都監郞廳。事訖,奔問行在于海州。冬,隨駕還都,改版曹正郞,兼管軍餉,又兼備局郞。判度支權公大器先生,事必咨焉。時軍門臨我,船運餉到龍山,軍門趣放軍餉,度支謂「非先生莫之治也」。先生卽見軍門,先得將領隊伍數,不用吏鼓算用心計,出三萬石列諸庭,呼隊伍號名,次第分之,不淹刻事畢。由是備局事之肯綮者,不經先生不行。十二月,拜德川守。甲午,丁鄭夫人憂。丙申,制除,拜淸風郡守,先生旣無毛義之喜,而特以時艱,不敢奉身退也。

丁酉九月,贊畫使李時發,裹糧坐甲,臬臣又檄止兩邑兵,其實虛警也。依違間,贊畫恚不從令,檄致和門以僇之,先生無幾微慍色見顏面。徐待難已,謝病歸西湖,卜築居焉,不迹城市,不與人往還,雖有徵辟至三至七,不應。一時薦紳先生咸高先生勇退,譬之錢淡成,先生時年四十也。辛丑、乙巳間,宣廟荐命有司,選廉謹、德行,政府以先生應旨,特命超資拜司導正,不就。戊申,光海嗣位,三以掌令徵,先生四陳危懇,退居仙遊峯下。庚戌,廷臣有以苦節言于上者,擢緋由是云,先生尤不屑就焉。

丁巳,群小從臾光海,倡廢母論。戊午冬,先生自仙遊峯擧家入金浦,三綱滅矣之歎,自不能止也。家督惇五亦解官,從先生敎也。先生旣祛亂邦,沈冥湖海,益務括囊,雖逢親舊,寒暄外無一言及時事,夜則仰觀俯察,喑嗚而已。隣人亦罕見其面,然里中暴桀子弟薰爲孝悌者非一二云。壬戌春,先生疾,未病,書示諸子曰:「伯氏臨歿,言中庸之道,勤懇不已。吾一生服膺,縱吾力不及位育地位,驗之身心,庶幾母負亡兄之託。吾今過伯玉知非之年,吾可盡吾事親之道,而還造化舊物耳。」乃於冷節,往辭先墓,乘舟溯還西湖舊廬,謁廟如墓禮。居無何易簀,卽天啓二年九月二十四日也。距其生嘉靖戊午,至天啓壬戌,享年六十五。用其年十月二十八日某甲,葬于積城縣西水晶山向戌原,先生所自卜也。自始喪至返机也,四方聞者,處士則相弔於家,所相識賢士大夫則歸衣服貨財,作輓誄哭弔。

於乎!先生之道,本於孝悌。故入而事親友兄,出而事君治民,理事各臻其極,無頃刻變節。至如死生之際,弟兄相傳相勖者,舍中庸無適,則其澡德灼勤至死不解者,何如也?先生於禮學,尤兢兢焉,冠昏喪祭,必用《儀禮》,參以司馬氏家禮。及其析產,壹如薛孟嘗之爲,蓋平居恒恐一物之汚人也,所守然也。先生自結髮,淹貫經史,以其暇肆力於天文、地理、律曆、兵機,靡不嚌其胾,是果無意於斯世生民者耶?以先生之才之學,終卷而懷,唯獨善其身,安得不歸譏於時?

初先生居三淸洞白蓮峯下,仍自號蓮峯,亭亭物表之志,始於是矣。晩年題其壁曰:「游心黃卷,不看戶外。澹泊無爲,脫略埃塵。簞瓢屢空,樂而忘憂。乘化歸盡,淸風萬古。」此則先生自寫其眞語也。韓久庵鳴吉嘗論先生曰:「李某,善學明道者。」旅軒張先生亦曰:「公造,良金美玉之質,堅苦刻厲之學。」識者以爲知言。乃先生則嘗以徐孺子陶元亮自期云,庸非喆人自知明之語也?吾恐不可改也已。天啓三年癸亥,筵臣鄭經世建請,贈先生嘉善大夫、吏曹參判。癸酉,鄕校洞諸賢表白先生至行,狀禮曹,上特命旌閭,額曰「孝子三世」。嗚呼!古未嘗有也。

前夫人陽川許氏,持平之孫,參奉之女,有一男曰惇五,廣興守。後夫人全州李氏,承旨之女,戊午名臣贈參判之曾孫。有三男、一女,曰惇敍、曰惇實監察、曰惇臨兵曹正郞、女適大君師傅趙壽恒惇五娶郡守金泰國女,丁丑難,夫妻俱死之,贈左承旨,家復戶,烈女旌門。生四男、一女,后洙后白縣監、后勉后晟進士、女羅后三惇敍娶承旨李廷馦女,生四男、一女,后絳后昉后沆進士、后潛、女李枝梧惇實娶士人李秀寅女,生一男、四女,后藩、女許翅朴明遠,餘幼。惇臨前娶判府事趙絅女,生三男、一女,后定生員、后平后昌、女李師聖。後娶贈參議李㴒女,生男二、女一,幼。趙壽恒有文行,生三男、一女,、女具鳳陽。承孫后洙無子,子后勉相夏,主先生祀。內外曾玄多不載。銘曰:

惟孝性也,而學以愈昌。

惟學靜也,而其剛有常。

爲吏爲隱兮,潔以行藏。

何必入深林兮?肝肺乃涼。

白蓮峯兮獨秀,西湖水兮流長。

先生始終婆娑其間兮,可以配有道汗靑之香。

吏曹判書訥庵金公墓碣幷序[编辑]

安東,錫姓于吾東最先,而著且大而蕃,蓋本於新羅敬順王云。十二傳至上洛公方慶,以精忠韙節,大鳴麗朝。入我朝,有諱士衡,佐太祖爲開國元勳,位左議政,諡翼元。四傳而諱,始以文吏進,終畫雲臺,爵左議政,封府院君,諡文靖。生諱誠童,嘉善、府使。生諱,禦侮將軍、忠佐衛副護軍、贈兵曹參判,於公爲祖。生諱彥沈,通政大夫、刑曹參議、贈議政府領議政,是爲皇考。妣全義李氏,將仕郞應軫之女。嘉靖癸卯生公,公於兄弟,居第三也。

公諱,字叔珍。自幼氣專而容寂,不勤父兄,委己於博士業,卓然早成。年二十,赴壬戌殿試,危第而下。丁卯,成進士,又登其年上第,分隷槐院。庚午,以選入藝文館檢閱而待敎。辛未,由奉敎陞禮曹佐郞。壬申,以事罷。明年,敍拜殿中,遞付典籍。時朝廷以兩西軍逋籍校濫案,擇朝中素稱公明人,畀以都事考講之任,乃拜公平安都事。至則凡視講,唯剗其椎魯無能爲者,苟有寸長,必陟而翦拂之。人人悅喜,雖汰者亦無怨懟,其後關西人決科之盛由此云。甲戌春,拜司諫院正言。夏,由典籍拜持平遞,俄遷秋曹員外,俄陞正郞。踰月還持平,遞授司醞署令,遷水曹郞,受平安道巡撫御史之命,復命拜正言,卽乙亥春也。歷直講、刑曹正郞,還持平。秋,改海運判官。是時兩湖漕運之臭相銜,朝廷咎管運者非人,故選授及公。

自丙子至甲申,於憲府爲持平者五,執義者一;於諫院爲正言者一,獻納者二,司諫者一;玉堂修撰者三,校理者六,應敎者一;中書檢詳而舍人者三。天官直授正郞,師儒之職亦多往來,諸曹郞署可略也。甲申春,再入中書也,往餞赴使,用樂而罷。故事雖遇災異,不廢習樂,論者實未諳也。亡何敍復,旋丁內艱。制除又入中書,閱月拜典翰,俄陞直提學。丁亥,陞同副,轉左副。夏,遷國子,無何又還左副,陞東壁。時圻使缺,特命授公,蓋上察公有老母,爲便養也。瓜熟,授同知樞府,又轉國子,遷大憲。己丑,由護軍拜副提學,改少司寇、諫長、知申事。庚寅,用參鞫逆功,增秩嘉義,鉞下理。公與逆,同年上舍,曾有問訊尺蹄故。上察無他,只坐罷。明年,別敍。時選曹上大諫望者再,上再置不用,敎曰:「今敍中人可擬。」公乃拜大諫。冬遞授同樞,移貳大戎,又還大憲。

壬辰夏四月,入寇。巡邊使申砬出屯忠州,與戰衄。飛羽急,上用二三大臣計,定去。公時都御史,率諸諫官,排闥而入,大聲呼曰:「大司憲臣某來有急啓事。」中貴人以內府劍二,分與公及執義,仍導入御前。上下執公手曰:「與卿等講治道,凡幾年所,乃有今日耶?」公俯伏呑聲,仰以對曰:「臣等之罪也。」遂極諫去之非,請:「於明曉,出御敦化門,集衆思招義勇,且以羽檄徵四方兵,以示效死勿去之義,二百年休養生靈,寧無感動?」言甚切至,上頷之。公退省老親于家,則夜未艾矣。旋卽馳詣闕下,以俟敦化門御坐之儀,乘輿已駕出城矣。無如何,遂陪衛以從。至碧蹄,命加從臣資且錄功,公與同寮啓執不可,承允。至松京,又與同寮論首相李山海誤國罪及金公亮招權黷貨,釀成禍亂,請罷山海公亮。上皆允之,仍命三司入侍。上謂執義權悏曰:「爾何不直?勸我去者,獨山海乎?柳成龍亦然爾。」公與反復陳成龍之言與山海異之之意。翌日,命加從臣資,公陞資憲。

大駕駐平壤,旬有餘日,報自海西來,言賊放兵四劫,畿輔郡邑折入虎口,血流原野。始公送老母于永平,聞是報,忽若無生,流涕陳疏,請尋母,上許之。公竭蹶冒九死入圻,遇母夫人山谷間,卽扶入江華。時故相鄭澈自行在拜都體察使,來江華,奏公爲副。癸巳,改全羅道都檢察使。冬,劉總兵統兵南下,自行在命公爲接伴使。公儐相以禮,與俱上下於兵間,披露肝膈無間。雖以天將之貴倨,亦致敬重焉,臨別,贈以其先稿一帙爲信。甲午秋,隨總兵至義州。冬,復命。乙未夏,由西樞拜秩宗。秋,遷憲長。丙申,又還秩宗,俄拜天官冢宰。時母夫人還西原舊居,公解職歸省。丁酉,五拜都憲,四遷秩宗,皆以親病,未嘗淹數月京也。秋,奴又動,兵鋒綴稷山,京城凶凶。公以都憲,夙夜在公,聞大夫人疾危篤,呈辭馳往,則訃至中途矣。公居喪,不以年迫耳順爲解衰麻,哭泣之節,不減壯年之爲。才免祥冠,美疢寖革,啓手足于高陽村舍,卽己亥十二月某日也。訃聞,輟朝遣郞,文以祭之。越明年二月,葬于龍仁縣西頭郞里午向之原,從先兆也。

夫人陽城李氏,甲子名臣大司憲世英之曾孫,務功郞之女。在家以孝稱,十六歸公,事舅姑盡婦道,佐君子主中饋,肅恭誠至。及公歿,以未亡居者三四十年,持門戶斬斬如也。入甥館以來,升堂起居者數。夫人見子壻輩,必以議政公事勖之,曰:「夫子治經業,不趐若嗜欲,一月之內,未嘗見一日怠而在家也。問其所與游,則盡一時名流,而其中最相善者,西崖柳相鶴峯金公也。金公於辛卯,奉使日本也,無一字家問,而獨於公封尺牘示情素。柳相坐時論,幾齮齕墳墓矣,聞公之歿,哭而失聲,馳誄千里,一字一淚云。此非老婦臆說,公猶子慶建能親目見二事而云。」

蓋公襮順而裏方,入而事親,出而事君,與待朋友,初持一心,未嘗變節。當官處事也,不以一毫私意間公道。當丙申間,大難甫定,仕途混淆。公時秉銓,權度不差,物論潝然。吳晩翠億齡,正士也,嘗語人曰「亂後宰物之公,金某爲首」云。公立朝可觀事,非一二數,子姓生晩且獨,又經兵燹,家乘泯沒無傳,況某之謏聞而杜撰乎?然公行應銘法,有識者無異辭者也。遂爲之銘曰:

著姓,自遠哉。

上洛韙節,厥家昭開。

,台斗蟬聯。

公實其孫,嗣后光前。

弱冠射科,同進讓先。

載筆史苑,華聞日揚。

夕郞銓部,粉署馨香。

高臺豸角,政府樞機。

靡顯不踐,靡選或違。

翔于郞署,進司喉舌。

上省有母,超秩圻臬。

恩私無慮,所思盡節。

逮夷猖獗,公長御史。

排闥陳猷,惟執效死。

六轡遽西,負絏忘瘁。

丸都一疏,方寸實亂。

九死尋母,于海之岸。

後命副體,流離亦渥。

旋儐天將,驅馳單力。

于丙于丁,或秩或冢。

沙堤只尺,衆望之聳。

如何奄忽?毀慽是祟。

其躬不顯,惟後之遂。

孫哉繩繩,毛皆五彩。

太皥不渝,善庶無怠。

工曹參判貞武崔公墓碣銘幷序[编辑]

崇禎九年丙子冬十二月,翟侵我,前參判崔公震立公州營將,與戰于龍仁險川死之。越明年丁丑,判中樞府事金時讓建白:「忠淸監司鄭世規之赴難也,謂震立甚老,不宜戰陣,代以他將。震立輒結束佩弓刀,騎馬而前曰:『吾老不合戰陣,固也。顧老者,獨不能一死報國哉?』卒如其言。丙難之立節,震立爲最,敢請褒美之典。」敎曰可。於是禮曹及議政府請葬、祭、贈、旌俱一級,咸報可。今年秋,公胤東亮金學士應祖所爲公狀,踵不佞之門曰:「國家於吾父,顯忠崇終之典至矣。不肖之爲吾父道,惟不朽是急。先生職太史,方秉筆求忠臣、烈士蹟如不逮,書諸筴。是用籍吾父之靈跣,以請徼惠于墓樹之銘。」不佞禮辭不得,則謹按狀。

慶州人,士建其字也。皇考贈兵曹參判公娶正言平海黃汀之孫女,生公於慶州見谷村,卽皇明隆慶戊辰歲也。甫三歲,黃夫人歿;十歲,參判公又歿。時公弱小之謂何?而猶持禮葬祭,譬成人有加,隣里有感而化者。及壬辰亂作,公年二十五,卽發憤倡義,謂府尹尹仁涵曰:「爲封豕長蛇,荐食嶺南列邑,無敢嬰其鋒者,今且迫吾州矣。此去南村,卽走彥陽道也。道左有民之先人室廬在,聞蟻雜其中,時出摽掠。民雖駑怯,請與里中健兒嘗之。」尹壯而許之。遂多持火具,直往賊處,乘夜熸賊,賊死者數百。盡得兵甲器械,輸之官,尹歎服。州人之鳥獸散者,無不張膽而出,願從公討賊,衆幾數千。與同時應募者金虎合覆彥陽境,橫擊賊破之。又戰于鷄淵中丸死,公益治兵自如,繞出賊後又破之。當是時,公扼彥陽之吭以遏賊,賊縮不敢恣,之四封妥帖者,公之力也。至於獻級,公必讓戰死者若卒伍,人益以此多公。

甲午,登虎榜,授部將辭。丁酉,賊將淸正等壘于西生浦,放兵四劫,旁十餘郡咸被其毒。握兵之將,莫敢窺其左足。尹檄公斫西生浦。公進萆山,而藏甲窟中,自出誘賊。賊近窟,滿繁弱射之,無不應弦而倒。公亦丸中臍下,氣揚揚如平昔。冬,中朝經略楊鎬與我元帥權慄進大兵擊朴毅長亦從,公屬焉,惡公異於己,誣以過犯將斬。經略素聞公名,救之免。公憤曰:「我以無罪而死於忌帥之手,與其死於敵也。」馳入賊陣,丸洞右頰入左,刮骨出丸。戊戌,朝廷策宣武功,錄公原從,爵訓鍊正,君子以爲有大樹風。李相德馨體察兩南,承命大賚力戰壯士,擇一怒馬及公。辭曰:「是賊入而屬官者,義不敢受。」李相深加歎賞。庚子,宣廟又遣御史,犒奬之戰士。諸將士相率而詣闕下,疏言公倡義討賊狀。上特召公入,問當時事。公逡巡退讓,仍劈畫今日要務。上嘉之,賜酒又賜弓矢,又命授官。由是拜兼宣傳官,不就,又拜都摠都事。

戊申,拜馬梁僉使。辛亥,拜慶尙左虞候。所至必以膏萎沃渴爲先,城池、器械井井如也,布政、閫帥皆交狀褒焉。壬子,天朝指揮使黃應暘來詗奴過釜山,時公以虞候,兼行之別將事。稔聞公氷檗聲,且見勸農、講武、峙糧、敿戈與他鎭異,及到漢京,嘖嘖稱說不已,俄而備局選公不次。甲寅,除慶源府使,陞通政。塞徼也,其民羯羠不均,然亦服公礪操,馴而安之。秩滿歸也,歷鏡城。判官李潤雨文士也,與公素相善,故欲試公,飾名妓,侍公酒所數日。公終不回眄。李公歎曰:「今日始見剛腸男子,岳武穆何以加?」北兵使金景瑞見公復陶敝,製以新貂爲贐,公不受。

庚申,李贊畫時發平壤,引公爲別將,上下軍務。明年,高沙里僉使之命下。李公曰:「僉使,人可爲,此時別將,非公莫可。」啓留之,仍令公將武士二百屯良策。時漢將毛文龍困於人,散卒多投我者。一日,兵尾漢人,猝至良策。公與褊裨誓曰:「彼如有轢蹙我,我當死。」人唯馘漢人而去。毛將接伴使李馨遠聞于朝。於是公置對,對以實,命減律配蔚山。初贊畫公聞公被拿,謂人曰:「崔某橐如洗,餓死獄中必矣。」割營儲布遺之。公辭曰:「我罪重,安敢辱公儲?」

癸亥,反正乃放還,拜加德僉使。李相敬輿爲御史,極褒公淸勤,上特賜內廏馬。明年,遷慶興府使。巡邊使禹致績、巡察使李溟後先奏最,李相行遠爲御史,則首啓公持廉卓異,及入奏,尤高贊不啻口,遂命加資。其后上御經筵,大臣皆在。上從容曰:「北邊遐遠,民不沾化,字牧宜用簡廉吏。」左右相交口對曰:「慶興府使崔震立年幾八十,洗手居職,未嘗變節。」上曰:「震立之爲邊將時事,吾亦聞之爾。」庚午,拜全羅水使。秋,擢拜工曹參判,公陳情上章固讓。上批逾嘉逾勉,公故循墻甚力。上知不能奪,乃許。未幾,特拜京畿水使。上引見諭之曰:「圻閫得卿,吾無憂矣。」及瓜,喬桐掃境內,走京師願借,上仍命兼三道統禦使。公又上章辭,上又敎曰:「予不肩好貨,唯廉謹敍欽。」夏,遷副摠管,旋除德源府使,不赴。

甲戌,拜金羅水使,上又引見,加慰遣焉。金相方帶體察使,箚留爲別將。俄移公州營將,於是人眈眈有虎狼心,故處公要害地,備不虞也。果然居數月,西事急,大駕避乏南漢,危與奉天等。四方勤王師,有頓而不進者,有半途爲敵所擠者,獨忠淸監司鄭世規提褊師單進。公卽慷慨前行,行至龍仁險川,距南漢未一舍,分爲左右軍,公在前、監司在後以待敵。敵夜引其兵之殿者,合以攻我,我先軍先潰。鐵騎勢如風雨,軍中無人色,公植立不動,射必殪賊。矢盡,顧謂從者曰:「爾等不必從我死,我則不離此一寸而死,爾其識之。」及賊退,諸孤與從公吏果得公屍於其處,身被數十創,矢集如蝟,面如生。事聞,上爲之咤惜者良久,命有司致祭,贈兵曹判書,又命慶尙監司,官庀葬事。以其年十二月,葬于彥陽縣烏池淵卯向之山。后十五年庚寅,當今上初載。公之舊日褊裨金禹績等上疏,以爲「死節之臣,淸白之吏,在先朝,例有賜諡追錄之事,臣之故將崔震立亦足爲比」。上下其議,皆曰是。太常議諡曰貞武,該部又錄淸白。

惟我東漸列聖三綱之敎,大夫士遇變故,則以身易節者相銜。亡論往古,丁卯之亂,南以興金浚死於安州;戊午之役,金應河死於深河;丙子年,金尙容沈誢李時稷之死,可謂彰明較著。而論者獨以崔公爲翹楚,何哉?拜大將當一面者,不死於敵,死於法,安得不死?況輔翼受命之臣哉?惟金應河以一褊裨,立名異域,比公幾矣。顧應河方壯,公旣愆;應河束於令,公斥於帥。進與不進,在吾闊狹,而自不勝報主心,從容立陣前辦一死。此非心安乎義七十年如一日者,不能也。其所蹈烈,可謂卓乎千古者矣。迹公平生,建牙分符,雄州、巨藩,是臨是尸,非一二止,視千金如涕唾。人孰不以爲得於性者然?然公之得於性者在忠烈,潔廉特餘事耳。

公娶瑞山柳氏,生五男、一女。東尹,承仕郞,先公歿。東說,通德郞。東亮,縣監。東吉,承仕郞,后公兄震興東璟,承議郞。女尹宗享,士人。國哲國衡國範東尹出,女權大賢鄭希賢徐裕後國楨國桓東說出,女全爾璞金建準國璿國琛國瑗國珣東亮出,女幼。國鎭國銓國鉉東吉出,女金宇振國英東璟出,女幼。曾孫男女若干人。銘曰:

疇玉雪而操?脂膏辟景。

疇鐵石而腸?三粲莫逞。

疇起而屹屹?長鯨是牿。

疇送而皤皤?拐子與角。

始也吾志,終也吾義。

惟志惟義,以歸視死。

何所無死?而節卓冠。

凜凜精魄彥陽之土埋不得兮,夜夜長虹兮牛斗之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