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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菴集 (安鼎福)/卷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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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八 順菴集
卷十九
作者:安鼎福
1900年
卷二十

題後[编辑]

題下學指南庚申[编辑]

學者。知行之緫名。而其所學。學聖人也。聖人生知安行。而爲人倫之至。學聖人之道。不過求聖人之知與行。而不出於日用彛倫之外也。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言其明知庶物之理而尤致察於人倫也。大學論格致之義。亦曰知所先後。卽近道矣。知雖多般。而所當先者。實不出於日用彛倫之外。孟子亦曰。堯舜之知。而不遍物。急先務也。其謂先務。指何事也。子曰。下學而上達。下者卑近之稱也。卑近易知者。非日用彛倫而何。用工於此。積累不已。備盡多少辛苦境界然後。心體爲一。無艱難扞格之患。而庶幾覩快活灑然之境。上達卽在此也。故所謂學者。只是下學而已。聖人言行。具於論語一書。其言皆是下學卑近處易知易行之事。而無甚高難行之事矣。後世論學。必曰心學曰理學。心理二字。是無形影無摸捉。都是懸空說話也。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又曰。言忠信行篤敬。果能於此下工。斯須不舍。積習之久。淸明在躬。志氣如神。心不待操而存。理不待究而明。自能至於上達之境矣。後世學者。却以下學爲卑淺而不屑焉。常區區於天人性命理氣四七之說。夷考其行。多無可稱。而唯以不知上達爲羞吝。終身爲學。而德性終不立。才器終不成。依然是未曾爲學者貌樣。果何益哉。是不知下學之工而然也。

題慶安二里下契名帖丁丑[编辑]

噫。此下契題名帖也。昔不入約。固是遊散之民。今同一帖。便爲約束之人。凡人之心。怠惰於游散。警惕於約束。遊散不已而流於惡。約束不已而入於善。必至之勢也。今日之意。誠欲令爾等棄惡而從善而已。惡有多般。而不孝悌於父兄。不從國家之政令。不遵洞約。是其尤者也。善亦有多般。而能事其父兄。能從國家之政令。能遵洞約。是其大者也。爲人子弟而不孝悌於父兄。爲國家之民而不從政令。爲洞約之人而不遵約憲。雖有他善。不足稱矣。爲民之道。不過入而知有父兄。出而知有長上。不失此心而行之不已。則爲家之賢子。國之良民。鄕里之善人。勸善之政行焉。否則爲家之悖子。國之頑民。鄕里之棄人。懲惡之罰隨之。可不勉而愼之哉。自今以後。宜思同帖題名之義。相勸以善。相戒以惡。雍睦和樂。如一家之人。如有宿怨。宜釋其怨。或有舊好。益篤厥好。同歸于善。永世勿替。則豈不樂哉。如有善惡之可言者。各於名下。付標而記之。以爲勸懲之道。使人一見此帖。馨機難掩。亦由爾等之所行也。其勉之哉。

題漢陰李文翼公訓子孫書後己卯[编辑]

粤在宣廟朝。多賢宰相。而推德業器識。必曰漢陰李文翼公。余讀其遺集。實有晩生之歎。嘗從公五世孫塔谷李上舍丈。奉玩公訓子孫書。有以知公之用心矣。書成於萬曆戊戌九月四日。是時劉緫兵掌西路。將進兵擊賊酋行長于順天。公以左相。伴在軍中。兵機交急。宜無暇隙。而公節取宋名臣濂洛諸先生語。書歸諸子曰。常目在之。以感發其良心。噫。此何時也。而從容訓誡。若在書室課授時。無一言及當日事。處戰塲如衽席。非有絶異之度量而能如是乎。是歲公年三十八。不及孟子不動心之年二。而能如此。是尤難也。宜其立朝大節。光明俊偉。可傳於後世也。自常人視之。則當國家有事之時。父兄之望於子弟者。必以功名相期。而公獨眷眷於治心修身勤學理家之節。其審於本末先後之義大矣。三復歎息。敬書其後。以寓尊慕之意。又欲以知大人之能成大業者。初不待外而在我用心之得宜矣。上舍丈安分固窮。志操貞篤。有人不堪其憂而樂之者。其亦家訓之有自歟。

題鄭烈婦行錄後壬午[编辑]

世稱婦人節者三。有臨難捐軀。義不苟全者。有夫死而尊章無依。則生而養之者。有夫死而遺孤未成。烝嘗靡托。則生而祭之者。由上一事而言之。事在急迫。惟有一死而他不暇計也。由下兩事而言之。在平常之時。無逼辱之患。當量其輕重而處之。使死者有知。生者無憾可也。是以歷代史氏以婦人之善處此三事者。幷入于貞烈傳。有以也。噫。若無後兩事。而晝燭餘生。㷀然獨存。不過爲無所輕重之一嫠婦。則其不愈於一死從夫之爲快乎。若烈婦鄭氏者。可謂得其死矣。壬午冬。有客過余而傳異聞曰。昔過驪江。有村媼三四。素服灑泣而行。相語曰。世復有如此人乎。世復有如此人乎。咨嗟之不足。哽咽不能語。怪而問之。曰。此有鄭氏女爲朴氏婦者。爲夫死而將葬焉。故今送其喪而歸云。遂請其詳。衆媼歷數鄭氏之懿行而對曰。才貌之絶人。性行之貞純。女工之贍敏也。曰。在室而事父母孝。與兄弟友也。曰。出嫁而敬夫子無違。居貧而衣食之辦。不以煩于夫子。亦不以一事干人也。曰。夫病而殫誠竭力以救之。不解帶不交睫。露立嘿禱。閱累月而如一日也。曰。夫圽而殮襲之需。皆其素具。哭泣如禮。不至顚倒失常也。曰。以夫死無子。將欲引决而被諸兄之挽止也。曰。喪葬之。躬執奠需。至于豊潔。而鄰里之效勞者。分餕甚均也。曰。旣葬而諸兄之防患稍弛。遂仰藥而自盡也。曰。旣死而得遺書於枕中。言夫已葬矣。當遂吾志。宜從同穴之願。又言未及見于姑。而姑歿爲至痛。姑札一紙存焉。願殉棺內也。衆媼道其事屢百言不已。言必淚下。此豈非異事哉。余曰。噫嘻。彼三四村媼。非鄭氏之族親與婢妾。憐悲之若是。是鄭氏之貞心勁操。能動其秉彛之天而然也。惜鄭氏之不知爲誰氏也。無何。有人携示友人申聖淵烈婦鄭氏傳及鄭斯文昌新所撰其女弟行錄。卽前日客所言鄭氏。而衆媼之言無加减也。按傳。鄭氏草溪人。光儒侯倍傑之後。太學士霞溪權愈之外曾孫女。歸于士人務安朴思億。思億家以儒素傳業。生于詩禮之家。歸于詩禮之門。宜其有令聞令德。而不有生質之美。其樹立之卓。能如是乎。鄭氏生甲寅。圽壬午。得年二十九。諸兄從其遺意。九日而合葬其夫之塚。嗚呼。死不其難乎。士大夫平居讀多少書。識多少義理。而一履變故。多不能完名守節以全其身者。徒以一死字爲畏也。鄭氏以眇然一婦人。能於人所同畏之一死字。不畏焉。能辦其死。則嗚呼其烈矣哉。

題塔谷李上舍丈行狀後丙戌[编辑]

天道福善禍淫。而天之難定久矣。夷跖以後。人益疑之。若謂之信然。則如彼其不應。謂之不然。則人將怠於善矣。或者謂天地之生。凡幾千萬年。則天地亦老矣。今俗之怨天者。猶曰老天無知。是如人老而氣衰。性情好惡。與少壯殊。噫嘻。是何言也。天理也。理有善而無惡。惡者其氣數之不齊也。不可以氣數之不齊。而疑天理之本然。參天地而幷立者人也。財成而輔相者。聖人之事也。古者聖王之御世也。代天理物。知天理之本善。故善者福之。惡者禍之。以致比屋皆封之。俗于斯時也。福善禍淫之說不爽。迨夫後世則反之。是皆係于世道之汚隆。天何嘗有心於其間哉。當今之世。而反古之政。財成輔相。如聖王之爲。則是亦一唐虞也。福善禍淫之理。於是而又不爽矣。今讀塔谷李上舍丈行狀。上舍丈文行之美。志操之篤。人莫不曰善人。而凡世之所謂不遇命者。叢萃于一身。卒窮餓以歿。人遂疑福善禍淫之無其實。而以福善禍淫之說。爲聖人立敎假設之語。噫。若使上舍丈生于唐虞聖人之世。則當在比屋可封之列。而今俗之多行不義。富貴薰瀜者。亦將率歸于禍之之科矣。是所謂世運之汚隆。有以致之。非天理之有忒也。然則若上舍丈者。可謂伸於天而屈於人者矣。指其屈於人者而疑天理之本然可乎。余恐世人以後世氓俗之見爲正。而怠於爲善。故今於上舍公之狀。有感而伸其說。上舍公於余爲父執。名光蘭。字聖猗。廣州人。漢陰文翼公之後也。

題劉氏剡少微通鑑節要外紀後丁亥[编辑]

東方刊書難。士又讀書難。涑水通鑑,考亭綱目。世不多有。而人亦厭其秩多。初不敢讀。自宣廟壬亂後。書籍又湮矣。洪慕堂履祥得少微通鑑節要。刻之花山。由是大行于世。人亦便其簡徑。遂爲蒙稚入學之初程。然而只自威烈王戊寅以下刊行。而泝而上至太古。劉氏剡原本固在而闕之。意其文之不雅馴而然也。好古者恒以無頭史爲恨。歲丁亥春。鑑湖權孟容素知余有史癖。探友人舊篋中。得唐印一弊冊。携而示之。卽劉氏本也。書凡五篇。分授鄕里少友。謄置之。後日吾黨有能刻通鑑者。幷此刻之。則古史首末備矣。豈不幸哉。

題朴孝伯讀蘇老泉木假山記後[编辑]

古人曰。窮者能詩。詩所以言志也。窮者閱歷多。而眼前物事。無非吾心之所存。故發而爲詩。能狀人所難狀之物。能道人所未道之語。此其所以能詩也。洞友朴孝伯窮者也。讀書七十年。以文章自期。而一未售於有司。雖貧窘瑣尾之甚。而未嘗有怨尤於天人。偶讀蘓明允木假山記。有感而爲之說。自寓其意而乃曰。一理叢匝。隨動靜而胚胎者理也。一氣斡旋。分吉凶而回薄者數也。互發相生。不可以勢力免而智巧希。惟當聽天所命。順受之靜竢之而已。嗚呼。是窮而不失其義者也。窮而不失其義。則窮於我何有。窮者能詩之言。果不誣矣。余亦感歎而題其後。聊以自勉。又欲以示夫窮而不安其命。妄欲有云云者。

題貞山藳後丙申[编辑]

嗚呼。此亡友李景協之遺稿。而旣明之所鈔記者也。其剛毅之姿。菽粟之文。精博之學。勤篤之工。世有幾人乎哉。雖以年紀之相等友之。而實則我師也。今歲間濶。修書付士興。問以漢志律呂之差。書未達而旣明傳訃。且遺以此書。設位一慟之餘。披玩上下。精神心術。若將接焉。嗚呼。今世豈復有此等人。而顧予蒙陋。質疑無所。尤可慟也。然余亦幾何而不相從於泉下也。哀淚未收。信筆走草。以示余此日之慟。

題族弟聖弼壽席詩帖後辛丑[编辑]

今辛丑年。族弟聖弼回甲之歲也。人生五十不稱夭。况加乎十年而渾天一周者乎。况余齒又長乎十歲。以七十歲之兄。慶六十一歲之弟。亦奇矣者乎。已去光陰六十七十歲。爲善爲惡。有未可知。而未來光陰一歲二歲或十歲二十歲。幸而無大過乎哉。世人慶壽。必引南星龜鶴殆同卉犬。此固不足稱。聖人有松柏後凋之喩。士君子立身行己。全在晩節能全歲寒之操。保此全生之軀而歸之。君與余所共望也。

題烈女驪興李氏行錄後辛丑[编辑]

女子之行。雖在於柔順。而言其至致。率歸于貞烈。柔順屬乎仁。貞烈屬乎義。仁義之道。固人所禀。實無輕重。然而柔順順境也。貞烈逆境也。處順境易。處逆境難。是以歷代史傳彤管所編婦德非一。而皆以貞烈爲尤貴也。貞烈亦有數段。有事値倉黃。惟以全身爲貴。而不暇他圖者。有夫歿無托。單孑獨存。而不以生爲樂者。有有子有女。可以有賴。而獨以伉儷義重。不忍獨生而享後樂者。於此三者。較其差等。則末段事爲尤難也。永陽安斯文景時氏之子瑞重妻驪興李氏。生于華宗。入于名閥。詩禮之訓。有所受矣。平日事親事舅事夫之道。咸中儀則。而宗黨稱賞焉。及夫疾谻。殫誠救護。時當隆冬。齋沐禱天。祈以身代。又恐老舅之傷懷。則強言笑以慰解之。遭變以後。躬執斂具。絲毫不錯。哭不過數聲而止。及過斂後。乃曰。我卽不死者。以一室兩喪。有妨於斂夫也。今幾就棺。可以死矣。且夫之叔季多存。奉養有托。我生何爲。遂飮藥自盡。其舅慰之而對猶前。娣姒喩之而對猶前。子年九歲。女年十四。攀附哀號。揮之而不顧曰。我心已定。他無可言。奄然而逝。從容就義。視死如歸。非閨房婦女所可辦。而能如是。豈不烈哉。噫。從古男子讀聖賢書。識義理者何限。而末乃虧名缺行而無少愧焉者。亦獨何哉。李氏沒後。衣帶中得一紙。遺其子女書也。云吾不得係戀汝輩。從若爺去。好爾成立。異日泉下來見爺孃。又有諺傳小冊。皆爲善行孝義命之語也。其平日所存。可知已。謹掇爲八章。以爲吾宗訓辭。詩曰。

孤鴦于飛。哀鳴求匹。求之不得。從死不恤。亦有烈婦。感彼成誓。判合義重。意切同逝。

有美淑媛。黃驪名閥。松筠之操。蘭蕙之質。逮適安氏。婦職無違。內蘊和順。外無非儀。

云何不幸。良人遘疾。左右救療。靡有或失。沐凍祈天。手痠不辭。亦以溫言。時寬舅懷。

奄罹城崩。率禮奉終。志存匪石。意决下從。子不就傅。女未及笄。割恩斷情。竟遂素計。

好生惡死。人物通情。以義較量。重亦或輕。甘心就死。幾人能爲。凡百君子。儀監于玆。

有墳峨峨。九龍之側。樹有連理。鳥有比翼。交柯和鳴。其樂只且。行路咨嗟。停鞭躊躇。

彰善崇賢。聖王令典。奬節褒操。有邦盛憲。方伯已啓。繡衣申達。棹楔之儀。庶幾不日。

和順由仁。貞烈由義。由仁義行。俯仰無愧。誰編彤管。以彰令聞。宗老作誦。詔後爲訓。

題金中軍世輔去思碑後壬寅[编辑]

尙閥之風行。而才智之士。多沉淪而不顯。擧天下滔滔。而我東爲尤甚。試以國朝言之。若劉副帥克良,鄭錦南忠信之流。雖有跅弛之才。使不遇風雲之會。必沒沒而已。此豈非可惜者乎。故唐城中軍金君世輔。閭巷人也。有孝友至行。晩辟幕府。在唐城有惠政。軍卒立碑。題曰愛卒修械。是二者兵政之首務也。然而愛卒之過。易流於寬縱而難使。修械之際。易致於苛督而招怨。君能役是卒而修是械。事擧而人樂從。非恩威幷施。寬猛相濟者。能如是乎。爲將之道。無過於此。如或克是操而顯于朝。則劉鄭之功。亦不多讓矣。惜乎。屈于地望而蹟止于此。此實國典之未備。而有識之士所以興歎者也。刻碑後五十一年。其孫泂復莅是職。運碑置于殉節祠之右。運時諸將卒之年老頂金玉者。爭來擔舁曰。是我公之碑也。於此可見仁政感人之深也。今世人每稱人心不淑。殊不知人心之不淑。上無道揆而然也。余於是尤有感焉。泂有祖風。世其家行。廣受文於人。將欲顯揚其祖。是亦金氏之良子孫也。余雖不識其人。吾友李士興許與之甚厚。而要我記事。謹書而歸之。

題曹南冥先生言行緫錄李琴軒事後[编辑]

李二相長坤晩年。來居昌寧故土。先生與渠有舊。因過行一見。語及其爲咸鏡監司時。道內凶荒。流民滿路。前差賑救方急。聞一州飢民甚多。單騎不意馳往。猝入賑濟所。饑民無一口。心怪之。宿于公廨。平明發行五里許。一驛卒喟然曰。此州饑民聚何處而死。卽駐馬嚴詰。乃曰。慮道行不意來到。驅饑民於僻巷中空賑幕。欺上使爾。卽旋馬。令其卒先導。直入其巷。無慮數百飢民皆濱死。卽捉致牧使杖。啓聞。因留一月。爲粥飯饋之。皆有生意然後乃去。先生徐答曰。活人誠多矣。李解其意。擧兩手指天曰。願死者再三而無忿色。先生之意以爲渠在己卯。以兵判隨衮貞指揮。不能救名流一人。以活飢民自多。故以此諷之。渠亦自知而服其罪。

按此錄。卽東岡金先生所記也。琴軒己卯處事。可謂無愧。如有一毫可疑者。後世公論。何以推爲八賢之一耶。當時羣小陰謀秘密。禁中半夜之事。外臣何以知之耶。公初爲其所瞞。末乃舍命爭之。至召鄭安兩相。事機稍緩。羣賢得免當夜格殺之患。皆公之力也。今觀是錄。言必稱渠。渠者輕侮之辭。又曰渠亦知罪。若然則是亦衮貞之流也。意者當時一種議論。謂衮貞輩與琴軒入侍。定己卯之罪。而中間委折漫漶而渾稱之。東岡未及察而然耶。後世史筆若是者誠多。孰有三長之才而能辨於不可辨之際耶。是可歎也。且琴軒長于曹先生二十七歲。則先後進年輩懸隔。而其語習必不若是。亦可疑也。玆不得不卞。

題睦君耆彦墓誌銘後乙巳[编辑]

睦君祖命性孝友能文學。宗黨稱其行。朋友信其學。人皆許以法器。不幸早圽。其兄祖庚氏哀其生而志不就。死而名又泯。狀其言行。求文於士友。其族侄餘窩幼選誌其墓。申君舜衡跋其狀。愛惜憫慟之意。不後於其伯氏。則余讀二君之文。雖不及與君遊。而君爲人。可知已。二君非阿好者。其言信矣。若使余得從君遊。余之愛惜憫慟之意。亦必不後於二君矣。噫。醇漓樸散。禀氣之淸淑者。多天閼而不振。豈天之好惡。與人殊耶。與角去齒。理難兩全。自古然矣。君子於是而謂之命也。君字耆彥。自號烟圃。泗川之睦。爲海東名家。而君卽相國諱來善之玄孫。又嘗爲其從叔父沂溪公聖觀所器重。授以眞氏心經。自此益肆力於儒學。其才器之成就。不獨其天質之美也。君生於英宗己未。死于今上壬寅。得年纔四十四云。

題鄭評事雙浦破倭圖後辛亥[编辑]

右吉州雙浦破倭圖。故僉使姜義士文佑家所傳也。圖下列書自大將以下彰義三十一人。大將卽北評事農圃鄭公。公時年二十八。以白面書生。主盟登壇。兵謀師律。非其所長。惟是忠肝義膽。可質神明。决策應變。動中機宜。性且知人善任。士皆樂爲之用。是以以一時烏合之衆。當方張豕突之賊。能一戰於鏡城而戮叛民。再戰於吉州之長坪。三戰於雙浦而殲倭賊。迫蹙淸賊於白塔郊。使之逃遁。淸賊之雄勇騺悍。爲諸酋之最。一鼓而踰鐵嶺。蹂躪北土。至于野人之界。其兵鋒之兇猛可知也。然而遇公一敗。抱頭鼠竄。公之用兵。果如何乎。若使公復當南閫。則淸賊豈敢陷晉陽而屠閑山乎。從此北方寧謐。豊沛舊壤。得免左衽之歸。公之豊功偉烈。可以貫三光而洞九泉矣。其檄倭之文。有曰長坪之斬耳無數。應作死後之逃奴。雙浦之割勢甚多。只是生前之男子。人皆傳誦。今見是圖。義士奮勇齊進之勢。倭賊救死不暇之狀。雖在二百年後。而宛若目擊。凜凜有生氣。使介冑之士見之則必思捐軀。使儒冠之人見之則亦知戡亂。不由乎瞋目語難。而實由於說禮樂敦詩書之人矣。觸類感發。其在斯歟。噫。公之大勳未酬。而竟以詩案。被罪於甲子之冬。嘗見安愚拙應昌襍錄。以詠史詩。死於戊辰之獄。年紀之錯誤如是。若使惎公者見之。徒爲藉口之資。記事之難。可不愼哉。玆於跋尾。不得不辨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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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箴並序○丙戌[编辑]

古人之成德做事者。皆藉于剛明沉重之德。而余性質昏慵躁淺。故用功不專。到老無成。而况今病廢自棄。踰十數年乎。內自一心之微。外至視聽言動。皆失其官。惕然感悟。爲箴以自警。

爾體雖寂。爾用多感。靜而存之。如水之淡。動而察之。惟幾之審。易昏易亂。恒若凜凜。斷絶嗜慾。掃除客念。推究不置。如酷吏按驗。不留一物。若密箒掃塵。悠久功深。反我天眞。右心。

見善必明。見惡如瞽。不正之色。令人心蠱。收爾視毋外騖。右目。

聞善必聦。聞惡如聾。淫泆之聲。斲我天衷。斂爾聽神內克。右耳。

坐必端拱。立必恭持。勿妄指以駭瞻。勿輕弄以失儀。右手。

䂓行矩止。疾徐合宜。欲其重以致敬。恐其動而多危。右足。

言以宣心。吉凶善惡斯見。食以養體。壽夭死生所托。是以聖人。愼言語節飮食。右口。

爲學箴乙巳[编辑]

爲學之工。窮經居敬。經通萬理。敬貫動靜。夙夜孜孜。惟德之秉。須臾莫忽。隨事警省。

爲學之工。惟敬惟勤。勝怠警惰。惕厲朝曛。一或不省。聖狂斯分。老更篤信。事我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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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社銘丁丑[编辑]

嵬然而高者天。隤然而卑者地。孰布置是。紅日西頹。素月東湧。孰迎送是。春花爛爛。秋實盈盈。孰生成是。鳥鳴而蟲吟。龍騰而豹隱。孰敎訓是。往古來今之宙。上下四方之宇。孰主宰是。飢食而渴飮。夏葛而冬衣。孰能違是。竆達壽夭。禀于有生。孰經營是。興作倦休。不失早晏。孰覊絆是。所以名吾社。曰自然而已也。

座右銘乙巳[编辑]

日欲曉矣。爾寢斯覺。朝暾東明。上帝下矚。惟此一心。易以失中。庶幾惕厲。毋椓天衷。右朝。

日已午矣。爾應多歧。事有義利。心有公私。操心處事。必審其幾。如或差忽。過將誰歸。右晝。

日之夕矣。爾事向歇。處心應物。能不有忽。如有差失。悚然省念。若其無違。益加收斂。右暮。

日將昏矣。爾心漸怠。不欺闇室。古人所貴。敬貫動靜。誠則能一。貞而復元。又有明日。右夜。

警語一聯並序○壬寅[编辑]

世之衰矣。禮義不明。而以踰閑越檢爲脫略。廉耻都喪。而以刓方逐圓爲時中。志操乖悖而不之恤。名節虧損而不之顧。如是而已。則將胥而淪矣。余今年七十有一。血氣衰而志氣又從而摧落。其能振拔乎流俗而保此天賦之衷乎。爲是之懼。揭一聯以自警焉。

風流俗移士君子。身上三尺法不變。天翻地覆大丈夫。心中一寸鐵未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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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五賢贊並序○乙酉[编辑]

魯兩生。見史記及楊子書。齊虞人。出孟子及左氏傳。魯儒爲李白所嘲。右四賢。星湖先生表而出之。令學者想念。爲激仰興慕之地。其意深矣。余敢爲贊。以爲高山之仰。而塞上翁之隨運任命。抱疾自守。古所謂達者也。亦有感而附于下。名之曰無名五賢。

秦燄熏天。漢溲汚人。龍潛道顯。蠖屈志伸。自守力行。耻與俗比。猗歟兩生。爲仁由已。右魯兩生。

哲人安分。志士守位。優遊山澤。塵銖名利。非禮之招。矢死靡顧。卓哉虞人。惟義之慕。右齊虞人。

俗尙詞章。世趨功利。五經是討。直道自憙。反今諧古。宜受譏謗。懿矣魯儒。率禮徜徉。右魯儒。

禍福互倚。困亨相隨。喪馬不憂。折髀奚悲。是心常泰。不爲物遷。於乎北叟。其智足賢。右塞上翁。

陶靖節贊丙戌[编辑]

興亡之際。進退難程。饕榮迹汚。潔身禍嬰。滔滔千載。𠅩眞箇人。嗟吾先生。古之逸民。翺翔戎幕。若將有爲。良圖不立。斂身以歸。晩縻一官。聊以絃歌。志不飽煖。旋歸山阿。躬耕非辱。固守我窮。寄傲南窓。高卧北風。宅開三逕。門垂五柳。柴桑一面。獨爲晉有。彼王與桓。焉能凂我。其受其辭。惟義不頗。夷淸惠和。範以爲一。情寓詩章。迹寄麴糵。受戒蓮社。非其所欲。卷舒行藏。泯然無迹。仰惟先生。高風綿邈。砥礪百世。勸忠敦薄。

畫像擬贊庚戌[编辑]

爾質至孱。爾貌至眇。匪點之狂而有詠歸之興。猶惠之和而無不恭之譏。窃有感於斯文。願依若人之遺則。素性澹泊。自許世外畸人。爵秩崇高。或稱山中宰相。庶幾不負溝壑之志。宜以置之山澤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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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長山客傳甲戌[编辑]

客廣州人。姓某名某字某。因其字而扁所居室曰順。曰。天下之事。順理而已。靈長山名也。讀書其中而自號靈長山客。幼抱羸疾。長而嗜學。於書無所不讀。學無師友。唯意所適。泛濫于百家。而管商孫吳甘石京郭倉扁之書。靡不硏究。積累年而無所得。晩覺其非而猶未釋然棄之也。年二十六。得性理大全而讀之。始知此學之貴而歎曰。拋却自家無盡藏。沿門持鉢效貧兒。非古人先得語乎。遂手鈔而口誦之。旁治歷代之史。究治亂之迹。審安危之機。辨制作之源。別是非之端。亦累年不已也。由是而向裏之工。亦不專焉。泛博之餘。雖未有得。而發爲言論。或有可聽。故同志之士。亦或以爲實有焉。盖求其中則空空也。因此虛名欺世。己巳夏。薦除厚陵參奉。不出。至冬。又除萬寧殿參奉。嫌於沽名而應命。然非其好也。辛未二月。陞義盈庫奉事。壬申二月。陞靖陵直長。癸酉十月。陞歸厚署別提。甲戌二月。遷司憲府監察。階至通訓。皆循資也。是年六月。遭外艱歸。守廬于靈長舊宅。疾作而有終焉之志。杜門息交。不貳而竢之。時年四十三矣。客平日慕諸葛亮陶淵明之爲人。而陳壽之志。晉宋之傳。詳略相仍。遺闕實多。遂旁採傳記而爲二傳。常常諷讀。欣然如相遇焉。效嚬而種桑八百柳五於居宅之左右。桑枯六百。柳萎其一。嘗笑謂人曰。妄許以古人。而物亦知其不似矣。於葛不及四分之三。於陶不及五分之一。吾誰欺乎。讀書常觀大義。不求甚解。亦慕二人之爲也。姿性鄙暗踈迂。百無一能。而有一事自許者。見人之善則好之。見人之能則屈己而願學焉。與物無忤。責人不深。以是未嘗一失色於人。從宦五年。任分奔走。不鞭一人。不以私害公。不膠固而違俗。下樂其簡便。而人愛其樂易。不知者以爲善於涉世。亦不以爲意也。家貧無書。喜編述備遺忘。而不喜屬文。亦知其短於文辭而然也。所著述盈籠。具未脫藁。雖燕石自珍。而有亦可無亦可。徒然殫心力。紛紛不緊也。

野史氏曰。余從客之里人。詳聞客之爲人。深居簡出。類修鍊者。升沉鄕里。類鄕愿者。嘐嘐曰古。類狂者。無求於人。類介者。常終日看書。類爲學者。或瞑目靜坐。類學禪者。卑弱屈人。類有得於老氏者。推運任命。類會心於莊周者。其言博而多端。難以要領。約其博而一之。則庶乎其不悖矣。信夫。然性簡拙。未嘗與人交遊。其言曰。交一人。不如絶一人。是以人無有相往還者。三逕之下。草萊成蔭。以是而終焉。其或聞逸士之風者歟。

字辭[编辑]

和甫字辭壬申[编辑]

昔吾冠子之日。通家丈朴子中聞而喜之曰。禮之不講也久矣。貧者不以貨財爲禮。不可諉以窮困處委巷而廢成人之禮也。吾且有子。待其及冠而冠之。冠而字之。子之責也。余笑而謝之。不幸越五年而子中丁憂。又明年而其子失恃。遂因括髮而加巾絰。閔其無定名。改乳呼而稱之曰處順。居無久。使求字于余曰。兒不天。遭罹憫凶。雖無三加卽吉之禮。而旣束髮而䯻之矣。旣錫名而命之矣。無字以表之。則小子將何述焉。願聞警誨之語。余辭以非其人而不得。拜而言曰。父母之心。人皆有之。孰不欲其子之賢。而吾丈之所以望於子者。摯乎其大矣。夫天下之理一而已。物雖有萬而緫于一理。事雖有萬而歸于一理。有順無逆。循理而已。故日月貞明。寒暑流行。順天理而已矣。山河流峙。品物咸遂。順地理而已矣。五常具備。百行無墜。順人理而已矣。君子順之而吉。小人逆之而凶。吉凶之來。禍福應焉。易曰。天之所助者順。傳曰。順德者昌。張子曰。存吾順事。順之時義。大矣哉。古人曰。形和則聲和。聲和則氣和。氣和則天地之和應矣。然則和其順之表德乎。請字曰和甫。遂演爲之詞曰。

天有一理。至眞至精。善未可言。惡何由形。動而爲二。乘機以行。行之不已。醇醨相爭。保合大和。庶類以生。惟人肖天。禀此性靈。譬如寶珠。瑩然長明。理見四端。氣分七情。危微失察。人道反听。中節而和。方寸得平。故天道不以和。則萬化剌謬而不成。人道不以和。則百體乖戾而日傾。是知和也者。率性之達道。御氣之權衡也。其始也孰不欲堯其性舜其情而以順乎此理。其卒也終未免桀其言紂其行而以不順乎此理。差之毫釐。謬以千里。究厥所由。不和之致。畧擧其槩。以示吾子。靜潛以居。幽欝爲祟。發舒精神。非和曷治。事物之來。好惡形焉。推委命分。非和曷平。門庭之內。齊之爲難。正義篤倫。和以安之。門庭之外。交之有道。推誠任眞。和以保之。措此以往。天下歸仁。生全死歸。以保其身。內外交修。表裏無差。造次顚沛。罔或不和。是心之靜。盎然陽春。是心之動。油然景雲。和之又和和衷哉。戒之又戒效祝雍。

隱甫字辭甲申[编辑]

通家丈朴子中名其季子曰處顯。作說而戒之。其於道德學行。以及乎文藝榮貴。所以爲顯之義無遺蘊。而末以中庸愼獨二字勉之。可謂知學之本末而敎之以義方者也。屬余爲字辭。冠而字之。朋友之責也。禮旣如是。余何敢辭。遂演而爲之語曰。天高地下。萬物散殊。道之顯也。衆美幷具。一善不遺。德之顯也。博通古今。無物不知。學之顯也。飭躬敬事。入孝出弟。行之顯也。君子務此四者。則文藝之末技。有不必用功而或能之。不足以顯言矣。富貴榮達。在人而不在我。亦不可以謂顯矣。君子脩其在我者而已。其在我者。舍是四者何由焉。及其學成而德立。得志而行道。有兼善天下之具。失時而卷懷。有獨善其身之智。是無往而不顯矣。然而體用一原。顯微無間。其用之顯。雖如彼昭著。而其體之微。實有所謂隱者。子思子曰。君子之道。費而隱是也。隱之道。始于吾心之所存。而達于天德而已矣。存心達德之要。方冊具存。玆不贅焉。請字之曰隱甫。

孫甥韓致健字辭戊申[编辑]

韓友景善晩有一子。而愛之重之。乳名曰金。長而將冠。請錫嘉名于余。余曰致健。及冠期而問字于申君文初。申君曰可久。金取其剛。健取其性。久取其不息。乾以陽剛之德。其行至健。四時行。萬化成焉。歷萬古而不息。則豈非久而然耶。冠而字之禮也。字之而得其義則善矣。申君可謂得其義而爲善祝矣。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君子成德之名。君子誠能日乾夕惕。保其純剛之德。勉彊不息而無所間斷。則可謂至健而豈不爲成德之君子乎。韓氏大家也。名公碩輔。跨歷兩代。文章勳業。輝暎簡策。果得可久之義而然矣。致健年才舞象。學未知方。以賢父之子。又得良師之善祝。字之以可久。則韓氏之業。其將無竆矣。從今以後。先從事於小學之功。知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者之禮。篤工於孝悌忠順之行。以立其本。次及於大學格致誠正修齊治平之業。以達其用。每念不息爲健之義而爲可久之行。則他日成就。人將拭目而觀之。是賢父名祖之覆露爾也多矣。豈不休哉。致健其勉之。著雍涒灘之陽月。七十七歲虞夷翁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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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器說丁巳[编辑]

丁巳秋。余赴試入京。市上有器。上圓下平。中空而頂穿細穴。如一字形。前所未見也。余顧僕夫曰。是何器也。曰啞也。余未解其語。又問曰。是何器也。復曰啞也。余怒其言之戱也。詰之曰。余問是器。而答曰啞何也。僕夫對曰。小人非敢戱也。是器之名啞。故對以啞也。余怪而問其故。對曰。是器也有口而不能言。故人命之曰啞。閭家小女兒。貿是而得錢則投其中。滿而後撲而取之。盖不欲其妄費也。余曰。噫嘻。凡有口而不能言者。奚獨是器也。甁罌甕缸。獨無口乎。未聞甁罌甕缸之以不言而名以啞也。是必有以也。傍有逆旅主人聞而笑曰。子不知耶。是非人所命也。乃造物之戱劇也。夫造物之於人。雖不以聲音笑貌視。而或播於兒童之口而爲謠。或形諸什物之間而爲器。莫非欲人聞見而覺之也。是器之出未十年。其義有二。一以譏人之如啞。一以戒人之當啞。譏者何。譏人之當言而不言。無異啞者矣。戒者何。戒人之不當言而言。只足以取禍。是當如啞者矣。虞舜何嘗有過。而皐益言之不已。武王何嘗有過。而周召言之不已。漢之文帝。唐之太宗。皆身致太平。而賈誼大息之不已而痛哭。魏徵十思之不已而十漸。盖人臣之心。不以吾君之已聖。而恐有遺失。明目張膽。直言不諱。過在于君。則爭君不暇。害在于政。則論政不已。是以君不失爲聖。而臣不負其職矣。今聖上堯仁舜恭。文敬武義。未嘗有過之可言。而然而爲臣之義。豈欲以此爲足而止於是耶。雖仁而欲其仁之無窮。雖恭而欲其恭之無窮。其敬其義。莫不如是。是其爲君至誠惻怛之意。而在廷之臣皆曰。我君已聖矣。我國已治矣。浹月而不聞一人論君德。浹歲而不聞一人論國政。是何異於啞者乎。是則所謂譏也。惟口出好興戎。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於忠。若無其位而論國政之長短。非其責而言朝廷之得失。甚者背公死黨。瞋目語難。末乃歸于反君之科。而不自覺殞身世禍。是則所謂戒也。今若知其譏而反之。則將爲朝廷之名臣。知其戒而法之。則當爲處世之通人。子知是耶。余奇其說。問其名。主人指其口而不言。余解其意。退而記之以自警。且欲以獻于當路者。

破啞器說丁巳[编辑]

凡有口則鳴。有口則言。天下之正理也。有口而不鳴不言。則反常而妖矣。自是器之出。而朝廷之上。可言而不言。自是器之出。而人皆以言相戒。是擧天下而啞之也。物之妖也。非聖世所宜有也。遂撞而破之。

井田說以周禮爲宗。兼取孟子公羊傳何休註班志及朱子說以成之。○庚申[编辑]

周公相成王。損益二代之制。修井地之法。建國於土中雒邑而治天下。井地立而後。經界可正也。封建可設也。田有常制也。民有恒産也。學校以興也。軍制以立也。其經理規模。廣大周密。雖生千世聖遠言湮之後。方冊具存。可考而知矣。

其制建步立畒。正其經界。六尺爲步。半步曰跬。凡人二足並擧爲一步。其長六尺。步百爲畝。濶一步。長一百步。畒百爲夫。濶一百步。長一百步。夫三爲屋。濶三百步。長一百步。屋三爲井。濶三百步。長三百步。井方一里。積九百畒。爲九夫所治之地。孟子所謂方里而井。井九百畒者是也。井十爲通。濶十井。長一井。通十爲成。濶十井。長十井。成方十里。積百井。成十爲終。濶百井。長十井。終十爲同。濶百井。長百井。同方百里。積萬井。同十爲封。濶千井。長百井。封十爲畿。濶千井。長千井。圻方千里。積百同。百同之地。爲井百萬。爲夫九百萬。爲畒九萬萬。詩云邦畿千里。維民所止者是也。此經界之正也。

卽畿之中而置王國。四面各至五百里爲限。分爲五節。百里曰郊。郊地四同。三十六萬夫之地。五十里內爲近郊。百里內爲遠郊。六鄕之民居焉。二百里曰州。亦曰甸地。甸地十二同。六遂之民居焉。三百里曰野。亦曰稍地。稍地二十同。天子之大夫。各受二十五里之采地。在內謂之家邑。四百里曰縣。縣地二十八同。天子之卿。各受五十里之采地。在內謂之小都。五百里曰都。亦曰畺地。畺地三十六同。甸地之外謂之野。六遂公邑所在。必家邑小都大都。皆謂之都鄙。外此而有九服五等之爵。此封建之設也。

天子畿內。凡百同九百萬夫之地。山陵林麓川澤溝瀆城郭宮室凃巷。三分去一。爲六百萬夫之地。民之受田。不易上田一夫百畒。一易中田一夫二百畒。再易下田一夫三百畝。通率二而當一。則人受二夫之地。定受田三百萬家也。六鄕之餘地。爲廛里。邑居在都城者。場圃樹果苽之屬。宅田。致仕者之家所受田。士田。圭田也。孟子曰。自卿以下。必有圭田五十畒。賈田。在市賈人其家所受田。官田。庶人在官若府史胥徒其家所受田。賞田。賞賜之田。牛田。養公家牛者家所受田。牧田。牧者家所受田。九等之人所任。通受一夫之地。六遂之餘地。又爲廛里至牧田九等之人所受。以爲公邑也。自此至于畿畺采地外。皆有餘地。天子使大夫治之。以爲公邑。春秋之有公邑大夫者以此也。此田制之有常也。

分田之法。民年二十受田。一夫上父母下妻子。以五口至八口爲率。辨地之上中下。授之以百畒二百畒三百畒之田。使肥饒不得獨樂。磽确不得獨苦。種穀必辨五種。以備灾害。田中不得有樹。以妨五糓。力耕數耘收穫。如冦盜之至。墻下樹之以桑。疆畔種之以菜。鷄豚狗彘之畜。亦無失其時。則五十者可以衣帛矣。七十者可以食肉矣。年至六十。有子則傳其田於子。無子則歸其田于官。衆男之若弟及次子爲餘夫。餘夫年十六。則受田二十五畒。四分一夫之田。俟其壯而有室然後。更受一夫之田。士工商之以事入在官者。其家所受田。五口乃當農夫一人。盖井田之制。以鄕遂采地之法而經之。以餘地公邑之制而緯之。千里之內數百萬家之人。無不受田之民矣。自此以推之。至于九服之外而莫不然矣。此民産之有恒也。

然而鄕遂都鄙之制。有不同者焉。夫間有遂。廣二尺。深二尺。遂上有徑。容牛馬。十夫二鄰之田有溝。廣四尺深四尺。溝上有畛。容大車。百夫一酇之田有洫。廣八尺。深八尺。洫上有凃。容乘車一軌。千夫有澮。廣二尋。深二仞。澮上有道。容二軌。萬夫四縣之地有川。川上有路。容三軌。萬夫之地。盖三十三里一百步。一同萬井九萬夫之地。分爲井字。每一間爲萬夫所治之田。里數三十三里一百步。其間爲川爲路者一。爲澮爲道者九。爲洫爲凃者百。爲溝爲畛者千。爲遂爲徑者萬。此鄕遂之制也。

九夫爲一井。井方一里。井間有溝。長廣同鄕遂制。下同。四井爲邑。方二里。四邑爲丘。方四里十六井。邑丘之屬。相連比以出田稅。溝洫爲除水害。四丘爲甸。六十四井。甸方八里。旁加一里爲一成。成間有洫。其地百井。爲九百夫而方十里。成中容一甸方八里六十四井。五百七十六夫出田稅。緣一里三十六井。三百二十四夫治洫。四甸卽四成之地。爲縣方二十里。四縣爲都。方四十里。一千六百井。四都方八十里。六千四百井。旁加十里爲一同。同間有澮。其地萬井。爲九萬夫而方百里。同中容四都六十四成。八十里四千九十六井。三萬六千八百六十四夫出田稅。二千三百四井。二萬七百三十六夫治洫。緣邊十里三千六百井。三萬二千四百夫治澮。百里之間。爲澮者一。爲洫者百。爲溝者萬。此都鄙之制也。盖井田之法。成於一井而備於一同矣。通利田間之水。一畒之間廣尺深尺曰畎。一夫之間廣二尺曰遂。一井之間廣四尺曰溝。一成之間廣八尺深八尺曰洫。一同之間廣二尋深二仞曰澮。詩云南東其畒。或南其畝。或東其畒。順地而趨水也。以南圖之則遂從溝橫。洫從澮橫。東畒反是。以小而注大。以高而臨深。無壅遏之患矣。且徑而通畛。畛而通凃。凃而通道。道而通路。無蹊田之害矣。

大抵鄕遂。用夏之貢法。稅夫而無公田。使什自賦一。都鄙用殷之助法。不稅而制公田。收公田所入。公田之制。每一井八家共之。一夫一婦各受私田百畒。又取中央公田各十畒。通爲八百八十畒。公田中所餘二十畒。以爲廬舍。八家所分。各得二畒半。以爲治田時所居地。八家之人。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而死徙無出鄕矣。田制旣均。民産旣定然後。賦稅之政起焉。

人有賦而田有稅。賦口率出泉也。稅公田什一及工商衡虞之入也。賦共車馬甲兵士徒之役。充實府庫賜予之用。稅給郊社宗廟百神之祀。天子奉養百官祿食庶事之費。無急征無橫斂。而民安堵矣。且有司稼之官。觀年之上下而出斂法。司徒之職。視年之凶荒而行賑政。官有補助之令。里有賙救之義。故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育妻子。養生喪死。無憾矣。又視其惰農而施罰焉。宅不毛者不樹桑麻有里布。罰以一里二十五家之泉。田不耕者出屋粟。罰以一屋三家之稅粟。不畜者祭無牲。不耕者祭無盛。不樹者無椁。不蠶者不帛。不績者不衰。皆所以耻不勉也。

民受五畒之宅。二畒半在野者爲廬。二畒半在邑者爲里。春令民畢出於野。其詩曰。同我婦子。饁彼南畝。田畯至喜。冬則畢入於邑。其詩曰。嗟我婦子。曰爲改歲。入此室處。春秋出民閭胥。平朝坐於左塾。比長坐於右塾。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入者必持薪樵。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挈。冬民旣入。婦人同巷相從。夜績女功。一月得四十五日。必相從者。所以省費燎火。同巧拙而合習俗也。男女有不得其所者。相與歌詠。以言其情。每歲孟春。羣居者將散。行人振木鐸徇于路。採詩獻之。太師比其音律。以聞於天子。故王者不窺牗戶而知天下。此先王制土處民之大畧也。

於是而無曠土無游民。食節事時。民咸安其居。樂事勸功。尊君親上。而學校可興矣。家有塾一閭之所居黨有庠。州有序國有學。民年八歲入小學。學六甲四方五行書計之事。始知室家長幼之節。十五入大學。學先王禮樂而知朝廷君臣之禮。其有秀異者。移于鄕學。鄕學之秀異者。移于國學。至年四十。命之爵。中間自有二十五年學。此人材之所以盛。而國有以寧之美矣。

因鄕遂之制而制六軍焉。郊內置六鄕之民。五家爲比。五比爲閭。二十五家。四閭爲族。百家。五族爲黨。五百家。五黨爲州。二千五百家。五州爲鄕。一鄕爲萬二千五百家。六鄕凡七萬五千家。郊外置六遂之民。五家爲鄰。五鄰爲里。二十五家。四里爲酇。百家。五酇爲鄙。五百家。五鄙爲縣。二千五百家。五縣爲遂。一遂爲萬二千五百家。六遂凡七萬五千家。天子六軍之制。盖出於此矣。五人爲伍。比鄰之所出也。五伍爲兩。二十五人。閭里之所出也。四兩爲卒。百人。族酇之所出也。五卒爲旅。五百人。黨鄙之所出也。五旅爲師。二千五百人。州縣之所出也。五師爲軍。一軍爲萬二千五百人。鄕遂之所出也。六軍凡七萬五千人。凡起徒役。無過家一人。天子之國。郊內有六鄕之六軍。郊外有六遂之六軍。鄕爲正而遂爲副。郊甸之內。已有軍十五萬人矣。大國有三軍。則三鄕三遂之所出也。費誓所謂三郊三遂是也。次國二軍則二鄕二遂之所出也。小國一軍則一鄕一遂之所出也。此皆先王因農事而定軍令者也。欲其恩足相恤。義足相救。服容相別。音聲相識。而無乖離之患矣。

因井田而制軍賦焉。四井爲邑。四邑爲丘。丘十六井。戎馬一匹。牛三頭。四丘爲甸。甸六十四井。戎馬四匹。牛十二頭。兵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干戈備具。卿大夫采地之大者。一同方百里。提封萬井。除山川阬塹城池邑居園囿街路三千六百井。定出賦六千四百井。戎馬四百匹。兵車百乘。是謂百乘之家。諸侯之大者。十同爲封。封方三百一十六里。提封十萬井。定出賦六萬四千井。戎馬四千匹。兵車千乘。是謂千乘之家。天子圻方千里。提封百萬井。定出賦六十四萬井。戎馬四萬匹。兵車萬乘。戎馬車徒干戈素具。春振旅以蒐。夏茇舍以苗。秋治兵以獮。冬大閱而狩。於農隙以講事焉。五國爲屬。屬有長。十國有連。連有帥。三十國爲卒。卒有正。二百一十國爲州。州有牧。連師比年簡車。卒正三年簡徒。州牧五年大簡輿徒。此先王爲國立武足兵之大略也。

雜卦說庚午[编辑]

雜卦。惟乾坤咸恒不雜。餘皆雜之者何也。乾坤爲氣化之始而居上篇之首。咸恒爲形化之始而居下篇之首。爲衆卦之綱領故不雜。而餘卦爲用故雜之。雜之而後。易道之妙用不窮。尤顯矣。序卦。乾坤歷十卦而換體相對。得否泰。否泰乾坤之用也。咸恒歷十卦而亦換體相對。得損益。損益咸恒之用也。然則否泰與損益相換矣。八純卦。乾坤爲衆卦之父母。而爲之體則不可動。而六子爲用。周流相通則其變宜矣。乾坤坎離四正卦居上篇。震艮兌巽四隅卦居下篇。序卦之序也。今以坎離易震艮兌巽而換置之。坎離只爲二卦。而不足當四卦之數。故以大過頤之肖坎離而與之互換矣。餘十二卦。以序卦之次對言。則萃升與大有同人換。晉明夷與小畜履換。井困與需訟換。其序不可亂矣。他卦許多。而必以萃升以下十二卦相換者何也。乾坤爲衆卦之主。而六子從乾坤者也。以上下篇分屬乾坤。則乾當屬乎上。坤當屬乎下。而六子之從乾坤換居二篇者。天地相交之義也。是以序卦。豫長男從母也。比中男從母也。剝少男從母也。上篇自存故不動。觀長女從母也。上篇自存故亦不動。晉中女從母也。萃少女從母也。二卦從下篇而來。小畜長女從父也。大有中女從父也。二卦從上篇而來。夬少女從父也。下篇自存故不動。大壯長男從父也。下篇自存故亦不動。需中男從父也。從上篇而來。大畜爲少男從父之卦。而不動者何也。艮體靜而當畜止之時。不動也。二篇諸卦。皆上雜下雜。而艮體不雜。其義可見。曰然則損艮頤之變易何也。損與否泰換。當損益之時。非動不可。艮隨震而動。頤隨大過而動。且以坎雖易。震艮兌巽。則其勢不得不換矣。其餘升明夷同人履訟。皆隨本卦之反對而動。無他義。盖易卦專以反對而成故也。井困非從母之卦。而又居上者何也。雜卦雖名曰雜。其上篇必欲準序卦上篇之數。丅篇亦然。故今取二卦。移于上篇之末。以足三十卦之數。而其取井者。井之卦辭曰。往來井井。以其有周流不滯之義耳。乾坤雖不變。而乾坤合體爲否泰。反居下篇。咸恒雖不變。而咸恒分體而爲震艮兌巽。反居上篇。則乾坤咸恒。亦未嘗不變。其義亦妙。損益次于震艮者。一動一靜而損益生焉。否泰次于睽家人者。一踈一親而否泰形焉。推此以求之。則其相次之序。亦有可言者矣。其他卦雖不動。而其反對之耦相換序卦師比。此云比師之類。者。上篇八卦。下篇二十二卦。不換者上篇二十二卦。下篇十二卦。亦有意義而不可推究。其或拘於韻語而然歟。下篇否泰以下。較上篇損益以下。其次序每不及一位而差之。此亦有義而不可知也。

雜卦後說辛未[编辑]

雜卦卦次。更有所疑。朱子解經。凡有錯誤。皆刊正。如孝經大學之類是也。至雜卦大過以下八卦。不以反對成文。與上例不同。故只曰未詳何義。不爲之改定。若使心下十分無疑。不待蔡氏之言而經文歸正矣。凡讀經。若以己見之不合。而輒加刪定。則弊將何勝。易之爲書。其例不一。聖人別著雜卦一篇。以著其不可爲典要之義。序卦六十四卦。大抵皆反對。故雜卦所取。亦皆反對。而至末八卦。又非其例。則聖人之意。若曰卦雖反對。而亦有不反對之例。是所謂不可爲典要者也。然則大過以下八卦所取。取何例也。聖人於繫辭曰。雜物撰德。非其中爻不備。中爻者互體也。大過等八卦。胡氏互體之說是也。以序卦考之。乾坤爲衆卦之首。旣未濟居衆卦之末。故大過等八卦。皆取互體之乾坤旣未濟。以著易卦之終始。大過姤皆互乾。是重乾爲諸卦之父也。漸互未濟。頤互坤。是以中女中男而從母也。旣濟互未濟。歸妹互旣濟。是中男中女相配也。未濟互旣濟。夬互乾。是以中男中女而從父也。乾多而坤少者。是易之扶陽而抑陰者。其意亦微矣。以言其相序之義。則初變而乾再見者。以陽卦爲主也。再變而未濟從坤者。至此而坤始見。與乾和而乾坤始和。事多未濟也。三變而成未濟旣濟者。凡事從未濟而至旣濟也。四變而旣濟從乾者。凡事事皆濟而與乾合德。歸功於乾。易之能事。至此畢矣。坎离者。天一地二。氣化之首。而爲乾坤之用。人物之生。莫不禀是而育焉。故易卦最重坎离。序卦上篇。以坎离終焉。下篇以旣未濟終焉。以示其歸重之意。而雜卦之以旣未濟與乾坤並稱于末者。其意同矣。剝復互坤而不取於此。則固是抑陰之義。至於睽家人皆互旣未濟。而亦不取于此者何也。聖人旣於上篇取三十卦。下篇又取二十六卦。以明反對相雜之義。取其中八卦。又以明其反對之外。亦有互體之例。睽下四卦之不取者。旣取旣濟歸妹。則於此不必復取而然也。

安分說辛未[编辑]

天地生人。有淸濁厚薄淳漓之不同。而貧富貴賤壽夭之異。禀於是而分之名起焉。分者限量之稱。譬之分土。西入一步則秦。東入一步則齊。一步之地。或思踰焉。則是濫也非分也。譬之列爵。進而一位則公。上而一位則王。一位之地。或思過焉。則是僭也非分也。人之心。誰不欲富欲貴欲壽。而不能人人而然者。分定故也。人之心。誰不惡貧惡賤惡夭。而不能人人而免者。分定故也。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孟子曰。夭壽不貳。脩身而俟之。所以立命也。此安分之說也。易兼山之大象曰。君子以。思不出其位。中庸曰。君子素位而行。位者分之所在也。不安其分而欲有所爲。逆天也悖道也。必不可成之事也。故君子順之而吉。小人違之而凶。夫千金之財。不謀而來。貪夫瞿焉。夜光之璧。無因而至。匹士按劒。非分故也。間有巧智之人。或能違道而有成。是所謂罔之生也。幸而免。君子不爲也。齊梁之君。位非不尊也。財非不足也。爭地而戰。殺人盈野。爭城而戰。殺人盈城。終焉國破而身僇者。不安其分故也。况以匹夫之微白手之家。而經營計較。惟利是趨。則安知無侮辱之來侵。患害之橫加乎。盈坎之水。增之而溢。坎爲水之分也。滿彀之弓。引之而折。彀爲弓之分也。分之於人。已有素定。稍涉私意。菑害幷至。邵子曰。安分身無辱。旨哉言乎。噫。王公貴人之分。吾不敢言之。至如吾人之分。則亦嘗知之矣。簞瓢樂道。顔子之分也。忍飢讀書。蔡氏之分也。道與書。固士之有。而樂而讀之。卽其分也。古人曰。希驥之馬。亦驥之馬也。希顔之人。亦顔之人也。苟能爲之。今人可爲古人矣。余以虛名窃祿京師。嘗有分外之憂。書以自警。從弟祜之歸。輒相示之。亦愛莫助之之意也。

城制說癸酉[编辑]

按城制有甕城有雉城。有羊馬墻有濠塹。備此而後。可以成城矣。甕者擁也。所以擁蔽城門。其形如甕然也。賊之攻城。必先城門。門無所蔽。則數萬之衆。投一束薪。頃刻之間。可與城齊。乘風縱火。門鐵鎔化。譙樓焚毁。將何以禦敵乎。爲是之懼。設甕城以蔽之。甕城左右。設門以通人馬。此甕城之制也。雉形如凸字。附元城而築之。兩雉相距。要使矢力相及。上安火器弓箭鍋釜等屬。所謂砲樓也。然則賊不得肉薄以登城矣。十里之城。不過數十砲樓。樓上容壯士數十人。則守堞之卒雖單弱。而可以無憂矣。趙藝祖筆塗趙韓王城圖。不使端直。金粘沒喝一見汴城。謂易攻。盖其形端直如堵墻故也。故城制必欲屈曲。若山城岡巒回互。自相掩護。雖無雉城。可以應救。若城形端直處。則必設雉城。以救薄城之患。此雉城之所以不可無也。羊馬墻者。甕城外量地設置。或以土石。或以木柵。其高不過蔽護羊馬而爲名也。土石易崩。木柵易朽。不若植生木之爲愈也。生木中橡櫟易長。其性且堅。占地一畒之廣。環城而種之。不數年。長過丈餘。必使左右交結。任其自長。則成一藩籬。而其固十倍於石城。昔唐王式至交趾。樹芀木爲柵。芀櫟屬也。其法似必如是矣。墻外又設塹。塹上通路處設板橋。名弔橋。賊至則撤去。城制大抵如此矣。若其城中制置之䂓。則城門內有大路。路左右。列置閭閻。而使之堅築墻垣。量去百餘步爲一闀。闀築小塢。上設砲樓。不幸城陷。賊衆擁入城。左右諸闀砲樓上夾擊之。亦可以殺賊成功矣。平時闀內居民。皆從闀門出入。闀民輪直。晨夕啓閉。亦可爲止盜之要法矣。我國城制。皆失其宜。故推演古法而爲之說。

邊防種樹說癸酉[编辑]

壁揭西北兩界圖而觀之。畢竟爲彼所呑無疑矣。假使國家選才鍊兵。內脩外攘。雖得其宜。固邊待暴之策。不可闕也。設障塞築墩堡。非但勞民。彼必嘖言。宋明之時。邊防穿馬坑。種楡柳以禦其衝突。然而終不如種樹成柵之爲妙矣。種樹又費力。就山郡拾橡櫟實種之。西自義州。東至慶源千有餘里各鎭堡。邊將在在布列。宜令此輩相沿邊便宜之地。廣則數百步。長則各有分標。令與土卒種植。勤慢有賞罰。惟以密植爲意。不過費一二年之功而盡種矣。過四五年後。嫩條茁長過數丈。使之左右交互。重重疊疊。如笆子樣。自此以後。任其自長。欝如一城。又於其內。以土高築。木根至于丈餘。作土城。至數十年之久。羣木皆盛密比。無容足之地。迨木未長之時。而中開小徑回回曲曲。只通我人。而使外人不知其所由可矣。或數百步間。設堡以守之。雖使敵入。必不能長驅。斧斫不可。火焚不可。欲入而不可得矣。唐宣宗時。王式守雲南。以芀木爲柵。南詔攻之累年不拔。芀櫟類也。此又已驗者。盛京志。寧古塔在虎兒哈河之傍。種松爲城。中實以土。與此大同矣。此事實易爲力。而亦不爲敵人所覺。當一試無疑耳。

東國地界說戊寅[编辑]

我東惟三面環海。西北阻險。其實四面受敵之國也。以海道言之。與倭相接。東南沿海。最爲迫近。其對馬,一歧,玉藍,平戶等島及西海九國之地。皆風帆半日一日二三日程。其隱歧,伯耆諸州。與江原東海。亦不過三四日程也。若失其和。則三方沿海。皆受其害。西海一面。不惟倭患。自昔每以海浪爲憂。又若中國生釁。則水陸俱至。自登萊淮浙。揚帆而來。漢魏隋唐之事可鑑也。然而東西南各至海爲界。無疆域之爭。至若西北面。連陸地接山戎。且通中國。故得失無常。究本而論之。則遼地半壁。烏喇以南。皆我地也。而隋唐宋之際。渤海,契丹,完顔雜種代興。地界漸縮。惜乎。新羅文武以後。皆無遠慮。幷濟平麗。志願已足。不能收復句麗舊疆。使渤海坐大。後來麗祖絶遼。意亦非偶。而不幸薨逝。後王雖能繼志。不過西以鴨綠爲限。北以豆滿爲界。而不能窺遼東一步之地矣。至聖朝龍興。請號皇朝。欲以和寧。和寧者。永興別號也。聖祖初封和寧伯。凡國號不惟以其封爵之號。北土是胚胎日月之地。故聖意所在。盖欲幷呑。以是請號也。夷虜漸盛。先春舊疆。亦不得保。而德安二陵。淪在異域。豆滿鴨綠。作一大鐵限。此有志之士所以長吁短歎者也。以今兵力。無論於復箕高之故域。恢穆翼之舊居。當多識舊事。明其界限。爲自彊之道而已。嘗聞肅廟壬辰。穆克登來定疆界時。當以分界江爲限。分界在豆滿之北。其名分界。盖爲彼此之界。而不能審覈。公然棄數百里之地。至今北方之人。多以爲恨。當時主事者。不得辭其責云。然王者之治。務德不務地。則此係小事。所大憂者。若中國有變。如完顔之南遷。則遼瀋一帶。亦有自立而雄張者。如公孫慕容大氏,東眞之屬是耳。句麗當彊盛之時。故不被二氏之患。新羅遼遠。大氏方經營門內。故只失浿北之地。高麗則有蒙古之援。故東眞不能大創於我矣。若如元順帝之北走本窟。則興京烏喇以東數千里之地。亦足以自王。壤界接連。而貢之以舊禮。則利害尤甚。從此而疆界之爭起矣。內叛之釁生矣。蕭遜寧之來覓句麗舊境。明太祖之將立鐵嶺衛。若無徐煕,朴宜中善對。則幾乎不保矣。趙暉以雙城叛。韓恂以義州叛。若不托迹大國。義同內服。則終焉失之而已矣。且天下多事。冦賊縱橫。海東一域。常爲逃命之所。戰國之末。韓人渡海。立國三韓。燕之亂。衛滿東來而箕氏亡。大氏滅。餘衆數萬。悉投於我。而彼弱我彊。故不能襲衛氏之故智。契丹之亡。金始,金山等。亦歸于我。責以舊日臣事之禮。大肆創掠。其勢又異於渤海。但有蒙古東眞起其近地。故藉而掃平。乃顔叛元而被擒。餘黨哈丹又東奔剽掠。亦賴元平定。元之亡。納哈出大入北界。紅巾賊逃亂。東國此時無大國之援。勢甚汲汲。而幸賴我太祖之神武。三元帥之用力。終能底定。大明之亡。我國亦先受兵。自古以來。天下用兵。常在東北。而我東被禍之由。前轍昭然。觀於此則海防邊禦之策。籌國之士。當加之意爾。

倭國地勢說戊寅[编辑]

日本處我東海之東。其地起自女眞黑龍江之東南。逶迤橫亘。至其西界赤間關爲地盡處。與我慶尙道之東海諸邑。東西相直。又其西海九州之地。自爲一大島。其最西薩摩州。與我之全慶間海道。南北相直。而又其東南則琉球也。東西四千餘里。南北八百餘里。自其東北至西南。環抱我國。所謂對馬,一歧二島。自東萊通倭捷路也。據利泰西萬國圖。其國之東。卽大東洋。洋外雖有諸夷。皆絶海數萬里。非兵謀所及。惟其西界一隅。與我最近。中國及南蠻諸國。則皆過我南海而相通焉。設有外兵欲伐其國。必由其西界而入。諸島環列。港口甚狹。彼若以數百艘橫截之。則其勢無奈何矣。是故倭人言自古不受外侮。盖其地勢然也。然余嘗觀其國地圖。參以古史。其所謂陸奧州。卽其東北地頭也。有沮洳海三百里。過此則女眞地也。又與我北道甚近。故秀吉用兵。欲渡此。多具竹笆子。布之以渡而未果云。見金東溟海槎錄。則亦必有難處之端而然也。倭人言北海風高。故秀吉不從我北道而來。此說亦或然也。非以此海之不可渡而止也。若云不可渡。則後漢時。鮮卑檀石槐渡海。捕倭戶千餘。使之漁採。以供軍實。丘瓊山大學衍義補。以爲慕客廆事。恐誤。且萬曆庚寅。唐人在鍾城調兵。倭人聞知其事。見芝峯類說。仁祖甲申歲。漂倭十五人。自盛京而至。盖自女眞也。春地轉來也。以此觀之。則女眞之與倭接近。可知矣。然而所可疑者。元之東征。宜修此道而未聞焉。是必鹵莽未考之致也。倭人置鎭守府於陸奧州之東海上。屯以重兵。又於陸奧,出羽二州。置按察使以領之。盖慮女眞及蝦蛦也。蝦蛦者。自陸奧州之平和泉。至夷海上三百里。其地廣漠無際。地産文魚貂皮等物。山戎自成聚落。其道路通行處。爲倭東北道五十四郡之地。亦一大島也。見姜沆看羊錄。雖服屬于倭。而倭爲深慮。故關白居東都江戶。自稱征夷大將軍。留鎭之夷。必指蝦蛦而言也。又於西海道之筑前州。置太宰府。統西方軍兵。盖爲我國及琉球等諸蠻中國之來侵而設也。其禦侮制置之法。可謂得其道矣。然而天下之事變無常。蠻夷之盛衰有時。設有如檀石槐者興於北方。蝦蛦乘釁搆禍中國。更爲元世祖之擧我國兵力。又能如新羅渡海擊倭之時。而其國中東武西京之相爲仇敵久矣。關白在東都江戶。主武事。倭皇在西都倭京。主文事。自倭皇失位。關白專政以後。兩都仇視。而力弱不敢動云。亦豈無忠臣義士積憤含痛。欲復僞皇之位而不得者乎。苟使我得天而得人。內治有餘。外攘不難。知彼知己。十分料量。始以尺書告關白。以君臣大義。使之釋權復位。彼必駭然。擧國洶洶。又傳檄九州。又傳檄其國中。其國之相從者。亦且半之。討其罪而正其名。是亦天下之義擧。而所謂一勞而永逸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