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鐔津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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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十八 鐔津文集 卷第十九
宋 釋契嵩 撰 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弘治十二年刊本
卷第二十

鐔津文集卷苐十九

     藤州鐔津東山沙門 契嵩 撰

  非韓下

   苐十四

韓子為贈絳州刺史馬彚之行状曰司徒公之薨

也刺臂血書佛經千餘言期以報徳又曰其居䘮

有過人行又曰愈既世通家詳聞其世系事業従

少府請掇其大者為行状託立言之君子而圖其

不朽焉馬彚者盖北平郡王司徒馬遂之長子也

司徒公之薨者乃其在父之䘮也刺臂出血書佛

經者在韓子當辯乃従而稱之韓子殆始識知乎

經歟夫父母之徳昊天罔極而孰可報之今曰

期以報徳韓子其乃知佛之法有𠩄至乎曰其居

䘮有過人行是亦髙其能行佛之事也曰掇其大

者以為行状託立言之君子而圖其不朽焉者韓

子亦欲人皆勸而従事于佛乎吾考韓子為行状

時其年巳三十四五立朝近作愽士御史矣韓子

自謂素讀書著文其楊墨釋老之學無𠩄入其心

至此乃善彚為佛氏之事豈韓子既壮精神明盛

始見道理廼覺佛說之為至耶其後之雖稍辯佛

如辨佛骨事也将外專儒以護其名而内終黙重其道妙

乎不然何徹至老以道理與大顛相善之殷勤而

如彼也夫佛乃人之至本者也其可毀乎毀之適

足以自損扵佛何𠩄傷也雖然原道先擯佛何其

太過而行状推佛何其專也歟韓子固亦不恒其

徳矣注韓子為進學觧謂其陽斥佛老矣故其作原道最在前

   苐十五

余讀唐書見其為韓子與李紳争臺參移牒徃来

論臺府事軆而見愈之性愎訐言詞不遜大喧物

論及眡韓子論京尹不臺參荅友人書而其氣躁

言厲争之也噫韓李皆唐之名臣何其行事之際

乃若此唐之典故御史䑓則掌持邦國刑憲典章

以肅正其朝廷也京兆府雖𠩄管神州畿縣其實

乃一大州牧之事軆耳以其臺府較則臺重於府

矣韓乃兼御史大夫李正中丞然大夫固髙扵中

丞而韓李互有其輕重也此𠩄以彂其諍端矣韓

子見㡬𥘉當避而譲之可也不然姑従朝廷之舊

儀何乃使之輙争春秋時滕侯薛侯朝魯而争長

孔子惡其無禮書之遺左丘明而彂其㣲旨聖人

豈不因前而戒後乎紳愈縦不䏻見㡬稍悟豈不

念春秋之法而懼之耶然李氏吾不論也韓子自

謂專儒毅然欲為聖人之徒是亦知儒有爵位相

先者乆相待逺相致者在醜夷不争者又曰君子

矜而不争者韓子與公垂平生相善始公垂舉進

士時韓子乃以書稱其才而薦諸陸貟外者及此

正可推譲以頋前好乃反争之喧譁于朝廷而韓

子儒之行何有故舊之道安在使後學當何以取

法假令朝廷優扵韓子詔獨免其臺參韓子自當

以不敢虧朝廷之令式固宜譲苐恭其禮貌日趨

扵臺參彼李紳識者豈不媿且伏也彼欲嫁禍于

二人者豈不沮其姦計而自悔豈不歸厚徳稱長

者扵韓子耶是豈獨當時感媿乎逢吉而已矣亦

垂于後世士大夫之法也惜乎不能行諸以成就

其徳豈韓子力不足而識不至耶昔㢘頗不伏其

位居藺相如之下宣言欲辱之而相如至每朝時

甞稱疾不欲與頗争列余甞愛相如有器識臨事

守大軆太史公謂退譲頗名重丘山宜其有重名

也較此其賢扵韓子逺矣漢孝景之時竇嬰與田

蚡交毀而相争朝既出而武安侯怒御史大夫韓

國不專助已安國因責蚡曰夫魏其毀君君當

免冠觧印綬而歸可曰臣幸得待罪固非其任魏

其言皆是也如此則上必多君有譲徳今人毀君

君亦毀之譬如賈竪女子争言何其無大軆也韓

子當時雖幸無御史之責今其垂之史書而取

萬世之識者其又甚扵安國之譲也慎之哉慎之

   苐十六

韓子為鱷魚文與魚而告之世謂鱷魚因之而逝

吾以為不然鱷魚乃昆蟲無知之物者也豈䏻辨

韓子之文耶然使韓子有誠必䏻感動扵物以誠

即巳何必文乎文者聖人𠩄以待人者也遺蟲魚

以文不亦賤乎人㦲文之其人猶有𠩄不知况昆

蟲歟謂鱷魚去之吾恐其未然唐書雖稱之亦史

氏之不辨也

   苐十七

韓子與孟簡尚書書曰来示云有人傳愈近少奉

釋氏者傳者之妄也潮州時有一老僧號大顛頗

聦明識道理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

亂要自以為難得因與徃来及𥙊神至海上遂造

其廬及来𡊮州留衣與之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

法求福田利益也噫韓子雖強為之言務欲自掩

豈覺其言愈多而其迹愈見韓子謂大顛實䏻外

形骸而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也者韓子雖謂

人情且𠇍亦何免巳信其法也矣夫佛敎至論乎

福田利益者正以順理為福得性如法不為外物

𠩄惑為最利益也韓子與大顛游其預談理論性

巳厠其福田利益矣韓子何不思以為感乃復云

云吾少時讀大顛禪師書見其謂韓子甞問大顛

曰云何為道大顛即黙然良乆韓子未及諭㫖其

弟子三平者遂撃其牀大顛頋謂三平何為三平

曰先以定動後以智㧞韓子即曰愈雖問道扵師

乃在此上人䖏得入遂拜之以斯驗韓子𠩄謂以

理自勝者是也韓子雖巧說多端欲護其儒名亦

何以逃識者之𠩄見笑耶大凡事不知即巳不信

即休烏有知其道之如此信其徒之如是而反排

其師忍毀其法君子䖏心豈當然乎大顛者佛之

弟子也佛者大顛之師也夫弟子之道固従其師

之𠩄得也韓子善其弟子之道而必斥其師猶重

人子孫之義方而輕其祖禰孰謂韓子知禮乎又

曰積善積惡殃慶各自以其𩔖至何有去聖人之

道捨先王之法而従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此韓

子未之思也夫聖人之道善而已矣先王之法治

而已矣佛以五戒勸世豈欲其亂耶佛以十善導

人豈欲其惡乎書曰為善不同同歸于治是豈不

然㦲若其教人觧情妄捐󠄂身世修潔乎神明此乃

吾佛大聖人之大觀治其大患以神道設教者也

其為善抑又至矣深矣廣大悉備矣不可以丗道

輙較也孔子曰君子之扵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

義之與比義也者理也謂君子理當即與不專此

不蔑彼韓子徒見佛教之迹不睹乎佛教聖人之

所以為敎之理宜其苟排佛老也文中子曰觀極

讜議知佛敎可以一矣此固韓子之不知也又曰

且彼佛者果何人㦲其行事𩔖君子耶小人耶若

君子也必不妄加禍扵守道之人如小人也其身

已死其鬼不靈云云此乃韓子疑之之甚也既未

决其𩔖君子小人烏可輙便毀佛耶其閭巷凡庸

之人最為無識欲相詬辱也猶知先探彼𠩄短果

可罵者乃始罵而揚之今韓子疑佛未辨其𩔖君

子之長小人之短便酷詆之不亦𭧂而妄乎哉㡬

不若彼閭巷之人為意之審也謂佛為大聖人猶

不𠯁以盡佛况君子小人耶雖古今愚鄙之人皆

知佛非可𩔖夫君子小人而韓子獨以君子小人

𩔖佛又况疑之而自不决乎誠可笑也又曰天地

神祗昭布森列非可誣也又肯令其鬼行胷臆作

威福扵其間㦲夫天地神祇誠不可誣固如韓子

之言但其欲頼天地神祇不令鬼作威福此又韓

子識理不至也苟自知其𠩄知詣理理當斥斥之

理不當斥則不斥知明則不待外助理當則天地

自順吾軰扵事是非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特資此矣不𩔖韓子外

引神祇以為呪矣而頼之也易曰先天而天弗違

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况扵人乎况扵鬼神乎

韓子之徒何甞彷彿見乎聖人之心耶劉昀唐書

謂韓軰抵排佛老於道未弘誠不私也史臣之是

非不謬也矣

   苐十八

昔陽城以䖏士𬒳詔遷諌議大夫乆之其諌争未

見衆皆以虗名譏城謂其忝也而韓子遂作諌臣

論非之其意亦以城既䖏諌官而使天下不聞其

諌争之言豈有道之士𠩄為乎逮城出守道州以

善政聞而韓子為序送太學生何堅還城之州又

特賢城𠩄治為有道之國特比漢之黄覇為頴川

時感鳳鳥集鳴之賀余小時眎此二說恠韓子議

論不定而是非相反夫是必是之非必非之何其

前後混惑如此古今𠩄論謂聖賢正以其䏻知人

扵未名之間見事扵未然之時也昔王濬有大志

其未效之時人皆笑之唯羊叔子謂其必堪大事

而善待之而濬果立功扵𣈆唐征淮西之時李光

顔𥘉碌碌扵行伍人未之識獨裴中立稱其才扵

憲宗不數日奏光顔能大破賊兵晋時戴睎少有

才恵人皆許以有逺致唯嵇侍中謂其必不成器

其後睎果以無行𬒳斥故唐𣈆書稱其知人而嵇

羊裴𣈆公三君子之美灼灼然照萬世矣韓子賢

者其識鍳人物固宜如此也使賢城果賢方其諌

争未有𠩄聞之時韓子當推之以質衆人之相譏

豈前既不賢其後因時之𠩄羙而随又賢之(⿱艹石)

則韓子稱其有道無道是皆囙人乃尓豈韓子䏻

自知之耶余眎唐書見陽子素君子人也非其賢

為太守而不賢扵諌官乃韓子自不知陽耳韓子

謂亢宗居諌官之職而欲守䖏士之志乃引易蠱

之上九與蹇之六二交辭以折其行事此陽氏居

官自有王臣謇謇之意而韓子不見按唐書正

元之𥘉諌官紛紜競言事細碎者無不聞逹天

子益厭苦之然當此亢宗自山林以有道詔為諌

列固宜相時而發烏可如他諌臣斷斷遽騁口舌

以重人主厭惡詳亢宗在官而人不見其諌争者

非不言也盖用禮五諌之義而其𠩄𤼵㣲直自有

次序不可得而輙見其五諌也者曰諷曰順曰闚

曰指曰䧟也諷諌者謂知禍患之萌而諷告之也

順諌者謂出詞遜順不逆君心闚諌者謂眎君顔

色而諫指諌者謂質⿰扌𭥍 -- 指其事而諌䧟諌者謂言國

之害而忘生爲君也然其事未至亡國大害於政

則未可以指䧟也⿰扌𭥍 -- 指䧟謂言直而氣厲⿲氵身攵怒扵人

主失身多而濟事少也魏文正曰臣願陛下使臣

爲良臣勿使臣爲忠臣忠臣縦殺身有直諌之名

而不益其事更彰君之惡若是則諷諌果優隠扵

直諌直諌豈不爲不得巳而用之耶故古之聖賢

多尚諷諌孔子曰吾従其諷諌乎禮曰爲人臣之

禮不顯諌又曰事君欲諌而不欲陳此豈不然乎

陽子盖如此之謂也及裴延齡輩用事邪人爲黨

傾覆宰相大害國政亢宗不得巳遂與王仲舒伏

閤下一䟽論其姦邪天子果怒欲加罪誅城㑹順

宗適在東宫觧救僅免然城諌争法經緊緩乃随

其事冝始城與其二弟日夕痛飲客苟有造城欲

問其𠩄以城知其意即坐客強之以酒醉客欲其

不暇𤼵語此𠯁見陽子居官其意有在雖尋常之

士亦可以揣知陽子之意韓子何其特昧而⿺辶䖏

論譊譊輙引尚書君陳之詞而曰若書𠩄謂則大

臣宰相者之事非陽子之𠩄宜行也是又韓子不

經(⿱艹石)君陳曰爾有嘉謨嘉猷則入告尓后于

内爾乃順之于外曰斯謨斯猷雍我后之徳也嗚

呼臣人咸若時惟良顯㦲其𠩄以嗚呼也者盖慨

歎凡臣扵人者咸皆順行此入告順外之道豈不

為良臣大能昭顯其君之徳也孔安國傳之亦然

也如此則入則諌其君出不使外人知者何獨在

大臣宰相者乃得行之耶陽子立朝為諌議大夫

其位豈甚下其官豈甚小入則諌出則不使人知

豈不宜其𠩄行孰謂不可耶夫諌争自古罕有得

其𠩄者漢之善諌者𡊮盎汲黯而言事尚忤觸人

主𠩄不䧟其身者頼文武賢主而納諌其後薛廣

徳朱雲劉輔輩激怒天子又其甚矣方陽氏之諌

争師經有法在韓子固當推之以效後世可也更

沮之謬論如此不亦易乎

   苐十九

韓子讀墨謂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

用不𠯁為孔墨及與孟簡書乃曰二帝三王群聖

之道大壞後之學者無𠩄尋遂以至扵今泯泯也

其禍出扵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韓子何其言

之反覆如此惑人而無凖也

   苐二十

韓子序送髙閒曰今閒師浮屠氏一死生觧外繆

是其為心必泊然無𠩄起其扵世必淡然無𠩄嗜

韓子為此說似知佛之法真奥有益人之性命焉

夫一死生者謂死猶生也生猶死也在理(⿱艹石)無其

生死者也旣見其理不死不生則其人不貪生不

惡死也夫觧外謬者自其性理之外男女情汚嗜

欲淫惑百端皆其謬妄也繆妄已𥼶死生既齊故

其人之性命乃潔静而得其至正者也老子曰清

静為天下正斯言似之夫性命既正豈必在閑輩

待其死而更生為聖神為大至人耶即當世自真

可為正人為至行既賢益賢不善必善而韓子不

須與閑之言其原道乃曰絶尓相生養之道以求

其𠩄謂清浄𡨜滅也夫清浄𡨜㓕者正謂導人齊

死生觧外繆妄情著之累耳以全夫性命之正者

也韓子為書不復顧前後乃⿺辶䖏作原道而後生末

學心不通理眎之以謂韓子之意止乎是也遂循

手迹以至終身昧其性命而斐然傲佛不識韓子

為言之不思也就使従閑而言自閑釋氏之𠩄由

非欲推其道為益於世或無道字意苟有益扵世而君

子何不稱之孔子曰大人不倡㳺言盖言無益扵

用而不言也謂韓子聖賢之徒安得為無益之言

耶将韓子雖謂文人扵道尚果有𠩄未至乎吾不

知也

   苐二十一

唐人余知古與歐陽生論文書謂近世韓子作原

道則崔豹荅牛享書作諱辯則張昭論舊名作毛

頴傳則𡊮㳤大蘭王九錫作送窮文則楊雄逐貧

賦作論佛骨表則劉晝諍齊王䟽雖依𠋣若此愚

未功過然余生論不𠯁校其是否其送窮文謂窮

鬼鬼盖委巷無稽自䛕韓子乃文此縦然如

鬼相睹何其怪乎韓遂託斯以自諭何取諭之

不祥也若韓子之智知學文知或之字與其文乃資鬼

而為之韓子豈自謂誠明人乎君子之言法言也

謂可以教人而君子乃言也不可以教人君子不

言也故孔子曰大人不倡㳺言韓子如此何以敎

人耶語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韓子果窮尤

宜以君子固守烏可輒取陋巷鄙語文以為𭟼耶

  苐二十二

韓子為歐陽詹哀辭謂詹事父母盡孝道仁扵妻

子又曰其扵慈孝最隆也而唐人黄璞傳詹謂其

以倡婦一動一作慟字而死而譏詹不孝乃引孟簡哭

詹詩曰後生莫沈迷沈迷䘮其真璞詹之鄊人也

評詹固冝詳矣檀弓曰文伯之䘮敬姜㩀牀而不

哭以文伯多得内人之情而嫌其曠禮也况以婦

人之死而遺其親之恨者也韓子稱詹之孝隆不

亦以𥝠其黨而自欺乎不亦不及敬姜之知禮乎

注詹之所以死者亦見扵太平廣記

   苐二十三

韓子為羅池廟碑而唐史非之宜非也其事神在

韓子當辯乃従神之而張其說何其好怪也語曰

子不語怪力亂神而韓子乃𠇍豈不與孔子相悖

   苐二十四

韓子爲毛頴傳而史非之書曰徳盛不狎侮又曰

玩人䘮徳玩物䘮志韓子非侮乎玩耶謂其徳乎

   苐二十五

韓子論佛骨表以古之帝王運𧙓興亡其年壽長

短校之謂無佛時其壽祚自長事佛則乃短指梁

武侯景之事謂其事佛求福廼更得禍以激動其

君也當南北朝時獨梁居江表垂五十年時稍小

康天子夀八十六歳其為福亦至矣春秋時殺其

君者謂有三十六彼君豈皆禍生於事佛乎韓子

不頋其福而專以禍而誣佛何其言之不公也自

古亂臣𥨸𤼵雖天地神祇而無如之何豈梁必免

耶此韓子未識乎福之𠩄以然也夫禍福報應者

善惡為之根本也佛之𠩄以教人脩福其正欲天

下以心為善而不欲其為惡也猶曽子曰人之好

善福雖未至去禍逺矣人之為惡凶雖未至去禍

近矣佛之意正𠇍但以三世而校其報施者曽氏

差不及佛言之逺也故其禍福之来自有前有後

未可以一世求苟以其夀祚之短謂事佛無效欲

人不必以佛法為則洪範以五福皇極敎人合極

則福而夀反極則禍而凶短折如漢之文景最為

有王之道何則孝文為天子𦆵二十三載年四十

七而死孝景即位方十六載年四十八而死其暦

數也皆未及一世其夀考也皆未及下夀豈謂孔

子𠩄說無驗而即不従其敎耶扵乎聖人為敎設

法皆欲世之為善而不為亂未必在其夀祚之短

長也韓子謂假如其身至今尚在奉國命来朝陛

下接之不過宣政一見禮賔一設賜衣一襲衞而

出境不令惑衆也况其身死巳乆枯朽之骨凶穢

之餘豈可直入宫禁云云此韓子蔑佛之太過也

佛雖非出於諸夏然其神靈叡智亦真古之聖人

也又安可㮣論其舍利與凡穢之骨同校也雖中

國之聖人如五帝三皇者孰有更千嵗而其骨不

朽况復其神竒殊異有以與世為祥為福耶此韓

子亦宜稍思而公論也昔有函孔子之履與王莾

之首骨者累世傳之至𣈆㤗熈之五載囙武庫火

遂燔之夫大善者莫若乎孔子之聖人也大惡者

(⿱艹石)乎王莾之不肖也前世存其迹而傳之盖示

不忘其大善也留誡其大惡也古今崇佛靈骨者

其意盖亦慕乎火善也若前𠩄謂不過禮賔一設

者是乃示其不知禮而待人無品也借令佛非聖

人固亦異乎異域之衆人者安可止以一衣一食

而禮之也昔季札由余入中國而中國者以賢人

之禮禮之彼季札由余苐丗之人耳未必如佛神

靈而不測者也生使其君待佛而不若乎季札由

余者也孔子曰事君欲諌不欲陳謂不可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君之

過于外也假或唐之天子以佛而為惡也韓子乃

當婉辭而密諌况其君未果為惡烏得訐激而𭧂

揚其事乎昔魏徴能諌不能忘其言書之以示史

官而識者少之馬周垂死命焚其表草曰管晏彰

君之過以求身後之名吾弗為也而君子賢之若

韓子之諌比魏徴則未必為當留其表使世得以

傳其為繆固又過於徴也而全君之羙不及馬周

之賢逺矣又况君之𠩄為未至為惡而𭧂表論之

乃見斥流放抑留其說以自彰其識智膚淺播極

醜于後世也嗚呼

   苐二十六

韓子上于頔書稱頔若有聖賢之言行乃曰信乎

其有徳且有言也乃引楊子雲言曰啇書灝灝爾

周書噩噩爾信乎其能灝灝而且噩噩也然與頔

列傳相反不亦䛕乎

   苐二十七

韓子斥潮州其女拏従之啇南層峰驛遂死其後

移𦵏韓子銘其壙恨其路死遂至罵佛因曰愈之

少為秋官言佛夷鬼其法亂治梁武事之卒有侯

景之敗可一掃刮絶去不宜爛漫夫華夏有佛古

今賢愚雖匹夫匹婦莫不皆知佛非鬼知其法不

教人為凶惡以亂政治而韓子獨以為SKchar亂治韓

女自斃何闗乎佛而韓子情泥私其女至乃戾古

今天下之人䙝酷乎不測之聖人誣毀其法尤甚

列子謂西方之人有聖者焉不治而不亂不言而

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非此謂三

王五帝三皇之言聖者也宋文帝謂其群臣何尚

之䓁曰佛制五戒十善(⿱艹石)使天下皆遵此化朕則

垂致太平韓子叢蔽而固不省此言也又其作詩

送澄觀而名之詞意忽慢如規誨俗子小生然澄

觀者似是乎清凉國師觀公謂詩詞有云皆言澄

觀雖僧徒公才吏用當今無又云借問經營本何

人道人澄觀名籍籍或云别自一澄觀者夫僧儒

扵其教名以道徳道徳尊故有天子而不名髙僧

唐之太宗以公稱玄奘是也傳曰盛徳之士不名

太宗豈用此法耶然春秋書名非善之之意也既

贈之詩特名呼而規刺之豈其宜乎縦非清凉國

師巳不當然果在觀公益不可也若觀法師者自

唐之代宗延禮問道至乎文宗乃為其七朝帝者

之師其道徳尊妙學識該通内外夀百有餘嵗當

其盛化之時料韓氏方後生小官豈敢以此詩贈

之是必韓子以觀公道望尊大當佛敎之徒冠首

假之為詩示其輕慢卑抑佛法之意氣而惑學者

趨尚之志耳非真贈觀者也韓子雖漫然不顧道

理可否横斥扵佛殊不知并其君與其本朝祖宗

而辱之也禮不敢齒君輅馬蹵其芻有罰見君之

几杖則起過君之車乘即下尊敬其君故也適韓

子乃特慢忽其君之師天子甞𠩄禮貌之者其扵

禮義何若也如徳宗皇帝誕聖莭賜輦延之内殿

談法廣敷新經帝時黙湛海印朗然大覺誡于群

臣曰朕之師言雅而簡詞典而富扇真風扵苐一

義天䏻以聖法清凉朕心仍以清凉賜為國師之

𭈹然法師道徳位貌若此尊嚴可侮而失禮君師

之徳義乎不唯無禮其君師與朝廷抑又𤼵乎後

生小子輕薄之心吾知而今而後天下不遵禮義

忽慢道徳之士其輕薄之風自韓子始也

   苐二十八

韓子荅崔立之書曰僕見險不䏻止動不得時顛

頓狼狽失其𠩄操持困不知變以辱扵再三君子

小人之𠩄憫笑以至云若都不可得猶将耕扵寛

閑之野釣扵𡨜寞之濵求國家之遺事考賢人哲

士之終始作唐之一經垂之扵無窮誅姦䛕扵既

死𤼵潜徳之幽光吁韓子𠩄謂作唐之一經過也

古之立書立言者雖一辭一句必始後世學者資

以為法其言不中則誤其學者周書武成出扵孔

子之筆序而定之其曰血流漂杵孟軻猶不取

非之謂其不當言而言之過也夫孔子作春秋六

藝之文尚不自謂為之經經特後儒尊先聖之

所作云𠇍昔楊雄作太玄經以准易故也而漢諸

儒非之比之吳楚僣號稱王者也今韓子輒言作

經何其易也使韓子徳如仲尼而果成其書猶宜

待他輩或後世尊之為經安得預自稱之雖其未

成比之楊雄亦以過僣矣其曰誅姦䛕扵既死發

潜徳之幽光者此乃善善惡惡褒貶之意盖韓子

銳志欲為之史耳及視其外集荅劉秀才論史書

乃反怯而不敢為而曰夫為史者不有人禍必有

天刑乃引孔子聖人作春秋辱扵魯衛陳宋齊楚

卒不遇而死齊太史兄弟畿盡左丘明紀春秋時

事以失明司馬遷作史刑誅班固瘦死陳夀起又

廢卒亦無𠩄至王隠謗退死扵家習鑿齒無一足

崔浩范曄亦族誅魏收天絶宋孝王誅死足下𠩄

稱呉兢亦不聞身貴而後有聞也一本止略引司馬𨗇范曄左丘

明䓁三人然以此為尤韓子何其勇扵空言而怯扵果

作可笑也成前𠩄謂顛頓狼狽失其𠩄操持而𤼵

斯狂妄耶

   苐二十九

韓子謫潮陽與方士毛于SKchar遇遂作毛仙翁十八

兄序謂于SKchar者察乎言不由乎孔聖道不猶乎老

荘敎而以恵性知人爵禄厚薄夀命長短𤼵言如

駛駟信乎異人也然兄言果有徴以至云即掃㕔

屋𠉀兄一日歡笑韓子乃信其說謂果若如兄言

即掃㕔屋𠋫兄者即以兄事之自列扵門人也當

此韓子何其不知命而易動如此也縦于SKchar之言

果驗如神在衆人當聴而竒之韓子自謂專儒頡

頑為聖賢之士固宜守聖人之道也語曰智者不

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此謂君子明故不惑知命

故不憂勇扵義故不懼子夏曰死生有命冨貴在

天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盖亦皆推乎聖

人性命之道無俟扵苟也烏得不顧此而輒如衆

人惑扵毛生乎韓子自顧為學聖賢之儒如何耶

苟其道不至安可以學聖賢自負乎韓子前作謝

自然詩而譏斥神仙異端者語句尤厲今方降為

郡乃自衰變動尤惑兄事仙翁異人帖帖然𩓑欲

伏為其門人掃洒㕔宇以𠉀之慿其言而望脫去

遷謫以酬其待用之志也中庸曰素患難行乎患

難素夷狄行乎夷狄韓子扵聖人中庸得無媿乎

   苐三十

余觀韓子之書見其不至若前之評者多矣始欲

悉取而辯之近聞蜀人有為書而非韓子者方傳

諸京師𠩄非謂有百端雖未睹乎蜀人之書吾益

言之𢙢與其相重姑巳劉旳唐書謂韓子其性偏

僻剛訐又曰扵道不弘吾考其書驗其𠩄為誠然

耳欲韓如古之聖賢従容中道固其不逮也宜乎

識者謂韓子苐文詞人耳夫文者𠩄以傳道也道

不至雖甚文奚用若韓子議論如此其道可謂至

乎而學者不復考之道理中否乃斐然徒效其文

而譏沮佛敎聖人太酷吾甞不平比欲従聖賢之

大公者辯而裁之以正夫天下之苟毀者而志未

果然今吾年巳五十者且鄰扵死矣是終不能尓

也吾之徒或萬一有賢者當今

天子明聖朝廷至公異日必提吾書貢而辯之其

亦不忝𠇍従事扵吾道也矣

鐔津文集卷苐十九

掲靣相斥罪音與弼同剛傲自用竒天子寰内地圻同

憤田封武安侯竇嬰封魏其侯洪武音學黨善言直言也峻深

鐃聲髙噪獰皃路車狼狽貝無前𠯁附狼

頡頏胡結下航飛而上曰頡飛而下曰頏玉篇作旳單倫切注日光也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