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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覌政要 (四部叢刊本)/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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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貞覌政要 卷二
唐 吳兢 撰 元 戈直集 論 景成化刊本
卷三

貞觀政要卷第二       戈直集論

  論任賢三     論求諌四

  論納諌五

   任賢第三凡八

    房玄齡 杜如晦 魏徴 王珪

    李靖  虞世南 李勣 馬周

房𤣥齡名喬以字顯父彦謙仕隋歴剌史𤣥齡少警敏通經史善屬文開皇中隋方盛宻白父曰

上無功徳徒以周近親妄誅殺亂嫡庻競僣侈終當滅亡父驚曰無妄言年十八舉進士授羽騎尉校讎

秘省侍郎髙孝基曰此郎當為國器恨不見其聳壑昻霄耳中原方亂慨然有憂天下之志既事秦王王

曰漢光武得鄧禹今我得𤣥齡猶禹也餘見下文齊州臨淄人也齊州今濟南路𨽻山

東臨淄縣名今属益都路初仕隋為隰城尉隰音習隰城今隰州𨽻河東唐制縣置尉

掌親理庻務分判衆曹割㫁追催𭣣率課調令之佐也坐事除名徙上郡太宗

徇地渭北渭水之北今陜西之地𤣥齡杖䇿謁於軍門太宗一

見便如舊識署渭北道行軍記室叅軍唐制掌軍府表啓書䟽之

𤣥齡既遇知已遂罄竭心力是時賊冦每平衆人競

求金寳𤣥齡獨先𭣣人物致之幕府及有謀臣猛将

與之潜相申結各致死力累授秦王府記室兼陜東

今河南等䖏大行臺考功郎中唐制掌百官功過善惡之職𤣥齡在

秦府十餘年恒典管記𨼆太子巢剌王以𤣥齡及杜

如晦詳見下章為太宗所親禮甚惡之惡烏去聲譛之髙祖

字叔由是與如晦並遭驅斥及𨼆太子将有變也太

宗召𤣥齡如晦令衣道士服令平聲衣去聲潜引入閤謀議

及事平太宗入春宫東宫也武徳九年月太宗初為皇太子擢拜太子

左庶子唐制東宫左春坊左庶子掌侍従賛相禮儀駮正啓奏之職貞觀元年

中書令唐制中書省之長掌佐天子執大政而緫判省事宰相也三年拜尚書左

㒒射監脩國史唐制史舘有監脩國史皆宰相兼領封梁國公實封一

千三百戸唐爵九等一曰王食邑萬户二曰郡王食邑五千户三曰國公食邑三千户四曰開

國郡公食邑二千户五曰開國縣公食邑千五百户六曰開國縣侯食邑千户七曰開國縣伯食七百户

八曰開國縣子食五百户九曰開國縣男食三百户此言千三百户者實封數也後倣此既緫任

百司䖍恭夙夜盡心竭節不欲一物失所聞人有善

若已有之明逹吏事飾以文學審定法令意在寛平

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已長格物随能𭣣叙無隔踈賤

論者稱為良相焉相去聲後同十三年加太子少師少去聲唐

制太子少師少傅少保掌曉三師徳行以諭皇太子奉觀三師之徳玄齡自以一居端

舜使禹宅百揆端揆者相位也十有五年頻抗表辭位優詔不許

十六年進拜司空唐制太尉司徒司空為三公佐天子理隂陽平邦國無所不統

緫朝政依舊監脩國史玄齡復以年老請致仕太宗

遣使謂曰國家久相任使相如一朝忽無良相

如失兩手公若筋力不衰無煩此讓自知衰謝當

更奏聞玄齡遂止按史傳玄齡抗表陳辭太宗遣使謂之曰昔留侯讓位竇融辭榮自

懼盈滿知進能退善自止足前代羙之公亦欲齊蹤徃哲實可嘉尚然國家乆相任使一朝忽無良相如

失兩手𤣥齡遂止太宗又嘗追思王業之艱難佐命之匡弼

乃作威鳯賦以自喻因賜𤣥齡其見稱𩔖如此按新舊唐

書皆曰太宗追思王業艱難佐命之力作威鳯賦以賜無忌俱載長孫無忌傳㕘之通鑑亦然政要作賜

𤣥齡未詳孰是愚謂其所紀姓名雖不同而太宗眷命功臣之意則一也今録其賦扵此以備觀覽焉其

辭曰有一威鳯憩翮朝陽晨逰紫霧夕飲𤣥霜資長風以舉翰戾天衢而逺翔西翥則烟氛閉色東飛則

日月騰光化垂鵬扵北裔訓群鳥扵南荒珍亂世而方降應明時而自彰俛翼雲路歸功本𣗳仰喬枝而

見猜俯修條而抱蠧同林之侣俱嫉共榦之儔並忤無桓山之義情有炎洲之凶度若巢葦而居安獨懐

危而履懼鴟鴞嘯乎側葉燕雀喧乎下枝慙已陋之至鄙害它賢之獨竒或聚味而交撃乍分羅而見覊

⿰冫麦 -- 凌雲之逸羽韜偉世之清儀遂乃蓄情宵影結志晨暉霜殘綺翼露㸃紅衣嗟憂患之易結嘆矰繳之

難違期畢命扵一死本無情扵再飛幸頼君子以依以恃引此風雲濯斯塵滓披䝉翳扵葉下發光彩扵

枝裏仙翰屈而還舒靈音摧而復起職八極以遐翥臨九天而髙恃庻廣徳扵衆禽非崇利扵一已是以

徘徊感徳顧慕懐賢慿明哲而禍散託英才而福全答惠之情彌結報功之志方宣非知難而行易思今

後而終前俾賢徳之流慶畢萬葉而芳𫝊

 朱氏黼曰人主以任相為職宰相以任人為職使宅百揆舜所以命禹也旁招俊乂列于庻位傅說

 所以相髙宗也太宗嘗謂𤣥齡當廣求賢人随材授任可謂知任相矣𤣥齡聞人有善若已有之不

 以求備取人不以已長格物可謂知相職矣是以居端揆十五年有司庻府皆稱其職也竊嘗論之

 宰相非量材受任為難而為國用人之不易貞觀之盛群材蟻附一財計之任雖賤有司且能之𤣥

 齡特以度支𨵿天下利害寧虚其位而不以與人寧任扵己而不庀凡士盖以民力所繫不當委裒

 刻之吏國計所本不可付聚歛之臣故寧抱乏材之嘆而不容茍且以具貟寧受吝權之譏而不忍

 冐昧以與下此其所以號稱名相歟

 吕氏祖謙曰房𤣥齡之相太宗王魏以善諌而為直英衛以善兵而立功𤣥齡乃斷斷扵上而為一

 時之名相可謂無它枝而能有容足以任天下之事矣觀其以度支係天下利害嘗有缺求其人未

 得乃自領之其材固足以辦天下之事而能不自用也由是言之無它技而有容固足為貴至於材

 不自用而能用人之材則𤣥齡之賢所以為不可及也

 真氏徳秀曰梁文昭公佐太宗定天下及終相位凢三十三年其持身也敬其謀國也忠盖庻乎古

 大臣之風矣至於用人則委諌争於王魏付征伐於英衛使衆善畢集於君退然若無能為者此一

 節盖秦漢以来未有能及之者後之君子其用梁公之用心當端拜師之

  愚按昔漢高祖初入闗也諸将争走金帛財物之府而蕭何獨収相府律令圖書竟為開基之

  根本夫蕭何起秦刀筆吏而高見逺識如此為興王名相豈偶然之故哉房𤣥齡杖策謁軍門

  太宗一見如舊識賊寇每平衆人競求金寳𤣥齡獨先𭣣人物致之幕府其知所先務與蕭何

  𭣣相府圖書同一髙見逺謀興王相業蕭不專美於漢風雲感召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

  使

杜如晦字克明少英爽以風流自命内負大節臨機輙斷隋世預吏部選髙孝基異之曰君當為

棟梁用願保令徳餘見下文京兆萬年人也京兆郡名今奉元路萬年縣名今咸寜縣

𨽻陕西武徳初為秦王府兵曹叅軍唐制掌王府武官簿書考課儀衛假

使等俄遷陜州今仍舊𨽻河南緫管府長史長音掌唐制𫟪要之地置緫管

以統軍長史其貳職也時府中多英俊被外遷者衆太宗患之

記室房𤣥齡曰府僚去者雖多盖不足惜杜如晦聦

明識達王佐才也若大王守藩端拱無所用之必欲

經營四方非此人莫可太宗自此彌加禮重𭔃以心

腹遂奏為府属嘗㕘謀帷幄時軍國多事剖㫁如流

深為時軰所服累除天策府從事中郎武徳四年祖以秦王功

髙古官𭈹不足以稱乃加𭈹天䇿上将位在王公上開府置官属從事中郎其属職也兼文學

舘學士太宗為天䇿上将亂稍平乃嚮儒宫城西作文學舘𭣣聘賢才詢訪討論學士其職也

𨼆太子之敗如晦與𤣥齡功第一遷拜太子右庶子

唐制東宫右春坊右庶子掌侍從左右獻納啓奏宣傳令㫖之政俄遷兵部尚書

兵部掌武選地圖車馬甲械之政尚書其長也進封蔡國公實封一千三百

貞觀二年以本官檢校侍中唐制檢校某官者皆詔除而非正命

年拜尚書右㒒射兼知吏部選事唐制吏部掌文選勲封考課之政知

猶主仍與房𤣥齡共掌朝政至於臺閣規模典章文

物皆二人所定甚獲當時之譽時稱房杜焉按史𫝊如晦進

㒒射乆之以疾辭職薨贈司空謚曰成手詔虞世南為碑文言痛悼意它日食𤓰羙輟其半奠焉後夢如

晦若平生明日𠡠𠩄御饌徃𥙊勞問妻子恩禮無少衰後詔功臣世襲贈宻州剌史徙國莱

 柳氏芳曰房杜佐太宗天下號為賢相然無迹可尋德亦至矣故太宗定禍亂而房杜不言功王魏

 善諌諍而房杜讓其賢英衛善将兵而房杜行其道理致太平善歸人主為唐宗臣宜哉

 劉氏煦曰房杜皆以命世之才遭逄明主謀猷允恊以致升平議者以比漢之蕭曹信矣然杜之見

 用房之𠩄舉也太宗嘗與𤣥齡圖事則曰非如晦能籌之及如晦至竟如𤣥齡之䇿盖房知杜之

 能㫁大事杜知房之善建嘉謀禆諶草創東里潤色相湏而成俾無悔事賢逹用心良有以也若以

 哲方之房則管仲子産杜則鮑叔罕虎矣

 宋氏祁曰太宗取孤隋攘群盗天下已平用房杜輔政大亂之餘紀綱彫弛而能興仆植僵使𭈹令

 典刑粲然㒺不完可謂名宰相然求所以致之之迹殆不可見何哉雖然宰相代天者也輔賛彌縫

 而蔵諸用使斯人由而不知彼揚已取名暸然使户曉者殆房杜之細耶

 張氏九成曰太宗身屬櫜鞬以基帝業閫外之臣皆以功為尚而房杜𨼆然為國名臣自後世觀之

 任公竭節身䖏要地如𤣥齡者誰人也臨機獨斷吐胸中之竒若如晦者誰人也

 吕氏祖謙曰房杜輔相太宗成貞觀之治而後世觀之無迹可尋此則近扵無聲無𦤀之至矣是故

 漢之文景紀無可書之事而為西都之仁君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而為貞觀之賢相

 唐氏仲友曰太宗與房杜君臣之契深矣謂之明良相遇可矣而古之王者必有師臣湯之扵伊尹

 武王之扵尚父是也是故能以道正君格其非心以登堯舜之盛故曰成王畏相房杜之扵太宗可

 以為名相矣未可以為畏相也

  愚按蘇文忠公有言唐之房杜傳無可載之功今以史𫝊攷之則禇遂良嘗謂玄齡自義旗之

  始翼賛聖功武徳之季冐死决䇿貞觀之初選賢立政人臣之勤玄齡為最髙祖謂玄齡論事

  千里外猶對靣長孫后謂玄齡竒謀秘計未嘗宣泄是玄齡之功猶可得而知也至扵如晦之

  為人則世稱玄齡善謀如晦善斷每有大事玄齡輙曰非如晦不能斷及如晦至卒用玄齡之

  䇿是如晦之斷初不能出扵𤣥齡之謀也故如晦之功不可得而知也然世豈以如晦為不及

  玄齡㢤嗚呼後之大臣幸而與賢者同列耻巳之短而求加扵人者真如晦之罪人也哉

魏徴字玄成孤貧落拓有大志不事生業出家為道士好讀書尤屬意縦横之說大業未李宻見徴

所為文召之徴進十䇿宻竒之而不能用後竇建徳攻䧟黎陽獲徴署為起居舎人及竇建徳就擒與裴

矩西入𨵿𨼆太子聞其名引直洗馬甚禮之餘見下文鉅鹿人也鉅鹿郡名今順德路鉅鹿

縣𨽾河東近徙家相州之内黄相去聲相州今彰德路𨽾腹裏内黄縣名今属滑州

武徳末為太子洗馬洗音跣洗馬漢有是職太子出則當直者前驅清道唐制東宫

左春坊司經局置洗馬掌經史子集四庫圖籍刋緝之事凢天下之圖書上東宫者皆受而蔵之

太宗與𨼆太子隂相傾奪每勸建成早為之謀太宗

既誅𨼆太子召徴責之曰汝離間我兄弟何也間去

衆皆為之危懼徴慷慨自若従容對曰従即容切皇太子

若従臣言必無今日之禍太宗為之歛容厚加禮異

擢拜諌議大夫數引之卧内數音訪以政術徴雅有

經國之才性又抗直無所屈撓太宗每與之言未嘗

不恱徴亦喜逢知己之主竭其力用又勞之曰勞去聲慰

卿所諌前後二百餘事皆稱朕意稱去非卿忠誠

奉國何能若是三年累遷秘書監叅預朝政深謀逺

筭多所弘益太宗嘗謂曰卿罪重於中鉤我任卿逾

於管仲中去聲管仲名夷吾齊卿也初齊襄公被弑議立君髙國先隂告公子小白扵莒魯亦發

兵送公子紏而使管仲别将兵遮魯道射中小白帶鉤紏至齊小白已立是為桓公管仲請囚鮑叔牙請

公用之公以為大夫後為相遂覇天下近代君臣相得寧有似我於卿

者乎六年太宗幸九成宫隋仁夀宫也宴近臣長孫無忌

長音掌凢言長孫並同長孫複姓無忌其名也字輔機文徳皇后之兄從太宗征討有功累擢比部

郎中貞觀初遷吏部尚書封齊國公復進䇿司空為太子太傅髙宗時以沮立武后削官爵置黔州卒

王珪魏徴徃事息𨼆臣見之若讎不謂今者又同此

宴太宗曰魏徴徃者實我所讎但其盡心所事有足

嘉者朕能擢而用之何慙古烈徴毎犯顔切諌不許

我為非我所以重之也徴再拜曰陛下導臣使言臣

所以敢言若陛下不受臣言臣亦何敢犯龍鱗觸忌

諱也史記韓非𫝊曰諌說之士不可不察夫龍可擾狎而馴也然喉下有逆鱗徑寸嬰之必殺人人

主亦有逆鱗說之者能無嬰人主逆鱗則㡬矣太宗大恱各賜錢十五萬七

年代王珪為侍中累封鄭國公尋以疾乞辭所職請

為散官太宗曰朕㧞卿於讎虜之中任卿以樞要之

職見朕之非未嘗不諌公獨不見金之在鑛古猛切金𤩶也

何足貴哉良冶鍜而為器冶陶鑄匠也便為人所寳朕方

自比於金以卿為良工雖有疾未為衰老豈得便爾

耶徴乃止後復固辭聴解侍中授以特進仍知門下

省事十二年太宗以誕皇孫詔宴公卿帝極歡謂侍

臣曰貞觀以前従我平定天下周旋艱險𤣥齡之功

無所與讓貞觀之後盡心於我獻納忠讜安國利人

成我今日功業為天下所稱者惟魏徴而已古之名

臣何以加也於是親解佩刀以賜二人庶人承乾

𥘉立長子承乾為太子後以罪廢為庻人在春宫不修徳業魏王泰字恵褒太

宗第四子封魏王好士善属文後貶王濮謚曰恭寵愛日隆内外庶寮咸有

疑議太宗聞而惡之烏去謂侍臣曰當今朝臣忠謇

無如魏徴我遣傅皇太子用絶天下之望十七年遂

授太子太師唐制太子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師掌以道徳輔導皇太子知門下事

如故徴自陳有疾太宗謂曰太子宗社之本須有師

傅故選中正以為輔弼知公疹病可卧護之徴乃就

職尋遇疾徴宅内先無正堂太宗時欲營小殿乃輟

其材為造為去五日而就遣中使賜以布被素褥

遂其所尚後數日薨太宗親臨慟哭臨去贈司空謚

曰文貞太宗親為製碑文復自書於石特賜其家食

實封九百户太宗後嘗謂侍臣曰夫以銅為鏡可以

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

失朕常保此三鏡以防已過今魏徴殂逝遂亡一鏡

矣因泣下乆之乃詔曰昔惟魏徴每顯予過自其逝

也雖過莫彰朕豈獨有非於徃時而皆是於兹日故

亦庶僚苟順難觸龍鱗者歟所以虚已外求披迷内

悉井言而不用朕所甘心用而不言誰之責也自

斯已後各悉乃誠若有是非直言無𨼆按史傳徴疾甚藥膳賜遺

無筭上親問疾語終日後復與太子至徴加朝服拖帶上悲懣拊之将以衡山公主降其子叔玉時公主

従上曰公强視新婦徴不能謝及旦薨帝臨哭罷朝五日太子舉哀西華堂詔内外百官朝集皆赴喪晋

王奉詔致𥙊陪葬昭𨹧上登苑西樓望哭盡哀

 劉氏煦曰魏公與文皇討論政術徃復應對凡數十萬言其匡過弼違能取譬博約逹𩔗皆前代

 争臣所不至者其實身正而心勁上不負時主中不阿權倖内不侈親族外不為朋黨不以逄時攺

 節不以圖位賣忠前代爭臣一人而已

 宋氏祁曰君臣之際顧不難哉以徴之忠而太宗之睿身𣳚未㡬猜譛遽行始徴之諌至君子小人

 未嘗不反覆言之以邪侫之亂忠也乆猶不免故曰皓皓者易汙嶢嶢者難全自古所歎云

 曽氏鞏曰太宗屈巳以徔群臣之議而魏公之徒喜遭其時感知已之遇事之大小無不諌爭雖其

 忠直所自至亦得君以然也

 吕氏祖謙曰或謂三代遺直者言其以至公為心而不以事形迹為美以後言為戒而不以即應為

 嫌任強直之責而不顧擅權之議為忠讜之論而不畏誹謗之譏此太宗貞觀之治獨歸於徴勸行

 仁義之效者其以此歟

 唐氏仲友曰責難扵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謂吾君不能謂之賊此孟子之諌争徴有之矣

 真氏德秀曰魏公始終以規諌為己任唐史以為前代争臣一人而巳豈不信哉然攷其學問淵源

 殆不可見文中子世家謂魏徴嘗従其學受王佐之道先儒疑之觀其勸太宗行仁義則必有所本

 然嘗論之有仁義之體有仁義之用正其心修其身而逹之扵國家天下無徃而非仁義此二帝三

 王之所行兼體用之全者也心未必正身未必修假仁義以行之而不免扵利欲之雜然其愛人利

 物之功禁暴止亂之政亦有𥙷扵世教此齊桓晉文之所行依倣扵仁義之用而體則未純故其用

 亦未盡也太宗除隋之難身致升平可謂偉矣然由心而身由身而家皆有慚徳觀魏公之所論諌

 即事而言者多即心而論者少正救扵已形者多而變化扵未形者少君臣之間相與䇿勲者黽勉

 扵仁義之用而已故貞觀之治雖有志扵三王迄能大異扵五伯魏公正君之功雖秦漢以下所

 難及而揆之伊傅周召則猶可憾焉或以為出扵縦横之學則又有未然者盖戰國䇿士多邪謟之

 言而魏公所陳皆正大之論是豈可同日語哉叔玠以王魏並稱考觀本末盖亦其流亞云

  愚按魏鄭公之諌自两漢以來一人而已史稱為三代遺直豈不信哉然嘗聞之孟子曰人不

  足與適也政不足與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盖更一弊政是一弊政而巳去一小人是

  一小人而已非心存焉吾恐不勝其去不勝其更也今觀魏公之諌䟽大槩能禆益扵政事而

  能匡正扵本原能規諌扵臨時而不能㴠養扵平昔律以孟子之言殆所謂過讁用人之非

  非間行政之失而已無乃扵格心之道猶有所未至乎故程子謂其能正君而不能養徳真氏

  謂其即事而言者多即心而論者少正救扵已形者多變化扵未形者少其知言哉

王珪字叔玠志量𨼆正能安扵貧賤交不苟合開皇末為奉禮郎季叔頗坐事被誅珪當従坐遂亡

匿積十餘𡻕髙祖入關相府司録李綱薦珪貞諒有器識引為世子府諮議叅軍及東宫建除中舎人尋

轉中𠃔餘見下文太原祁縣人也太原郡名今翼寧路𨽾河東祁縣今仍舊武徳

中為𨼆太子中允唐制東宫官属掌侍従賛相駮正啓奏総司經典膳藥甚為

建成𠩄禮後以連其隂謀事流于嶲州嶲音髓武徳末髙祖以太

子與秦王有隙責珪等不能輔導皆𬒳貶嶲州属羅羅斯地今為建昌路𨽻雲南建成誅後

太宗即位召拜諌議大夫每推誠盡節多𠩄獻納珪

嘗上封事切諌封事實封言事也太宗謂曰卿𠩄論皆中朕

之失中去自古人君莫不欲社稷永安然而不得者

秪為不聞己過為去或聞而不能改故也今朕有𠩄

失卿能直言朕復聞過能改何慮社稷之不安乎太

宗又嘗謂珪曰卿若常居諌官朕必永無過失顧待

益厚貞觀元年遷黄門侍郎叅預政事兼太子右庶

子二年進拜侍中時房𤣥齡魏徴李靖詳見下章温彦博

字大臨并州人警悟而辯隋末幽州緫管羅藝以州降彦博預謀召入為郎戰突厥被執貞觀始始得還

尋檢校吏部侍郎時譏其煩碎後遷尚書右㒒射卒追贈特進謚曰恭戴胄字𤣥㣧相州人性明

正善簿最王世充謀簒胄以大義說之秦王引為府士曹叅軍貞觀初遷大理少卿又遷尚書左丞號稱

職拜諫議大夫杜如晦遺言請以選舉委胄遂檢校吏部尚書卒謚曰忠與珪同知國政

嘗因侍宴太宗謂珪曰卿識鑒精通尤善談論自𤣥

齡等咸宜品藻定其差品文質也又可自量孰與諸子賢

對曰孜孜奉國知無不為臣不如𤣥齡每以諌諍

為心耻君不及堯舜臣不如魏徴才兼文武出将入

相臣不如李靖将相並去聲敷奏詳明出納惟允臣不如

温彦博處繁理劇衆務必舉臣不如戴胄處上至如

激濁揚清嫉惡好善好去臣扵數子亦有一日之長

太宗深然其言群公亦各以為盡已𠩄懐謂之確

按史傳珪後進爵郡公八年拜禮部尚書十一年正定五禮兼魏王師十三年卒上素服舉哀詔魏王泰

率百官臨哭贈吏部尚書謚曰懿

 劉氏煦曰王珪履正不囬忠讜無比君臣時命胥㑹于兹易曰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叔玠有之矣

 陳氏惇修曰太宗嘗歴數諸臣之得失以夸大扵一已而復使王珪商確人物珪亦盍因是而進戒

 曰知人之道堯以為難陛下不當以知人為能子貢方人夫子謂不暇臣亦不敢以知人自負昔臯

 陶陳謨分為九徳亦欲多方而叅攷之以示所難之意也今陛下安可輕問而臣亦安可輕對惜乎

 珪不知此且復一二而為之商確遂使太宗謂吾之知人如此其易而珪之品藻如此其當天下之

 賢否善惡皆不足辨而邪侫之言所以乗間而入也然則太宗之為君固有愧扵帝堯而王珪之徒

 盖亦有愧扵臯陶者矣

  愚按太宗既正位東宫首以魏徴為詹事主簿珪為諫議大夫是珪為諌官在徴之先也是時

  前宫齊府之黨多懐反側不安珪首請太宗坦懐待之以示無間是珪之論諫在徴之先也厥

  後與徴上下其論卒得與徴齊名豈偶然哉然嘗觀宋末真氏論後世賢臣悉以四事律之一

  曰正已二曰正君三曰謀國四曰用人以唐初諸賢臣觀之則論謀國用人王魏不如房杜論

  正已正君房杜不如王魏四賢如耳目股肱相資為用其致貞觀之治不亦宜乎

李靖字藥師姿貌魁竒少有文武材毎曰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事立功以取富貴其舅韓擒

虎號名将毎與論兵必曰可與言孫吴者仕隋為長安縣功曹歴駕部貟外郎楊素牛𢎞皆器之餘見下

京兆三原人也京兆見前註三原縣名今属輝州路𨽻陕西大業末為

馬邑郡丞大業隋煬帝年號馬邑郡今朔州路𨽻河東丞守之貳也㑹髙祖爲太原

留守靖觀察髙祖知有四方之志因自鎻上變詣江

今揚州路江都縣𨽻淮東至長安即闗道塞不通而止髙祖克

京城執靖将斬之靖大呼曰呼去公起義兵除𭧂亂

不欲就大事而以私怨斬壮士乎太宗亦加救靖髙

祖遂捨之武徳中以平蕭銑輔公祏功銑音跣祏音石蕭姓銑名

後梁宣帝曽孫也隋末起兵巴陵自稱梁王靖陳卞䇿髙祖命副趙郡王孝恭討之遂䧏輔姓公祏名為

淮南道行臺㒒射武徳中據丹陽反叛又詔靖副孝恭討之擒獲遂平歴遷揚州大都

督府長史長音掌揚州見上註唐制緫十州者為大都督長史其上佐也太宗嗣位

召拜刑部尚書唐制刑部掌律令刑法徒𨽻按覆讞禁尚書其長也貞觀二年

以本官檢校中書令三年轉兵部尚書為代州行軍

緫管代州今仍舊𨽻腹裏唐制武徳初置行軍緫管以統軍進撃突厥定襄城

破之定襄郡名今忻州𨽻腹裏突厥諸部落俱走磧北走音奏沙土日磧地

在塞北擒隋齊王暕之子暕古限切楊道政及煬帝蕭后

送于長安突利可汗来降汗音韓凡言可汗並同降下江切後同可汗蕃王 之稱

猶漢時稱單于中國稱天子也突利可汗始畢可汗之子名什鉢苾嘗自結扵太宗請入朝太宗禮見良

厚拜右衛將軍頡利可汗䖏羅可汗之第名莫賀咄設牙直五原北太宗因其地置伊西州

僅以身遁太宗謂曰昔李陵提歩卒五千不免身降

匈奴李陵字少卿漢武帝時為侍中将兵伐匈奴無救而敗遂降匈奴尚得名書竹

帛卿以三千輕𮪍深入虜庭尅復定襄威振北狄實

古今未有足報徃年渭水之役矣以功進封代國公

此後頡利可汗大懼四年退保鐡山西北之地遣使入朝

謝罪使去聲後同請舉國内附又以靖為定襄道行軍緫

管徃迎頡利頡利雖外請降而心懐疑貳詔遣鴻臚

秦官典客漢武時更名大鴻臚郊廟行禮讃道九賔鴻聲臚傳之也唐制掌賔客及㐫儀之事

字茂系并州人聞隋政日亂說秦王建大計為天筞長史攝户部尚書唐制户部掌天

下土地人民錢穀之政貢賦之差尚書其長也詔除而非正命謂之攝将軍安修仁

脩仁慰諭之靖謂副将張公謹字𢎞慎魏州人仕王世充為洧州長

史挈城歸髙祖授撿校鄒州别駕李勣䓁啓秦王引入府貞觀初為代州都督謀破頡利有功封鄒國公

攺封州都督以恵政聞七年卒曰詔使到彼虜必自寛乃選精𮪍賫

二十日糧引兵自白道襲之公謹曰既許其降詔使

在彼未宜討撃靖曰此兵機也時不可失遂督軍疾

進行至隂山在西北之極綿亘數百里遇其斥候千餘帳皆俘以

随軍頡利見使者甚恱不虞官兵至也靖前鋒乗霧

而行去其牙帳七里頡利始覺列兵未及成陣單馬

輕走虜衆因而潰散斬萬餘級殺其妻隋義成公主

俘男女十餘萬斥土界自隂山至于大漠北邉廣漠之地

滅其國尋獲頡利可汗於别部落餘衆悉降太宗大

恱顧謂侍臣曰朕聞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徃者國家

草創突厥強梁太上皇以百姓之故稱臣於頡利朕

未嘗不痛心疾首志滅匈奴坐不安席食不甘味今

者暫動偏師無徃不㨗單于稽顙單音蟬漢時蕃王之號猶可汗也

耻其雪乎群臣皆稱萬𡻕漢武帝禮𥙊中嶽太室従官在山下聞若有言萬𡻕

者三後世臣下稱萬𡻕者本此尋拜靖光禄大夫尚書右㒒射賜實

封五百户又為西海道行軍大緫管征吐谷渾胡昆切吐

谷渾西域國名本遼東鮮卑徒河渉歸長子之名其孫葉延遂以其名為氏大破其國改

封衛國公及靖身亡有詔許墳塋制度依漢衛霍故

衛青霍去病皆漢武時為大将軍討匈奴有大功去病尚公主及亡詔與主合葬起冡象盧山

闕象突厥内燕然山燕平吐谷渾内磧石二山以旌

殊績按史傳十四年靖妻卒故有墳塋之詔及靖身亡四字疑誤十八年上幸其第問疾上将伐遼

東靖入閣賜坐謂曰公南平呉㑹北清沙漠西定慕容惟東有髙麗未服公意如何對曰臣往者慿藉天

威薄展微效今殘年朽骨唯擬此行陛下若不棄老臣病其瘳矣上愍其羸老不許二十三年薨贈司徒

謚曰景武

 張氏九成曰當隋氏喪鹿之際承唐祖騰龍之時能依乗風雲勒功帝籍者豈有它哉特以根于

 忠智故功名若是其顯也觀其用兵善扵料敵速扵應機故所嚮有功南平呉北破突厥西走吐谷

 渾功大寵盛乃能闔户自守以謝過從可謂能自全矣始能免俘戮終能保厥躬勝扵韓信逺矣

  愚按太宗天資英武善戰無敵一時群臣皆不足以仰望清光帝之𠩄推服而師問者獨李靖

  一人而已盖自孫武以来能将法度之師者獨諸葛武侯與靖耳今世傳武經雖未必出靖之

  手要必有近似者其論霍邑之戰謂建成㡬敗為竒兵太宗旁撃為正兵大意謂唐之戰勝特

  暗合兵法耳亦猶韓信謂漢髙天授非人力是也異時太宗伐遼無功而歸謂靖曰吾以天下

  之力屈扵小夷何也靖不答𠩄問顧曰兹事道宗知之盖指駐蹕之戰請分兵襲平瓖之事也

  嗚呼即其𠩄至而論靖可謂知兵之聖者欤世以英衛並稱要之李勣非靖之匹彚倫伍也

虞世南字伯施性沈靜寡欲篤意學問與兄世基仕隋俱有重名時人方晉二陸累遷至秘書郎

起居舍人従宇文化及至聊城又䧟于竇建徳偽授黄門侍郎太宗後滅建徳引為秦府叅軍餘見下文

㑹稽餘姚人也㑹音檜稽音基㑹稽郡名今紹興路餘姚縣名今陞為州𨽻浙東

觀初太宗引為上客因開文舘舘中號為多士咸推

世南為文學之宗授以記室與房𤣥齡對掌文翰嘗

命寫列女傳以装屏風于時無本世南暗書之一

無遺失貞觀七年累遷秘書監太宗毎機務之隙引

之談論共觀經史世南雖容貌懦弱如不勝衣懦乃亂切

一音儒勝字平聲而志性抗烈毎論及古先帝王為政得失

必存規諷多𠩄𥙷益及髙祖晏駕漢書曰宫車晏駕註謂天子當晨起

早作而方崩殞故稱晏駕者臣子之心猶謂宫車晚出也按髙祖以貞觀九年五月崩太宗執

䘮過禮䘮平聲後同哀容毁顇乆替萬機文武百寮計無

𠩄出世南毎入進諌太宗甚嘉納之益𠩄親禮嘗謂

侍臣曰朕因暇日毎與虞世南商㩁古今朕有一言

之善世南未嘗不恱有一言之失未嘗不悵恨其懇

誠若此朕用嘉焉群臣皆若世南天下何憂不理太

宗嘗稱世南有五絶一曰徳行二曰忠直三曰博

學四曰詞藻五曰書翰及卒子聿太宗舉哀於别次

哭之甚慟䘮事官給仍賜以東園秘器𦵏具贈禮部

尚書唐制禮部掌禮儀𥙊享貢舉之政尚書其長也凡既没而加之以官曰贈謚曰文懿

太宗手𠡠魏王泰曰虞世南於我猶一體也拾遺𥙷

闕無日暫忘實當代名臣人倫凖的吾有小善必将

順而成之吾有小失必犯顔而諌之今其云亡石渠

東觀之中無復人矣觀去聲漢置石渠閣東𮗚皆蔵圖籍秘書之所痛惜豈

可言耶未㡬太宗為詩一篇追思徃古理亂之道

既而嘆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皷琴列子曰鍾子期與伯牙為友伯

牙皷琴子期善聴子期死伯牙絶絃以世無知音者朕之此篇将𠩄示因令

平聲後同起居官名唐制門下省置起居郎中書省置起居舍人掌録天子之動作法度以修記事

之史書以授之于國史焉褚遂良字登善杭州人愽渉經史工楷𨽻累遷起居郎十五年拜諌議

大夫兼起居事後授太子賔客髙宗時拜僕射因沮立武后后立被貶卒詣其靈帳讀訖

焚之其悲悼也若此又令與房𤣥齡長孫無忌杜如

晦李靖等二十四人圖形於凌煙閣按史傳十七年詔趙國公長孫

無忌河間元王孝恭萊國成公杜如晦鄭國文貞公魏徴梁國公房𤣥齡鄂國公尉遲敬徳衛國公李靖

宋國公蕭瑀褒忠壮公叚志𤣥䕫國公劉𢎞基蔣忠公屈突通鄖節公殷開山譙襄公柴紹邳襄公長孫

順徳鄖國公張亮陳國公侯君集郯襄公張公謹盧國公程知節永興文懿公虞世南渝襄公劉政㑹莒

國公唐儉英國公李勣胡壮公秦叔寳二十四人可並圖畫於凌煙閣

 張氏九成曰世南始以文翰馳譽陳隋間兄弟長安方之二陸在唐以五絶見稱而論議規諷固多

 忠稱𥙷過弼違有犯無𨼆上賛明聖之徳下植生民之利宜其眷眷勤宻而見於夢想君臣之情何

 其厚

  愚按世南信為徳行忠直文章之士唐興之儒臣也終身以正事君将順匡救其𢎞多矣雖君

   臣相得之深而未臻大用太宗止嘆息以石渠東觀之中無復人亦可惜也矣

李勣本名世勣字茂功永徽中以犯太宗諱單名勣焉餘見下文曹州離狐人也

曹州今仍舊𨽻腹裏離狐縣名後改南華今廢本姓徐初仕李宻為左武候

大将軍李宻字元邃其先遼東人大業末韋城人翟讓聚衆為盗勣徃従之宻𥘉従楊𤣥感起兵

謀事及𤣥感敗亡命雍丘勣說讓奉宻為主號魏公宻後殺讓而人心始離武徳初入𨵿見髙祖拜光禄

卿復以反誅宻後為王世充𠩄破王世充字行滿本西域人姓支㓜従母嫁王氏

因冐其姓仕隋為民部侍郎隂結豪傑自為太尉矯隋主侗䇿禪位殺侗自立武徳初破李宻髙祖詔秦

王攻之擒歸長安族徙于蜀擁衆歸國勣猶據宻舊境十郡之地

宻舊境東至于海南至于江西至汝州北至魏郡時未有所附勣並㩀之武徳二年謂長

史郭孝恪曰長音掌郭孝恪許州人初附宻為長史後謁秦王上䇿擒竇建徳拜上柱國後

遷大緫管破龜兹國為流矢所中而卒魏公既歸大唐今此人衆土地

魏公𠩄有也吾若上表獻之則是利主之敗自為己

功以邀富貴是吾𠩄耻今宜具録州縣及軍人户口

緫啓魏公聴公自獻此則魏公之功也不亦可乎乃

遣使啓宻使去聲後同使人初至髙祖聞無表惟有啓與

宻甚恠之使者以勣意聞奏髙祖方大喜曰徐勣感

徳推功實純臣也拜黎州緫管黎州今濬州𨽻腹裏賜姓李氏

附属籍于宗正唐制宗正府掌親屬以别昭穆宗室居之封其父蓋為濟

隂王濟上聲瀆名固辭王爵乃封舒國公授散𮪍常侍

掌規諷過失侍従顧問之職尋加勣右武𠉀大将軍唐制武衛之職及李

宻反叛伏誅勣發䘮行服䘮平備君臣之禮表請𭣣

葬髙祖遂歸其屍於是大具威儀三軍縞素三軍上軍中軍

下軍葬於黎陽山在今濬州禮成釋服而散朝野義之尋

為竇建徳𠩄攻䧟於建徳又自㧞歸京師竇建徳貝州人世為

農材力絶人大業中募兵伐遼𥙷隊長後據渤海自立為夏王建元置官属武徳初擒化及於魏縣進兵

政勣力屈降之𭣣勣父為質令勣復守黎陽三年勣自㧞歸京師四年従太宗平建徳於是獲而斬之

従太宗征王世充竇建徳平之貞觀元年拜并州都

并州即太原唐制武徳七年改緫管曰都督立府置佐令行禁止號為稱職

稱去突厥甚加畏憚太宗謂侍臣曰隋煬帝不解精

選賢良觧音鎮撫𫟪境惟逺築長城廣屯将士将去

以備突厥大業三年詔彂丁男百餘萬築長城西距榆林東至紫河旬而畢工而情

識之惑一至於此朕今委任李勣於并州遂得突厥

畏威逺遁塞垣安静豈不勝數千里長城耶其後并

州改置大都督府又以勣為長史長音累封英國公

在并州凡十六年召拜兵部尚書兼知政事勣時遇

𭧂疾驗方云鬚灰可以療之太宗自剪鬚為其和藥

為和並去聲後同勣頓首見血泣以陳謝太宗曰吾為社稷

計耳不煩深謝十七年髙宗居春宫轉太子詹事

東宫官掌統三寺十率府之政加特進仍知政事太宗又嘗宴顧勣

曰朕将属以孤属音思之無越卿者公徃不遺於

李宻今豈負於朕哉勣雪涕致辭因噬指流血俄沉

醉御服覆之覆音其見委信如此勣毎行軍用師籌

筭臨敵應變動合事機自貞觀以来討撃突厥頡利

及薛延陀北狄國名本延陀部與薛種雜居號薛延陀貞觀中㧞灼立勣滅其國置為州縣

髙麗等並大破之太宗嘗曰李靖李勣二人古之韓

漢将韓信秦将白起也衛霍見前豈能及也按史傳二十三年帝疾謂太子

曰李勣才智有餘然汝與之無㤙恐不能懐服我今黜之若其即行俟我死汝用為㒒射親任之若徘徊

顧望當殺之乃授疊州都督受詔不至家而去髙宗立召進㒒射後欲立武昭儀為后畏大臣異議未决

帝密訪勣勣曰此陛下家事無須問外人帝意遂定詔勣率冊立武氏緫章二年卒贈太尉謚曰貞武

 范氏祖禹曰太宗以勣為何如人哉以為愚也則不可託㓜孤而𭔃天下矣以為賢也當任而弗疑

 何乃憂後嗣之不能懐服先黜之而後用之是以犬馬畜之也豈堯舜親賢之道乎利禄之士可得

 而使

 又曰髙宗欲廢立而猶難扵顧命大臣取决扵勣之一言勣若以為不可則武氏必不立矣勣非惟

 不諌又勸成之孽后之立無忌遂良之死唐室中絶皆勣之由其禍豈不博哉太宗以勣為忠故託

 以㓜孤而其大節如此知人帝其難之信矣

 胡氏寅曰古者不盟結言而退盖人不愛其情相命而信喻矣逮徳下衰疑阻猜貳至于刑牲㰱血

 曽未旋踵又已背之是故孔子扵春秋不貴盟誓而善胥命取荀息欲人之惇信而不食言也若李

 勣齧指出血以受太宗之託若不為負義者而扵王武廢興之際以一言䘮邦則不必待如里克然

 後為隳大節也夫以言許人者猶恐非其本心勣受託而無一言徒齧指出血而已使當堯舜之智

 豈得遁乎

 吕氏祖謙曰太宗以勣守𫟪可謂善用人矣至其任以託孤之寄則非其所能也按吴起與田文論

 功起曰将三軍使士卒樂死敵國不敢謀子孰與起文曰不如治百官親萬民實府庫子孰與起文

 曰不如此三者皆出吾下而位加吾上何也文曰主少國疑大臣未附百姓不信方是之時属之子

 乎属之我乎起黙然良久曰属之子矣盖勣之賢扵長城是亦吴起之所長而太宗以之䖏田文之

 任宜其敗也

 葉氏適曰勣本無甚所長只是不負人夫不負固可任以事至扵闗朝廷之重則非不負者能之

 如立武氏之說彼豈有意扵負太宗者柰何利害所在彼其不學誠不識此噫以周勃之少文㡬䧟

 吕氏之禍以霍子孟之重厚猶有所不免皆不學無術所以致也况勣以一言之失豈知他日之禍

 如此

  愚按太宗英武將畧優扵漢髙至扵知人料事不及漢髙逺矣其間章章較著者李勣之事是

  也自今觀之勣之為人外若純慤内任術數非特太宗不能知至今人不能知何也勣始事翟

  讓讓為李宻所誅勣不能死後為竇建徳所敗屈伏請降復不能死勣始與單雄信誓同死生

  雄信誅又不能死其名節如此獨扵李宻之敗生則推功死則收𦵏太宗信其區區之小節遂

  謂可以託孤過矣太宗之將終也黜勣為疊州都督謂太子曰勣若即行汝用為相若不即行

  汝必殺之勣聞命不辭家而去夫太宗之術數可謂精矣孰知勣之術數又髙出扵其上哉厥

  後武氏之立竟以勣一言而定而唐之子孫㡬盡於武氏之手盖太宗以術數待勣故勣亦以

  術數報之固不暇為唐社稷計也勣之將死告其弟曰我見房杜辛勤起家皆為不肖子所敗

  吾後子孫有交遊非𩔖者汝必殺之異時敬業舉兵覆宗至毁冡而暴骨嗚呼勣所任之術數

  至是而無所施其巧矣是以君子惡任智而大居正也

馬周字賔王家貧嗜學資志曠逺武徳中𥙷州助教不治事而去宻州趙仁本髙其才厚贈使入𨵿

留汴為浚儀令崔賢所辱遂感激而西舎新豐逆旅主人不之顧周命酒一斗八升悠然獨酌衆異之餘

見下博州茌平人也茌士疑切博州今東昌路茌平縣名今仍舊𨽻山東貞觀

五年至京師舎於中郎将去聲唐制中郎將太子府屬掌校尉旅帥及親勲翊

衛之常何之家常姓何名史無傳時太宗令百官上書言得

令平聲後同周為何陳便宜二十餘事為去令奏之事

皆合㫖太宗恠其能問何何對曰此非臣所發意乃

臣家客馬周也太宗即日召之未至間凡四度遣使

催促使去及謁見與語其恱令直門下省授監察御

唐制掌分察百寮廵按州郡獄訟軍戎𥙊祀營作太府出納皆𨽻焉累除中書舎人

唐制掌侍進奏叅議表章周有機辯能敷奏深識事端故動無不

太宗嘗曰我於馬周暫時不見則便思之十八

年歴遷中書令兼太子左庶子周既職兼兩宫處

事平允處上甚獲當時之譽又以本官攝吏部尚書

太宗嘗謂侍臣曰周見事敏速性甚慎至一作貞正至於

論量人物量平直道而言朕比任使之比音多稱朕

稱去既寫忠誠親附於朕實藉此人共康時政也

按史傳帝嘗以飛白書賜周曰鸞鳯冲霄必假羽翼股肱之𭔃要在忠力周疾甚詔使視䕶躬為調藥周

以所上章奏悉焚之曰管晏暴君之過取身後名吾不為也二十一年卒按此章曰貞觀五年周為何陳

便宜與舊史同通鑑考異曰五年周見有詔令百官上封事唐暦曰三年六月詔文武官言得失馬周代

常何陳事舊史或本扵政要而吴氏所紀是也

 宋氏祁曰周之遇太宗顧不異哉由一介草茅言天下事若素䆠于朝明習憲章者其自視與築巖

 釣渭亦何以異迹夫帝銳于立事而周所建皆切一時君宰間不膠漆而固恨相得晚宜矣然周才

 不逮傅說吕望使後世未有述焉惜哉

 唐氏仲友曰觀太宗待遇馬周過扵房杜王魏如四使催趣飛白之賜皆異寵也惜周不及四子功

 業止此史氏謂君宰不膠漆而固信矣然周之才豈獨不及說望而已哉

 林氏之竒曰魏無知之在漢常何之在唐其才能技業初無太過扵人而無知以舉陳平而獲賞常

 何以舉馬周而受賜故無知之名託扵陳平常何之名託扵馬周以爲萬世不朽之傳由此觀之人

 之有善豈必盡出扵己哉

  愚按自耕莘飯牛築巖釣渭由匹夫而陞朝著君臣相得建事立功者不多見于後世矣太宗

  覽常何之奏而知其非何所爲何又能以實告遂以布衣起新豐逆旅濟濟清要卒如覽奏之

  所見若馬周固偉矣太宗之知人得不尤偉矣乎周固未可以並驅先哲而太宗則可謂有古

  先哲王之遺風焉

   求諌第四凡十一章

太宗威容儼肅百僚進見者見音皆失其舉措太宗

知其若此每見人奏事必假顔色兾聞諌諍知政教

得失貞觀初嘗謂公卿曰人欲自照必須明鏡主欲

知過必藉忠臣主若自賢臣不匡正欲不危敗豈可

得乎故君失其國臣亦不能獨全其家至於隋煬(「旦」改為「𠀇」)

𭧂虐臣下鉗口鉗巨淹切卒令不聞其過卒子聿切令平聲遂至

滅亡虞世基等尋亦誅死前事不逺公等每㸔事有

不利於人必須極言規諌

  愚按太宗之求諌可謂切矣而其納諌亦可以為難矣非惟能容人之諌又導人而使之諌非

  惟不怒人之諌又賞人而使之諌故一時之臣非特大臣能諌小臣如皇甫徳叅無不諌也非

  特内臣能諌外臣如李大亮無不諌也非特文能諌武臣如尉遲敬徳亦無不諌也非特廷

  能諌宫妾如充容徐惠亦無不諌也賢臣而能諌固也侫臣如裴矩亦諌焉中國之臣能

  固也夷狄之臣如契苾何力亦諌焉盖自三代而下求諌之誠納諌之美未能或之先也觀其

  貞觀之初自以威容儼肅故嘗假人以顔色深鑒煬帝滅亡故嘗求人使諌諍夫能鑒隋之亡

  則内有樂諌之實假人以色則外無拒諌之容故能化及一時大小咸諌雖古昔謗木諌旌之

  盛無以加焉盖由初年二者實有以感召之也史臣置此扵求諌之首其有深意哉

貞觀元年太宗謂侍臣曰正主任邪臣不能致理正

臣事邪主亦不能致理惟君臣相遇有同魚水則海

内可安朕雖不明幸諸公數相匡救數音兾憑直言

鯁議鯁音梗刺在喉也致天下太平諌議大夫王珪對曰臣

聞木従繩則正后従諌則聖商書傅說告髙宗之辭明諌之不可不受

故古者聖主必有争臣七人言而不用則相繼以死

争讀曰諍孝經曰天子有争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其天下陛下開聖慮納芻蕘愚

臣處不諱之朝處上實願罄其狂瞽太宗稱善詔令

自是宰相入内令平聲相去聲平章國計必使諌官唐制諌官左右

散𮪍常侍四人常規諷過失侍従顧問左右諌議大夫八人掌諌論得失侍従賛相左右𥙷闕十二人掌

供奉諷諌大事廷議小事則上封事左右拾遺十二人掌同𥙷闕隨入預聞政事有

所開說必虚已納之按通鑑曰詔諌官随中書門下同三品官入閤

 孔氏甫曰太宗之任諌官真得其道夫天下之務至廣也軍國之機至要也雖明主聽㫁賢相謀議

 思慮之失亦不能免當君相論事之際使諌官預聞得以関說或有缺失従而正之豈不美乎然大

 臣論事規正扵人君之前安有不従之議兹亦制馭大臣使之無過之術耳若以諌官小臣不可預

 聞國謀必衆知缺失方許諌正事或已行而不可救過或已彰而不可言故剛直之臣有激許不顧

 以争之者君従之猶掩其過或不從則君之過大臣之罪愈大矣太宗任諌官可謂真得其道

 胡氏寅曰有失輙許諌官諌止貞觀致治之本凡有天下者皆可行是爲王者師也雖然諌官盡如

 魏徴禇遂良王珪之徒則上不懾人君威嚴下不承大臣風㫖而言可聽矣苟徒有聽諌之名而不

 擇忠直識治之士則或訐或比隂行其私而人主不之覺其弊有甚扵不置諌官者故耳目之任以

 得人爲要也

 尹氏起莘曰夫官以諌為名所言必本扵公而宰相制天下事豈必盡能無失誠使諌官得随事言

 之則不待命令已行而後救之扵末流矣雖然諌宫入閤或非大臣之所樂也必有英明之君體而

 行之則貞觀之治可復見矣

  愚按唐制入閤儀最為後世美稱盖天子既御紫宸殿復移仗御便殿百官随入曰入閤太宗

  用王珪言詔諌官随中書門下同三品入閤夫君相一體固也而宰相入内必使諌官随之則

  君臣舉無過矣兹太宗所以致治之美歟愚有望後世之君人也

貞觀二年太宗謂侍臣曰明主思短而益善暗主護

短而永愚隋煬帝好自矜誇好去護短拒諌誠亦實

難犯忤虞世基不敢直言或恐未為深罪昔箕子佯

狂自全孔子亦稱其仁箕國名子爵也紂之諸父見紂無道諌之紂囚之為奴箕

子因徉狂而受孔子曰殷有三仁焉謂㣲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諌而死也及煬帝被殺

世基合同死否杜如晦對曰天子有諍臣雖無道不

失其天下仲尼稱直哉史魚邦有道如矢邦無道如

仲尼孔子字史官名魚衛大夫名鰌如矢言直也史魚自以不能進賢退不肖既死猶以尸諌事見

世基豈得以煬帝無道不納諌諍遂杜口無言偷

安重位又不能辭職請退則與箕子徉狂而去事理

不同昔晉恵帝姓司馬名𠂻武帝次子也西晉昏庸之主賈后恵帝之后後為趙王

倫所廢矯詔賜死将廢愍懐太子名遹惠帝太子為賈后所殺趙王倫後謚曰愍懐

司空張華司空三公之官張華字茂先范陽人也惠帝時為丞相竟不能苦争

阿意茍免及趙王倫字子彛晉宣帝第九子後以篡逆誅死舉兵廢后

遣使𭣣華使去聲後同華曰将廢太子日非是無言當不

𬒳納用當去聲後同其使曰公為三公太子無罪𬒳廢言

既不従何不引身而退華無辭以答遂斬之夷其三

族古人有云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将焉用彼相

䖍切相去聲故君子臨大節而不可奪也皆論語之辭張華既

抗直不能成節遜言不足全身王臣之節固已墜矣

虞世基位居宰輔在得言之地竟無一言諌諍誠亦

合死太宗曰公言是也人君必須忠良輔弼乃得身

安國寧煬帝豈不以下無忠臣身不聞過惡積禍盈

滅亡斯及若人主所行不當臣下又無匡諌苟在阿

順事皆稱美則君為暗主臣為䛕臣君暗臣䛕危亡

不逺朕今志在君臣上下各盡至公共相切磋以成

理道公等各宜務盡忠讜匡救朕惡終不以直言忤

意輙相責怒

  愚按太宗之問歸咎扵君如晦之對歸罪扵臣可謂两得其道矣盖君知所以歸咎扵君則為

  君也必能盡君之道臣知所以歸咎扵臣則為臣也必能盡臣之道矣太宗君臣辭令之間豈

  非两得其道哉然太宗因是而求言扵臣謂終不以直言忤意輙相責怒可謂尤賢也已况斯

  時也正年榖豐熟百姓樂生邇安内肅上恬下熈太宗方以行帝王道有既效之語固宜望侍

  臣以匡救之益也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此古先哲王處治安之大猷也太宗有焉

貞觀三年太宗謂司空裴寂字𤣥真蒲州人仕隋為晉陽宫副監秦王方建

大計未敢白髙祖以寂最善遂以情告之寂乃以宫人私侍髙祖脅従之武徳初拜㒒射呼裴監不名貞

觀初進拜司空後坐罪放静州㑹羗反或言寂為主既而寂率家僮破羗帝念寂詔入朝㑹卒封河東公

曰比有比音上書奏事條數甚多朕緫黏之屋壁出

入觀省悉井所以孜孜不倦者欲盡臣下之情每一

思政理或三更方寢更平亦望公軰用心不倦以副

朕懐也

  愚按成湯之聖昧爽丕顯坐以待旦周公之聖思兼三王夜以⿰糹⿱𢆶匹 -- 繼日經綸萬化皆是心也聖哲

  猶爾况賢王乎太宗毎思政理或至三更猶望群臣同心不倦是心也坐以待旦之心乎夜以

  ⿰糹⿱𢆶匹 -- 繼日之心乎𠝹

貞觀五年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自古帝王多任情喜

怒喜則濫賞無功怒則濫殺無罪是以天下䘮亂莫

不由此朕今夙夜未嘗不以此為心恒欲公等盡情

極諌公等亦須受人諌語豈得以人言不同已意便

即護短不納若不能受諌安能諌人

 胡氏寅曰太宗俾大臣受諌盖欲大臣知諌之難受欲之難違以明已之不易然其言則善矣非惟

 責其臣以諫君又訓其臣以正已切磋之義也三代人君必有師友後世師難其人得端良正直之

 士使講論經訓規箴闕失如三益之友則亦可以成德而寡過太宗勉此不怠其𦤺昇平之治宜哉

  愚按太宗之納諌真三代以下之所無有也巳能納諌可以為賢矣而又勸其臣使受人之諌

  可不謂尤賢乎哉且其言曰不能受諌安能人至哉言乎盖必已能遷善而後能告其君以

  善已能改過而後能正其君之過是故曹參成清静之治資盖公之一言仁傑成中興之功賴

  行冲之藥石𫝊曰惟善人能受直言已不能受人之直言而望其直言扵主不亦難乎

貞觀六年太宗以御史大夫唐制以掌刑法典章紏正百官之罪惡御史臺

之長韋挺京兆人少與𨼆太子善後為大子宫臣武徳七年或言太子與宫臣謀逆帝專責宫

臣遂流巂州貞觀初王珪數薦之拜御史大夫俄兼魏王府事復攺太常卿帝討遼東命挺主餉料運渠

塞不通挺以待凍泮帝怒廢為民中書侍郎唐制貳令之職也朝廷大政叅議焉臨軒冊命

則為使以授之四夷來朝則受其表䟽而奏之獻贄幣則受以付有司杜正倫相州人隋世舉

秀才貞觀初魏徴薦之擢兵部員外郎遷知起居注累進中書侍郎後行左庶子漏泄帝怒太子廢坐流

驩州𩔰慶初迁中書令出為横州刺史卒秘書少監少去聲唐制秘書監之貳職也虞世

南著作郎唐制秘書省属官也掌修撰碑志祝文𥙊文與佐郎分判局事姚思廉

以字行京兆人仕隋為河間郡司法遷代王侍𭅺髙祖定京師府僚皆奔獨思廉侍王帝義之授秦王府

文學王即位攺𢎞文舘學士迁著作郎等上封事稱旨稱去召而謂曰

朕歴觀自古人臣立忠之事若值明主便宜盡誠規

諌至如龍逄比干龍逢桀之賢臣比干紂之賢臣皆以忠諌見殺不免孥SKchar

一作仇戮孥子也戮殺也謂併妻子而戮之也爲君不易以豉爲臣極難朕

又聞龍可擾而馴然喉下有逆鱗卿等遂不避犯

觸各進封事常能如此朕豈慮宗社之傾敗每思卿

等此意不能暫忘故設宴爲樂仍賜絹有差

 唐氏仲友曰此太宗見諌者恱而従之之一事也有功見知猶恱况諌諍而見知乎設宴賜帛謂思

 至意故舉酒相樂具有鹿鳴燕忠臣嘉賔之意亦太宗行王道之一端也

  愚按太宗以廷臣上封事稱㫖設宴賜帛所以奬進激勸之道可謂至矣而且以觸鱗爲喻使

  臣下知觸忤之必無罪則将犯顔而進諌也且龍逢比干之誅事無道之君而然也以太宗之

  聰明英叡夫豈有是哉而能以無道之君戮諫臣以為戒亦聖王兢懼之意歟

太常卿唐制掌禮樂郊廟社稷之事韋挺嘗上䟽陳得失太宗賜

書曰所上意見極是讜言辭理可觀甚以為慰昔齊

境之難夷吾有射鉤之罪蒲城之役勃鞮為斬𬒮

之仇而小白不以為疑重耳待之若舊重平聲夷吾射鉤事見任

賢篇注勃鞮晉寺人披也重耳晉文公名晉獻公使勃鞮殺重耳重耳踰垣勃鞮逐斬其衣祛重耳奔狄

後重耳歸晉即位為晉君懐公之黨欲弑之勃鞮欲以告求見解前罪文公使人讓之勃鞮曰臣不敢以

一心事君故得罪君已反國其無蒲狄乎於是見之豈非各吠非主漢書桀犬吠堯堯非

不仁特吠非其主耳志在無二卿之深誠見於斯矣若能克全

此節則永保令名如其怠之可不惜也勉勵終始垂

範将来當使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古不亦羙乎朕

比不聞其過比音未覩其闕頼竭忠懇數進嘉言

用沃朕懐一何可道舊本此與上章通為一章今按不同分為二章

  愚按太宗賜書韋挺示至公用人之道而舉齊之管仲晉之勃鞮為喻夫齊晉二伯主置射鉤

  斬袂而用二子二子亦能盡忠扵其君矣然嘗觀之懐公入國狐突之子毛及偃従重耳懐公

  命突召其子狐突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䇿名委質貳乃辟也狐突寧死而毛偃事文公不二

  若以狐突之言律之則管仲勃鞮又若之何而可哉

貞觀八年太宗謂侍臣曰朕毎閒居静坐則自内省

悉井恒恐上不稱天心稱去下為百姓所怨但思正

人匡諌欲令耳目外通下無怨滯又比見比音

来奏事者多有怖慴音輙懼也言語致失次第尋常奏事

情猶如此况欲諌諍必當畏犯逆鱗所以毎有諌者

縦不合朕心朕亦不以為忤若即嗔責深恐人懐戰

懼豈肯更言

  愚按昔漢賈山曰人主之威非特雷霆也勢重非特萬鈞也開導而求諌和顔色而受之人猶

  恐懼不敢自盡况震之以威怒乎太宗每以上不厭天心下為百姓所怨以自省固宜開導人

  言和顔聴納也為人君者思賈山之言充太宗之量何慮人臣之不忠諌哉

貞觀十五年太宗問魏徴曰比来比音朝臣都不論

事何也徴對曰陛下虚心採納誠宜有言者然古人

云未信而諌則以為謗己信而不諌則謂之尸禄

子夏曰信而後諌未信則以為謗己也尸禄謂尸位而竊禄但人之才器各有不

同懦弱之人懐忠直而不能言踈逺之人恐不信而

不得言懐禄之人慮不便身而不敢言所以相與緘

黙俛仰過日太宗曰誠如卿言朕毎思之人臣欲諌

輙懼死亡之禍與夫赴鼎鑊冒白刃亦何異哉

故忠貞之臣非不欲竭誠竭誠者乃是極難所以禹

拜昌言語見虞書益稷謨豈不為此也為去朕今開懐抱納

諌諍卿等無勞怖懼遂不極言

 朱氏黼曰言路通塞闗君徳之盛衰人主因言者之多寡固可自察其身之得失也諌者多必吾之

 能聴諌者直必吾之能容犯顔而不憚必吾無拒人之色苦口而無𨼆必吾無好侫之心一或反是

 則是吾徳之不進吾心之不大吾之好侫而惡直樂諛而畏忠也大宗即位之初虚心訪納故論諌

 者歩隨袂接表䟽之進笥溢几盈一日萬機在今猶昔而論事之誠頓爾銷减帝而内省當必有以

 致此者始導諌中恱従終勉强徴屢論矣今猶此問徵以愛身畏罪為告盖欲使帝自悟耳帝以赴

 鼎冒刃為開說之比終不能深自克責復為敷求也

  愚按貞觀十 五魏徴謂陛下欲善之志不及扵昔時聞過必攺少虧扵𭧽日十三年又謂陛

  下志業比貞觀初漸不克終者凡十事則君徳亦少貶矣尚幸勉強欲善之意猶能自克故能

  開導聴納至謂群臣近来都不論事則又在魏徴儆戒不克終之後得無或如徴之言乎後之

  人君所宜慎始而敬終也

貞觀十六年太宗謂房𤣥齡等曰自知者明信為難

矣如属文之士屬音伎巧之徒皆自謂已長他人不

及若名工文匠商畧詆訶蕪詞拙跡於是乃見由是

言之人君須得匡諌之臣舉其𠎝過𠎝與愆同一日萬機

一人聴㫁雖復憂勞安能盡善常念魏徴随事諌正

多中朕失中去如明鏡鑒形美惡必見因舉觴賜玄

齡等數人勗之勗吁玉切勉也

  愚按魏徴以貞觀十七年春正月卒太宗謂玄齡嘗念魏徴隨事諌正如鏡照形美惡必見舉

  觴賜玄齡等數人以朂之盖欲群臣亦如徴之極言無𨼆也然此言恐在徴卒之後未必在十

  六年

貞觀十七年太宗問諌議大夫禇遂良曰昔舜造漆

漆木名可以髹物世𫝊造漆器自舜始禹雕其爼爼薦肉之器雕鏤𩛙當時

諌者十有餘人食器之間何須苦諌遂良對曰雕琢

害農事纂組傷女工組音祖綉作也首創奢滛危亡之漸漆

器不已必金為之金器不已必玉為之𠩄以諍臣必

諌其漸及其滿盈無𠩄復諌復音太宗曰卿言是矣

朕𠩄為事若有不當或在其漸或已将終皆宜進

諌比見前史比音或有人臣諌事遂答云業已為之

或道業已許之竟不為停改為去此則危亡之禍可

反手而待也舊本此與前章通為一章今按不同分為二章仍按通鑑標年扵此章之首

 范氏祖禹曰所貴乎賢者為其能止亂扵未然閑邪扵未形也若其已然則衆人之所能知也何賴

 扵賢乎危亡之言惟明主能信闇主忽焉是以自古無事之時常患乎諌之難入也故聖主能従諌

 扵未然賢主能攺過扵巳然諌而不聴斯為下矣忠臣之事上君也亦諌其未然事中君也多諌其

 已然事闇君也救其横流故有以諌殺身者矣唐虞之時群聖聚扵朝無過舉矣憂其所當憂戒其

 所當戒故常有儆懼之言其慮患豫防也至扵後世令王其賢臣多諌其已然而防其未然太宗求

 諌扵群臣其有意於防未然者乎

 唐氏仲友曰遂良之對是矣抑猶有說舜禹大聖纎過必箴與太保旅⿱敖大 -- 獒同意荀卿謂事聖君有聴

 従無諌争豈知言哉

  愚按昔商紂始為象箸箕子嘆曰彼為象箸必不盛以土簋将為犀玉之杯玉杯象箸必不羮

  菽藿衣短褐而舎扵茅茨之下則錦衣九重髙臺廣室稱此以求天下不足矣逺方珎恠之物

  輿馬宫室之漸自此而始故吾畏其卒也遂良之言其意盖亦若此也然所謂滿盈無所復諌

  則似非忠臣愛君之語幸太宗之言有足以救斯言之失也

   納諌第五凡十章直諌另為一𩔖附此篇之後

貞觀𥘉太宗與黄門侍𭅺王珪宴語通鑑作貞觀二年十二月以黄

門侍𭅺王珪為守侍中上嘗閒居與珪語時有美人侍側美人女官九員充世婦之數

本廬江王瑗之SKchar廬江王名瑗太祖生蔚蔚生哲哲生瑗武徳末為幽州都督右

領軍王君廓誘瑗反後瑗傳首至京師瑗敗籍沒入宫太宗指示珪曰

廬江不道賊殺其夫而納其室暴虐之甚何有不亡者

乎珪避席曰陛下以廬江取之為是邪為非邪太宗曰

安有殺人而取其妻卿乃問朕是非何也珪對曰臣聞

於管子曰管仲著書十八篇曰管子齊桓公之郭國齊桓公名小白郭小國齊

㓕之之猶徃也問其父老曰郭何故亡父老曰以其善善而

惡惡也惡惡上烏去聲下如字後同桓公曰若子之言乃賢君也

何至於亡父老曰不然郭君善善而不能用惡惡而不

能去𠩄以亡也去上聲後同已上王珪述管子之言以為喻也今此婦人

尚在左右臣竊以為聖心是之陛下若以為非𠩄

謂知惡而不去也太宗大恱稱為至善遽令以美人

還其親族令平聲按新舊史皆云帝雖不出此美人而甚重其言與此異通鑑考異曰太宗賢

主既重珪言何得反棄而不用乎且羙人汎侍左右又非嬖寵著名之人太宗何愛而留之此章為是也

 唐氏仲友曰王珪納諌皆人主情慾之際人𠩄難言可謂無慙扵魏徴矣

  愚按春秋傳曰人誰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王珪之直言無諱言人之所難言太宗之攺過

  不吝攺人之所難改王珪進諌之誠太宗納諌之美方之古昔何以尚兹

貞觀四年詔發卒修洛陽之乾元殿洛陽古成周之地今河南路乾

元殿隋所建以備廵狩孟子曰天子適諸侯曰廵狩廵狩者廵所守也給事中

掌侍左右分判省事之官察弘文舘繕寫校讎之課大事覆奏小事署而行之張𤣥素蒲州人仕

隋為景城縣户曹竇建徳䧟景城將殺之邑人號泣曰此清吏殺之是無天也遂釋之貞觀𥘉召問以政

道歴太子詹事遷左庶子㑹東宫廢坐罪為民頃之召授剌史麟徳初卒上書諌曰陛下

智周萬物囊括四海令之𠩄行何徃不應志之𠩄欲

何事不従微臣竊思秦始皇之為君也藉周室之餘

因六國之盛将貽之萬葉及其子而亡周之季世天下大亂秦并

吞之六國齊椘燕韓趙魏也始皇曰朕為始皇帝後世以數計二世三世至于萬世𫝊之無窮始皇歿二

世立而趙髙弑之子嬰立而遂降于漢諒由逞嗜奔慾逆天害人者也

是知天下不可以力勝神祇不可以親恃惟當弘儉

約薄賦歛慎終始可以永固方今承百王之末属

凋弊之餘必欲節之以禮制陛下宜以身為先東都

未有幸期即令𥙷葺令平諸王今並出藩又須營構

興發數多豈疲人之𠩄望其不可一也陛下初平東

都之始層樓廣殿皆令撤毁天下翕然同心傾仰豈

有初則惡其侈靡惡烏去聲今乃襲其雕麗其不可二也

毎承音㫖未即廵幸此乃事不急之務成虚費之勞

國無兼年之積何用兩都之好兩都東都洛陽西都長安也勞役

過度怨讟将起其不可三也百姓承亂離之後財力

凋盡天恩含育粗見存立粗平飢寒猶切生計未安

三五年間未能復舊柰何營未幸之都而奪疲人之

力其不可四也昔漢髙祖将都洛陽婁敬一言即日

西駕漢髙祖姓劉名邦沛人伐秦得天下國號漢婁敬齊人髙祖在洛陽敬說曰陛下取天下與周

異宜入闗而都按秦之故上未决張良言入闗便即日駕西都長安賜敬姓劉氏拜郎中豈不知

地惟土中貢賦𠩄均但以形勝不如關内也伏惟陛

下化凋弊之人革澆漓之俗為日尚淺未甚淳和斟

酌事宜詎可東幸其不可五也臣嘗見隋室𥘉造此

殿楹棟宏壮大木非近道𠩄有多自豫章採来豫章郡名

今龍興路𨽻江西二千人拽一柱其下施轂皆以生鐡為之

中間若用木輪動即火出略計一柱已用數十萬則

餘費又過倍於此臣聞阿房成秦人散房音旁見政體篇註

華就楚衆離椘靈王為章華之臺納亡人以實之乾元畢工隋人解體

且以陛下今時功力何如隋日承凋殘之後役瘡痍

之人費億萬之功襲百王之弊以此言之恐甚於煬

帝逺矣深願陛下思之無為由余𠩄笑由余西戎人戎王使由余

觀秦繆公示以宫室積聚由余曰鬼為之則勞神矣人為之亦苦民矣公恠之問曰中國以詩書禮樂法

度為政然尚時亂今戎夷無此何以為治由余笑曰此乃中國所以亂也云云出史記則天下

幸甚矣太宗謂𤣥素曰卿以我不如煬帝何如桀紂

對曰若此殿卒興卒子聿切𠩄謂同歸於亂太宗嘆曰我

不思量遂至於此顧謂房𤣥齡曰今𤣥素上表洛

陽實亦未宜修造後必事理須行露坐亦復何苦𠩄

有作役宜即停之然以卑干尊古来不易以豉非其

忠直安能如此且衆人之唯唯並音不如一士之諤

諤可賜絹五百匹魏徴嘆曰張公遂有囬天之力可

謂仁人之言其利博哉按史傳此䟽有曰臣聞東都始平太上皇詔宫室過度者

焚之陛下謂瓦木可用請賜貧人事雖不従天下稱為盛徳今復度而營之是隋役又興不五六年間一

捨一取天下将謂何帝顧𤣥齡曰洛陽朝貢天下中朕營之意欲便四方百姓今𤣥素言如此使後必徃

雖露坐庸何苦即詔罷役

 范氏祖禹曰上之所好者下之所競也太宗虚已以来直言故羣臣争救其失惟恐其言之不切太

 宗不惟恱而従之又賞以勸之此人君之所難能也夫如是何患扵有過乎

 張氏九成曰古人以片言干知已以䟽賤投至貴非至誠切直豈足以遇合始玄素以小吏在擾攘

 間𫎇天子訪問隋唐興替之由遂𫉬寵遇洛陽之役懇切䟽諌遂有囬天之力惜乎匪人滛慢厭疾

 忠誨功無成而遷播之禍至此忠良所以扵悒而痛哭也

 吕氏  曰堯舜天下之至善也故人情莫不欲為之桀紂天下之至惡也故人情莫不耻言之世

 之為人君者未嘗不是堯舜而未必為堯舜之所為亦未嘗不非桀紂而未必不為桀紂之所為如

 是則雖知以堯舜自名而未必不為桀紂之歸也惟聖明之君知所以為堯舜者在於力行而不在

 於空言苟其行之未善人雖𬒳以桀紂之名而不怒夫然後可以進扵堯舜則漢髙祖唐太宗其人

 也髙祖問周昌曰我何如主對曰桀紂之主太宗謂玄素曰我何如桀紂對曰此役不息同歸于亂

 夫二君三代而下之英主也雖其臣比之桀紂而二君受之雖不能盡如堯舜而亦堯舜之徒耳此

 無他知以桀紂自儆故不敢為桀紂之歸也

  愚按洛邑為土中以四方貢賦道里均也周之都鎬京也洛為東都扵此而朝諸侯焉漢之都

  長安也洛有南宫扵此而臨幸焉唐都長安視洛陽與周漢同天下既平修治洛邑若未甚害

  也然洛陽多隋宫室制度過侈非所宜修太宗納𤣥素之諌遽令罷役善矣它日飛山翠微玉

  華之役又非洛陽陪京之事勢能追思𤣥素之言則尤善矣

太宗有一駿馬特愛之恒於宫中養飼無病而𭧂死

太宗怒養馬宫人将殺之皇后長孫諌曰昔齊景公

以馬死殺人齊景公名杵臼晏子請數其罪云數上聲晏子名嬰字平仲

齊大爾養馬而死爾罪一也使公以馬殺人百姓聞

之必怨吾君爾罪二也諸侯聞之必輕吾國爾罪三

也公乃釋罪陛下嘗讀書見此事豈忘之邪太宗意

乃解又謂房𤣥齡曰皇后庶事相啓沃極有利益爾

  愚按晏子諌齊景公有三罪之說其意美矣今觀太宗欲殺宫人之事盖亦有三失焉何也不

  寳賢而寳駿馬則寳非其寳矣不任牧人而牧宫人則任非其任矣以馬死而欲殺人則刑非

  其刑矣向非文徳皇后之諌豈不為盛徳之累乎史稱太宗有壮馬不能御則天時為宫人進

  而言曰妾有三物能御之一曰鐵鞭鞭其背二曰鐵檛檛其首三曰匕首㫁其喉太宗壯之夫

  太宗使宫人養馬不過一時溺扵嗜好而巳孰知宫人之中有善御馬如則天者已潜擬扵其

  後乎吁可畏哉

貞觀七年太宗将幸九成宫隋仁夀宫也散𮪍常侍姚思

廉進諌曰陛下髙居紫極寧濟蒼生應須以欲従人

應平不可以人従欲然則離宫遊幸此秦皇漢武之

始皇姓嬴名政國號秦武帝姓劉名徹國號漢故非堯舜禹湯之𠩄為也

言甚切至太宗諭之曰朕有氣疾熱便頓劇故非情

好遊幸好去甚嘉卿意因賜帛五十叚

  愚按漢元欲乘樓船以薛廣徳之言而止則天欲觀舎利以狄仁傑之言而止夫漢元庸君則

  天女主尚能攺過不吝况如太宗之素號納諌者乎思㢘九成之諫非不切也太宗氣疾之喻

  亦近扵飾非矣且既不従其言復多賜之帛是人君之過可以賄賂而免人臣之直諌可以賄

  賂而移也太宗之賜思㢘之受胥失之矣

貞觀三年李大亮京兆人有文武才髙祖入闗自歸授土門令撃盗皆降擢金州司馬

貞觀初授太府卿復出為凉州都督俄為西北道安撫大使以綏諸部降者八年討吐谷渾有功進爵為

公拜右衛將軍臨終表請罷遼東役為凉州都督凉州今西凉州𨽻甘肅嘗有臺

使至州境使去聲後同見有名鷹諷大亮獻之大亮宻表

曰陛下乆絶畋獵而使者求鷹若是陛下之意深乖

昔㫖如其自擅便是使非其人太宗下書曰以卿兼

資文武志懐貞確故委藩牧藩屏牧守也當兹重𭔃比在

州鎮比音聲績逺彰念此忠勤豈忘窹𥧌使遣獻鷹

遂不曲順論今引古逺獻直言披露腹心非常懇到

覧用嘉歎不能已已有臣若此朕復何憂宜守此誠

終始若一詩云靖恭爾位好是正直神之聴之介爾

景福好去聲詩小雅小旻篇之辭古人稱一言之重侔於千金卿

之𠩄言深足貴矣今賜卿金壺缾金椀各一枚雖無

千鎰之重鎰音益重二十四兩為鎰是朕自用之物卿立志方直

竭節至公處職當官䖏上每副𠩄委方大任使

申重𭔃公事之間宜觀典籍兼賜卿荀恱漢紀一部

荀恱字仲豫頴川人後漢時為秘書監撰漢紀三十卷此書叙致簡要論議深

博極為政之體盡君臣之義今以賜卿宜加尋閱

此章之首曰貞觀初今按通鑑標年

 張氏九成曰事君必以忠立忠必以才行已必以誠三者全備可謂賢矣大亮文武才幹而諌獻鷹

 近扵忠太宗親任之篤盖才兼文武而濟之以忠誠耳房喬稱有陵勃之節詎不信夫

  愚按太宗之朝臺閣侍從之臣獻可替否必開諭亹亹不啻如飢渇之扵飲食是宜列在外服

  之臣亦不肯順㫖曲從敢踰位而言也若李大亮求鷹之諌太宗非惟恱從之又賞賚之盛㢤

  太宗之納諫也然廷臣進諌猶曰朝夕論思日月獻納也逺方藩臣不在君側寧咈㫖而不顧

  身若大亮者可謂忠臣也已此尤藩臣之𠩄當則效也

貞觀八年陜縣丞陜縣今仍舊属陜州𨽻河南皇甫徳叅皇甫複姓徳叅

上書忤㫖太宗以為訕謗訕𠩄諫切侍中魏徴進言曰

昔賈誼當漢文帝上書云云可為痛哭者一可為長

歎息者六漢文帝名恒髙祖次子也賈誼洛陽人文帝召為博士後為梁懐王傅上書陳事多

𠩄匡建其略曰臣竊為事埶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自古上書率

多激切若不激切則不能起人主之心激切即似訕

謗惟陛下詳其可否太宗曰非公無能道此者令賜

徳叅帛二十叚令平聲按通鑑中牟丞皇甫徳參上脩洛陽宫勞人𭣣地租厚歛俗好

髙髻盖宫中所化上怒謂房𤣥齡等曰徳參欲國家不役一人不𭣣斗租宫人皆無髪乃可其意耶欲治

訕謗之罪魏徴諌曰云云上曰朕罪斯人則誰敢言乃賜絹二十四匹它日徴奏言陛下近日不好直言

雖勉強含容非曩時之豁如上乃更加優賜拜監察御史與此章雖小異而詳故附見焉

 胡氏寅曰無常者惟人心乎太宗初下洛陽毁隋宫室惡其侈也即欲修建雖為諌少輟然意終不

 已竟使成之最後并怒諌者欲加之罪何其一念之難囘也太宗克己従諌終自勉焉其心術有蔽

 不能自祛猶如此况不能克己従諌者宜如何則亦觸情縦欲猶蒹葭萑葦寧有既耶

  愚按爲人上者甚矣虚心𦗟納之難也以太宗之始怒皇甫徳參而欲罪之復従徴言徳叅遂

  擢髙官膺厚賞始也怒人之言終也従人之諌不貴無𬨨而貴改過太宗之謂矣然忤㫖之怒

   其中心之發見𫆀抑一時磯激而然𫆀向非徴之忠鯁其為君徳之累豈少哉徳叅區區一縣

  丞耳乃能奮不自顧如此尤可為㣲臣之則效也

貞觀十五年遣使詣西域使去聲後同西域西夷之國也立葉護可

汗未還葉音攝葉護突厥大臣之號也本曰葉護統葉護嗣其兄射匱可汗乃號葉護可汗是年

葉護數遣使入貢秋七月左領軍將軍張大師持節即其所號立為可汗賜以皷纛又令人多

賫金帛令平聲後同歴諸國市馬魏徴諌曰今發使以立

可汗為名可汗未定立即詣諸國市馬彼必以為意

在市馬不為専立可汗不為之為去聲可汗得立則不甚懷

恩不得立則生深怨諸蕃聞之且不重中國但使彼

國安寧使如則諸國之馬不求自至昔漢文帝有獻

千里馬者曰吾吉行日三十吉行謂廵幸𥙊祀也凶行日五十

凶漢書作師凶行謂出兵行師也鸞輿在前輿漢書作旗属車在後属音嘱漢

因秦制大車八十一乗相属也吾獨乗千里馬将安之乎乗平聲之猶徃也

乃償其道里𠩄費而返之又光武名秀漢中興之君有獻千

里馬及寳劔者馬以駕皷車劒以賜𮪍士今陛下凡

𠩄施為施平皆邈過三王之上邈音柰何至此欲為

孝文光武之下乎又魏文帝姓曹名丕操之子也受漢禅國號魏求市

西域大珠蘇則曰蘇姓則名字文師扶風人仕魏為侍中若陛下恵及

四海則不求自至求而得之不足貴也陛下縱不能

慕漢文之髙行可不畏蘇則之正言𫆀太宗遽令

止之舊本此章之首曰貞觀中今按通鑑標年

 唐氏仲友曰魏徴之諌不使蠻夷窺中國也先王内中夏而外四夷其待之固有其道矣後世不為

 所亂則為所窺皆起於喜功貪利之故太宗聖明猶不免此徴之所言切中其病而終唐之世困扵

 亂華可不戒哉

  愚按禹貢曰織皮崑崙析支渠捜西戎即叙因其織皮之貢而即叙之此大禹之撫四夷也漢

  武因名馬通大宛而致連年之師光武卻名馬閉玉闗而絶西域之使二君之得失蓋可覩矣

  是宜魏徴之進諌幸太宗克従之也

貞觀十七年太子右庶子髙季輔名馮以字行徳州人以孝聞貞觀初

拜監察御史不避權要累轉中書舎人列上五事後除是職遷吏部侍郎及卒謚曰憲上䟽陳

得失特賜鍾乳一劑鍾乳産扵石食之使人通氣生胃謂曰卿進藥

石之言謂其言有益扵國猶藥石有益於病也故以藥石相報按史傳季輔後

為吏部侍郎善銓叙人物帝賜金背鏡一以况其清鑒焉

 唐氏仲友曰書曰徳懋懋官功懋懋賞人主勉進臣下之功徳欲其不怠如此太宗兩賜季輔得懋

 賞之意然以季輔文武正直不至宰輔未為盡其才也

  愚按藥石所以愈膏肓之疾金鏡可以别⿰女𧈧 -- 𡟎之形太宗嘉人臣之進言比之為藥石望人臣

  之清鑒比之於金鏡可為君臣相與之盛事也

貞觀十八年太宗謂長孫無忌等曰夫人臣之對帝

夫音多順從而不逆甘言以取容朕今𤼵問不得

有𨼆宜以次言朕過失長孫無忌唐儉等皆曰陛下

聖化道致太平以臣觀之不見其失黄門侍郎劉洎

字思道荆州人貞觀七年為治書侍御史遷右丞號稱職十七年逓日直東宫遷侍中太宗征遼東詔輔

太子監國洎曰願無憂大臣有罪當按法誅之帝恠其言及還遂賜死對曰陛下撥亂

創業實功髙萬古誠如無忌等言然頃有人上書辭

理不稱者稱去或對面窮詰無不慚退恐非奨進言

者太宗曰此言是也當為卿改之為去聲按通鑑是年夏四月上至太

平宫因有是問無唐儉名又載馬周曰陛下比来賞罰㣲以喜怒有所髙下此外不見其失上皆納之

 林氏之竒曰仁人君子之事君當夫治安之世而危敗禍亂之言未嘗一日而㤀扵口者蓋不如是

 不足以維持其治安而保養其聰明也舜襲堯之位行堯之道可謂治世矣然益曰㒺失法度禹曰

 無若丹朱傲臯陶曰元首叢脞哉夫舜豈有是哉而禹益臯陶則不可以無是言也太宗之徳固未

 能盡如堯舜貞觀之治固未能盡如唐虞之時而欲自聞其過則其心猶足為堯舜之心也惜夫太

 宗有堯舜好問之心而長孫無忌之徒無禹益臯陶箴規之戒可勝嘆哉

  愚按貞觀未年魏徴既死在廷群臣𩔗多䛕說之風其間䛕說之特甚者長孫無忌是也太宗

  欲群臣直言無忌則曰陛下無失太宗欲知其過無忌則曰陛下武功文徳臣等将順之不暇

  太宗欲聞破髙麗之計無忌則曰諸将奉成筭而已嗚呼孔子所謂言而莫予違者其無忌之

  謂乎向非劉洎軰面折廷争庶㡬魏徴之風則貞觀之政難乎令終矣

太宗嘗怒苑西監掌宫苑之官穆𥙿穆姓𥙿名命於朝堂斬之

時髙宗為皇太子髙宗名治初封晉王十七年立為皇太子遽犯顔進諌

太宗意乃解司徒長孫無忌曰自古太子之諌或乗

間從容而言乗平聲間去聲従即容切今陛下發天威之怒太子

申犯顔之諌誠古今未有太宗曰夫人乆相與處

扶䖏上聲自然染習自朕御天下虚心正直即有魏徴朝

夕進諌自徴云亡劉洎岑文本字景仁鄧州人貞觀初除秘書郎奏籍田

頌擢中書舎人號善職遷侍郎十七年文本不欲兼東宫官乃詔五日一叅東宫後遷中書令卒

周禇遂良等繼之皇太子㓜在朕𰯌前每見朕心說

諌者因染以成性故有今日之諌舊本此章與前章通為一章今按不

同分為二章

  愚按髙宗之䖏東宫也不惟已能納諌又能扵其父何其賢哉及其在位既乆艶后擅權諌

  臣結舌李善感一言至比之鳯鳴朝陽其不能納諌可知矣夫以一人之身始則能諌終則拒

  諌其故何哉盖嘗以唐史觀之髙宗以乆不聞諌問扵李勣勣對曰陛下所為盡善無事可諌

  嗚呼髙宗始之能諌盖由太宗之徳有以化之終之拒諌豈非李勣軰實逢君之惡哉

    直諌附凡十章

貞觀二年隋通事舎人隋制掌引納通奏鄭仁基女年十六

七容色絶姝當時莫及文徳皇后長孫氏喜圗𫝊尚禮法性約素嘗著

女則十篇又為論斥漢馬后不能撿抑外家使與政事乃戒其車馬之侈此謂開本源恤末事臨終請帝

納忠諌勿受讒省遊畋作役訪求得之請備嬪御太宗乃聘為充

唐制女官號九嬪之一詔書已出䇿使未發使去聲後同魏徴聞

其已許嫁陸氏方遽進而言曰陛下為人父母書曰元后

作民父母撫愛百姓當憂其𠩄憂樂其𠩄樂樂並音洛自古有

道之主以百姓之心為心故君處臺榭處上聲後同則欲

民有棟宇之安食膏梁則欲民無飢寒之患顧嬪御

則欲民有室家之歡此人主之常道也今鄭氏之女

乆已許人陛下取之不疑無𠩄顧問播之四海豈為

民父母之道乎道一作義臣傳聞雖或未的然恐虧損聖

徳情不敢𨼆君舉必書𠩄願特留神慮太宗聞之大

驚手詔答之深自克責遂停策使乃令女還舊夫

聲後左僕射房𤣥齡中書令温彦博禮部尚書王珪

御史大夫韋挺等云女適陸氏無顯然之状大禮既

行不可中止又陸氏抗表云某父康在日與鄭家徃

還時相贈遺資財初無婚姻交涉親戚並云外人不

知妄有此說大臣又勸進太宗於是頗以為疑問徵

曰群臣或順㫖陸氏何為過爾分踈徵曰以臣度之

度待洛切其意可識将以陛下同於太上皇太宗曰何也

徴曰太上皇初平京城得辛處儉婦稍𮐃寵遇處儉

時為太子舎人唐制東宫右春坊置舎人掌行令書表啓太上皇聞之不

恱遂令出東宫為萬年縣見任賢篇註每懷戰懼常恐不

全首領陸爽陸氏以為陛下今雖容之恐後隂加譴

音摘責也𠩄以反覆自陳意在於此不足為恠太宗𥬇

曰外人意見或當如此然朕之𠩄言未能使人必信

乃出𠡠曰今聞鄭氏之女先已受人禮聘前出文書

之日事不詳審此乃朕之不是亦為有司之過授充

華者宜停時莫不稱歎

 朱氏黼曰人主以攺過為徳而以耻過作非為戒人臣以格非為職而以順非逢惡為罪太宗嘗曰

 前世帝王拒諫者多矣或曰業已為之又曰業已許之終不為改如此欲無危亡得乎是以終身導

 人使諌從善如流未嘗少有斳吝也聘陸氏已聘之女是誠不知而作也聞魏徵一言遂罪已停册

 可謂更也人皆仰之矣𤣥齡軰一時名臣宜有以将順其羙正救其惡有以格君心之非可也乃曰

 大禮既行不可中止雖妾婦𠩄以愛主不當如是况大臣乎太宗有改過之徳而𤣥齡軰不免有逢

 惡之罪若魏徴其賢矣哉

  愚按古者天子一后三夫人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御妻盖天子𠩄娶之國嫡為正后庶為

  娣媵正后既終則其娣媵攝行后職故曰天子諸侯不再娶大抵六宫之職一定則不可攺移

  不可増益也後世正家之道不明正后之立亦多以色而舉况妃嬪乎故姝麗之𠩄在不逺千

  里求之雖有夫之婦有不暇恤以太宗之為君文徳之為后亦不能免魏徴之諌勉強從之而

  已厥後士彠之女亦以色選孰知牝晨之禍已兆於此乎益之戒舜曰罔滛扵樂仲虺之稱湯

  曰不邇聲色後之人君亦法乎此而巳矣

貞觀三年詔關中免二年租稅關東給復一年関東潼闗

以東尋有𠡠已役已納並遣輸納明年緫為凖折

聲後給事中魏徴上書曰伏見八月九日詔書率土

皆給復一年老㓜相歡或歌且舞又聞有𠡠丁已配

役即令役滿折造餘物亦遣輸了待明年緫為凖折

道路之人咸失𠩄望此誠平分百姓均同七子但下

民難與圖始日用不足皆以國家追悔前言二三其

徳臣竊聞之天之所輔者仁人之𠩄助者信今陛下

初膺大寳易大傳曰聖人之大寳曰位億兆觀徳始發大號便有

二言生八表之疑心失四時之大信縱國家有倒懸

之急猶必不可况以泰山之安而輙行此事為陛下

為此計者為此之為如字於財利小益於徳義大損臣誠智

識淺短竊為陛下惜之伏願少覧臣言詳擇利益冐

昧之罪臣𠩄甘心簡㸃使去聲後同右僕射封徳彛等並

欲中男十八已上簡㸃入軍𠡠三四出徴執奏以為

不可徳彛重奏重平今見簡㸃者云次男内大有壮

者太宗怒乃出𠡠中男已上雖未十八身形壮大亦

取徴又不従不肯署𠡠太宗召徴及王珪作色而待

之曰中男若實小自不㸃入軍若實大亦可簡取於

君何嫌過作如此固執朕不解公意觧音⿰忄觧 -- 懈徴正色曰

臣聞竭澤取魚非不得魚明年無魚焚林而畋非不

獲獸明年無獸若次男已上盡㸃入軍租賦雜徭将

何取給且比年比音國家衛士不堪攻戰豈為其少

但為禮遇失𠩄遂使如字後同人無鬪心若多㸃取人還

充雜使其數雖衆終是無用若精簡壮徤遇之以禮

人百其勇謂一人可當百夫也何必在多陛下每云我之為君

以誠信待物欲使官人百姓並無矯偽之心自登極

已来大事三數件皆是不信復何以取信於人太宗愕

然曰𠩄云不信是何等也徴曰陛下初即位詔書曰逋

私宿債欠負官物並悉原免即令𠩄司列為事條

秦府國司亦非官物陛下自秦王為天子國司不為官

物其餘物復何𠩄有又闗中免二年租調關外給

復一年百姓𮐃恩無不歡恱更有𠡠㫖今年白丁多

已役訖若従此放免並是虚荷國恩荷去若已折巳

輸令緫納取了𠩄免者皆以来年為始散還之後方

更徴𭣣徴平聲後同百姓之心不能無恠已徴得物便㸃

入軍来年為始何以取信又共理𠩄𭔃在於剌史

武徳𥘉罷郡為州改太守曰剌史掌宣徳化嵗廵属縣觀風俗録囚恤鰥寡縣令唐制縣置令掌

導揚風化撫字黎氓敦民業崇地利養鰥寡恤孤貧審𡨚屈親獄訟常年貌稅並悉委

之至於簡㸃即疑其詐偽望下誠信不亦難乎太宗

曰我見君固執不已疑君蔽此事今論國家不信乃

人情不通我不尋思過亦深矣行事徃徃如此錯失

若為致理乃停中男賜金罋一口賜珪絹五十匹

  愚按孔子曰去食去兵無信不立湯之有天下也首曰彰信兆民武王之有天下也首曰惇信

  明義三代之得天下未有不以信為先者也太宗即位之初首欲以誠信待物可謂能以湯武

  為法者矣然徒知其為信不知其所以信故魏徴歴陳其目謂原免逋債而秦府不與一不信

  也給散租調已散復徴二不信也簡㸃丁男不任守令三不信也太宗欣然従徴之言君臣魚

  水實始于此終致貞觀之盛有以也哉

貞觀五年持書侍御史唐制舉劾官品本作治書避髙宗諱故改曰持權萬

權姓萬紀名京兆人性悻直為治書侍御史魏徴奏黜之後數年復是官侍御史唐制掌紏

舉百寮及入閣承詔推彈雜事李仁發俱以告訐譛毁訐居謁切數蒙引

數音朔見音現任心彈射彈平聲後同肆其欺㒺令在上震怒

令平臣下無以自安内外知其不可而莫能論諍給

事中魏徴正色而奏之曰權萬紀李仁𤼵並是小人

不識大體以譛毁為是告訐為直凡𠩄彈射皆非有

罪陛下掩其𠩄短𭣣其一切乃騁其姦計附下罔上

多行無禮以取強直之名誣房𤣥齡𤣥齡嘗掌内外官考萬紀劾其

斥退張亮鄭州人初𤣥齡薦為車𮪍将軍詳見公平篇註無𠩄肅厲徒損

聖明道路之人皆興謗議臣伏度聖心度待洛切必不以

為謀慮深長可委以棟梁之任将以其無𠩄避忌欲

以警厲群臣若信狎囬邪猶不可以小謀大群臣素

無矯偽空使臣下離心以𤣥齡亮之徒猶不可得伸

其枉直其餘踈賤孰能免其欺罔伏願陛下留意再

思自驅使二人以来有一𢎞益臣即甘心斧龯受不

忠之罪陛下縦未能舉善以崇徳豈可進姦而自損

乎太宗欣然納之賜徴絹五百匹其萬紀又姦状漸

露仁發亦解黜萬紀貶連州司馬連州今仍舊𨽻廣東司馬州僚佐也

朝廷咸相慶賀焉

  愚按中庸曰敬大臣則不眩先儒曰信任専而小臣不得以間之故臨事而不眩也自古英明

  之君若漢之武宣隋之髙祖宋之孝宗既任委大臣而復信小臣之言其意盖慮大臣之専權

  而恃小臣之察以防之也太宗之扵萬紀軰亦若是而已矣雖𤣥齡之親宻猶得而間之况其

  餘乎夫天下之權初無定在專在扵大臣固足以致亂移扵小臣尤非所以為治也唯持敬則

  足以増一已之聦明窮理則足以察他人之邪正人君亦勉扵此而巳徒恃小臣之察欲廣已

  之耳目者何其惑之甚㢤

貞觀六年有人告尚書右丞魏徴言其阿黨親戚太

宗使御史大夫温彦博案驗其事乃言者不直彦博

奏稱徴既為人𠩄道雖在無私亦有可責遂令彦博

謂徴曰令平聲後同爾諌正我數百條豈以此小事便損

衆美自今已後不得不存形迹居數日太宗問徴曰

昨来在外聞有何不是事徴曰前日令彦博宣𠡠語

臣云因何不存形迹此言大不是臣聞君臣同氣義

均一體未聞不存公道惟事形迹若君臣上下同遵

此路則邦國之興䘮或未可知太宗矍然改容曰

縛切驚悟貌前發此語尋己悔之實大不是公亦不得遂

懐𨼆避徴乃拜而言曰臣以身許國直道而行必不

敢有𠩄欺負但願陛下使臣為良臣勿使臣為忠臣

太宗曰忠良有異乎徴曰良臣使身獲美名君受顯

號子孫𫝊世福禄無疆忠臣身受誅夷君䧟大惡家

國並䘮獨有其名以此而言相去逺矣太宗曰君但

莫違此言我必不忘社稷之計乃賜絹二百匹按通鑑徴

又曰稷契臯陶良臣也龍逄比干忠臣也

 胡氏寅曰忠良一道也未有優扵忠而劣扵良者亦未有偏扵良而短扵忠者魏公之言過為分别

 不若曰臣願為稷契臯陶諌行言聽不願如龍逄比干身誅國亡如此自足以警帝意也夫稷契比

 干𠩄謂易地則皆然也後世事君者柔和獻納不敢強諌曰吾效稷契臯陶苟有犯顔苦口靣折廷

 争者則或非之曰爾何以桀紂事吾君而欲為忠臣乎則魏公之說啓之矣

 林氏之竒曰自古君明臣良猶腹心手足之一體歡然無間而后朝廷之政無不舉豈拘拘形迹之

 末以自為疑外者太宗之扵魏公雖曰言必聽諌必從而責之以宜存形迹則仆碑之兆已見扵此

 吕氏  曰魏公之對誠足以警動太宗之心矣何則臣諌而君従之則可以為稷契臯陶之良不

 從則亦不失其為龍逄比干之忠則是忠之與良固未甚相逺也若乃君之聴諌從之則為堯舜不

 従之則為桀紂其相去不啻霄壤則太宗扵此安得而不警乎

  愚按魏徴忠良之論美矣然攷之文義則有不然者何也文武之臣身𫉬美名君受顯號專謂

  之良臣可也而囧命則曰咸懐忠良商紂之臣身受誅夷君䧟大惡專謂之忠臣可也而武王

  則曰焚炙忠良此猶渾而言之也子文仕為令尹身得令終可以為良臣矣夫子則稱之為忠

  奄息殺身殉𦵏以従其君可以為忠臣矣詩人則稱之為良然則徴之言豈得為定論哉先儒

  有言忠良一道也未有優扵忠而劣扵良者亦未有偏扵良而短扵忠者斯言不可易矣

貞觀六年匈奴克平逺夷入貢符瑞日至年榖頻登

岳牧等屢請封禪去聲封襌者封土扵山禪祭扵地也群臣等又稱述

功徳以為時不可失天不可違今行之臣等猶謂其

晚惟魏徴以為不可太宗曰朕欲得卿直言之勿有

𠩄𨼆朕功不髙耶曰髙矣徳未厚𫆀曰厚矣華夏未

安𫆀曰安矣逺夷未慕𫆀曰慕矣符瑞未至𫆀曰至

矣年榖未登𫆀曰登矣然則何為不可對曰陛下功

髙矣民未懐恵徳厚矣澤未旁流華夏安矣未足以

供事供平聲後同逺夷慕矣無以供其求符瑞雖臻而罻

羅猶宻罻音積嵗豐稔而倉廪尚虚此臣𠩄以切謂

未可臣未能逺譬且借近喻於人有人長患疼痛不

能任持療理且愈皮骨僅存便欲負一石米日行百

里必不可得隋氏之亂非止十年陛下為之良醫除

其疾苦雖已乂安未甚充實告成天地臣竊有疑且

陛下東封謂東封泰山也在今泰安州萬國咸萃要荒之外要平聲要

服荒服蠻夷之地也莫不奔馳今自伊洛之東暨乎海岱岱泰山也

雈莾巨澤茫茫千里人煙㫁絶雞犬不聞道路蕭條

進退艱阻寧可引彼戎狄示以虚弱竭財以賞未厭

逺人之望厭音淹足也加年給復不償百姓之勞或遇水

旱之災風雨之變庸夫邪議悔不可追豈獨臣之誠

懇亦有輿人之論太宗稱善於是乃止按通鑑是年正月文武官

請封禪上曰卿軰皆以封禪為帝王盛事朕意不然若天下乂安家給人足雖不封禪庸何傷乎昔秦始

皇封禪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之賢不及始皇耶且事天掃地而𥙊何必登泰山之𩔖封數尺之

土然後可以展其誠敬乎群臣猶請之不已上亦欲従之魏徴獨以為不可云云㑹河南北數州大水事

𥨊(“爿”換為“丬”)

 孫氏甫 曰封禪之文不著扵經典秦漢諸儒用管仲說以為帝王盛徳之事無大此禮故秦皇漢

 武行之儀物侈大自謂光輝無窮然封禪之後災異數至天下多事盖繁費生靈干動和氣所致則

 崇尚此禮惡足以當天意哉况此禮不著於經典也司馬遷作封禪書引經典之文但廵守之禮耳

 帝王廵守每至方嶽必燔柴以告至非謂自陳功扵天也帝王治天下能以功徳濟生民致時太平

 則天必佑之以永乆之福郊祀之禮足伸其報何待自告其功也太宗嘗謂事天至敬掃地而𥙊何

 必登山封土此實至論

 范氏祖禹曰古者天子廵守至于方岳必告𥙊柴望所以尊天而懐柔百神也後世學禮者失其傳

 而謟諛者為說以希世主謂之封禪實自秦始古無有也且三代不封禅而王秦封禪而亡不法三

 代而法秦以為太平盛事亦已謬矣太宗方明朝多賢而侫者猶倡其議獨魏徴以為時未可而亦

 不以其事為非也其後使顔師古議其禮𤣥齡裁定之徴亦與焉貞觀之未欲東封以事而止髙宗

 明皇遂踵行之終唐之世惟柳宗元以為非以韓愈之賢猶勸憲宗則其餘無足恠者嗚呼禮之失

 也乆矣世俗之惑可勝救哉

 胡氏寅曰自孟子沒聖學不𫝊學者以天人為二致不能監觀休咎之符凡天事尚象往往以道逺

 難知置扵𡨋漢而不省昧者無足恠矣以太宗之明房杜王魏並侍左右正旦日食天變為大不聞

 其胥訓告胥教誨以消隂沴復陽徳而群臣獻謟侈蕩上心請登太山明示徳意太宗口雖不允實

 欲従之至稱功髙徳厚偃然自足徴雖以空虚勞費為言若非數州大水亦未必為止也夫大水者

 隂氣沴也日食者陽氣微也二者君象尤當儆懼而不知戒焉豈非以天人為二⿰至支 -- 𦤺不學不知道之

 

  愚按文中子曰封禪其秦漢之侈心乎聖人復起不易斯言矣虞舜之制五載一廵守成周之

  盛六年一時廵肆覲群后大明黜陟望秩山川盖所以盡報本之誠明命討之公也豈泥金刻

  玉升中告成之謂哉善乎太宗之言曰秦始皇封禪漢文帝不封禪後世豈以文帝不及始皇

  𫆀厥後惑扵謟侫自背其言為魏徴計者惟當援古据經正名定論于以復先王之常禮于以

  掃秦漢之謬說不亦偉歟顧以罻羅猶宻倉廪尚虚執為未可夫以為未可行則必有可行之

  時也嗚呼大道不明禮學無据為君者昧扵上為臣者惑扵下不有聖人出焉孰能祛其謬而

  反諸正乎

貞觀七年蜀王名愔太宗第六子也妃父楊譽在省競婢都官

郎中唐制刑部官掌配役徒𨽻簿録俘囚以給衣糧藥料以理訴競雪免凡公私良賤必周知之凡

反逆相坐沒其家為官奴婢薛仁方留身勘問未及予奪予音

子為千牛後魏官名隋有千牛刀人主防身刀也其職本掌御刀盖取莊子庖丁為惠文君觧

牛十九年所割者數千牛而刀刃若新發硎石言此刀可以備身因以名官唐制左右千牛衛將軍掌宫

殿侍衛及供御儀仗左右執弓箭宿衛於殿庭陳訴云五品以上非反

逆不合留身以是國親故生節目不肯决㫁淹留嵗

月太宗聞之怒曰知是我親戚故作如此艱難即令

平聲後同杖仁方一百解𠩄任官魏徴進曰城狐社䑕皆

微物為其有𠩄慿恃故除之猶不易為去聲後同易以豉切古語城

狐不灌社䑕不燻謂其所棲穴者得所慿恃也故議者率謂人君左右近習為城狐社䑕况世家

貴戚舊號難理漢晉以来不能禁禦武徳之中以多

驕縦陛下登極方始蕭條仁方既是職司能為國家

守法豈可枉加刑罰以成外戚之私乎此源一開萬

端争起後必悔之将無𠩄及自古能禁㫁此事惟陛

下一人備豫不虞為國常道為如豈可以水未横流

横去便欲自毁隄防臣竊思度待洛未見其可太宗

曰誠如公言嚮者不思然仁方輙禁不言頗是専權

雖不合重罪宜少加懲肅乃令杖二十而赦之

  愚按仁方之問楊譽雖申屠之屈鄧通董宣之抗湖陽不是過也太宗不惟不能賞之又欲加

  刑焉其視孝文光武何其逺哉且既従魏徴之諌免仁方之罪可也顧猶杖二十而後赦之是

  猶紾兄臂而曰姑徐云爾攘鄰雞而曰請俟來年以五十步笑百步而巳従諌之道豈如是乎

貞觀八年左僕射房𤣥齡右僕射髙士亷名儉齊清河王岳之

孫𥘉𨼆居終南山武徳初秦王嶺雍州牧舉為治中及居東宫授右庶子遷益州都督長史勵風俗有聲

入為吏部尚書拜僕射卒贈司徒於路逢少府監少去聲唐制掌百工繕侔之政

徳素問北門近来更何營造徳素以聞太宗乃謂𤣥

齡曰君但知南衙事我北門少有營造何預君事𤣥

齡等拜謝魏徴進曰臣不解陛下責觧音⿰忄觧 -- 懈後同亦不解

𤣥齡士廉拜謝𤣥齡既任大臣即陛下股肱耳目有

𠩄營造何容不知責其訪問官司臣𠩄不解且有利

害役工多少陛下𠩄為善當助陛下成之𠩄為不是

雖營造當奏陛下罷之此乃君使臣臣事君之道

孔子對魯定公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𤣥齡等問既無罪而陛下責

之臣𠩄不解𤣥齡等不識𠩄守但知拜謝臣亦不解

太宗深愧之

 朱氏黼曰宰相之職無𠩄不統冡宰以九式均節財用固扵朝廷庶務無不當預也作洛之役周召

 經營未央之成蕭何綜理烏有營繕之小而宰臣不知乎以将軍為内廷以宰相為外廷正漢人體

 統之紊太宗方鼎新三省復脩六典獨欲使宰相專立南牙政事不預北門營繕是分朝廷為二岐

 内外為兩以一司而䖏相臣也㣲魏徴盡言則唐之相職豈正㢤

  愚按王者以天下為一家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故天下之事天子無不當與宰相亦無不當

  與者豈有南衙北門之分乎太宗責非其𠩄當責𤣥齡䓁謝非其𠩄當謝㣲魏徴之言君臣盖

  莫知其失也唐中葉以後以中書門下為南衙以樞宻中尉為北司軍機之宻䇿立之重宰相

  遂不得與聞太宗之失言實啓之矣

貞觀十年越王名貞太宗第八子也長孫皇后𠩄生太子介弟

聦敏絶倫太宗特𠩄寵異或言三品以上皆輕蔑王

者意在譛侍中魏徴等以激上怒上御齊政殿引三

品已上入坐定大怒作色而言曰我有一言向公等

道徃前天子即是天子今時天子非天子耶徃年天

子兒是天子兒今日天子兒非天子兒𫆀我見隋家

諸王逹官已下皆不免被其躓頓我之兒子自不許

其縦横縦平公等𠩄容易過得相共輕易以豉切後同

我若縦之豈不能躓頓公等𤣥齡等戰慄皆拜謝徴

正色而諌曰當今群臣必無輕蔑越王者然在禮臣

子一例𫝊稱𫝊去王人雖微列於諸侯之上諸侯用

之為公即是公用之為卿即是卿若不為公卿即下

士於諸侯也今三品已上列為公卿並天子大臣陛

下𠩄加敬異縦其小有不是越王何得輙加折辱若

國家紀綱廢壊臣𠩄不知以當今聖明之時越王豈

得如此且隋髙祖不知禮義寵𣗳諸王使行無禮尋

以罪黜不可為法亦何足道太宗聞其言喜形於色

謂群臣曰凡人言語理到不可不伏朕之𠩄言當身

私愛當去魏徴𠩄論國家大法朕嚮者忿怒自謂理

在不疑及見魏徴𠩄論始覺大非道理為人君言何

可容易召𤣥齡等而切責之賜徴絹一千匹

  愚按齊桓殊會王世子于首止春秋大之胡氏釋之曰自天王而言欲屈逺其子使次乎其下

  示謙徳也自臣下而言欲尊敬王世子則序乎其上正分義也然則由胡氏分義之說觀之魏

  徴之言非𫆀曰皆是也胡氏之言謂在外諸侯也魏徴之言謂在内公卿也胡氏之言謂世子

  也魏徴之言謂諸王也為大臣者苟不能權其輕重随時以取中又豈足與論春秋之義哉

貞觀十一年𠩄司奏凌敬乞貧之状凌平聲凌姓敬名初仕竇建徳

為𥙊太宗責侍中魏徴等濫進人徴曰臣等每𮐃顧

問常具言其長短有學識強諌諍是其𠩄長愛生活

經營是其𠩄短好去今凌敬為人作碑文為去

人讀漢書因兹附托囬易求利與臣等𠩄說不同陛

下未用其長惟見其短以為臣等欺㒺實不敢心伏

太宗納之

  愚按夫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為滕薛大夫夫寸有所長尺有所短人君用其所長

  棄其所短可也善乎魏徵之言曰有學識強諌諍凌敬之所長也愛生活好經營凌敬之所短

  也太宗既不能用其所長顧欲因其所短責及舉者豈用人之道乎向非鄭公之諌太宗好賢

  之意荒矣

貞觀十二年太宗謂魏徴曰比来𠩄行得失政化

何如徃前對曰若恩威𠩄加逺夷朝貢比於貞觀

之始不可等級而言若徳義潜通民心恱服比於貞

觀之初相去又甚逺太宗曰逺夷来服應由徳義𠩄

應平徃前功業何因益大徴曰昔者四方未定常

以徳義爲心旋以海内無虞旋平漸加驕奢自溢𠩄

以功業雖盛終不如徃初太宗又曰𠩄行比徃前何

爲異徴曰貞觀之初恐人不言導之使諌三年已後

見人諌恱而従之一二年来不恱人諌雖黽強聴受

而意終不平諒有難也太宗曰於何事如此對曰即

位之初處元律師死罪處上聲後同元姓律師名孫伏伽貝州人武徳中

上言三事帝稱之曰誼臣貞觀中拜御史遷大理卿諌曰法不至死無容濫加

酷罰遂賜以蘭陵公主園直錢百萬人或曰𠩄言乃

常事而𠩄賞太厚答曰我即位来未有諌者𠩄以賞

之此導之使言也徐州司户栁雄徐州今仍舊𨽻河南司户州属户曹

栁姓雄名於隋資妄加階級人有告之者陛下令其自首

令平聲首去聲後同不首與罪遂固言是實竟不肯首大理推

得其偽将處雄死罪少卿戴胄奏法止合徒少去聲唐制徒

刑五一年至于三年陛下曰我已與其㫁當訖當去但當與死

罪胄曰陛下既不然即付臣法司罪不合死不可酷

濫陛下作色遣殺胄執之不已至於四五然後赦之

乃謂法司曰但能為我如此守法為去豈畏濫有誅

夷此則恱以従諌也徃年陕縣丞皇甫徳叅上書大

忤聖㫖陛下以為訕謗臣奏稱上書不激切不能起

人主意激切即似訕謗于時雖従臣言賞物二十叚

意甚不平難於受諌也太宗曰誠如公言非公無能

道此者人皆苦不自覺公向未道時都自謂𠩄行不

變及見公論說過失堪驚公但存此心朕終不違公

 胡氏寅曰天下之理不進則退不退則進以天地日月四時之運與萬物之盈虚消長觀焉則見矣

 人之徳慧智術何獨不然太宗自謂今所為猶往年也是則不逮徃年也譬之日焉雖在呉哺未嘗

 不明若語其嚮於熈盛豈若未中之時乎是故乾之象曰君子以自強不息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

 日新又日新知從事於此者惟持志存誠以堯舜為法豈不可及勉焉日有孜孜斃而後已是則湯

 𠩄以入聖域而成功不殊惜乎太宗之未學也

  愚按隋煬帝失天下之道不一而莫大於拒諌唐太宗得天下之道不一而莫大於納諌夫太

  宗之納諌豈其天性之本然哉良由目覩煬(「旦」改為「𠀇」)之亡矯揉強勉而行之也故貞觀之初天下未

  安則能道人使諌中年天下漸安尚能恱人之諌末年天下已安則勉強従人之諫矣昔者舜

  之舍己従人禹之聞善則拜湯之従諌弗咈終其身於一日果何道哉盖聖人之納諌由於志

  氣之自然故無始終之異太宗之納諌由於血氣之矯揉故少而銳老而衰也然則人君欲盡

  納諌之道者可不孳孳而務聖人之學哉



貞觀政要卷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