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转到内容

論語學案 (四庫全書本)/卷02

維基文庫,自由的圖書館
卷一 論語學案 卷二 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論語學案卷二
  明 劉宗周 撰
  上論
  八佾第三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佾音逸聖人誅亂臣賊子往往就處心積慮處摘𤼵他真種子出來使他罪狀無逃亦便指㸃他良心開以自新之路於季氏八佾則曰是可忍也於宰予短喪則曰於女安乎可見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於三家之堂徹直列反相去聲
  歌雍比舞佾罪狀加著夫子又以名義喚醒之既無所取益彰其僭耳止縁魯僭用天子之禮樂故季氏承桓公之後亦用天子之禮樂然禮大夫不得祖諸侯諸侯不得祖天子此等大名義魯君臣皆相視決裂矣向微夫子救正之孰謂周禮果在魯也 前輩楊用修嘗辨魯用天子禮樂以為非成王所賜伯禽所受其説甚當然予則謂周公有大勲勞於天下其生也成王雖臣之及其死也反葬於周必葬以殊禮祭必祔於文武之廟亦祭以殊禮成王宜弗敢臣焉則歌雍舞佾葢本世室之禮而用以王者之主祭其相沿用重典有自來矣魯人以為周公在周固嘗享天子之禮樂成王實賜之雖行於國中也何傷遂僭至於郊禘明堂位篇魯諸儒又從而傳㑹之甚矣其不可信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此宜為當時僭禮樂者言然人而不仁則本心之徳亡五官雖具百行雖存亦行尸坐肉生意萎矣禮樂為衞生之物莫大焉者器數之陳器數自陳耳生意不相統人其如之何哉甚言禮樂之不可以貌為也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易去聲
  禮之本不可見即忠質文皆末也學者由文而反質由質而反忠其庶幾乎禮奢寧儉儉反乎質矣喪易寧戚居然中心之愛焉忠矣夫儉亦禮之儉也非本也然由儉而思其所從出則禮之本可知戚亦喪之情也非本也然由戚而思其所自起則禮之本愈可知矣本不可見而由奢得儉由文得情直從枝葉漸漸推到根荄則一㸃真精神所託始處自可不言而喻矣或曰忠亦本歟曰禮原于太一所謂無體之禮是也無體之禮禮之本也忠者心之體即禮之體謂心之體則可謂禮之本則不可然天下豈有心外之禮故林放問本而夫子以寧儉寧戚告之欲其思而自得也然人而不仁如禮何仁其本歟曰此主行禮之本言故又曰人而不仁如樂何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諸夏無君終春秋之世弑君三十六其他問鼎請隧偪逐僭擬之事不可勝紀葢滿目是無君世界有出夷狄之下者此夫子所以大管仲之功歟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女音汝與平聲
  魯君臣之僭非一日度非口舌之所能爭即使夫子仕魯亦豈能遽革郊祀諸禮而反之正其所以轉移化導之權亦必有漸矣旅泰山而以救正詰冉求直曰不能葢師弟一時惋惜之言故夫子不責冉求而苐繼之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若乞靈於鬼神之一殛然則聖人之詞於是乎愈嚴而亂臣賊子聞之亦應股栗而自廢矣雖然危不持顛不扶焉用彼相
  子曰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飲去聲
  許敬菴先師述云君子無爭道在自反射之揖讓而升下而飲也所謂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者也唯務自反不知有爭故曰射有似乎君子所謂其爭也君子似有爭而實無爭微婉之詞也 世間射名射利互相爭勝無已時一似射者爭先命中然朝市皆射圃也而聖人以爭之道不可以訓天下故於飲食起居出處辭受之節極之郊廟朝享每事節之以禮讓黙消其陵競之心而於射𤼵其撰使卿大夫生而習之為六藝之一即辨官論才亦必以射進其意微矣故曰吾觀於鄉而知王道之易易也君子無爭葢以禮物身以讓養徳其素所學問如此即於射亦見其無爭謂雖天下必爭之地而猶然無事於爭也其所以為君子乎揖讓而升下而飲作一句讀言揖讓而升揖讓而下揖讓而飲也射有三大射賓射燕射天子諸侯卿大夫皆有之士無大射而有賓射燕射大射為祭祀射王將有郊廟之事擇諸侯羣臣與邦國所貢之士諸侯則擇其臣大夫擇其邑宰家臣凡射中者得與於祭與祭多者有慶慶以地不與祭多者有讓削以地故君子必習於射也射必有耦凡耦各服其所宜服袒決遂而立堂下阼階之東南隅西面射耦同出次西面揖旋轉當阼階北面揖行至階下北面揖然後升堂當宁而立於物以射所謂耦進三揖而後升堂也射者各𤼵四矢以較勝負一揖而復位俟衆耦升射畢司射命設豐於西楹之西勝者之子弟洗觶酌酒奠於豐上勝者乃揖不勝者升堂如前三揖至階勝者先升堂少右不勝者至豐北面坐取觶立飲卒觶坐奠於豐興揖不勝者先降凡飲酒賓勸必拜以送爵令不勝者自飲而無送爵勸酬之禮以是為罰也始射而升堂既射而復位射畢而飲是三節事或謂下而飲是下堂而飲又云離去射位而飲皆非也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倩七練反盼普莧反絢呼縣反繪胡對反
  禮本是先王教天下之善物葢紀綱人道一日而不可廢者自晚周文敝有後進之禮樂而憂世君子且并其禮而厭薄之至以為忠信之薄亂之首葢亦有見於文敝之禮不可以言禮非盡去之無以返人心之厚而聖人以為棄禮而返吾所厚不若就禮而議其所先先後之數睹而禮教亦無敝於天下矣故子夏有禮後之悟而聖人遂與之進老氏之見一等矣素以為絢本言素可以加絢而子夏以為素即是絢疑天下文章莫大於太素之質隠然禮為亂首之思從世道起見夫子解之曰繪事後素則非素即是絢可知而子夏始悟禮之為後也曰後則必有為之先者然亦何可得而廢也可與言詩所謂真能轉法華者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徵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徵之矣
  夫子既能言二代之禮而徒病其無徵則亦無害其可言也必欲有徵者何也欲天下之皆尊而信信而行之也行二代之禮將以救周禮之衰挽周文之盛耳其所感者深矣按左傳杞夏餘而即於夷故不足徵殷微子封於宋先王之禮樂猶存其後日以散失七世至戴公時大夫正考父得商頌十二篇於周太師歸以祀其先王至孔子刪詩又亡其七篇僅存者五篇雖勝於夏之無存而總歸不足徵矣 孔子言夏殷之禮者欲言其禮意耳若其經制之備則周禮之所監也周因乎夏殷所損益可知也詎曰杞宋之徵云乎
  子曰禘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禘大計反
  按禘禮九獻天子一獻后亞獻用鬱鬯之酒灌地降神魯禘非禮自始至終皆不足觀曰既灌而往夫子微文也不敢自言宗國之失也先儒謂既灌而往始列尊卑叙昭穆孔子以魯祀躋僖為逆故不欲觀朱子謂魯之君臣懈散故無足觀宜亦兼有之葢大本一差其餘節目處有種種不堪著眼者聖人故隠之而未𤼵也
  或問禘之説子曰不知也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魯禘不欲觀非魯君臣之所知也亦非或人之所易知也即吾夫子葢嘗學禮焉而不敢知故直以為不知知其説者之於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則禘固有天下者之所知也非其人而欲知其説祇成其僭妄之惑而已若謂臚列其事迹講求其意義遂足以知之則有章縫之業在或人當自得之耳指掌之示直是覷得分明將上天下地往古來今都就一掌裏托出方是知禘大學問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與去聲吾不與祭如不祭則祭必如在可知兩如字正相應古人祭祀七日戒三日齋親見所祭非徒如之而已曰如在云者神之也神之也者誠之至敬之至也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於奥寧媚於竈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祭外神所以昭崇報之義非以邀福也若起狐媚之心以邀福則即此一心已是得罪於天了然人生得罪處亦擢髮難數自一動一靜以往少違天則便成罪案便犯天誅雖邀於神亦無所用之然則畢竟無禱乎曰還禱於天則解矣故丘之禱久矣禮大夫五祀又儀禮所載士亦行之月令五祀户竈中霤門行白虎通又以行為井楊用修云井即行也行者井間道八家同井井有八道八家所行也
  子曰周監於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郁於六反
  易曰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文也者天人之撰也天地既闢文明之運漸開自堯舜以來夏商代鳴其盛至周而損益之文教大備載在周禮曲禮儀禮諸經始盡經緯天地之藴宜夫子樂從之與然他日又曰行夏時乗殷輅服周冕聖人進退百王若不止於昭代之制者又何也曰周監二代矣聖人雖有時行夏殷之禮亦何傷於從周乎 郁郁之文周公嘗用之以治天下為百世憲其在學者則由六藝之通而推之於六行成之於六徳以達於聖人之道主萬世之儒矩焉則孔子之文是也故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
  子入大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大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大音泰鄹則留反
  入廟而問葢夫子初仕於魯而與助祭之列容或有之一旦以章縫之賤而駿奔於清廟明堂之上耳目之所經歴不諱其為不知而問也乃聖人自反必問之心有必如是而後即安者乃所以自展臣子之忱在廟則禮然也故曰是禮也若曰吾問即是禮聖人不應誇口如是 按魯太廟祀周公世室祀伯禽而羣公則稱宫文王無廟主藏於世室當禘則遷主於太廟而行之明堂位云魯之太廟天子明堂庫門天子臯門雉門天子應門山節藻梲複廟重簷刮楹達鄉反坫出尊崇坫康圭䟽屏天子之廟飾也若然則魯廟甚僭非侯制矣孔子之每事問或有以哉夫子入太廟既每事問及既灌以往又不欲觀至或人之問其説又答以不知合之具見聖人許多苦心處不欲正言以訐宗國之失而黙寄救正於萬一忠厚之至也及歌雍舞佾侃侃以義誅絶魯君臣一時胥有儆乎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為去聲
  許師述云射有五善不専主皮然不中不可以言射鄉射禮亦云不貫革釋貫猶中也若所謂貫革云者即穿札之謂非甚强有力者不能及故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周衰禮廢射者不知有雍容禮節而但逞勇力以主皮為善孔子所以惜而歎之鄉射即大射賓射燕射古者射習於澤宫葢鄉學也故云鄉射若庶人田獵之射則主皮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去起吕反告古篤反餼許氣反
  去羊存羊葢師弟子有感於時事之衰先玉之政不復行於天下也故私相寄慨如此去羊者有傷於禮亡而存羊者有幸於禮存也然只此可見聖賢胸次如霄壤之隔倘以之用世則子貢便多詭激拂人情阻事機處夫子則平情以應自不乏挽回匡救之術批卻導窾游刃有餘地凡以賢人之言觀聖人始知聖人真不可及也 古者天子頒正朔於邦國每月之政皆有時宜如月令所言載在守府傳之先世故諸侯每朔必告廟一切刑賞黜陟皆禀一王之法而布之無敢奸焉非徒奉君親亦以馭臣子也魯自文公始不視朔不視朔則每月之政令何所禀承諸侯無以馭大夫大夫無以馭陪臣所以養成季氏之惡故晉有六卿齊有田氏其所由來者漸矣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事君者内盡其心故外盡其禮葢有見於臣道之當然而非貪位固寵之為也有一毫貪位固寵之心則流而諂矣諂者禮所不載縁春秋之世天下無君人人相習為驕蹇之風而不知怪故以禮為諂人心之壞一至於此聖人身示之極實以挽回周家八百年綱常而語意含蓄不露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君臣之分等之天地天地以泰交化成君臣之道亦然故君道以下濟為光臣道以上行為順使臣以禮方能鋤驕貴之色而下交於臣事君以忠方能破身家之私而上交於君此天地交泰之象也而世道之泰因之明良賡歌而後不多見矣 上曰事君盡禮此曰使臣以禮故禮之為物以正君臣以和上下而忠特禮之存者 猶之乎使也出之以恭敬退讓之節則為禮猶之乎事也本之以真實無假之忱則為忠禮與忠皆不失使事之實而已
  子曰闗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樂音洛
  魯論第三専記禮樂示從周之義則闗雎一章葢言樂也樂之有聲古人皆以詩歌被之管絃奏之朝廟以為盛而闗雎一章有正始之義為風化之所自出故歌頌者必以之為亂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所謂洋洋盈耳也凡樂之舒焉而陽者謂之樂而樂之過則或失之淫樂之慘焉而隂者謂之哀而哀之過則或失之傷惟闗雎之音樂中有哀哀中有樂宛然適得乎性情之正而不失天地中和之氣所以為善也哀樂不過本是寤寐反側之憂琴瑟鐘鼓之樂却被管絃中一一摹寫出來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徳也若只以聲響和平為不淫不傷則凡善歌者任取一詩而歌之抑揚髙下適得其倫亦可以當闗雎之義乎記所謂治世之音安以舒亂世之音噍以殺亡國之音哀以思使出於亡國之音則雖歌闗雎亦適為哀思也 論語述云按毛詩云闗雎后妃之徳也風之始也所以風天下而正夫婦也故用之鄉人焉用之邦國焉又曰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闗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是闗雎之義也申公詩説云闗雎文王之妃太姒思得淑女以充嬪御之職而供祭祀賓客之事故作是詩由是觀之闗雎后妃所作也所謂窈窕淑女葢指所求嬪妾而言未得而憂既得而樂此其性情之正可以想見且所云參差荇菜者為潔俎豆以供祭祀賓客之事而后妃皆左右為之助焉汲汲於求賢内輔絶無幃房燕暱之情孔子所稱樂而不淫哀而不傷者也朱子釋詩多不用小序小序𫝊自子夏成於毛公不無附㑹增益如云憂在進賢不淫其色等語誠覺未妥然首云闗雎后妃之徳風化之始也則確乎其無可疑也若申公詩説𫝊自漢初文公似未之考故以為文王得聖女姒氏以為之配宫中之人於其始至而作是詩言后妃之徳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則不能無寤寐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則宜其有琴瑟鐘皷之樂愚觀大明之詩曰文王初載天作之合在洽之陽在渭之涘文王嘉止大邦有子大邦莘國也子即太姒也太姒之配文王何待宫人寤寐思之至於輾轉反側而後得耶若謂寤寐反側之憂琴瑟鐘皷之樂在於文王則尤不得性情之正矣昔楚莊王樊姬私捐衣以求美人而進於王即太姒求淑女之意而文王為聖君太姒為聖配當時所以表正宫幃不暱私寵迥越尋常之上又非楚莊與樊姬所可同日而語也闗雎為詩首篇所闗於風化不淺而其㫖久湮故不可以不論
  哀公問社於宰我宰我對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
  哀公問社葢問有國家者所以立社之義而宰予告之以三代之木欲因事納規維魯事於不競云耳故借昭代之樹栗而推其本意所為强公室弱私門之道宜於此而得之亦可謂善於進言矣子聞之而反以成事不説遂事不諫既往不咎責之葢有感於魯事之日非非區區言説之所能救直付之一慨而已然則魯事竟不可説乎聖人論事如良醫之治病急則治標緩則治本専事標者快一時之可喜而無拔去病根之意則亦揚湯止沸之勢耳使民戰栗之䇿正治標之説更於此而求所以自治之道如夫子之所以告者而次第行之庶幾補救於萬一乎治標之説治之於已病而不足所謂成事之説遂事之諫既往之咎也治本之説治之於未病而有餘所謂人不足適政不足間一正君而國定者也况戰栗之説如決潰癰刀匕一施而大命隨之予於是乎失言矣夫子不直指其非而姑以空言惜之其寄慨於魯事深矣 哀公四年六月亳社災亳社殷社也葢周克殷即以亡國之社賜諸侯諸侯皆得立之以示戒魯東有亳社西有周社故左傳云間於兩社為公室輔是也哀公問社疑是亳社告災之時與周禮有軍社又書曰不用命戮於社宰我之對葢亦有所本焉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友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焉於䖍反好去聲坫丁念反
  管仲在當時一匡九合事業儘恢宏彪炳宇宙實春秋二百年以來一人夫子乃以器小譏之只為管仲心術不純學未聞道不免在功名富貴上立脚便占得地步小了天地間惟道至大以道視天地則天地為小以天地視萬物則萬物又小人於萬物之中僅處其一而可以㕘天地贊化育曲成萬物而不遺以知道故也功名富貴在道中只是一物以一物受一器唐虞揖讓三杯酒湯武征誅一局棋其器亦不足有無而况仲之為器乎假而無當於性也其根柢也霸而無當於王也其作用也則仲之為器小可知矣器小則易盈盈則偪偪則僭犯上無等充其類何所不至不儉不知禮皆從器小生來夫子就或人𤼵問指㸃病痛自足為器小具一供狀而要之其病根猶不在此終難為或人言也 説苑以三歸為臺或又以三歸為内嬖云娶三姓之女未知孰是按下文塞門反坫已備宫室之僭此不應先以宫室言不若以三歸為内嬖又與下句相蒙以三歸為内嬖以備官為外寵總見臣妾之過盛也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皦如也繹如也以成語去聲大音泰從音縱
  館師張宇侗嘗語余樂其可知一章謂翕如下具元亨利貞四氣之妙分明天地氣象葢樂之理具於人心人心即天地之撰故樂音自然通於天地非有所安排布置而然也翕非合也葢貞下起元陽氣始振而尚多翕聚之意于時為春從之則始而亨矣盛夏長養形形色色盡呈於兩間而無所雜者純如之謂也繼此則為利秋氣始肅大小各正者皦如之謂也繼此則為貞𤣥冬用事收藏復命種來春𤼵生之意相禪而不窮者繹如之謂也四氣運於天而嵗功成四氣備於心而樂功成一也其説甚善葢夫子就樂中㸔出許大道理故以之語太師而曰樂其可知若僅就音響間按其節奏條理則太師固已知之乃煩聖人之奏技乎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於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於喪乎天下之無道也久矣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請見見之之見賢遍反從喪皆去聲
  夫子統堯舜禹湯文武之道不用於當時顧與諸弟子講求遺經以刪定筆削詔來世使堯舜禹湯文武之道家喻而户曉之且行於萬世之逺則素王之任所以為大也此天意也天不生仲尼萬世如聾瞶天將以夫子為木鐸分明是仲尼一行教小影㸔封人是何等眼孔邂逅一語雖及門游夏之徒亦贊歎不及賢矣哉 按鄭𤣥云文事奮木鐸武事奮金鐸金鐸惟行軍司馬執之而木鐸之用最廣大抵皆以振文教在上則行而為政在下則言而為教天將以夫子為木鐸豈非言而為教者歟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古人作樂皆本精神心術之藴寫出非徒襲取於聲容之際者所以聞樂知徳故聞韶即知其重華恊帝之舜徳聞武即知其執競維烈之武徳而功業之盛有不待言者古樂莫盛於韶武其盡美則同於此而更求其美之藴其盡善則異葢世運升降為之而帝王之徳亦於此可想見矣 按書唐虞之世四方風動六府三事孔修九功惟叙九叙惟歌至於擊石拊石百獸率舞鳳凰來儀其氣象雍容廣大真如天地之無不覆載其盡善處可以想見 禮記載大武之舞始而北出再成而滅商三成而南四成而南國是疆五成而分周公左召公右六成復綴以崇天子所謂總干山立𤼵揚蹈厲夾振駟伐盛威中國久立于綴以待諸侯之至者皆形著於聲容之間則未盡善處亦自可想見聖人借樂以微示二聖人之優劣如此其寄慨者深乎
  子曰居上不寛為禮不敬臨喪不哀吾何以觀之哉王迹既熄聖人之教衰居上者往往暴以臨民盡是苛急氣象由此紀綱風俗一齊俱瓌行禮者縱恣以決防居喪者忘哀以薄親故聖人合而言之 纔言居上便無所不臨有寛道若不寛直不能容一物了如居上何纔言禮便只是敬纔言喪便只是哀三者正是循名責實學問觚不觚觚哉觚哉
  里仁第四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處上聲焉於䖍反知去聲
  未有擇里而不於仁者故曰里仁為美擇之斯處之矣乃人之於仁不啻居之有里也苟不能擇而處之寧知遜擇里之下又焉得為知不知所以不仁也故人之於仁處之非難而擇之難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樂音洛知去聲
  真處仁者處之以約而不濫處之以樂而不淫又不特處之已也暫處之而安久處之而化處者境而所處者心約樂兩闗固勘人之真實際也仁者安仁成徳之地也知者利仁進學之階也人未有仁而不本於知者但自其利仁言謂之知至以安仁言則知不待言矣 仁不仁只爭些子只一私念不化遇事便打對不過即能矜持於旦夕而久之已不勝其敗露矣故聖人下一久字要之矜持之時已是一團私意也
  子曰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人人有好惡之性而用之於人或失其則矣甚至好其所惡惡其所好者有之則以好惡出於我而不公乎人故也夫好惡既出於我而不公乎人則好以天下而不謂之能好惡以天下而不謂之能惡必也仁者乎仁者無我無我之好取人之當好而止無我之惡取人之當惡而止兩人也而並分其好惡可一人也而時轉其好惡亦可如鑒之空如衡之平此非有見於萬物一體之原而學以克己者其孰能之
  子曰苟志於仁矣無惡也惡如字
  初機人雖有為善去惡之念不是覿體承當惡根仍在如爝火螢光雖有微明不禁魑魅出沒若一志仁時𤼵心既真直從命脈處討歸宿在此盡杜游移出入之路更從何處容得惡念在太陽一出魑魅豈有晝嘯之理學者由志道以後到志仁地步有多少工夫志仁則好仁惡不仁於為仁之功思過半矣然又曰欲仁仁至何捷也學者思之志仁無惡正是超凡入聖闗過此闗是聖人路上人其進自不容己若未過此闗時如團沙為黍捉影求形總無是處一切長養成就只是惡胞胎結局 惡與過不同無惡之後方有改過工夫可做然過亦從惡根來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志仁以後工夫愈細即顔子不能不違仁於三月之後此中罅隙不多些子纔罅隙便有賊子窺伺在嚴乎嚴乎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惡去聲君子去仁惡乎成名惡平聲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造七到反沛音貝
  求仁之功直欲動念處勘理欲闗頭其為理與欲又只就世縁漸染處勘此闗頭清楚欲富貴惡貧賤是人心之危而所欲有甚於富貴所惡有甚於貧賤是道心之微於此而能決不處不去之介必以道衡之不以道與富貴不以道與貧賤此非有見於精一執中之道者不足以語斯此所以為仁也若所處者惟在乎富貴所去者惟在乎貧賤而唯所欲所惡之為見則去仁逺矣又何以為君子然則君子之於仁唯有貧賤一途是終身得力地雖終食之頃未始無去處交乗之隙使終食而為貧賤之終食則䟽食飲水樂也極貧賤之途雖造次仁也雖顛沛仁也苟舍此而欲處非道之富貴有斷斷乎不可者至此而君子所以鍊此心之仁更無躱閃更無方便所稱中心安仁天下一人不虚矣 此章只是教人安貧賤而不易所守於此不處即於彼不去必雙提富貴貧賤兩闗者欲即此以勘此心欲惡之幾乗於道與非道之辨十分清楚而後謂之仁故也造次亦就貧賤説人豢養富貴之日何等從容侈肆那得有造次境界顛沛是患難交加不特貧且賤而已或問何以知終食亦説貧賤之終食曰富貴既不處貧賤既不去則此一飯之頃果在何地然則註有添存養之説何如曰存養之功亦即在取舍之辨上見非有二也以為純乎仁而後能貞遇者亦非也陳白沙先生曰名節者道之藩籬藩籬不固其中未有能守者此見道之言也孔子圍匡七日子路曰吾聞仁者必容知者必用
  如此説則天下更無非道貧賤可處豈知自人分上㸔貧賤則非道自君子身上㸔未嘗非道也世人只為見得有非道之貧賤所以怨天尤人無所不至破此闗便是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尚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葢有之矣我未之見也好惡皆去聲
  仁心體也心體有仁無不仁更不須説好惡更不須説力仁然人之心體不可見而見之於好惡兩端好必是仁惡必是不仁好仁惡不仁之謂真用力於仁者真為仁者也則為仁之力亦從可決矣張子曰領惡以全好者其必由學乎此即不使加身之説也不使加則不我加矣何用力而力不足之有然而不能不加也人生自氣拘物蔽而後心失其體而欲據之業已渾身子是不仁窟宅全體受障何但加之而已此可謂能惡不仁乎則所好可即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者幾希耳故夫子有感於斯而以好仁惡不仁為未見於天下也且反覆言之不置云好仁惡不仁無並用之力於此為好即於彼為惡或曰聖人先言好而後言惡所好在仁則所惡自在不仁自有不使加身之理宜於領好得惡而張子以為領惡以全好何也曰既已好仁無尚矣何須更用不使加身之惡惟仁而有不仁以為之偶則好亦不全而不得不決所惡之一力惡之盡斯好之盡有味乎張子之言也善言學也曰由學云者又以見功夫之不易補聖門未盡之意也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過與仁分明是兩路出於過則入於不仁此其大較也然以類分其間出於小人者固為本心缺陷之端而其出於君子者即是真心流露之地誠於其類觀之而君子之過有不可與小人同類而共棄者以其心無不仁故也心無不仁則其過亦仁中之過觀過可以知仁此惟善觀類者能知之亦惟真識仁者始知之也仁中無過而過未嘗不可以知仁於以見仁之無往而不在學者求仁之功自有真血路可入不得以牝牡驪黄之見當之也 知仁之過不必説周公孔子等項凡君子存心制事自不能無過只是他一㸃天理決不損壞反有因過而見者若周公孔子自是仁至義盡有非常人所謂過者故曰周公之過不亦宜乎凡事勢相左不得已而蹈不韙之迹皆達權之理非過也
  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人一生在道中作活只行而不著習而不察恁地昏昏終無所聞則此生與道了無闗涉遺却塊焉一身只是行尸坐肉一旦飈然而死臨岐之際若有一未了之勾當懸在生前至死不肯瞑目却是逋負而死然亦甚可惜也一日不聞道一日死不得纔一朝聞道生無逋負至此而死却就生時了過來故曰未知生焉知死此朝聞夕死之説也 聞道不廢尋求亦不闗尋求不廢解悟亦不闗解悟不廢躬行亦不闗躬行不廢真積力久亦不闗真積力久道只是本來人即率性之謂真聞道者盡性焉已矣盡性則與天地合徳與日月合明與四時合序與鬼神合吉凶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而况於生死之故然其要只是一念慎獨此一念圓滿決之一朝不為易須之千古萬世不為難學者省之
  子曰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
  此道不與物對知道者忘物忘富貴貧賤只是忘一衣食伎倆物無大小其累道一也士居恒志道不必説到富貴貧賤上即一惡衣惡食稍稍動情不免有恥心則此心已為物潰久矣脚跟一差終身擾擾更無進步可討故曰未足與議也葢亦言志之不篤故也 聖人論好學必自不求安飽來豈惟不求安飽而已纔有惡衣食之恥已未足與議故子路衣敝緼袍則喜之顔子簞瓢陋巷則賢之此中滋味聖賢大討便宜在幸無以寒酸見嗤
  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適丁歴反比必二反
  義無轍跡即天下所宜然之理而宰制則在吾心精義者即心即天下渾然無内外感通之跡就心與天下一體中㸔出義之妙用變化無端而我不宰非即非離一似依比然視義似疎視天下轉親信非精義入神者不足以語此若離却天下以我制義孰為可孰為否成見不化可否之間未嘗不自以為義而不知為適莫也適莫者似義而非義義者化適莫而因之者也
  子曰君子懷徳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
  聖人每每並提君子小人其立心制行皎若氷炭而懷徳懷刑懷土懷惠又就其神魂結脈處各各有頭路可指以見君子之所以上達小人之所以下流有如是者懷徳非懸想有日進崇髙之意而又時恐其入於匪彞也故懷刑則檢身之功益以密矣懷土者一心只是照顧坐下計其身之安不計其心之安也懷惠者坐下只是佔便宜計其利之前不顧其害之後也此與君子正相反惟懷徳故懷刑懷土故懷惠兩下用心都勺水不漏 徳中脈路最清著不得便安一念纔欲便安便成墮落於此只得用個防檢法門若防不及便當一味沒入懷惠窠臼然則世之小人而號為君子者固不少也
  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放上聲
  放利多怨之至親戚叛之其究必為天下戮然小人每每不顧蝇頭之得不難殉以七尺之軀雖至死不悟於是孟子又動以本心之説曰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妻妾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為小人者且奈之何
  子曰能以禮讓為國乎何有不能以禮讓為國如禮何天下之亂皆起於爭人情相爭則不足相讓則有餘故先王制禮以教之其間一進一退一俯一仰玉帛之交錯拜跪之趨承大抵先人後已之意人主躬行讓徳以制禮之本凡事皆深自抑損視匹夫匹婦皆能勝予不敢以崇髙自恃由是而禮教行焉百官讓於朝萬民讓於野紀綱犁而風俗成治國之所以易易也舍讓而言禮其人主實有爭心一切制度文章不過為塗飾耳目之具天下何所稟式與人以為禮之無當於治也而不知其畔禮已甚矣葢春秋之末禮文日盛禮意已亡人情漸趨於囂爭遂流而為戰國故夫子有感而言之
  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不患莫已知求為可知也有位則必有所立位者有知己者則必有為可知者此非可以取辦於當日者也念及此則隠居求志之學可不深慮而早圖之乎而顧急急乎有位之患則亦不思而已矣聖人就世人一副熱眼熱腸極難消煞處一作商量便令人有汗顔自反處若後世科舉習興幹辦得八股停當便一味想望髙官大禄視天下事如兒戲傳舍又安可以聖人此言責之本朝賀毉閭陳克菴二先生辭給事御史皆至泣下後來畢竟做出好來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參所金反唯上聲
  一貫之道即天地之道非聖人所得而私也聖人自任以為吾道者聖人從自己心上㸔出此道滿盤流露一實萬分盈天地間萬事萬物各有條理而其血脈貫通處渾無内外人已感應之迹亦無精粗大小之殊所謂一以貫之也一本無體就至不一中㑹得無二無雜之體從此手提線索一一貫通纔有壅淤便與消融纔有偏枯便與圓滿時時澄徹處處流行直將天地萬物之理打合一處亦更無以我合彼之勞方是聖學分量此孔門求仁之㫖也求仁之㫖忠恕之説也假令曾子未唯更作何謂之問則夫子必以忠恕答之而謂曾子淺言之以解門人之惑者謬也何也天下無心外之道聖人無心外之學也此心本一實萬分無有内外人已感應之迹亦無精粗大小之殊所謂忠恕也故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是一貫真頭面又以忠為一恕為貫者亦謬也葢曾子於聖人之道以身體之而實有得焉一唯之下得心應手將聖人無限幽深宏勝不可思議妙道只作布帛菽粟承當在所謂善𤼵師門之藴也 一貫之宗本之大易其曰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因而為六十四卦六十四卦千變萬化無窮而復於太極周子太極圖説更𤼵其藴此天地人至妙之理然不必作一貫解説是一貫反屬安排此葢聖人就自己心上言心無死地則曰貫無所不貫則曰一以貫之非以一貫萬也一以貫之便還他天地自然本色故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 曾子平日只在忠恕上做工夫未有㝠心合道之妙故夫子就忠恕上指出道體所謂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器者忠恕是也曾子一聞此言如寐者得呼而醒見得平日所用忠恕之功只在有思有為上湊泊一旦顯在無盡藏如此淵淵浩浩不覺心力俱墮一切語言無可承當直曰唯而已一唯之下正好用工夫便不必改頭換面要之唯後之忠恕不是唯前之忠恕矣必以忠恕解一貫者自門人分上固下學之津梁自聖人分上亦上達之照影也 曾子質魯其為學也守約一心一路一力作進步便得水窮山盡别有天地非人間依舊是自家裏住 曾子以忠恕解一貫若未達則有大學一書在可為深切著明矣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喻義喻利喻猶曉也如牙人辨百貨一經眼目將骨髓都透盡理㑹他自有獨解處比他人分外㸔得清須是平日經識多此可以知君子小人之喻象山先生至白鹿洞講喻義喻利一章大抵言科舉之習仕宦之途名雖為義而實喻於利縁其志之所向如是故朱子以為切中學者隠微深錮之病一時聞之有流涕者至朱子晚年又與人言曰世間喻於義者必為君子喻於利者必為小人而近年一種議論乃欲周旋於二者之間回互委曲費盡心機卒不可得為君子而其為小人亦不索性亦可謂誤用其心矣合二先生之言觀之乃知世間有以利為義之學有混義利一途之學夫惟有混之一途而後有假之一途然要之混不可假也張敬夫曰無所為而為之為義有所為而為之為利尚可容混且假否
  子曰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内自省也省悉井反
  賢不賢兩等人隨吾所見時時有觀摩時時有激𤼵方是精神打成一片日知月化自不容己若遇平等人時亦須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思齊者不徒齊其人而已直思我之可齊者何在則不必取諸人而自賢矣内自省者不徒省其所有直省其所本無者安在則亦不必鑒諸人而自逺於不賢矣
  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幾之為言微也下氣怡色柔聲焉微矣抑猶有倫也視於無形聴於無聲不假聲色而黙喻親於道使父母安之若素微矣然不能必之於親也從違之端黙於志取之苟有見焉弗敢安也親雖違於我而我之精誠未嘗一息違乎親其為幾諫如故也又不特見志已也至于暴于事為之著多方營救不勝其勞用其力於無可用而其心轉一氣轉和終冀親之一悟其為幾諫也不益逺乎此心稍與親相牴即是違稍見親有不是處即是怨不違不怨其用心只在無形無聲上皆所謂幾幾諫之實也 幾諫之道一言以蔽之曰敬敬者聖學也忠臣所以事君孝子所以事親仁人所以事天地皆是物也
  子曰父母在不逺遊遊必有方
  逺遊大抵為役役功名而設如朝秦暮楚所至求合甘以其親遺萬里之憂者亦名教之罪人也遊必有方不出疆而載質為貧之仕時亦有之語云父母在不許友以死君親雖並重忠臣固不先親而後君孝子亦不急君而遺親當其時則然也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父母身上有許多難了而年壽一節尤不能必之於天者崦嵫之景難得易失喜懼交併自不容己兩念縈迴於方寸真有無一刻可以自遣而無方之養自有無所不用其極者矣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天下之道宣之於口易措之於躬難故言出而躬隨之已有不逮之勢矣積而至於易者日易難者日難心口相復往往尋丈之言而尺寸不可償豈不可恥之甚古人為之赧赧焉不敢一出諸口而惟躬之責卒稱慥慥之學也夫子見得古人大聖大賢其文采不盡傳於後世故追想而思其用心如此如典謨所載帝王垂訓者葢亦嗛嗛矣故特借以儆學者云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今之人何獨不然古人躬行之心重特從有言中㸔出無言來今人躬行之道亡轉從無言中㸔出有言來但其所以用恥者異耳
  子曰以約失之者鮮矣鮮上聲
  約就事上説而本之在心約之心從操存得來操存之心天理分上多人欲分上少故鮮失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行去聲
  言語説不出口大段是好事正欲留此精神在行上若力行不前因循阻喪終成暴棄雖有欲訥之心亦無所用之兩者矯輕警惰機若相因而心惟一致葢君子為已之學然也
  子曰徳不孤必有鄰
  徳者人心之同得相求相應自是常理其為不孤不待言者言不孤者葢自學者修徳言謂不可孤而自足也必有鄰者轉就不孤而言既不可孤而自足則親師取友之功自不容己矣鄰之為言親也左之右之善相長過相規即出入守望之義使我無善下之心則亦不得而有之矣有之所以不孤也使我不能有之則雖師保在前直諒在後不免當面錯過而猥欲以獨學無偶之身自託於知希我貴之説其於徳必無幾矣
  子游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數色角反
  易言初筮告再三瀆瀆則不告凡數之為病皆起於不誠以不誠之心處君臣朋友之間勢孤而情攜未有能得之者也大臣格心良友之道亦然若取給於言其為情意已薄矣况至於數乎數而見辱我自取辱也數而見疏我自取疏也數而見辱見疏而猶歸過於君友者往往而是也苟反而思之行有不得皆反求諸已其於臣道友道思過半矣










  論語學案卷二
<經部,四書類,論語學案>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