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言別集/卷一

記言別集 卷之一 作者：許穆 1772年

卷二

詩

驚雷節。到羽溪。觀日出作。

羽溪東畔海茫茫。煙濤極目連扶桑。靑帝鞭霆駕蒼螭。羲伯授時居嵎夷。金烏騰翥海色動。明霞紫氣開朝暉。層臺百重何縹緲。雲霓明滅光依依。我欲登之不可梯。異境恍惚懷轉悽。百年辛苦長謳吟。路窮絶域歸思迷。

宜春村。贈別季弟舒。歸京洛從仕。三十韻。

此地豈嘗期。此別豈嘗知。炎蒸瘴癘地。漂淪偶棲依。官家賑斗粟。百口仰不飢。旅泊旣已久。方音聽亦宜。人情苦懷土。北望攬涕洟。蕭條兵火盡。十一遺瘡痍。感慨徒歎恨。時運竟如斯。念昔奔竄初。狼狽各分離。積雪陰山道。玄氷渤海湄。轉客到日南。時久已序移。雪峽擁篝火。朱涯畏炎曦。辛勤千萬里。百憂惱相思。豈料今日在。惝怳心如癡。九死經艱難。相對淚已滋。離情逢會合。喜極還成噫。隣人日携酒。酣醉動歡嬉。沈冥臥不省。萬事復還遺。連延數十日。忘却在天涯。人生一聚散。迺知無常期。苦道官事忙。歸鞭不可遲。驩逢能詎幾。盈月感易虧。窮途復此別。黯然惜解携。憐我羈旅情。牽添別離悲。惻惻抱辛酸。中夜泣漣洏。情牽語更連。聽者恕支離。少年慕高節。恥與衆人隨。平生誦周孔。耿耿空自奇。感歎長吟哦。白首計已違。已矣勿復道。咄咄且何爲。贈言送爾行。士固貴自持。行身一失誤。悔恨莫可追。努力勿懈怠。隨事憶箴規。

嶺南道上。逢趙生。

前年此日在羽溪。西登太白望扶桑。跋涉山川一千里。南窺絶影窮炎方。逢君此地眞邂逅。懷抱與我皆悲傷。自從山西多亂後。三年不得歸故鄕。咄咄人事長羈旅。謳吟只自饒文章。丈夫豈終老蓬蒿。揚眉一笑思激昂。

過召文有感

千載召文國。亡墟足悲涼。繁華不復睹。荒草野花香。壘壘見古墳。濯濯無白楊。田父耕隴上。猶說景德王。天地一何悠。終古幾興亡。物理本無常。人情徒自傷。感起前古恨。獨立慨嘆長。

介峽

介峽嶒崚不可越。連峯石色䨪晴霞。入谷却愁天地窄。峽硧礧硊勢相摩。山回逕盤行轉迷。谿壑磊磊水層波。幽崖積陰雪未消。磵草春廻不見葩。怪鳥相號不知名。飛生〈一作飢鼯〉摘木墮空柯。力盡崎嶇出木杪。嶺壁猶高山日斜。我行北來窮險阻。羈旅只足饒吟哦。

早出新安途中。望日傍白氣。

我行來自石盒西。土雨昏目雜豐隆。曉出金鼇十里望。崇墉石雉跨穹嶐。一夫呵怒萬人沮。元戎設險籌策雄。朔方殺氣彌宇內。直射日傍成白虹。黑暈匝日欺朝暾。傍珥如炬奪曈曨。忽疑燭龍銜曜窺寒門。又似祝融把火燒天紅。吾聞堯時羿射九日落。更有竝日燋旱扶桑東。弭災息怪聖人化。邈然不得追遺風。白頭感歎誰復知。向天無語泣無窮。

自三月至五月。不雨。

八年七旱水行死。湯禱格天傳千祀。赤憎赤魃爍如焰。九潦不用勤夏姒。烈火生石土山焦。陽侯波渴愁焚燎。廛人徙市瞽巫禜。上天曾不恤生成。自是黃母弄妖火。炎炎九萬燒靑冥。召災致祥豈無故。人事怫亂乖天經。冥冥已可見兆聯。神驚鬼噪難安寧。句芒泄訛白帝殃。黃河東注不得停。咄吒長吟託風謠。使我不見徒自鳴。

經亂後感弊梳自述

逃亂經年走窮陬。東窺日域南炎州。世事咄咄皆可歎。意氣激昂增煩憂。包胥重繭卒存楚。魯連高論扶東周。讀書萬卷無所補。竄身絶域多慙羞。腰下寶劍酬一飯。囊底弊梳猶藏收。朝來新沐理亂髮。直臨滄海明雙眸。

自戲

文章千古慕頡倔。白首磊落誦殷盤。楚玉不售畏剠刖。謳吟只自抱辛酸。從人作力愧無財。癡拙每被恣欺謾。手鋤持耒學耕耘。三年枯旱田疇乾。又逢世故身流離。咄咄時命誠艱難。衆人悶我常窮窶。居然猶有好容顏。萬事付命還可喜。富貴不易吾飢寒。

放言

天旣依於何。地亦付於何。生生本於何。終古儘無涯。水火互相薄。品物自相摩。愛惡成於物。利欲遂紛挐。聖人推元化。理物無差訛。班班各遂性。位育在中和。探弄造化機。中夜發浩歌。

竹嶺

人喧小白太白高。複嶺重關天下壯。積翠巃嵸六百里。煙霞縹緲連靑嶂。石棧盤回危且險。行行脅息頻側望。三月嶺上見積雪。高處寒凝未暄暢。蜀道不得難於此。使我羈旅久惆悵。

橫城途中有感

二月橫城山峽間。春晴花發百鳥鳴。亂峯嶅屼谷自盤。蒼松白石溪水淸。居民無事多壽考。峽俗淳朴少所爭。自是山中多古意。豈如京市多喧驚。浮生役役何時休。到此還增感歎情。安得溪上數頃田。遠追沮溺窮年耕。

堤川寒女

堤川寒女貧無依。短袖數挽纔掩肘。佇立街頭長歎息。泣向東風弄官柳。自言京華朴四宰。赫世當時稱富厚。薰天豪貴世所慕。嬌娥嫚睩不知數。十八選爲賜牌婢。歌舞獨步無與偶。雲鬢花顏紫羅裙。宴罷高堂惱春酒。自謂歡樂長如此。冷咲寒閨貞節婦。可憐人亡事更非。豪奢冷落爲草莽。桑田變海在須臾。伊昔紅顏今白首。容華落盡誰顧見。棄作公須老食母。靑娥無復妬冶容。惡少憎看讎老醜。尙有芳心未全消。歌曲徒悲衰落後。

險里

洪川窮北麟蹄縣。太古鴻荒猶未開。人民朴略貌睢盱。群居老死絶往來。逢人相惡不相親。語聲高軋雜喧豗。自是山夷隔王化。野心未失生嫌猜。貊北深昧多積陰。天晴萬壑恒雲雷。谷暗溪喧山石濕。千峯凍雨白崔嵬。荒隅隔絶風氣殊。使我悄愴吟且哀。

贈白雲寺僧

僧自白雲山上歸。白雲隨錫來郊扉。郊扉亦有無心老。身與白雲無是非。

綠竹杖

闍崛老人綠竹杖。龍鐘九節靑琅玕。遙知孤翠在南嶺。雷雨拔出蒼虯蟠。老人知我頗好奇。提携遠寄扶蹣跚。亭亭久抱霜雪苦。淸冷當暑手生寒。勁節固有知者知。徒令志士抱長嘆。伶倫伐取學鳳鳴。太公折得釣滄灣。我今拄來海上遊。魑魅辟易行無難。天生奇物稱我意。恣遊白石淸谿間。

寓居宜春。呈子範。

山峽日多雨。颯颯寒木秋。寓居適深僻。崒嵂亂峯幽。濕蟄掩蓬蒿。鬱悒抱百憂。忻逢繡衣史。昔日同里遊。經年沙漠外。豈料對靑眸。相對慰寒飢。情意兩綢繆。猛獸日逼人。咄咄誰能驅。海燕辭天霜。蒼茫歲欲遒。已矣勿復道。得酒強寬愁。書生老嵺廓。大吒仍長謳。

寓居毛兒。遇山水僧信旭。題其卷子。

闍崛老翁號旭公。身被草衣佩木魚。逃名絶俗遊杳冥。刳巖鑿翠類穴居。山深築室日月久。風雨颯颯侵戶牅。石柱靑苔山氣濕。禪堂象敎半頹朽。思將營築開新構。來叩閭閻百姓家。手持楞伽貝葉經。靑眸白髮貌如花。從人說法動氓俗。歷數萬乘皆趨波。此法傳來一千年。生祥降瑞驅妖魔。災殄不作年穀穰。群生至老無殀殤。家家種福多懽喜。又道來生壽福長。堆金委帛無所惜。去千萬劫常無殃。分明施報如授受。人人皆可望吉昌。其言一一倘可信。吾亦長飢求飽嬉。請看古來窮達人。何人事佛何人嗤。

庚辰九月三日。從花開洞。觀雙谿石門。因

登佛日。俯靑鶴洞。玩瀑布。感懷作

佛日直俯千丈谿。寒崖峭壁纔有路。風塵不到煙霞老。洞府蒼蒼石色古。東望香爐瀑布水。飛流亂灑深如霧。白日晦迷忽悽愴。天風颯颯吹飛雨。學士舊跡靑苔沒。眞訣不傳心獨苦。鶴去山空日月深。使我杳然思玄圃。

靈臺上。遇暹公。

暹公不飢仍不老。學道西山八十年。逃名絶俗竄巖谷。草衣木食形貌姸。心如枯木無所慕。寂然神完而氣專。申申眷我授祕訣。我亦與世長遺捐。回頭一笑隨煙霧。手持芙蓉參列仙。

興陽孝兒

興陽大江里。孝兒名燦文。善行人所服。聞者動驚喧。藐然在髫齓。長者詎敢群。其父病在床。俄頃死生分。藥石昧其效。晨絶到日曛。悲號感神理。指授覺昒昕。刳血灌諸口。死息廻氤氳。孝感豈偶然。此理信不昏。嗟我感其事。卓卓古未聞。爲之下閭問。題詩贈慇懃。百行自良知。諒哉古所云。君子貴擴充。勉勉期相敦。非學安能遂。孜孜讀典墳。

神蒲峯_{支題。天寇山別名。在長興南境入海上。}

支題山中百丈石。上有仙井之水泓且淸。菖蒲十丈九千節。自從開闢始句萌。盤生屈曲蒼苔老。蛟螭糾結鬚鬣靑。我來採得神如旺。服之可以通僊靈。

登九井峯。逢雲霧作。

支題秀出八千丈。毗盧瑞石參相望。上有蒼苔九龍井。變化雲雨連溟漲。仙人搖石靑臺間。丘巒欲摧空低仰。長生石標祕不開。豈爲千古恣欺誑。異事漠漠誰料得。使我獨立神慘愴。依舊千年石鹿車。直俯虛崖窺㬒曭。排風遊霧安可極。呵妖叱怪神愈旺。翩然被髮戲帝傍。下與萬物俱跌踼。

和古亭丈人古詩七韻

萬物隨化無停機。百川東逝何沄沄。莊周闊誕恣戲謾。堯跖俱朽誰能分。淳風已死聖人遠。後來雕琢泯人文。馬遷餘史意已荒。自附春秋眞妄云。楊生草玄心獨苦。屼屼恥與數子群。從茲不怠倘庶幾。不待千載有子雲。古來固有知者知。白首頗勤讀典墳。

田茂才卜居闍崛下。其地環疊山層峯中。有竹林郊原。謂之獐含。舊縣云有八景。各爲五言詩。贈之。

其一

卜居近林壑。愛此山水淸。陶然想太古。窈窕無俗情。蘭若隔雲壑。淸曉聞鍾聲。

其二

地僻少人事。豈有塵累嬰。閒居喜幽獨。伴此林壑淸。日夕山更高。前村暝色生。高樹繞虛落。依依煙上平。

其三

出谷復溪橋。朝日照巖壁。白雲從壑起。郊原生草色。溪南牧童在。跨牛穩吹笛。

其四

高樹臨西塢。野亭俯谿橋。有客來相訪。竟日話漁樵。言語盡淳朴。風俗隔塵囂。笑罷相送去。還愛古意饒。

其五

春峽暮愈碧。景物晴更好。崔崒靑犁牛。騰踔勢傾倒。天空月色出。遊氣淨如掃。浩歌動高興。曠然遺塵惱。賴有山中人。與我同懷抱。

其六

嵺廓任疏蕩。得閑心獨忻。雁嶺孤鳥上。日夕看歸雲。浮雲自無心。我亦遺世紛。拔俗巢與由。千載追淸芬。

其七

磊落舊學亭。層崖俯淸流。坐石玩游鯈。得意仍淹留。潛泳見天機。此理何悠悠。曠蕩莊周生。相忘濠上遊。

其八

聖人旣已遠。鳳鳥久不來。至今淸谿濱。空餘翠石臺。嗟我抱琅玕。悵望徒自哀。白日碧山靜。澹蕩知春廻。尋花恣幽步。此意何悠哉。

楓査

闍崛陰崖亂壑水。奔流激射漱滌開巖洞。磊磊見白石。上有老楓樹。槎枒盡摧折。其根半枯半朽。斑斕唯見苔蘚色。拔之倚巖壁。盻其奇形怪狀不可名。在昔神禹象物鑄九鼎。誰令物怪化爲木石潛其形。我心坦蕩嘆且愕。瘦高見雙脚。塊然反拳矯額又傴僂。誰遣狂道士。蹈足舞八風。仰天仍大噱立斯須。移來置之几案傍。對此杳嘿聞風瓠。〈嘗得大瓠懸之壁間。聞風過之則其鳴吁吁。〉

大江上。醉題蔣氏亭子。

我從闍崛來。登臨江上樓。水國陰氣蒸。冬雨濕芳洲。江流蕩浩浩。遊氣與之浮。主人喜寥廓。高義出等流。酌我紫霞春。慰我千里遊。相對莞一笑。曠然散塵愁。

早春北行嶺下述懷

嶺峽岧嶤山氣深。日高雲霞猶未斂。雲深石古棧道危。絶壑嶄如俯坑塹。姑母層城不知年。石洞深松見茅店。辛夷花開柳眼黃。川波生目綠可染。白鳥飛來山更高。信馬溪橋看不厭。風光澹蕩生氤氳。春宮靑女弄冶艶。却思苦寒闍崛陰。顓頊殭死久已殮。東去頗窮淸洛源。白石淸溪波瀲灎。祝融遙禮華蓋君。紫霄祥飆徵異驗。赤松滄海仙人臺。金烏躍波光閃閃。嶺海東南一千里。歷覽山川飽已厭。忽忘身世長羈旅。藻摛日富曜鉛槧。皤公一生好遠遊。興足意長思愈贍。文章古來窮亦奇。遠追甫白揚光焰。

有感戲題

老人學禮不學務。談禮每被多人咻。嘗論傳重嚴正體。適使海爲三江流。又言元嗣合正名。謂我讒妬間鴻猷。衆口呶呶皆自取。對人色沮懷慙憂。此心耿耿日月明。從今休語追愆尤。

日食歎

丙午六月一日。日在申。日食。日色常微薄。春夏來尤甚。以爲尋常。而不覺有日食之變。晩後覺之。有感。作日食嘆。七言凡十句。

七年六月庚戌朔。咎象見天白日黑。吾聞日爲衆陽宗。闇虛射日成薄蝕。天王素服親伐鼓。庭氏彎弧射太陰。妾婦乘夫臣背君。周道壞亡犬戎侵。巧言似忠不可近。堯禹之聖畏孔壬。自古妖㜸豈無因。天象不違人事忒。春秋二百四十年。特書三十六日食。日月告凶災最大。但願明君嚴省飭。禍亂萌生誠可畏。切近之憂在讒賊。前月朝家布大禁。欲言不敢長歎息。

雲溪寺。贈法潤。

湄江學士般若碑。禪宮象敎潤公作。鑿石開逕躡層巓。縹緲櫺檻跨廖廓。下有懸崖瀑布水。雷雨滿耳雲滿壑。

李洪州挽詞_命雄

憶昔論交際。兄事李洪州。一代推人物。斯人出等流。天地方艱虞。誰能濟代憂。許身報明主。志欲揚鴻猷。嶺海一千里。專命擁戈矛。南州固扞蔽。方略見崇牖。蜀犬吠日雪。奇才衆所訩。咄咄已陳跡。遺事記山碑。嗟余遊南紀。行歌任衰遲。當年恤交道。憐我老寒飢。俯仰成古今。萬事一傷悲。幾人知己在。寥落淚長垂。交州移葬地。北望送哀詞。

穆前年。嘗作架山碑記。故詞中幷及之。

紺岳谷口

落葉山逕微。石苔筇音遲。逢人不相語。正與聾者宜。

同諸公遊三釜水石。酬龍洲相公。

山曲礧磈。嵒岫峨峨。三釜有濺。白石嵯嵯。山之幽可遊可樂。溪之淸可沿可濯。

瞻彼山田。其耕澤澤。邈矣神農。肇我稼穡。岧之沮溺。耦耕煕煕。緬思故人。我心則怡。

今夕何夕。同我良儔。良儔孔翕。如球如璆。山有鳥。水有魚。且詠且謳。其樂徐徐。

自吟

安居無事足娛虞。何處人間有勝區。耕鑿自饒忘帝力。樂生還愛鏡中鬚。

賞草堂梅

前年正月雪中。克家玄叟仲鎭來。賞草堂梅。至今年正月。仲鎭又訪梅於雪中。石湖梅譜云。梅天下尤物。論花品。白不如紅。紫勝於紅。東方之人。最愛白梅。楊州人。謂之聖僧草堂梅。綠萼古査。追憶賞梅酬和詩。書紙。

草堂晴日賞梅花。轇幹疏枝影又斜。誰遣寒翁邀客早。雪中春色入吾家。〈孟春仲旬。眉叟稿。〉

秋懷

宋玉悲秋切。感時憂思多。苦吟風雨夕。蕭瑟撼庭柯。

用前韻酬樂夫兄_{丙戌季冬上浣}

羈旅出東洛。登臨明遠樓。南州十二月。暖日暄長洲。渺渺江海闊。極目乾坤浮。歲暮迫靑陽。物色動春候。感物諒多顏。萬事水東流。颯颯雙鬢凋。臨風悲遠遊。相別各怊悵。斗酒強寬愁。

山齋送客

歲暮天正寒。山齋風雨夕。梅花酒一尊。遠慰東歸客。

寄許春長

孤根分幹展雙枝。太極無形萬理隨。始覺生生便是易。伏羲深意物先知。

和陳生絢人字詩

分此陰陽畫。以爲善惡人。末流如是遠。其故正由人。

怪石

石江石渚怪石。蒼然苔蘚老。其高不盈數尺長。奇形詭狀若螭若虎。頭顙崛岉誇強梁。旁有嵌竇谺然中開。照耀日月之容光。喁喁虛籟響虛牝。陽烏閃閃箕簸揚。蟾蜍玉女參翺翔。異哉混元流形礨空。硊磈神靈聚。山魑木魅辟易皆走藏。我得移之石鹿傍。摩弄千年雲霧裏生黯色。心慘愴追鴻荒。

寄洪判書君徵

秦王好卜筮。焚書不及易。至今儒林禍。誰夫解卦畫。太宰洪君徵。憔悴在絶域。咄咄禍之本。上疏爭宗嫡。衆怒積已久。非一朝一夕。拳拳家人戒。竟至窮北謫。石砮石幕南。浥婁連太漠。困不失所亨。夷然忘擯斥。老人晩學易。三百六十策。天道本無常。往來有闔闢。此理不可毀。默究天下賾。困者德之辨。君子以驗力。致命亦何怨。所樂在窮塞。

尙章涒灘涂月月半前夕。古庵聾纍。

挽閔監司

老至一何悲。親愛盡冥漠。之子又長逝。令我增愴惻。頹俗日浮靡。子獨古人色。用心霜雪間。淸苦舊家風。立名値明主。謇謇效匪躬。嗟我老淪落。索居阻良覿。耿耿前古義。歎息心愈激。到今死生別。欲語更含酸。人生如幻化。萬事付長嘆。尙有陳跡留。名譽在人間。感之不成眠。斜月照寒壁。欲問冥冥理。應心悲淚滴。

李進士德龜先人挽

自從群枉作。世路多坎軻。咄咄事大謬。之子死網羅。禍福各有命。任之奈如何。天道信洄泬。事直反爲災。不獨爲君悲。鬱結向誰開。

哭李生德望

逃亂襄陽道。相逢說艱難。殷勤漣上訪。哀我遘凶艱。感此情意深。逢場開好顏。窮途頻見過。垂老得交懽。誰知死生別。遽在旬月間。昧然歸化盡。萬事一嗟嘆。顧想平生意。惻惻已含酸。百年嗚咽處。墟墓白楊寒。

韓參判遷葬挽

上黨明時彥。風節可廉頑。致位列卿貴。噩噩肅朝端。方正傳家法。餘敎久不刊。地理宜協卜。天道且不慳。合葬有成禮。移垗自過山。迺知孝子心。深愛屬遷安。至誠感神理。妥寧無災難。

白昌原挽

吾愛介特士。不必儒雅論。傲言嘲俗子。肯學競趨奔。登名五十年。落落謝攀援。白首舊都護。種樹在田園。射獵靑城下。勇氣思凶門。世味旣澹泊。榮名非所欣。凄涼聞死事。盡愛屬招魂。

哭趙純誠之

吾愛斯人秀。心與古人期。落落衆所忌。流輩好覓疵。君平足遺世。野外任棲遲。老夫在漣峽。千里隔相思。逢人問衰白。咄咄良爲噫。豈料遽長逝。訃至信還疑。觀雪論書話。追思夢也非。細想平生意。欲言淚已滋。其生亦何爲。其死亦何爲。秀傑者爲誰。埋沒者爲誰。上天亦無神。永爲化者悲。

完陽君改葬哀詞

遠聞洪陽訃。屈指數十春。舊遊已寂寞。衰老多酸辛。九原不可作。往事只霑巾。直道映千春。高義邁等倫。一節夷險際。誓心濟時屯。戮力酬聖主。世亂識忠臣。邦人傳古事。靑史姓名新。賢才不易出。末路更何人。灑涕見前和。僾然覺有神。

哭李別檢

完陽賢胄子。修潔衆所推。小少頗穎異。佳譽自提孩。長成見志行。詩禮實栽培。祿仕亦非心。一命試倘來。險釁憂患仍。廿年十年縗。痛深追鞠養。血泣至死哀。人生有脩短。暗恨命與才。芝蘭易萎折。鬼神亦多猜。禍福善惡乖。天道信泬洄。蒼蒼者無神。積行者爲災。

哭姜山陰

舊友多老死。存者且衰病。永懷昔年歡。適意相追竝。交情喜同調。遇感成諷詠。官卑何足說。窮達各有命。傷心湖海別。積阻路脩夐。聞君遽長逝。欲語淚已逬。萬事皆陳迹。悵望西日暝。後死悲心多。掩門對隻影。凄涼哀悼作。一言一淚倂。

閔監司光勳挽

僕生多病。及年老尤無人事。半生聞公之義。雖不得從遊之懽。其心已熟者。蓋以前世舊好也。今公之喪。弔而出涕如平生。仍作哀詞。以敍永訣云。

子爲立巖之子孫。我祖崖公及三世。兩家相傳傾意氣。相知不比尋常托交契。所重皆許古人義。子有皎潔之操氷雪淸。我生嵺廓老齟齬。子貴立名値明時。峨冠玉佩鳴鏘鏘。嗟我不學農不學圃。蓬累行謠漣水渚。子今辭世入長夜。長夜冥冥不復曉。古心古義安可得。萬事茫然付冥寞。有生畢竟同歸化。泉下相追倘可期。草死花開年年爲。悲傷能幾時。人生慼慼感陳迹。不如與世長遺。生死別不相知。已焉哉。吾與子俱爲人間六十五年客。何如枕上片時春夢遲。

河濱李氏挽_李彥榮妻

孺子失慈母。號慕不忍聞。泣盡繼以血。漠漠死生分。飢寒誰復念。鞠養付郞君。

題蔣明輔江舍

穆頃年逃亂南奔。就食於嶺海之陬。時柳內翰樂夫初出海。亦寄客於此。以暮春之夕。來尋蔣明輔江舍。明輔。早棄科名。處江湖而煕煕者也。從吾遊者尹秀才昇离。而在坐金國士，尹子厚。皆家故長安而落南者也。感而題詩。

江水綠如染。天涯又暮春。相逢偶一醉。皆是故鄕人。

無題_二首

散步臨溪岸。撫芽弄陽春。身閑隨處樂。知是太平人。

孔門七十子。問仁者幾人。唯有顏回生。三月不違仁。

贈徽上人

老人行年八十有八。古之壽考之年爲期頤之老。上人委來見。仍求書。老人怠倦昏耄。無人事久矣。不可以筆力示人。自嗟人生不如山石之無知知覺。不如任死任生。生而無過。無過而歸。足矣。作散言二十字書贈。良爲自笑。詩曰。〈詩見續集。而題曰無事偶吟。〉

人生不如石。礧磈無崩毀。彭殤一壽殀。不足爲悲喜。

山日牖

前山山雪晴。暖日長如春。淡泊天機靜。書中對聖人。

病中作_{二首○壬戌四月}

說讀古人書。行年八十餘。所爲百無如。拙黨無如余。

有感必有應。此理本不虛。殷人嚴鬼神。鬼神豈欺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