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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讀書記 (四庫全書本)/全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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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山讀書記 全覽1 全覽2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西山讀書記目録    儒家類
  卷一
  天命之性
  卷二
  氣質之性
  性命
  命
  性情
  心性
  性情心
  卷三
  心
  卷四
  志
  志氣
  氣
  意
  思
  念慮
  情
  治情
  卷五
  元亨利貞
  仁義禮智信
  卷六
  仁
  巻七
  仁
  卷八
  義
  義利
  禮
  智
  信
  卷九
  仁義
  仁禮
  仁智
  仁孝
  智仁禮
  勇
  卷十
  禮義
  禮樂
  智禮
  智聖
  禮義信
  信義禮
  德禮
  忠信
  善信
  順信
  卷十一
  父子
  卷十二
  君臣
  卷十三
  夫婦
  卷十四
  長幼
  朋友
  卷十五
  道
  德
  德行
  德業
  卷十六
  才德
  道德
  
  卷十七
  
  極
  誠
  卷十八
  敬
  卷十九
  敬
  卷二十
  學
  卷二十一
  師道
  教法
  小學大學
  小學
  卷二十二
  大學
  卷二十三
  易要指
  書要指
  詩要指
  卷二十四
  禮要指
  春秋要指
  語孟要指
  詩禮樂
  六經之教
  六經之指
  卷二十五
  讀書之序
  讀書之法
  廣大學一
  廣大學二
  廣大學三
  卷二十六
  廣大學四
  卷二十七
  廣大學五
  廣大學六
  卷二十八
  堯舜禹湯文武傳授
  孔子顔曾傳授
  卷二十九
  孔門諸子之學
  卷三十
  子思孟子傳授
  荀楊董文中子之學
  韓子之學
  周子二程子傳授
  卷三十一
  邵子張子之學
  程張門人之學
  朱子傳授
  張氏呂氏之學
  卷三十二
  聖賢氣象
  君子善人有恒之分
  君子小人之分
  卷三十三
  處貧賤
  處富貴
  處患難
  處死生
  安義命
  審輕重
  卷三十四
  進退
  仕隱
  辭受
  卷三十五
  吾道異端之辨
  卷三十六
  吾道異端之辨
  卷三十七
  隂陽
  天地之形體
  卷三十八
  天地之道
  天地之心
  乾坤
  五行
  卷三十九
  日月星辰
  雷霆風雨之屬
  卷四十
  鬼神
  等謹案西山讀書記四十巻宋真徳秀撰陳振孫書録解題謂西山讀書記有甲乙丙丁甲言情理中述治道末言出處大抵本經史格言而述以己意今但有甲三十七卷丁二卷乙丙未見故載於文獻通考者僅三十九卷今世所傳明時舊刋本甲丁二記卷數與書録解題合中多乙記二十二卷前有開慶元年德秀門人湯漢序稱讀書記惟甲乙丙為成書甲乙二記先刋行乙記上即大學衍義乆進於朝其下未及繕寫而徳秀没漢從其子仁夫鈔得釐為二十二卷而刋之福州據此則丙記原書本闕乙記為湯漢所續刋振孫惟見初行之本故止於甲丁二記也甲記自論天命之性至論鬼神各分標目前有綱目一篇具詳論次先後之㫖乙記載虞夏以來名臣賢相事業畧仿編年之體前亦有綱目一篇謂訖於五閏而書中至唐李德裕而止盖撰次未完者丁記上卷皆論出處大義下卷分處貧賤處患難處生死安義命審輕重諸目與上卷互相發明德秀大學衍義羽翼聖經推闡已無遺藴此書乃分類詮録以為下學上達之本故自身心性命天地五行以及先儒授受源流無不臚析名言緒論徴引極多皆有裨於研究至於致治之法衍義所未及詳者則於乙記中備著其事俾古今興衰治忽之故犁然可睹足便觀覽體用兼該之學於此更可見一斑矣乾隆四十二年三月恭校上
  總纂官紀昀陸錫熊孫士毅
  總 校 官陸 費 墀





  西山讀書記原序
  西山先生讀書記惟甲乙丁為成書甲丁二記近年三山學官已刋行乙記上則大學衍義是也其下卷未及繕寫而先生没藁藏於家學者罕見之漢來建安請於先生之嗣子仁夫右司傳鈔以來手自校定釐為二十二卷将欲刋之倉臺適福之郡文學吳塵編蠧簡久蟄屋壁乃今出而流布使夫有志於尊主庇民者讀是書蚤正而素講一日當大任据千載而施四事真儒之效庶幾復見於天下是則先生佐王之學與天地相終始豈非其平日至大至公之心也哉綱目訖於五季而藁本僅至李文饒止今不敢輒補之又元藁間有附注别説者乃漢一時所見先生未及有所去取今皆削之觀於初藁者其無所疑云峕開慶改元十月初吉門人番陽湯漢謹書


  讀書記綱目
  性命者義理之源故以為編之首性之發為情而心則統乎性情者也故性之次曰心曰情此三者一編之綱領也其目則曰仁義禮智信者天命之性也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者率性之道也故五常之次五典繼之人所共由之謂道得之於己之謂徳其實非有二也故五典之次道徳繼之曰中曰一曰極曰誠胥是道也而異其名故以次於道徳之後士之求道入徳將何所自始亦曰學而已矣敬者學之本根故列於學之首其泛言學次之曰師道曰教法又次之曰小學曰大學又次之以聖賢為師而辨君子小人之所以分與吾道異端之所以異皆學之事故以次於大學之後隂陽造化之理其略已見前性命篇其未備者復列於此以為編之終焉門人番陽湯漢再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一
  宋 眞德秀 撰
  天命之性
  書湯誥曰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若有恒性克綏厥猷惟后
  此成湯誥萬邦之詞○孔氏曰皇大也衷善也順人有常之性能安立其道則惟在於君唐孔氏曰天生蒸民與之五常之性使有仁義禮智信是天降善於民也○程子曰以形體謂之天以主宰謂之帝○朱子曰自天而言謂之降衷自人受此衷而言則謂之性其要在降字上猷即道道者性之發用處又曰衷字只是無過不及之中是恰好底道理天生人物各有一至當恰好底道理降與爾與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劉子所謂民受天地之中相似昔人云衷善也却未親切○林氏曰天能降衷于民不能使民保其常性而勿失故為之君而付之以教命之任師矌曰天生民而立之君使司牧之勿使失性者謂勿使失其所降之衷也民既有降衷之性至於循其固有之性以安其所謂道者是乃君之事故曰云云湯欲言桀之暴虐夫民以亡天下則以此言為先盖推本上天所為立君乂民之意與仲虺之誥惟天生民有欲無主乃亂之言相為終始○蔡氏曰天之降命而具仁義禮智信之理無所偏倚所謂衷也人之禀命而得仁義禮智信之理與心俱生所謂性也循其理之自然而有仁義禮智信之行所謂道也以降衷而言則無有偏倚順其自然固有常性矣以禀受而言則不無清濁純雜之異故必待君師之作而後能使之安於其道故曰克綏厥猷惟后夫天生民有欲以情言也上帝降衷下民以性言也仲虺即情以言人之欲成湯原性以明人之善盖互相發云○愚按六經言性始見於此○又伊川曰兹乃不義習與性成是又兼習而言與湯言降衷之性亦互相發也○聖賢之言衷曰降衷命曰降命才曰降才深味降之一言真若天之與人交相付受明命赫然不離心目之間也可不敬哉○蔡氏說若有恒性與諸說異恐未安○安於其道謂父安於慈子安於孝之類
  詩蒸民之首章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彜好是懿德
  此尹吉甫美宣王之詩○朱子曰天生衆民有是物必有是則五官百骸九竅五藏而達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無非物也而莫不有法焉如視之明聴之聰貌之恭言之順君臣有義父子有親之類是也是乃民所執之常性故於其情無不好此美徳者昔孔子讀詩至此而贊之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而孟子引之以證性善之說其指深矣○按朱子此語本之龜山楊氏而小異盖楊氏曰視聴言動必由禮焉此一身之則為君止於仁為臣止於敬為子止於孝為父止於慈此君臣父子之則愚謂有物有則乃天理之自然今曰必由禮止於仁則人道之當然矣故朱子不盡取也○朱子又曰物指形氣則乃理也物之理方為則若便以物為則非也而南軒張氏有曰夫有是物必有是則茍失其則實已非矣其得謂是名哉故凡言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皆以失其則故也人生於天地之中其所以名為人者以天之降衷善無不備也失其所以為人之道則雖名為人也而實何如哉其言深有警焉故附於此
  春秋左氏傳劉康公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
  程子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天命之謂性也○問受中與程子天然自有之中是一意否朱子曰只是一意盖指大本之中也又問劉子所謂中即周子所謂太極否曰只一般但名不同中是恰好處○又曰這幾个字自古聖賢上下數千年喚得都一般必竟是聖賢𫝊授不斷故能如此至春秋時其傳猶未泯如劉康公論人受中以生其窮理甚精○愚按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故凡動作禮義威儀皆有自然之準則過之非中也不及亦非中也所以然者以其有定命也命出於天一定而不可易雖欲違之得乎動作以身言禮義以理言威儀以著於外者言
  易大傳一隂一陽之謂道
  朱子曰隂陽迭運者氣也其理則所謂道○程子曰離隂陽便無道隂陽氣也所以隂陽者是道也氣形而下者道形而上者又曰道非隂陽也所以一隂一陽者道也如一闔一闢謂之變
  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
  道具於隂而行於陽繼言其發也善謂化育之功陽之事也成言其具也性謂物之所受言物生則有性而各具是道也隂之事也○問性具仁義禮智曰性猶是說成之者性只一隂一陽之道可知做人做物已具是四者矣○問一隂一陽之謂道便是太極否曰隂陽只是隂陽道便是太極○繼之者善元亨也成之者性利貞也○繼是接續綿綿不息之意成是凝成有主之意○問云云曰以一日言之則晝陽而夜隂以一月言之則望前為陽望後為隂以一嵗言之則春夏為陽秋冬為隂從古至今恁地滚將去只是這箇隂陽是孰使之然也乃道也此氣之動為人為物渾是一箇道理故未生人物以前此理本善所以謂繼之者善氣質既定為人為物所以謂成之者性○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繼之者善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此成之者性也○繼之者善自隂陽變化而言成之者性自人物禀受而言隂陽變化流行而未始有窮陽之動也人物禀受一定而不可易隂之靜也○天地變化不為無隂然物之未形則屬乎陽物正其性不為無陽然形氣已定則屬乎隂張忠定公云云事未著字以前屬陽著字以後屬隂似窺見此意○繼之者善繼字是動之頭若只一闔一闢而無繼便是合殺了問繼是動静之間否曰是静之終動之始也○問孔子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而孟子教人纔開口便說性善是如何曰孟子亦大槩說性善至於性之所以善亦少曾說必如孔子所謂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方是說性與天道耳
  孝經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
  董子曰人受命於天固超然異於羣生入有父子兄弟之親出有君臣上下之誼㑹聚相遇則有耆老長幼之施燦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愛此人之所以貴也生五糓以食之桑麻以衣之六畜以養之服牛乗馬圏豹檻虎是其得天之靈貴於物也故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為貴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知自貴於物然後知仁誼知仁誼然後重禮節重禮節然後安處善安處善然後樂循理樂循理謂之君子故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此之謂也○龜山楊氏曰人禀五行之秀氣而靈於萬物者也故曰天地之性人為貴然人之下愚卒至於同乎物者豈賦予之異哉失其性而自賊之過也○西山李氏曰人之性即天地之性也○愚按荀子曰水火有氣而無生草木有生而無知禽獸有知而無義人有氣有生有知亦且有義故最為天下之貴也其論似矣至其論性則以為惡論禮則以為偽何其自相戾耶
  中庸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
  朱子曰命猶令也性即理也天以隂陽五行化生萬物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猶命令也於是人物之生因各得其所賦之理以為健順五常之德所謂性也率循也道猶路也人物各循其性之自然則其日用事物之間莫不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修品節之也性道雖同而氣禀或異故不能無過不及之差聖人因人物之當行者而品節之以為法於天下則謂之教若禮樂刑政之屬是也盖人之所以為人道之所以為道聖人之所以為教原其所自無一不本於天而備於我學者知之則其於學知所用力而自不能已矣○或問云云何也曰天命之謂性言天之所以命乎人者是則人之所以為性也盖天之所以賦與萬物而不能自已者命也吾之得乎是命以生而莫非全體者性也故以命言之則曰元亨利貞而四時五行庶類萬化莫不由是以出以性言之則曰仁義禮智而四端五典萬事萬物之理無不統於其間盖在天在人雖有性命之分而其理則未嘗不一在人在物雖有氣禀之異而其理則未嘗不同此吾之性所以純粹至善而非若荀楊韓子之所云也率性之謂道言循其所得乎天以生者則事事物物莫不自然各有當行之路是則所謂道也盖天命之性仁義禮智而已循其仁之性則自父子之親以至於仁民愛物皆道也循其義之性則自君臣之分以至於敬長尊賢亦道也循其禮之性則恭敬辭讓之節文皆道也循其智之性則是非邪正之分别皆道也盖所謂性者無一理之不具故所謂道者不待外求而無所不備所謂性者無一物之不得故所謂道者不假人為而無所不周雖鳥獸草木之生僅得形氣之偏而不能有以貫通乎全體然其知覺運動榮悴開落亦皆循其性而各有自然之理焉至於虎狼之父子蜂蟻之君臣豺獺之報本雌雄之有别則其形氣之所偏又反有以存其義理之所得尤可以見天命之本然初無間隔而所謂道者亦未嘗不在是也是豈有待於人為而亦豈人之所得為哉修道之謂教言聖人因是道而品節之以立法垂訓於天下是則所謂教也盖天命之性率性之道皆理之自然而人物之所同得者也人雖得其形氣之正然其清濁厚薄之禀亦有不能不異者是以賢智者或失之過愚不肖者或失之不及而得於此者亦或不能無失於彼是以私意人欲或生其間而於所謂性者不免有所昏蔽錯雜而無以全其所受之正性有不全則於所謂道者因亦有所乖戾舛逆而無以適於所行之宜惟聖人之心清明純粹天理渾然無所虧闕故能因其道之所在而為之品節防範以立教於天下使夫過不及者有以取中焉盖有以辨其親疎之殺而使之各盡其情則仁之為教立矣有以别其貴賤之等而使之各盡其分則義之為教行矣為之制度文為使之有以守而不失則禮之為教得矣為之開導禁止使之有以别而不差則智之為教明矣夫如是是以人無知愚事無大小皆得有所持循據守以去其人欲之私而復乎天理之正推而至於天下之物則亦順其所欲違其所惡因其材具之宜以致其用制其取用之節以遂其生皆有政事之施焉此則聖人所以材成之道而致其彌縫輔贊之功然亦未始外乎人之所受乎天者而强為之也○問天命謂性之命與死生有命之命不同何也曰死生有命之命是帶氣言之氣便有禀得多少厚薄之不同天命謂性之命是統乎理言之然天之所命不離乎氣但中庸此句乃是以理言○天命之謂性者是就人身中指出這个是天命之性不雜氣禀者而言○天命之謂性是專言理若云兼言氣便說率性之謂道不去如太極雖不離乎隂陽亦不雜乎隂陽○按輯畧程子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體則謂之易其理則謂之道其用則謂之神其命於人則謂之性率性則謂之道修道則謂之教○生之謂性與天地之性同乎性字不可一槩論生之謂性止訓所禀受也天命之謂性此言性之理也今人言性柔緩性剛急皆生來如此此訓所禀受也若性之理則無不善曰天者自然之理也又曰道即性也若道外尋性性外尋道便不是又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率性之謂道也又曰率性之謂道率循也若言道不先立下名義則茫茫然何處下手何處着心又曰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者天降是於下萬物流形各正性命者是所謂性也循其性而不失是所謂道也此亦通人物而言循性者馬則為馬之性又不做牛底性牛則為牛底性又不為馬底性此所謂率性也人在天地之間與萬物同流天幾時分别是人是物修道之謂教此則專主人事○呂氏曰中者天道也天徳也降而在人人禀而受之是之謂性書曰惟皇上帝降衷於下民傳曰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此人性之所以必善故曰天命之謂性性與天道本無有異但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蕞爾之形體常有私意小智撓乎其間故與天地不相似所發遂至於出入不齊而不中節如使所得於天者不喪則豈不中節乎故良心所發莫非道也在我者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皆道也在彼者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交皆道也在物之分則有彼此之殊在性之分則合乎内外一體而已是皆人心所同然乃吾性之所固有隨喜怒哀樂之所發則愛必有差等敬必有節文所感重者其應也亦重所感輕者其應也亦輕自斬衰至緦喪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𨽻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爭非出於性之所有安能致是乎故曰率性之謂道○游氏曰天之命萬物者道也而性者具道以生也因其性之固然而無容私焉則道在我矣此率性之謂道也若出於人為則非道矣○楊氏曰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率性之謂道離性非道也性天命也命天理也道則性命之理而已孟子道性善盖原於此謂性有不善者誣天也性無不善則不可加損也無俟乎修焉率之而已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謂學以修性非知性者也故孔子曰盡性子思曰率性曰尊徳性孟子曰知性養性未嘗言修也然則道其可修乎曰道者日用而不知也先王為之防範使過不及者取中焉所以教也謂之修者盖亦品節之而已○又曰性命道三者一體而異名初無二致也故在天曰命在人曰性率性而行曰道特所從言之異耳○又曰人性上不可添一物堯法之所以為萬世法只是率性而已所謂率性循天理是也外邊用計用數假饒立得功業只是人欲之私與聖賢作處天地懸隔○朱子曰程子之論率性正就私意人欲未萌之處指其自然發見各有條理者而言以見道之所以得名非指修為而言也呂氏良心所發以下至安能致是一節亦甚精宻但謂人雖受天地之中以生而梏於形體又為私意小知所撓故與天地不相似而發不中節必有以不失其所受乎天者然後爲道則所謂道者又在修為之後而反由教以得之非復子思程子所指人欲未萌自然發見之意矣游氏所謂無容私焉則道在我楊氏所謂率之而已者似亦皆有呂氏之病也○此率字不是用力伊川謂合而言之道也是此義○率性之謂道只是循性去皆是道呂氏說以人行道若然則未行之前便不是道乎○性是箇渾淪物道是性中分派條理隨分派條理去皆是道如穿牛鼻絡馬首皆是隨他所通處仁義禮智物豈不有但偏耳隨他所通處道亦無不在○性與道相對則性是體道是用道便是在裏面做出底道理○程子謂通人物而言馬則為馬之性馬不做牛底性牛則為牛之性又不做馬底性物物各有箇理即此便是道○總而言之又只是一箇理否曰是或引伊川循之而不失語以問者勉齋黄氏曰如此則循性不是道而不失方是道也又引類而循之順而修之以為程子之密㫖又謂因其良心之所發順而循之者為道終亦未免循之而不失之意循之而不失病在不失順而循之其病在順須要見得性也者人物不能不循循而見之常行之間便是道初非有意於不失亦非有意於順若是有意便是人為纔是人為便不是自然底道理怵惕惻隱是愛赤子之道所以有是道者是循其性而自然有是道則良心所發便是循性今曰因其良心之所發順而循之則良心所發不是循性又何自而發耶待其既發而循之則是率情不是率性矣○愚按朱子論率性之義盖本程子之說而黄氏又辨不失二字為有病又益精矣或謂朱子於告子生之謂性章深言人物之異而於此章乃兼人物而言何也曰生之謂性以氣言者也天命之謂性以理言者也以氣言之則人物所禀之不同以理言之則天之所命一而已矣然則人物各循其性斯謂之道則虎狼之搏噬馬牛之踶觸亦道耶曰子思之所謂率性云者循其天命之性也虎狼之慈仁馬牛之健順是也若夫搏噬踶觸則氣禀之所為而非天命之本然矣豈獨物為然凡人之為善者皆循天命之性也而為不善則發乎氣禀之性矣以是而觀則此章兼人物而言尚何疑哉
  禮運人者其天地之徳隂陽之交鬼神之㑹五行之秀氣也
  鄭氏曰言人兼此氣性純也○孔氏疏曰天以覆為徳地以載為徳人感覆載為生是天地之徳也隂陽則天地據其氣謂之隂陽據其形謂之天地獨陽不生獨隂不成二氣相交乃生故云隂陽之交也鬼謂形體神謂精靈祭義云氣也者神之盛也魄也者鬼之盛也必形體精靈相㑹然後物生故曰鬼神之㑹也人感五行秀異之氣故有仁義禮智信是五行之秀氣也故人者天地之德隂陽之交是其氣也鬼神之㑹五行之秀是其性也○愚按天地之徳盖指乾坤健順而言此天地之理人之所得以為性者也隂陽鬼神五行皆指氣而言流行天地之間而人之所得以為形者也然氣之流行理實寓焉非氣之外有所謂理也但理無不善氣則有清濁昏明之不同耳疏以天地之徳為氣鬼神五行為性恐非
  又曰故人者天地之心也五行之端也
  鄭氏曰此言兼氣性之效也正義曰天地髙逺在上臨下四方人居其中央動静應天地天地有人如人腹内有心動静應人也故云天地之心王肅曰人於天地之間如五藏之有心人乃生之最靈其心五藏之最聖也端猶首也萬物悉由五行而生而人最得其妙氣明仁義禮智信為五行之首也○邵子曰人居天地之中心居人之中張氏衍義曰人者天地之太極故居天地之中天地待之以為主亦賴之以為用心者人之太極故居人之中人待之以為主亦賴之以為用○按邵張之言本非為此設而其義略同故附此
  滕文公為世子將之楚過宋而見孟子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
  朱子曰道言也性者人所禀於天以生之理也渾然至善未嘗有惡人與堯舜初無少異但衆人汨於私欲而失之堯舜則無私欲之蔽而能充其性爾故孟子與世子言每道性善而必稱堯舜以實之欲其知仁義不假外求聖人可學而至而不懈於用力也○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嘗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中節即無往而不善發不中節然後為不善故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
  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
  時人不知性之本善而以聖賢為不可幾及故世子於孟子之言不能無疑而復來求見盖恐别有卑近易行之說也孟子知之故但告之如此以明古今聖愚本同一性前言已盡無復有他說也
  成覵謂齊景公曰彼丈夫也我丈夫也吾何畏彼哉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公明儀曰文王我師也周公豈欺我哉
  孟子既告世子以道無二致而復引此三言以明之欲世子篤信力行以師聖賢不復當求他說也
  今滕絶長補短將五十里也猶可以為善國書曰若藥不⿰目𡨋眩厥疾不瘳
  言滕國雖小猶足為治但恐安於卑近不能自克則不足以去惡而為善也孟子言性始見於此而詳具於告子之篇然黙識而旁通之則七篇之中無非此意其所以擴前聖之未發而有功於聖人之門程子之言信矣
  告子曰性猶𣏌柳也義猶桮棬也以人性為仁義猶以𣏌柳為桮棬
  朱子曰性者人生所禀之天理也告子言人性本無仁義必矯揉而後成如荀子性惡之說也
  孟子曰子能順𣏌柳之性而以為桮棬乎將戕賊𣏌柳而後以為桮棬也如將戕賊𣏌柳而以為桮棬則亦將戕賊人以為仁義與率天下之人而禍仁義者必子之言夫
  言如此則天下之人皆以仁義為害性而不肯為是因子之言而為仁義之禍也○南軒張氏曰有太極則有兩儀故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仁義者性之所有而萬善之宗也人之有仁義乃其性之本然自親親而推之至於仁不可勝用自長長而推之至於義不可勝用皆順其所素有而非外之也若逆乎仁義則為失其性矣而告子乃以𣏌柳為喻其言曰以人性為仁義則失之甚矣盖仁義性也而曰以人性為仁義則性别為一物以人為矯揉而為仁義其失豈不甚乎○或謂𣏌柳之可為桮棬亦性也朱子曰𣏌柳之性固可以為桮棬然須斬伐裁截矯揉而後可成故孟子曰戕賊𣏌柳而後可以為桮棬若𣏌柳可為而楩楠不可為又是第二重義理不當引以為說○愚按程子曰服牛乗馬皆因其性而為之胡不乗牛而服馬理不可也或人之說盖本於此然𣏌柳之為桮棬尚須人力仁義之性本於自然不待着力此朱子所以不取之也其義精矣
  告子曰性猶湍水也決諸東方則東流決諸西方則西流人性之無分於善不善也猶水之無分於東西也朱子曰告子因前說而小變之近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善惡混之說
  孟子曰水信無分於東西無分於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猶水之就下也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躍之可使過顙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豈水之性哉其勢則然也人之可使為不善其性亦猶是也
  此章言性本善故順之而無不善本無惡故反之而後為惡非本無定體而可以無所不為也○或問告子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之說如何曰告子以為性無善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以為性有善惡其言雖同而所以言則亦不無少異也
  告子曰生之謂性
  朱子曰生指人物之所以知覺運動者而言告子論性前後四章語雖不同然其大意不外乎此與近世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畧相似
  孟子曰生之謂性也猶白之謂白與曰然白羽之白也猶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猶白玉之白與曰然
  白羽以下孟子再問而告子以為然則是謂凡有生者同是一性矣
  然則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
  孟子又言若果如此則犬牛與人皆有知覺皆能運動其性皆無以異矣於是告子自知其非而不能對也○今按性者人之所得於天之理也生者人之所得於天之氣也性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人物之生莫不有是性亦莫不有是氣然以氣言之則知覺運動人與物初不異也以理言之則仁義禮智之禀豈物之所得而全哉告子不知性之為性而以所謂氣者當之是以𣏌柳湍水之喻食色無善無不善之說縱横繆戾紛紜舛錯而此章之誤乃其本根所以然者盖徒知知覺運動之蠢然者人與物同而不知仁義禮智之粹然者人與物異也孟子以是折之其義精矣○人物之生天賦之以此理未嘗不同但人物之禀受自有異爾如一江水杓取只得一杓碗取只得一碗至於一桶一缸各隨器量不同故理亦隨以異○物亦具有五行只是得五行之偏者耳○論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氣相近如知寒煖識饑飽好生惡死趨利避害人與物都一般理不同如蜂蟻之君臣只是義上有一㸃子明虎狼之父子只是仁上有一㸃子明其他更推不去○問人物皆禀天地之理以為性皆受天地之氣以為形若人禀之不同固是氣有昏明厚薄之異若在物言之不知是所禀之理便有不全耶亦是緣氣禀之昏蔽故如此耶曰惟其所受之氣只有許多故其理亦只有許多如犬馬形氣如此故只㑹得如此事又問物物具一太極則是理無不全也曰以理言之則無不全以氣言之則不能無偏○性如日光人物所受之不同如隙竅之受先有大小也○人與物都一般者理也所以不同者心也人心虛靈包得許多道理過故無不通雖有氣質昏底亦可克治使明萬物之心便包許多道理不過大本論之其理則一纔禀於氣便有不同○問動物有知植物無知何也曰動物有血氣故能知植物雖不可言知然一般生意亦可見若戕賊之便枮悴不悅懌亦似有知者○問理是人物同得於天者如物之無情者亦有理否曰固是有理如舟只可行之於水車只可行之於陸○孟子言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不知人何故與禽獸異又言犬之性猶牛之性牛之性猶人之性與不知人何故與牛犬異此兩處似欠一轉語須著說是形氣不同故性亦少異始得恐孟子見得人性同處自是分曉直截却於此似未甚察○問氣有清濁而理則同如何曰理如寳珠在聖賢則如置在清水中其輝光自然發見在愚不肖則如置在濁水中須是澄去泥沙則光方可見至如萬物亦有此理只為氣昏塞如置寳珠於濁泥中不復可見○生之謂性生之理謂性○孟子以理言性告子以氣言性○問告子云云曰合下便是錯了他只是說生來精神魂魄凡動用處是性正如禪家說作用是性只說得箇形而下者故孟子闢之○釋氏云作用是性在目曰見在耳曰聞在鼻齅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即告子生之謂性之說也且如手執捉若執刀妄亂殺人亦可謂性乎龜山舉龎居士云神通妙用運水搬柴以比徐行後長不知徐行後長方謂之弟疾行先長則為不弟如曰運水搬柴即是妙用則徐行疾行皆可謂之弟耶○告子說生之謂性二程都說他說得是只下面接得不是若如此說却如釋氏言作用是性乃是說氣質之性非性善之性○按程子曰告子云生之謂性凡天地所生之物須是謂之性皆謂之性則可於中却分别牛之性馬之性是他便只道一般如釋氏說蠢動含靈皆有佛性如此則不可盖不以生之謂性為非故朱子云云其義益精矣
  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義外也非内也朱子曰告子以人之知覺運動者為性故言人之甘食悅色者即其性故仁愛之心生於内而事物之宜由乎外學者但當用力於仁而不必求合於義也
  孟子曰何以謂仁内義外也曰彼長而我長之非有長於我也猶彼白而我白之從其白於外也故謂之外也曰異於白馬之白也無以異於白人之白也不識長馬之長也無以異於長人之長與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
  張氏曰上異於二字宜衍李氏曰或有闕文焉今按白馬白人所謂彼白而我白之也長馬長人所謂彼長而我長之也白馬白人不異而長馬長人不同是乃所謂義也義不在彼之長而在我長之之心則義之非外明矣
  曰吾弟則愛之秦人之弟則不愛也是以我為悅者也故謂之内長楚人之長亦長吾之長是以長為悅者也故謂之外也
  言愛主於我故仁在内敬主於長故義在外
  曰耆秦人之炙無以異於耆吾炙夫物則亦有然者也然則耆炙亦有外與
  言長之耆之皆出於心也林氏曰告子以食色為性故因其所明者而通之自篇首至此四章告子之辨屢屈而屢變其說以求勝卒不聞其能自反而有所疑也此正其所謂不得於言勿求於心者所以卒於鹵莽而不得其正也○飲食男女固出於性然告子以生為性則以性為止於是矣因此又生仁内義外之說正與佛者之言以作用為性義理為障者相類然孟子不攻其食色之云者使誠知義之非外則性之不止於食色其有以察之矣○告子不知理之為性乃即人之身而指其能知覺運動者以當之所謂生者是也始而見其但能知覺運動非教不成故有𣏌柳之譬既屈於孟子之言而病其說之偏於惡也則又繼而為湍水之喻以見其但能知覺運動而非有善惡之分又以孟子為未喻己之意也則又於生之謂性章極其立論之本意而索言之至於孟子折之則其說又窮而終莫悟其非也其以食色為言盖猶生之云爾而公都子之所引又湍水之餘論也以是考之凡告子之論性其不外乎生之一字明矣但前此未有深究其弊者往往隨其所向各為一說以與之辨而不察其所以失之端獨在於此是以其說雖多而迄無一定之論也○告子只知有人心不知有道心故有食色性也及義外之說○南軒張氏曰食色固出於性然莫不有則焉今告子乃舉物而遺其則是固出於性無分於善不善之類也其說行則天理不明而人欲莫之遏矣至於仁内義外之説其失又甚焉彼以為長之在人如白之在彼曾不知白之為色一定而不變而長之所宜則隨事而不同也若一槩而論則馬之長將亦無以異於人之長而可乎長雖在彼而長之者在我盖長之之理素具於此非因彼而有也有是性則具是理其輕重親疎小大逺近之宜固森然於秉彜之中而不可亂事物至於前者雖有萬之不同而有物必有則泛應曲酬各得其當皆吾素有之義而非外取之此天所命也惟夫昧於天命而以天下之公理為有我之得私而始有義外之說孟子告之曰且謂長者義乎長之者義乎使思夫長之之為義則知義之非外矣而告子猶惑焉謂愛吾弟而不愛秦人之弟是以我為悅故曰仁内也長吾長而亦長楚人之長是以長為悅故曰義外也曾不知所以長之者非在我而何出哉故孟子復以嗜炙喻之同為炙也而所以嗜之則在我然則以其在彼之同而謂嗜炙之為外可乎雖然長吾之長義也長楚人之長亦義也長則同而待吾兄與待楚人固有間矣其分之殊豈人之所能為哉觀告子義外之說固為不知義矣則其所謂仁内者亦烏知仁之所以為仁者哉彼徒以愛為仁而不知愛之施有差等固義之所存也徒以長為義而不知所以長者固仁之體也不知仁義而以論性宜乎莫適其指歸也
  孟季子問公都子曰何以謂義内也曰行吾敬故謂之内也
  朱子曰所敬之人雖在外然知其當敬而行吾心之敬以敬之則不在外也
  鄉人長於伯兄一歲則誰敬曰敬兄酌則誰先曰先酌鄉人所敬在此所長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
  此皆季子問公都子答而季子又言如此則敬長之心果不由中出也
  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將曰敬叔父曰弟為尸則誰敬彼將曰敬弟子曰惡在其敬叔父也彼將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須之敬在鄉人
  尸祭祀所主以象神雖子弟為之然敬之當如祖考也在位弟在尸位鄉人在賓客之位也庸常也斯須暫時也言因時制宜皆由中出也
  季子聞之曰敬叔父則敬敬弟則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則飲湯夏日則飲水然則飲食亦在外也
  此亦上章耆炙之意○范氏曰二章問答大指畧同皆反復譬喻以曉當世使明仁義之在内則知人性善而皆可為堯舜矣○南軒張氏曰季子不知性故於義内之說有疑焉公都子答以行吾敬故謂之内亦未為失也盖敬之所施各有攸當是乃義也然公都子未能本於性而論故聞季子先酌鄉人之論則無以對之盖庸敬於兄義也以鄉人之長酌而先之亦義也可敬雖在彼而敬之者在我故孟子以弟為尸為比夫兄之當敬鄉人之酌當先與夫為尸者之當敬皆其理之素定而不易者也然則其為在内也明矣而季子猶惑焉盖以叔父與弟為在外而不知其義之存於内内外之本一也公都子盖有發於孟子之言故以冬日飲湯夏日飲水譬之盖冬之飲必湯夏之飲必水是乃義也而豈外乎哉
  公都子曰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也
  朱子曰此亦生之謂性食色性也之意蘇氏胡氏之說盖如此
  或曰性可以為善可以為不善是故文武興則民好善幽厲興則民好暴
  此即湍水之說
  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堯為君而有象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紂為兄之子且以為君而有微子啓王子比干
  韓子性有三品之說盖如此
  今曰性善然則彼皆非與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
  情者性之動也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
  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
  才猶材質人之能也人有是性則有是才性既善則才亦善人之為不善乃物欲陷溺而然非其才之罪也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則得之舍則失之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
  言四者之心人所固有但人自不思而求之耳所以善惡相去之逺由不求不思而不能擴充以盡其才也前篇言是四者為仁義禮智之端而此不言端者彼欲其擴而充之此直因用以著其本體故言有不同耳
  詩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彜好是懿徳孔子曰為此詩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則民之秉彜也故好是懿徳
  有物必有法如有耳目則有聰明之徳有父子則有慈孝之心是民所秉執之常性也故人之情無不好此懿徳者以此觀之則人性之善可見而公都子所問之三說皆不辨而自明矣程子曰性即理也理則堯舜至於塗人一也才禀於氣氣有清濁禀其清者為賢禀其濁者為愚學而知之則氣無清濁皆可至於善而復性之本湯武身之是也孔子所言下愚不移者則自暴自棄之人也今按程子所說才字與孟子本文小異盖孟子專以其發於性者言之故以為才無不善程子兼指其禀於氣者言之則人之才固有昏明强弱之不同矣所謂氣質之性是也二說雖殊各有所當然以事理考之程子為宻盖氣質所禀雖有不善而不害性之本善性雖本善而不可以無省察矯揉之功學者所當深玩也○告子曰性無善無不善非惟無不善并善亦無之謂性中無惡則可謂無善則性果何物○性既善才亦可為善今乃至於為不善非是才如是乃是我使才如此故曰非才之罪○問孟子言情才皆善如何曰情本自善其發也未有染汙何嘗不善才只是資質亦無不善譬物之白者未染時只是白也○人皆有許多才聖人却做許多事我不能做得些子出故孟子謂或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才者也○不能盡其才謂發得畧好便自阻隔了不順他道理做去○論情可為善因曰李翺論復性則是滅情以復性則非情如何可滅此乃釋氏之說陷於其中不自知○理純而氣雜理精一故純氣粗故雜○胡氏說性不可以善言本然之性其尊無對纔說善時便與惡對非本然之性矣孟子道性善非是說性之善只是贊歎之辭某嘗辨之本然之性固渾然至善無惡可對此天之賦予然也然行之在人則有善有惡行得善者即本然之性豈可謂善者非本然之性乎若如其言有本然之性又有善惡相對之性則是有兩性矣其得於天者此性也行得善者亦此性也只是纔有箇行得善底便有箇不善底所以善惡須着對說不是元有箇惡在裏與之為對只是行得錯底便流入於惡爾然文定之說又得於龜山龜山得之東林揔老揔極聰明龜山嘗問孟子道性善是否揔曰是又問性豈可以善惡言揔曰本然之性不與惡對㧾之言本未有病盖本然之性是本無惡及至文定父子遂分成兩截說善底不是性若善底非本然之性却那處得這善來既以善為贊歎之詞便是性本善矣若非性善何贊歎之有二蘇論性亦是如此嘗言孟子道性善猶云火之能熟物也荀卿言性惡猶云火之能焚物也龜山反其說而辨之曰火之所以能熟物者以其能焚故耳若火不能焚物何從熟蘇氏論性自堯舜至孔子不得已而命之且寄之曰中曰一未嘗分善惡言也自孟子道性善而一與中始支矣更不㸔道理只認說得行底便是諸胡之說亦然知言論性曰不可以善惡辨不可以是非分既無善惡又無是非則是告子湍水之說爾○問知言萬事萬物性之質也如何曰此未有害最是好惡性也大錯○五峯言天命不囿於善不可以人欲對天理固無對然有人欲即天理便不得不與人欲相為消長善亦本無對然既有惡則善便不得不與惡對為盛衰且謂天命不囿於物可也謂其不囿於善則不知天之所以為天矣謂惡不足以言性可也謂善不足以言性則不知善之所從來矣○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為有善惡故有好惡君子順其性小人拂其性五峯言好惡性也君子好惡以道小人好惡以欲是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亦是性也而可乎或問天理人欲同體異用同行異情之說如何先生曰當然之理人合恁地底便是體故仁義禮智為體如五峯之說則仁與不仁義與不義禮與無禮智與無智皆是性非小失也性中只有天理無人欲謂之同體可乎若如此則是性可以為善亦可以為惡也同行異情盖亦有之如口之於味目之於色耳之於聲鼻之於臭四肢之於安佚聖人與常人皆如此是同行也然聖人之情不溺於此所以與常人異耳○龜山云天命之謂性人欲非性也胡氏不取其說是以人欲為性矣此其甚差者也○又白雲郭氏言性善之善非善惡之善先生謂極本窮源之善與善惡末流之善非有二也但以其發與未發言之有不同耳盖未發之前只有此善而其發為善惡之善者亦此善也既發之後乃有不善以雜焉而其所謂善者即極本窮源之發耳○南軒張氏曰善者性也能為善者才也
  孟子曰形色天性也惟聖人然後可以踐形
  朱子曰人之有形有色無不各有自然之理所謂天性也踐如踐言之踐盖衆人有是形而不能盡其理故無以踐其形惟聖人有是形而又能盡其理然後可以踐其形而無歉也○程子曰此言聖人盡得人道而能充其形也盖人得天地正氣而生與萬物不同既為人須盡得人理然後稱其名衆人有之而不知賢人踐之而未盡能充其形惟聖人也楊氏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物者形色也則者性也各盡其則則可以踐形也○南軒張氏曰有是形者皆可以踐形其曰可以者猶言事親若曾子可也言至於聖人而適得為能踐其形也然則有是形者皆可以為聖人其不為聖人者以其不能踐之故耳
  周子曰無極而太極
  朱子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實造化之樞紐品彚之根柢也故曰無極而太極非太極之外復有無極也○大傳云大極者何也即兩儀四象八卦之理具於三者之先而蘊於三者之内者也正以其究竟至極無名可名故特謂之太極猶曰舉天下之極無加此云耳○大傳既云形而上者謂之道矣而又曰一隂一陽之謂道此豈直以一隂一陽為形而上者哉正所以見一隂一陽雖屬形器然其所以一隂一陽是乃道體之所為也故語道體之至極則謂之太極語太極之流行則謂之道雖有二名初無兩體周子所以謂之無極正以其無方所無形狀以為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以為在隂陽之外而未嘗不行乎隂陽之中以為通貫全體無乎不在則又初無聲臭影響之可言也今乃深詆無極之不然則是直以太極為有形狀有方所矣○以其無器與形而具天地萬物之理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具天地萬物之理而無器與形故曰太極本無極○天地之間只有動靜兩端循環不已更無餘事此之謂易而其動其靜則必有所以動靜之理焉是則所謂太極者也聖人既指其實而名之周子又為圖以象之其所以發明表著可謂無餘蘊矣原極之所以得名盖取樞極之義聖人謂之太極者所以指夫天地萬物之根也周子因之而又謂之無極者所以著夫無聲無臭之妙也然曰無極而太極太極本無極則非無極之後别生太極而太極之上先有無極也又曰五行隂陽隂陽太極則非太極之後别生二五而二五之上先有太極也以至於成男成女化生萬物而無極之妙盖未始不在是焉此一圖之綱領大易之遺意與老子所謂物生於有有生於無而以造化為真有始終者正南北矣○又云老氏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二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為一○太極只是天地萬物之理在天地則天地中有太極在萬物則萬物中各有太極未有天地之先畢竟先有此理○或云太極便是人心之至理先生曰事事物物皆有箇極是道理之極至或曰如君之仁臣之敬便是先生曰此是一事一物之極總天地萬物之理便是太極○無極是有理而無形如性何嘗有形○太極只是極至周子恐人道太極有形故曰無極是無形之中有箇至極之理○太極不是别為一物即隂陽而在隂陽即五行而在五行即萬物而在萬物只是一箇理而已○太極是箇極好至善底道理○無極而太極人都想像有箇光明閃鑠底物在那裏却不知本是說無這物事只有箇理能如此動靜而已○上天之載云云是就有中說無無極而太極是就無中說有南軒張氏曰太極所以形性之妙也若只曰性而不曰太極則只去未發上認之不見功用曰太極則性之妙都見矣體用一源顯㣲無間其太極之蘊歟○無極而太極猶言莫之為而為
  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静静而生隂静極復動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分隂分陽兩儀立焉
  太極之有動静是天命之流行也其動也誠之通也繼之者善萬物之所資以始者也其静也誠之復也成之者性萬物各正其性命也動極而静静極復動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命之所以流行而不已也動而生陽静而生隂分陰分陽兩儀立焉分之所以一定而不移也盖太極者本然之妙也動静者所乗之機也太極形而上之道隂陽形而下之器也是以自其著者而觀之則動静不同時隂陽不同位而太極無不在焉自其㣲者而觀之則冲漠無朕而動静隂陽之理已悉具於其中矣雖然推之於前而不見其始之合引之於後而不見其終之離也故程子曰動静無端隂陽無始非知道者孰能識之○問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隂見得理先而氣後曰二者有則俱有問未有一物之時如何曰是有天下公共之理未有一物不具是理○問太極之有動静是静先動後否曰一動一靜循環無端無静不成動無動不成静譬如鼻息無時不嘘無時不吸吸盡則生噓噓盡則生吸理自如此○太極動而生陽是且從動處說起其實動前是静静前又是動如晝而夜夜而晝晝前已有夜夜前已有晝○動静無端隂陽無始本不可以先後言然就中間截斷言之則亦不得不言其有先後也如太極動而生陽則其未斷之前固已嘗静矣静極復動則已静之後固必有動矣就此㸔又有先後也○當初元無一物只有此理有此理便㑹動而生陽静而生隂静極復動動極復静循環流轉其實理無窮氣亦與之無窮自有天地便只是這物事在這裏流轉一日有一日之運一月有一月之運一嵗有一嵗之運都只是這箇物事衮衮將去如水車相似一箇起一箇倒一箇上一箇下如人不語則嘿不嘿則語中間更無空缺處○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隂不是動後方生陽盖才動便屬陽静便屬隂○隂陽動静以大體言則春夏是動屬陽秋冬是静屬隂就一日言之晝陽而動夜隂而静就一時一刻言之無時而不動静無時而無隂陽曰隂陽無處無之横㸔竪㸔皆可見横㸔則左陽而右陰竪㸔則上陽而下隂仰手則為陽覆手則為隂向明處為陽背明處為隂正䝉云隂陽之氣循環迭至聚散相盪升降相求絪蘊相揉相兼相制欲一之不能盖謂是也○動而生陽元未有物且是如此動盪所謂化育流行也静而生隂隂主凝然後萬物各正性命○太極未動之前便是隂静隂静之中自有陽之根陽動之中又有隂之根動所以必静者根乎隂故也静所以必動者根乎陽故也○問如何是所乗之機曰理撘於氣而行○太極理也動静氣也氣行則理亦行二者常相依而未嘗相離也○圖解云動静者所乗之機識者謂此語最精盖太極是理隂陽是氣理無形而氣有迹氣既有動静則所載之理亦安得無動静○隂陽有个流行底有个定位底一動一静互為其根是流行底寒暑往来是也分隂分陽兩儀立焉是定位底天地四方是也易有兩義一是變易便是流行底一是交易便是對待底○問太極是理理不可以動静言惟動而生陽静而生隂理寓於氣不能無動静所乗之機乗載之乗其動静者乃乗載在氣上不覺動了静静了又動先生曰然○自見在事物觀之則隂陽函太極推其本則太極生隂陽○南軒張氏曰太極函動静之理者也有體必有用太極之動始而亨也動極而静利而貞也動静之端立則隂陽之形著矣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動為静之根而静復為動之根非動之能生静静之能生動動而静静而動兩端相感太極之道然也故曰一闔一闢謂之變往来不窮謂之通語其體則無極而太極㝠漠無朕而動静隂陽之理無不具於其中循其用則動静之為隂陽者闔闢往来變化萬物而太極之體各全其形器之内此易之所以為易也
  陽變隂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有太極則一動一静而兩儀分有隂陽則一變一合而五行具然五行者質具於地而氣行於天者也以質而語其生之序則曰水火木金土而水木陽也火金隂也以氣而語其行之序則曰木火土金水而木火陽也金水隂也又統而言之則氣陽而質隂也又錯而言之則動陽而静隂也盖五行之變至於不可勝窮然無適而非隂陽之道至其所以為隂陽者則又無適而非太極之本然也○水陰根陽火陽根隂錯綜而生其端乃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其運行處則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又生水循環相生○陽變隂合初生水火水火氣也流動閃爍其體尚虛其成形猶未定次生木金則確然有定形矣○問陽變隂合如何曰陽動而隂隨之
  五行一隂陽也隂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性
  五行具則造化發育之具無不備矣故又即此而推本之以明其渾然一體莫非無極之妙而無極之妙亦未嘗不各具於一物之中也盖五行異質四時異氣而皆不能外乎隂陽隂陽異位動静異時而皆不能離乎太極至其所以為太極者又初無聲臭之可言是性之本體然也天下豈有性外之物哉然五行之生隨其氣質而所禀不同所謂各一其性也各一其性則渾然太極之全體無不各具於一物之中而性之無所不在又可見矣
  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萬物生生而變化無窮焉
  夫天下無性外之物而性無不在此無極二五所以混融而無間者也所謂妙合者也真以理言無妄之謂也精以氣言不二之名也凝者聚也氣聚而成形也盖性為之主而隂陽五行為之經緯錯綜又各以類凝聚而成形焉陽而健者成男則父之道也隂而順者成女則母之道也是人物之始以氣化而生者也氣聚成形則形交氣感遂以形化而人物生生變化無窮矣自男女而觀之則男女各一其性而男女一太極也自萬物而觀之則萬物各一其性而萬物一太極也盖合而言之萬物統體一太極也分而言之一物各具一太極也○太極便是性動静隂陽是心水火木金土是仁義禮智信化生萬物是萬事又云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此數句甚妙是氣與理合而成性也○南軒張氏曰非無極之真為一物與二五之精相合也言無極之真未嘗不存其中也○愚按氣化形化本程子說當考
  惟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矣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
  人物之生莫不有太極之道焉然隂陽五行氣質交運而人之所禀獨得其秀故其心為最靈而有以不失其性之全所謂天地之心而人之極也然形生於隂神發於陽五常之性感物而動而五性之殊分為萬事矣○問五行之生各一其性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此性字是其氣禀言之否曰性離氣禀不得有氣禀性方存在裏面無氣則性亦無所寄矣
  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
  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
  而主靜
  無欲故靜
  立人極焉
  此言聖人全動靜之徳而常本於靜也盖人禀隂陽五行之秀氣以生而聖人之生又得其秀之秀者是以其行之也中其處之也正其發之也仁其裁之也義盖一動一静莫不有以全夫太極之道而無所虧焉則向之欲動情勝利害相攻者於此乎定矣然静者誠之復而性之貞也茍非此心寂然無欲而靜則亦何以酧酢事物之變而一天下之動哉故聖人中正仁義動靜周流而其動也必主乎静此其所以成位乎中而天地日月四時鬼神有所不能違也盖必體立而後用有以行故程子論乾坤動静而曰不專一則不能直遂不翕聚則不能發散亦此意爾○問何故不言禮智而言中正曰中正字尤切又曰中正二字較有力○中者禮之極正者智之極伊川解貞字謂正而固也一正字未盡必兼固字所謂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知是端的真知恁地便是正弗去便是固所以正字較親切○知是非之正為智故通書以正為智○主静者主正與義也正義便是利貞中是亨仁是元○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曰本無先後此四字配金木水火而言中有禮底道理正有智底道理如乾之元亨利貞元即仁亨即中利即義貞即正皆是此理至於主静是以正與義為體中與仁為用聖人只是主静自有動底道理○中正仁義四者常在這裏流轉然常靠着箇静做本若無夜則做得晝不分曉若無秋冬則做得春夏不長茂如人終日應接須少休歇便精神較健如生物而無冬只管一向生去元氣也有竭時中仁是動正義是静通書都是恁地說如云禮先而樂後○且如四時有秋冬收歛則春夏方能生長若只管生長將去却有甚了期便有許多元氣故復見天地之心這便是静後見得動恁地好○主静㸔夜氣一章可見○問無欲故静曰欲動情勝則不能静○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正是要人静定其心自作主宰程子又恐只管静去遂與事物不交渉却說个敬云敬則自虛静須是如此做工夫○愚按自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亊出人心之太極始不能自保矣於是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所以立在人之太極此中庸所謂修道之教也中正者太極之全仁義者太極之分程子嘗謂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此盖以形性之本體故愚敢以中正為太極之全也聖人之道其體配太極其用配隂陽以此立道垂教而使天下之人一惟中正仁義是趨而向之擾擾不齊者於是乎定矣本文言中正仁義者太極隂陽也本註言仁義中正者隂陽太極也體用互舉其㫖明矣然仁義性也謂之用可乎盖自性情言之則仁義其體而四端其用也自太極言之則仁義為五行之性而屬乎用矣
  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
  聖人太極之全體一動一静無適而非中正仁義之極盖不假修為而自然也未至此而修之君子之所以吉也不知此而悖之小人之所以凶也修之悖之亦在乎敬肆之間而已矣敬則欲寡而理明寡之又寡以至於無則静虛動直而聖可學矣
  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又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
  隂陽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剛柔成質地道之所以立也仁義成徳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隨事著見故有三才之别而於其中又各有體用之分焉其實則一太極也陽也剛也仁也物之始也隂也柔也義也物之終也能原其始而知所以生則反其終而知所以死矣此天地之間綱紀造化流行古今不言之妙聖人作易其大意盖不出此故引之以證其說
  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易之為書廣大悉備然語其至極則此圖盡之其㫖豈不深哉抑嘗聞之程子昆弟之學於周子也周子手是圖以授之程子之言性與天道多出於此然卒未嘗明以此圖示人是則必有微意焉學者亦不可不知也
  通書曰誠者聖人之本
  朱子曰誠者至實而無妄之謂天所賦物所受之正理也人皆有之而聖人之所以聖者無他焉以其獨能全此而已此書與太極圖相表裏誠即所謂太極也
  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純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隂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言乾道之元萬物所取以為始者乃實理流出以賦於人之本如水之有源即圖之陽動也乾道變化而萬物各得受其所賦之正則實理於是而各為一物之主矣即圖之隂静也純不雜也粹無疵也言天之所賦物之所受皆天理之本然無不善之雜也隂陽氣也形而下者也所以一隂一陽者理也形而上者也道即理之謂也繼之者氣之方出而未有所成之謂也善則理之方行而未有所立之名也陽之屬也誠之源也成則物之已成性則理之已立者也隂之屬也誠之立也元始亨通利遂貞正乾之四徳也通者方出而賦於物善之繼也復者各得而藏於已性之成也此於圖已為五行之性矣
  又曰二氣五行化生萬物五殊二實二本則一是萬為一一實萬分萬一各正小大有定
  朱子曰二氣五行天之所以賦授萬物而生之者也自其末以緣本則五行之異本二氣之實二氣之實又本一理之極是合萬物而言之為一太極而已也自其本而之末則一理之實而萬物分之以為體故萬物之中各有一太極而小大之物莫不各有一定之分也○問如此說則是太極有分裂乎曰本只是一太極而萬物各有禀受又自各全其一太極爾如月在天只一而已及散在江湖則隨處而見不可謂月分也又云所謂分以為體不是割成片去只如月映萬川相似
  程子曰性即理也
  全文見孟子道性善註○朱子曰伊川此語自孔孟後無人見得到此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真有功於聖門○昔人言性惡善惡混都是不曾識性性只是天理天理又那得有惡○理是天地間公共之理人禀得便為我所有○性是天成許多道理
  張子曰乾稱父坤稱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處
  朱子曰天陽也以至健而位乎上父道也地隂也以至順而位乎下母道也人禀氣於天賦質於地以藐然之身混合無間而位乎中子道也然不曰天地而曰乾坤者天地其形體也乾坤其性情也乾者健而無息之謂萬物之所資以始者也坤者順而有常之謂萬物之所資以生者也是乃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而父母乎萬物者故啟而言之
  故天地之塞吾其體天地之帥吾其性
  乾陽坤隂此天地之氣塞乎兩間而人物所資以為體者也故曰天地之塞吾其體乾健坤順此天地之志為氣之帥而人物所得以為性者也故曰天地之帥吾其性深察乎此則父乾母坤混然中處之實可見矣○問西銘之義曰𦂳要血脉盡在其體其性二句
  民吾同胞物吾與也
  人物並生於天地之間其所質以為體者皆天地之塞其所得以為性者皆天地之帥也然體有偏正之殊故其於性也不無明暗之異惟人也得其形氣之正是以其心最靈而有以通乎性命之全體於並生之中又為同類而最貴焉故曰同胞則其視之也皆如已之兄弟矣物則得夫形氣之偏而不能通乎性命之全故與我不同類而不若人之貴然原其體性之所自是亦本之天地而未嘗不同也故曰吾與則其視之也亦如已之儕輩矣惟同胞也故以天下為一人如下文之云惟吾與也故凡有形於天地之間者若動若植有情無情莫不有以若其性遂其宜焉此儒者之道所以必至於参天地贊化育然後為功用之全而非有所强於外也○西銘全文見傳道篇今摘其首章論體性之所自出者載於此昔游先生見西銘即渙然不逆於心曰此中庸之理也明道先生稱其能求之語言之外近世學者或未喻其㫖愚謂中庸綱領在性道教三言而終篇之義無非教人以全天命之性西銘綱領亦止在其體其性之二言也






  西山讀書記卷一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二
  宋 真徳秀 撰
  氣質之性
  論語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逺也
  朱子曰此所謂性兼氣質而言也氣質之性固有美惡之不同矣然以其初而言則皆不甚相逺也但習於善則善習於惡則惡於是始相逺爾○程子曰此言氣質之性非言性之本也若言其本則性即是理理無不善孟子之言性善是也何相近之有哉○或問氣質之性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理也其生物者氣與質也人物得是氣質以成形而其理之在是者則謂之性然所謂氣質者有偏正純駁昏眀厚薄之不齊故性之在是者其為品亦不一所謂氣質之性者孟子所謂生之謂性程子所謂生質之性所稟之性所謂才者皆謂是也然其本然之理則純粹至善而已所謂天地之性者也孟子所謂性善程子所謂性之本所謂極本窮原之性皆謂此也若夫子此章論性而以相近而言則固指夫氣質而言之矣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人之氣質相近之中又有美惡一定而非習之所能移者○程子曰人性本善有不可移者何也語其性則皆善也語其才則有下愚之不移所謂下愚有二焉自暴自棄也人茍以善自治則無不可移雖昏愚之甚者皆可漸摩而進也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棄者絶之以不為雖聖人與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謂下愚也然其質非必昏且愚也往往彊戾而才力有過人者商辛是也聖人以其自絶於善謂之下愚然考其歸則誠愚也○或問云云然則終不可移也耶曰以聖人之言觀之則曰不移而已不曰不可移也以程子之言考之則曰以其不肯移而後不可移耳○蘇氏說但泛言人才之短長瑕瑜未曽言狂恫之可移也柴參亦不當以下愚例論盖不移二字是承上知下愚兩端而言不當專以下愚論之盖上知者知之上非尋常之知下愚者愚之下亦非尋常之愚也知之上者固不可移而之惡矣愚之下者雖有可移之理而無肯移之心則亦終於不可移而已故曰考其歸則誠愚也
  周子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
  朱子曰此所謂性以氣稟而言也
  不達曰剛善為義為直為㫁為嚴毅為幹固惡為猛為隘為彊梁柔善為慈為順為巽惡為懦弱為無㫁為邪佞
  剛柔固隂陽之大分而其中又各有隂陽以為善惡之分焉惡者固為非正而善者亦未必皆得乎中也
  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以得性之正而言也然其以和為中與中庸不合盖就已發無過不及者言之
  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
  易其惡則剛柔皆善有嚴毅慈順之徳而無彊梁懦弱之病矣至其中則或為嚴毅或為慈順又皆中節而無太過不及之偏矣○四者之中去却剛惡柔惡却於剛柔二善之中擇善而主焉
  程子曰論性不論氣不備論氣不論性不眀二之則不是
  朱子曰孟子說性善是論性不論氣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而下論氣不論性孟子終是未備所以不能杜絶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口然不備但少欠耳不眀則大害事○天命之性若無氣質却無安頓䖏且如一勺之水非有物盛之則水無歸着程子此論所以發眀千古聖賢未盡之意甚為有功○濂溪太極圖說隂陽五行之變不齊二程因此推出氣質之性○纔說性時便有氣質在裏○氣是無形之物才是有形之物便有美惡○二氣五行何嘗不正只滚來滚去便有不正如陽為剛躁隂為重濁之類○氣升降無時止息理只附氣惟氣有昏濁理亦隨而間隔○性之善只一般氣便有不齊處因指天氣曰且如清眀舒豁時便是好底氣稟得這般氣豈不好到隂沉黯淡時便是不好底氣稟得這般氣如何好必竟好底氣常少不好底氣常多且以一嵗觀之不冬暖便夏寒不愆陽便伏隂要得氤氲不寒不暖恰好底天氣能幾時有所以為聖賢者常少昏昧愚狠者常多○問天地之性既善則氣稟之性如何不善曰理固無不善纔賦於氣質便有清濁偏正剛柔緩急之不同盖氣强而理弱理管攝他不得○大凡稟得一邉重便占了其他底如慈愛底人少㫁制㫁制之人多殘忍○問人所言性如日月氣濁者如雲霧先生以為然○舊見病翁先生有言氣質之性正如佛書所謂水中鹽味色裏膠青○人性雖同稟氣不能無偏重有得木氣重者則惻隠之心常多有得金氣重者則羞惡之心常勝水火亦然唯隂陽合徳五性全備然後中正而為聖人也○問人有敏於外而内不敏又有敏於内而外不敏莫是稟氣强弱曰不然淮南子曰金水内眀日火外眀氣偏於内故内眀氣偏於外則外眀○性譬之水本皆清也以净器盛之則清以不净器盛之則臭以汚泥之器盛之則濁本然之清未嘗不在但既臭濁猝難得便清故雖愚必眀雖柔必强也煞用氣力然後能至○人之所以生理與氣合而已天理固浩浩不窮然非有是氣則理無所寓故必二氣交感凝結生聚然後是理有所附著凡人之能言語動作思慮營為皆氣也而理存焉故發而為孝弟忠信仁義禮智皆理也然而二氣五行交感萬變故人物之生有精粗之不同人得其正且通者物得其偏且塞者就人所稟而言又有昏眀清濁之異故上知生知之資是氣清眀純粹而無一毫昏濁所以生知安行不待學而能如堯舜是也其次則亞於生知必學而後知必行而後至又其次者資稟既偏又有所蔽須是痛加工夫方能及亞於生知者及進而不已則成功一也○氣質之說起於張程極有功於聖門有補於後學前此未曽有人說到故張程之說立則諸子之說冺矣○有人能盡通天下利害而不識義理或工於百工技藝而不解讀書如虎豹知有父子蜂蟻知有君臣惟人亦然或知孝於親而薄於他人是他性中只通得一路故於他處皆疑○荀子只見得不好人底性便說做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見半善半惡人便說善惡混韓子見天下有許多般人所以立為三品之說就三子中韓子說又較近只是中間過接處少箇氣字○書說天乃錫王勇智亶聰眀作元后即是氣質之意
  程子曰生之謂性性即氣氣即性生之謂也人生氣稟理有善惡然不是性中原有此兩物相對而生也有自㓜而善有自㓜而惡是氣稟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也盖生之謂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纔說性時便已不是性也凡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也孟子言人性善是也夫所謂繼之者善也者猶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終無所汚此何煩人力之為也有流而未逺固已漸濁有出而甚逺方有所濁有濁之多者有濁之少者清濁雖不同然不可以濁者不為水也如此則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則疾清用力怠緩則遲清及其清也則却只是元初水也不是將清來換却濁亦不是取出濁來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則性善之謂也固不是善惡在性中為兩物相對各自出來此理天命也順而循之則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則教也自天命以至於教我無加損焉此舜有天下而不與焉者也
  朱子曰性即氣氣即性此言人生性與氣混合有此氣為人則理具於身方可謂之性○理有善惡此理字不是真實理猶云理當如此○問惡是氣稟如何云亦不可不謂之性曰既是氣稟惡便牽引得那性不好盖性只是搭附在氣稟上○又曰性本善而今乃惡亦是此性為氣所汨正如水為泥沙所混不成不喚做水○性自稟賦而言人生而静以上未有形氣理無所受安得謂之性○問繼之者善如何便指作性曰此是就人身上說繼之者善若就向上說則天理方流出亦不可謂之性○性者渾然天理而已纔說性時便已帶氣矣○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乃天命之本體也○纔說性時便已兼氣稟而言人生而静以上只說得是天道下性字不得○人生而静這生字已帶氣質了生而静以上便只是理○程先生說性有本然之性有氣質之性人具此形體便是氣質之性纔說性此性字是雜氣質與本來性說便已不是性這性字却是本然性纔說氣質底便不是本來底也○問眀道言今人說性只是說繼之者善如孟子言性善是也此莫是說性之本體不可言凡言性者只是說性之流出處如孟子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之類否先生然之○易言繼善是說天道流行處孟子言性善是說人性流出處眀道是假彼以眀此否曰然此繼之者善也者指發處而言性之在人猶水之在山其清不可得而見流出而見其清然後知其本清也所以孟子只就見孺子入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處指以示人使知性之本善也易所謂繼之者善在性之先此所引繼之者善在性之後盖易以天道之流行者言此以人性之發見者言唯天道流行如此所以人性發見亦如此○勉齋黄氏曰所譬水處尋常作兩截看猶水流而就下一句以就下譬性之善孟子所謂人無有不善水無有不下者也此結上文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以下一段之意皆水也又是發端别說人生氣稟不同而性亦随異故有此五者之分有無所汙者氣之清眀純粹者也有未逺而漸濁有已逺方濁有濁多有濁少觀其文勢皆以有字冠其上則可見矣○愚按朱子語録有問水流就下以後此是說氣稟否若說氣稟則生下已定安得有逺近之别先生曰此是夾習說愚謂黄氏氣稟不同性亦随異之云最得此段之意盖人之氣稟有至善而不可移奪者有善少惡多而易於移奪者有善多惡少而難於移奪者凡皆指氣稟而言不必兼習說也所記恐誤當更詳之○愚謂性之不能離乎氣猶水之不能離乎土也性之善本不雜乎氣亦猶水之清本不雜乎土也雖不雜乎氣而氣汨之則不能不惡矣雖不雜乎土而土汨之則不能不濁矣然清者其先而濁者其後也善者其先而惡者其後也先善者本然之性也後惡者形而後有者也故所謂善者超然於降衷之初而所謂惡者雜出於有形之後其非相對而並出也昭昭矣程子曰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樂未發何嘗不善發而皆中節則無往而不善凡言善惡皆先善而後惡言吉凶皆先吉而後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後非觀二先生之言則本然之性與氣質之性其先後主賓純駁之辨皆判然矣
  又曰夫動静者隂陽之本况五氣交運則益參差不齊矣賦生之類宜其雜揉者衆而精一者間或值焉以其間值之難則其數不能長亦宜矣
  朱子曰此一節全用太極圖及通書中意○又曰二氣交運兮五行順施剛柔雜揉兮美惡不齊稟生之類兮偏駁其宜有鍾粹美兮㑹元之期聖雖學作兮所貴者資便儇皎厲兮去道逺而
  張子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故氣質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龜山楊氏曰人所資稟固有不同若論其本則無不善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横渠說氣質之性亦以人之性有剛柔緩急强弱昏眀而已非謂天地之性然也今夫水清者其常然也至於湛濁則沙泥混之爾沙泥皆去則其清自若也是故君子於氣質之性必有以變之其澄濁而求清之義歟○朱子曰有天地之性有氣質之性天地之性則太極本然之妙萬殊之一本也氣質之性則二氣交運而生一本而萬殊也○天地之性是理也纔到有隂陽五行處便有氣質之性於此便有昏眀厚薄之殊○論天地之性則專指理而言論氣質之性則以理與氣雜而言之○氣質隂陽五行所為性即太極之全體但論氣質之性即此體堕在氣質之中耳非别有一性也○舜論寛而栗等及皋陶論九徳所說是反氣質之意吴伯豐曰匡衡論治性亦是氣質黄㽦云寛而栗下一字便是工夫先生然之○或問若是氣質不善可以變否曰須是變化而反之如人百己千則雖愚必眀雖柔必强○問季通主張氣質太過曰氣質也是重被他生壊了後理終是抝不轉來又曰陳了翁云氣質之用狹道學之力大與季通說正相反若論其至不可只靠一邉如了翁之說則何故自古只有許多聖賢如季通之說則人皆委之於生質更不修為須是看人工夫多少如何若工夫未到則氣質之性不得不重若工夫至則氣質豈得不聽命於義理○問氣稟在人身既復天理氣稟還去得否曰天理既眀則彼如何着得○南軒張氏曰學者須是變化氣質或偏於剛或偏於柔必反之如禽獸是其氣質之偏不能反也人若不知自反則天性日以逺矣若變化得過來只是本性所有初未嘗増添故言性者須分别出氣質之性○勉齋黄氏曰自孟子言性善而荀卿言性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言善惡混韓文公言性有三品及至横渠張子又分為天性之性氣質之性然後諸子之說始定性善者天地之性也餘則所謂氣質之性也然嘗疑之張子所謂氣質之性形而後有則天地之性乃未受生以前天理之流行者也故又以為極本窮源之性而又以為萬物一源如此則可以謂之命而不可以謂之性也程子又有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之語又於所作好學論言性之本而後言形既生矣則又疑所謂天地之性指命而言命固善矣於人性果何預乎曰張程之論非此之謂也盖自其理而言之不雜乎氣質而為言則是天地賦與萬物之本然者而寓乎氣質之中也故其言曰善反之則天地之性存焉盖謂天地之性未嘗離乎氣質之中也而其以天地為言特指其純粹至善乃天地賦予之本然也曰形而後有氣質之性而有善惡不同何也曰氣有偏正則所受之理随而偏正氣有昏眀則所受之理随而昏眀木之氣盛則金之氣衰故仁常多而義常少金之氣盛則木之氣衰故義常多而仁常少若此者氣質之性有善惡也曰既言氣質之性有善惡則不復有天地之性矣子思子又有未發之中何也曰性固為氣質所雜矣然方其未發也此心湛然物欲不生則氣雖偏而理自正氣雖昏而理自眀氣雖有嬴乏而理則無勝負及其感物而動則或氣動而理随之或理動而氣挾之由是至善之理聽命於氣善惡由之而判矣此未發之前天地之性純粹至善而子思之所謂中也記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程子曰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則理固有寂感而静則其本也動則有萬變之不同焉愚嘗以是而質之先師矣答曰未發之前氣不用事所以有善而無惡至哉此言也
  右兼論氣質之性
  性命
  易乾道變化各正性命
  程子曰乾道變化生育萬物洪纎高下各以其類各正性命也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
  孟子曰口之於味也目之於色也耳之於聲也鼻之於臭也四肢之於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程子曰五者之欲性也然有分不能皆如其願則是命也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也今按不能皆如其願不止為貧賤盖雖冨貴之極亦有品節限制則是亦有命也
  仁之於父子也義之於君臣也禮之於賔主也智之於賢者也聖人之於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程子曰仁義禮智天道在人則賦於命者所稟有厚薄清濁然而性善可學而盡故不謂之命也張子曰晏嬰智矣而不知仲尼是非命耶今按所稟者厚而清則其仁之於父子也至義之於君臣也盡禮之於賓主也恭智之於賢否也哲聖人之於天道也無不脗合而純亦不已焉薄而濁則反是是皆所謂命也或曰者當作否人衍字更詳之○聞之師曰此二條者皆性之所有而命於天者也然世之人以前五者為性雖有不得而必求之以後五者為命一有不至則不復致力故孟子各就其重處言之以伸此而抑彼也張子所謂養則付命於天道則責成於己其言約而盡矣○問君子不謂性曰這性字不全是就理上說口之欲食目之欲色以至耳鼻四肢之欲固是天理之自然然理附於氣這許多都從血氣軀殻上發出來故君子不當以此為主而以天命之理為主○君子不謂命命字有兩說一以所稟言之一以所值言之集註是以所稟言○性也有命焉此性字兼氣稟而言命也有性焉此性字專言其理○兩性字兩命字都不同上面性字是人心下面性字是道心上面命字是氣論貧富貴賤下面命字是理論智愚賢不肖○問君子不謂性命曰此不難解只將自家身看便見且如嗜芻豢而厭藜藿是性如此然芻豢分無可得只得且食藜藿如父子有親然有相愛者有不相愛者有相愛深者有相愛淺者此便是命然在我有薄處便當勉强以致其厚在彼有薄處吾當致厚以感他如舜於瞽瞍是也○問有命焉之命曰此命字却合理與氣而言盖五者之欲固是人性然有命分既不可謂我性之所有而求必得之又不可謂我分可以得而必極其欲如貧賤不能如願此固分也富貴之極可以無所不為然亦有限節裁制又當安之於理如紂酒池肉林却是富貴之極而不知限節之意若以其分言之固無不可為但道理却恁地不得今人只說得一邉不知合而言之未嘗不同也命也有性焉此性字却指理而言如舜遇瞽瞍固是氣數然舜惟盡事親之道期於底豫此所謂盡性大凡清濁厚薄之禀皆命也所造之有淺有深所遇之有應有不應皆清濁厚薄之分不同且如聖人之於天道如堯舜則是性之湯武則是身之禹則入聖域而不優此是合下所稟有異但其命雖如此又有性焉但當盡性而已故不謂命○孟子此章只要遏人欲長天理故於人說性䖏便曰有命人說命處却曰有性
  程子曰天之付與謂之命稟之在我謂之性
  問純亦不已理乎氣乎朱子曰理也天命之謂性亦理也天命猶君之命令性猶受職於君氣猶有能守職者有不能守職者問性分命分何以别曰性分以理言之命分則兼氣言之也命有厚薄多寡之不同性則一而已矣
  右兼言性命
  命
  易大傳窮理盡性以至於命
  程子曰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其序不得不然其實能窮理便盡性至命又曰三事一時並了元無次序不可將窮理作知之事吾實窮得理即性命亦可了又曰窮理盡性矣曰以至於命則全無着力處又曰理也性也命也三者未嘗有異窮理則盡性盡性則知天命矣天命猶天道也以其用而言之則謂之命命者造化之謂也○張子曰二程解窮理盡性以至於命只窮理便至於命失于太快此義儘有次序須是窮理便能盡得已之性則推類又盡人之性既盡得人之性須是并萬物之性一齊盡得如此然後至於天道也其間煞有事豈有當下理㑹了學者須是窮理為先如此方有學今言知命與至於命儘有近逺豈可以知便謂之盡也○朱子曰窮理是理㑹得道理窮盡盡性是做到盡處○問張程之說孰是曰各是一說程子皆以見言不如張子有作用窮理是見盡性是行覺程子說得太快了如為子知所以孝為臣知所以忠此窮理也為子能孝為子能忠此盡性也能充其性之所有方是盡性命謂天之所以予我者○問云云曰此本是說易諸家借來就人上說亦通
  程子曰盡性至命必本於孝弟
  問眀道行狀云云不識孝弟何以能盡性至命也程子曰後人便將性命别作一般事說了性命孝弟只是一統底事就孝弟中便可盡性至命如洒掃應對與盡性至命亦是一統底事無有本末無有精粗却被後來人言性命者别作一般高逺說故舉孝弟是於人切近者言之然今時非無孝弟之人而不能盡性至命者由之而不知也
  張子曰徳不勝氣性命於氣徳勝其氣性命於徳窮理盡性則性天徳命天理氣之不可變者獨死生夀夭而已
  朱子曰横渠只是說性與氣皆從上面流下來自家之徳若不能有以勝其氣只是承當得那所賦之氣若徳有以勝其氣則我之所以受其賦予者皆是徳故窮理盡性則我之所受皆天之徳其所以賦予我者皆天之理氣之不可變者惟死生夀夭而已盖死生夀夭富貴貧賤這却還他氣至仁之于父子義之於君臣這箇却須由我○性命於氣性命於徳性命是兩字○勉齋黄氏曰性命一也天所賦為命物所受為性性命係於氣則天之所賦吾之所受者剛柔通塞皆受於不齊之氣性命純乎徳則天之所賦吾之所受者中正純粹皆原於固有之徳窮理盡性則不但徳勝其氣而已且將性命於天矣天徳天理徳以所得者而言理以本然者而言故性曰天徳命曰天理亦一而已非二物者如此則氣之偏者變而正柔者變而强昏者變而眀矣其不可變者死生夀夭有定數也○李公晦曰此言義理與氣質相為消長義理之力微則氣用事性命之正局於氣稟氣稟之偏實為之主日用之間大抵皆氣之為也義理之力强則徳用事性命之正發於徳行氣質之偏消靡退聽日用之間大抵皆徳之為也若夫學問已臻其極則義理昭融渣滓渾化日用之間無非天道之流行矣氣之可變者莫不盡變其不可變者數而已矣
  邵子曰天使我有是之謂命命之在我之謂性性之在物之謂理
  問天與命性與理四者之别天則就其理之自然言之命則就其流行而賦於物者言之性則就其全體而萬物所得以為生者言之理則就事事物物各有其則者言之合而言之則天即理也命即性也性即理也是如此否朱子曰然
  但今人說天非蒼蒼之謂以某看来亦捨不得那蒼蒼底○愚謂蒼蒼者天之形色也曰理曰性曰命天之道也知以蒼蒼者為天而不知理性命之皆天固失之矣知理性命之皆天而以蒼蒼者非天則失之尤甚者也程子曰天者天之形體乾者天之性情性情非在形體之外也深味此言則天之為天可知矣
  詩維天之命於穆不已
  毛氏曰孟仲子曰大哉天命之無極○鄭氏曰命猶道也天之道於乎美哉動而不止行而不已○程子曰天命即天道也○朱子曰維天云云萬古只如此問維天之命於穆不已盖一元之氣運行無息所謂天行健者也南軒張氏曰天命且於理上推原未可只去一元之氣上看
  子曰五十而知天命
  朱子曰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賦於物者乃事物所以當然之故也○程子曰知天命窮理盡性也○或問所謂知天命者何也曰天道運行賦與萬物莫非至善無妄之理而不已焉是則所謂天命者也物之所得是之謂性性之所具是之謂理其名雖殊其實則一而已程子之直以窮理盡性言之何也曰程子之意盖以理也性也命也初非二物而有是言耳夫三者固非二物然随其所在而言則亦不能無小分别盖理以事别性以人殊命則天道之全而性之所以為性理之所以為理者也自天命者而觀之則性理云者小徳之川流自性理者而觀之則天命云者大徳之敦化也故自窮理盡性而知天命雖非有漸次階級之可言然其為先後則亦不能無𦕈忽之間也然或者又以天命為窮達之命則所知云者又若别有所属也然則命有二乎曰命一也但聖賢之言有以其理而言者有以其氣而言者以理言者此章之云是也以氣言者窮達有命云者是也讀者各随其語意而推之則各得其當而不亂矣○問云云先生曰上蔡云性之所自來理之所自出此兩句甚好子貢謂夫子言性與天道性便是自家底天道便是上面腦子上面有箇腦子下面便有許多物事太極圖說是發眀此理箕子為武王陳洪範先言五行次言五事盖在天則為五行在人則為五事知之者須是知得箇模様形體如何舊見李先生云且静坐體認作何形象此个道理大則包括乾坤提挈造化細則入毫釐絲忽裏去無逺不周無微不到但須是見得箇周到底是何物○問知天命與不知命之命如何曰不同知天命謂知其理之所自來譬之於水人知其為水聖人則知其發源處不知命却是說死生夀夭貧賤冨貴之命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註見言仁篇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朱子曰命謂天命言此人不應有此疾而今乃有之是乃天之所命也或問曰命者何如也曰有生之初氣質之稟盖有一定而不可易者孟子所謂莫之致而致者也○南軒曰如顔子伯牛之死乃可謂之命盖其修身盡道以至於所為謹疾者亦無有憾而止於是焉則曰命也若有取死召疾之道則是有所致而至而非天命之正矣孟子所謂立乎巖牆之下者也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冨貴在天
  朱子曰命稟於有生之初非今所能移天莫之為而為非我所能必但當順受而已○冨貴在天非我所與如有為之主宰然○南軒曰知死生之有命則當受其正而已知冨貴之在天則當行吾義而已集義張子曰論死生則曰有命以言其氣也語冨貴則曰在天以言其理也
  孟子曰舜禹益相去乆逺其子之賢不肖皆天也非人之所能為也莫之為而為者天也莫之致而致者命也朱子曰以理言之謂之天自人言之謂之命其實則一而已
  孟子曰莫非命也順受其正
  朱子曰人物之生吉凶禍福皆天所命然惟莫之致而至者乃為正命故君子修身以俟之所以順受乎此也
  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巖牆之下
  命謂正命巖牆牆之將覆者知正命則不處危地以取覆壓之禍
  盡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盡其道則所值之吉凶皆莫之致而至者矣
  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桎梏所以拘罪人者言犯罪而死與立巖牆之下者同皆人所取非天所為也○上章修身俟之所以立命見盡心知性章
  程子曰命者天之付與如命令之命
  中庸大徳必受命章程子曰知天命是達天徳也必受命是得其應也云云天之報應皆如影響得其報者是常理也不得其報者非常理也然而細推之則須有報應但人以淺狹之見求之便以為差等天命不可易也然有可易者唯有徳者能之如修養之引年世祚之祈天永命常人之至於聖賢皆此道也
  又曰言天之自然者謂之天道言天之付與萬物者謂之天命
  朱子曰天非氣無以命於人人非氣無以受天所命問命字有専以理言者有以氣言者曰也都相離不得云云○問先生說命有二種一種是貧冨貴賤死生夀夭一種是清濁偏正智愚賢不肖一屬氣一屬理以某觀之兩者皆似屬氣盖智愚賢不肖清濁偏正亦氣之為也曰固然性則是命之理而已○問天地間只是一氣所以為夀夭者此氣也所以為賢愚者亦此氣也今觀盗跖極愚而夀顔子極賢而夭如此則夀夭之氣與賢愚之氣或有異矣眀道程邵公誌謂其得氣之精一而數之局者歟詳味此說氣有清濁有短長其濁者固所以為愚然雖濁而長故其數亦長不知果然否先生曰此說得之貴賤貧富亦是如此但三代以上氣數醇醲故氣之清者必厚必長聖賢皆且夀且富以下反是○問命之不齊恐不是真有為之賦予者盖二氣五行經緯錯綜未免參差而人之受之随其所值亦各不齊然其所以然盖非人力所與故亦謂天所命不審是否先生曰只是從大原中流出來不是真有為之賦予者據詩書所說如帝乃震怒之類便似有个人在上恁地分付要之只是理如此天下莫尊於理故以帝名之惟皇上帝降衷于下民降便有主宰意又問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萬物盈乎兩間生生不窮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来風雷之所以鼓動山川之所以流峙皆是蒼蒼在上者有以主其造化之權邪抑只是太極為萬化樞紐萬物自然如此曰此與前只一意○因問數家之學如邵康節之說謂皆一定而不可易不知如何曰只是隂陽盛衰消長之理大數可見然聖賢不曽主此說如今人說康節之數謂他說一事一物皆有成敗之時說得都膚淺了○凡詩書所言國祚短長之命不入此
  右専言命
  性情
  記樂記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朱子曰此言性情之妙人之所生而有者盖人受天命之正以生其未感也純粹至善萬理具焉所謂性也然人有是性則有是形有是形則有是心而不能無感於物感而動則性之欲者出焉而善惡於是乎分矣性之欲即所謂情也
  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
  上言性情之别此指情之動處為言而性在其中也物至而知知之者心之感也好好惡惡者情也形焉者其動也所以好惡而有自然之節者性也
  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
  此言情之所以流而性之所以失也情之好惡本有自然之節惟其不自覺知無所涵養而大本不立是以天則不眀於内外物又從而誘之此所以流濫放逸而不自知也茍能於此覺其所以然者而反躬以求之則其流庶乎其可制也不能如是而惟情是狥則人欲熾盛而天理滅息尚何難之有哉此一節正天理人欲之機間不容息䖏
  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也
  上言情之所以流此以其流之甚而不返者言之也物之誘人固無窮然亦是自家好惡無節所以被他誘去若自有箇主宰如何被他誘去此語極好玩味且是語意渾粹○又答學者云伊川先生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正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形既生矣外物觸其情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詳味此數語與樂記旨意不殊所謂静者亦指未感之時言爾當此之時心之所存渾是天理未有人欲之偽故曰天之性及其感物而動則是非真妄自然分矣然非性則亦無自而𤼵故曰性之欲動字與中庸𤼵字無異而其是非真妄特决於有節與無節中節與不中節之間耳来教所謂正要此䖏辨得真妄是非是也然須是平日有涵養之功臨事方能識得若茫然都無主宰事至然後安排則已緩不及事矣至謂静字所以形容天性之妙不可以動静言則未然盖性無不該動静之理具焉若専以静字形容則反偏却性字矣記以静為天性只謂未感物之前私欲未有渾是天性耳不必以静字為性之妙也眀道先生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說盖人生而静只是情之未發於此可見天性之全非真以静狀性也
  中庸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朱子曰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無所偏倚故謂之中發皆中節情之正也無所乖戾故謂之和大本者天命之性天下之理皆由此出道之體也達道者循性之謂天下古今之所共由道之用也
  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
  致推而極之也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静之中無少偏倚而所守不失則極其中而天地位矣自謹獨而精之以至於應物之處無少差謬而無時不然則極其和而萬物育矣盖天地萬物本同一體吾之心正則天地之心亦正吾之氣順則天地之氣亦順故其效騐至於如此此學問之極功聖人之能事初非有待於外也○按此章當連性道教戒懼謹獨觀之○或問云云何也曰天命之性萬理具焉喜怒哀樂各有攸當方其未發渾然在中無所偏倚故謂之中及其發而皆得其當無所乖戾故謂之和謂之中者所以狀性之徳道之體也以其天地萬物之理無所不該故曰天下之大本謂之和者所以著情之正道之用也以其古今人物之所共由故曰天下之達道盖天命之性純粹至善而具於人心者其體用之全本皆如此不以聖愚而有加損也然静而不知所以存之則天理昧而大本有所不立矣動而不知所以節之則人欲肆而達道有所不行矣惟君子自其不睹不聞之前而所以戒謹恐懼者愈嚴愈敬以至於無一毫之偏倚而守之常不失焉則為有以致其中而大本之立日以益固矣由于隠微幽獨之際而所以謹其善惡之幾者愈精愈宻以至於無一毫之差謬而行之每不違焉則為有以致其和而達道之行日以益廣矣致者用力推致而極其至之謂致焉而極其至至於静而無一息之不中則吾心正而天地之心亦正故隂陽動静各止其所而天地於此乎位矣動而無一事之不和則吾氣順而天地之氣亦順故充塞無間歡欣交通而萬物於此乎育矣此萬化之本源一心之妙用聖賢之能事學問之極功固有非始學所當議者然射者之的行者之歸亦學者立志之初所當知也○然則中和果二物乎曰觀其一體一用之名則安得不二察其一體一用之實則此為彼體彼為此用如耳目之能視聽視聽之由耳目初非有二物也○按周子曰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或問子思之言中和如此而周子乃舉中而合於和然則又將何以為天下之大本邪朱子曰子思之所謂中以未發而言也周子之所謂中以時中而言也學者涵泳而别識之見其並行而不悖焉者可也○吕與叔曰中者道之所由出程子曰此語有病吕曰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言之亦不可混為一事如所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和者天下之達道則性與道大本與達道豈有二乎先生曰中即道也若謂道出於中則道在中内别為一物矣所謂論其所同不容更有二名别而名之亦不可混為一事此語固無病若謂性與道大本與達道可混為一即未安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循性曰道性也命也道也各有所當大本言其體達道言其用體用自殊安得以為二乎吕曰既云率性之謂道則循性而行莫非道此非性中别有道也中即性也在天為命在人為性由中而出莫非道所以云中者道之所自出先生曰中即性也此語極未安中者所以狀性之體段如稱天圓地方方圓既不可謂之天地則萬物决非方圓之所自出如中既不可謂之性則道何從出於中盖中之為義自過不及而立名若只以中為性則中與性不合子居對以中者性之徳却為近之吕曰不倚之謂中不雜之謂和先生曰不倚之謂中甚善語猶未瑩不雜之謂和未當吕曰喜怒哀樂之未發則赤子之心當其未發此心至虚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應萬物之變無往而非中矣孟子曰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為甚此心度物所以甚於權度之審者正以至虚無所偏倚故也有一物存乎其間則輕重長短皆失中矣又安得如權度乎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乃所謂允執厥中也大臨始者有見於此便指此心名為中故前言中者道之所自出也今細思乃命名未當耳此心之狀可以言中未可便指此心名之曰中先生曰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赤子之心發而未逺於中若便謂之中是不識大本也吕曰聖人智周萬物赤子全未有知其心固有不同矣然推孟子所云豈非正取純一無偽可與聖人同乎非謂無毫髪之異也大臨前日所云亦取諸此而已今承教乃云已失大本茫然不知所向聖人之學以中為大本雖堯舜相授以天下亦云允執厥中何所凖則而知過不及乎求之此心而已此心之動出入無時何從而守之乎求之扵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而已當是時也此心即赤子之心此心之發純是義理安得不和前日敢指赤子之心為中者其說如此來教云赤子之心可謂之和不可謂之中大臨思之所謂和者指已發而言之今言赤子之心乃論其未發之際純一無偽無所偏倚可以言中若謂已發恐不可言心先生曰所云非謂無毫髪之異是有異也有異者得為大本乎推此一言餘皆可見吕曰大臨以赤子之心為未發先生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所謂大本之實則先生與大臨之言未有異也但解赤子之心一句不同爾大臨初謂赤子之心止取純一無偽與聖人同孟子之義亦然更不曲折一一較其同異故指以為言未嘗以已發不同處為大本也先生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為言然則未發之前謂之無心可乎竊謂未發之前心體昭昭具在已發乃心之用也先生曰所論意雖以已發者為未發反求諸言却是認已發者為說詞之未莹乃是擇之未精凡言心者指已發而言此固未當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太抵論愈精微言愈易差也○或問雜說中以赤子之心為已發是否曰已發而去道未逺也大人不失其赤子之心如何曰取其純一近道也曰赤子之心與聖人之心若何曰聖人之心如眀鏡如止水○或問程吕問答如何朱子曰考之文集則是其書盖不完矣然夫子初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而後書乃自以為未當向非吕氏問之之審而不完之中又失此書則此言之未當學者何自而知之乎以此又知聖賢之言固有發端而未竟者尤當虚心悉竟以審其歸未可執其一言而遽以為定也其說中字因過不及而立名又似并指時中之中而與在中之義少異盖未發之時在中之義謂之無所偏倚則可謂之無過不及則方此之時未有中節不中節之可言也無過不及之名亦何自而立乎又其下文皆以不偏不倚為言則此語亦或未得為定論也吕氏又引允執厥中以眀未發之旨則程子之說書也固謂允執厥中所以行之盖其所謂中者乃指時中之中而非未發之中矣吕氏又謂求之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程子所以答蘇季眀之問又有既思即是已發之說矣凡此皆其决不以吕說為然者獨不知其於此何故畧無所辨學者亦當詳之未可見其不辨而遽以為是也○或問程子卒以赤子之心為已發何也曰衆人之心莫不有未發之時亦莫不有已發之時不以老稚賢愚而有别也但孟子所指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者乃因其發而後可見若未發則純一無偽又不足以名之是以夫子雖改夫心皆已發之一言而以赤子之心為已發則不可得而改也曰程子眀鏡止水之云固以聖人之心異乎赤子之心矣然則此其為未發者邪曰聖人之心未發則為水鏡之體既發則為水鏡之用亦非獨指未發而言也○又按程子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只是言一箇中體既是喜怒哀樂未發那裏有箇甚麽只可謂之中天下事事物物皆有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非是謂之和便不中也言和則中在其中矣言中便含喜怒哀樂在其中矣○又曰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動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發而皆中節謂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達道○又曰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也敬不可謂之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也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正理出則不是惟敬而無失最盡又曰致與位非聖人不能言子思特傳之耳○蘇季眀問中之道與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同否曰非也喜怒哀樂未發是言在中之義只一箇中字但用不同或曰於喜怒哀樂之前求中可否曰不可既思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求之又却是思也既思即是已發纔發便謂之和不可謂之中也又問吕博士之言當求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信斯言也恐無著模如之何而可曰言存養於喜怒哀樂未發之時則可若言求中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則不可又問學者於喜怒哀樂發時固當勉强裁抑於未發之前當如何用功曰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更怎生求但平日涵養便是涵養乆則喜怒哀樂發自中節或曰有未發之中有既發之中曰非也既發時便是和矣發而中節固是得中時中之類只謂將中和來分說便是和也○又問先生說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是在中之義不識何意曰只喜怒哀樂未發便是中也曰中莫無形體只是箇言道之題目否曰非也中有甚形體然既謂之中也須有箇形象曰當中之時耳無聞目無見否曰雖耳無聞目無見然見聞之理在始得曰中是有時而中否曰何時而不中以事言之則有時而中以道言之何時而不中曰固是所為皆中然而觀於四者未發之時静時自有一般氣象及至接事時又自别何也曰善觀者不如此却於喜怒哀樂已發之際觀之而且說静時如何曰謂之無物則不可然自有知覺處曰既有知覺却是動也怎生言静人說復其見天地之心皆以謂至静能見天地之心非也復之卦下面一畫便是動也安得謂之静自古儒者皆言静見天地之心惟某言動而見天地之心或曰莫是於動上求静否曰固是然最難云云或曰先生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静字下動字曰謂之静則可然静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且先理㑹敬能敬則自知此矣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若主一季眀曰某嘗苦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又生如何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須是習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求一或曰當静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曰看事如何若是大事如祭祀前旒蔽眀黈纊充耳凡物之過者不見不聞也若無事時目須見耳須聞或曰當敬時雖見聞莫過焉而不留否曰不說道非禮勿視勿聽勿者禁止之辭纔說弗字便不得也○吕氏曰人莫不知禮義之當無過不及之謂中然未及所以中也喜怒哀樂未發之前反求吾心果何為乎云云囘也其庶乎屢空惟空然後見乎中而空非中也喜怒哀樂之未發無私意小知撓乎其間乃所謂空由空然後見乎中實則不見也曰或問諸說如何朱子曰程子備矣但其答蘇季眀之後章記録多失其本真如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說參之其誤必矣盖未發之時但為未有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眀而不可亂豈若心不在焉而遂廢耳目之用哉其言静時既有知覺豈可言静而引復以動見天地之心為說亦不可曉盖當至静之時但有能知覺者而未有所知覺也故以為静中有物則可而便以纔思即是已發為比則未可以為坤卦純隂而不為無陽則可而便以復之一陽已動為比則未可也所謂無時而不中者所謂善觀者却於已發之際觀之則語雖要切而其文意亦不能無㫁續至於動上求静之云則問者又轉而之他矣其答動字静字之問若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說則皆精當但其曰當祭祀時無所見聞則古人之制祭祀設旒纊雖曰欲其不得廣視雜聽而致其精一然非以是為真足以全蔽其聰眀使之一無見聞也若曰屨之有絇以為行戒尊之有禁以為飲戒然初未嘗以是而遂不行不飲也若使當祭之時真為旒纊所塞遂如聾瞽則是禮容樂節皆不能知亦將何以致其誠意而交於鬼神哉程子之言决不如是之過也○問静中須有物始得此物云何曰即太極也又問云云曰所謂静中有動者只知覺便是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心之有知未發與目之有視耳之有聽心之有思已發不同○吕氏此章尤多可疑如引屢空等語彼此盖兩失之其曰由空以見夫中其不陷於浮屠氏者㡬希矣盖其病根正在欲於未發之前求見夫所謂中者而執之是以屢言之而病愈甚殊不知經文所謂致中和者亦曰當其未發此心至虚如鏡之眀如水之止則知當敬以存之而不使其稍有偏倚至於事物之來此心發見喜怒哀樂各有攸當則又當敬以察之而不使其少有差忒而已未有如是之說也且曰未發之前則宜其不待著意推求而瞭然心目之前一有求之之心則是便為已發固已不得而見之况欲從而執之則其為偏倚亦甚矣又何中之可得乎且夫未發已發日用之間固有自然之機不假人力方其未發本自寂然固無所事於執及其既發則又當即事即物随感而應亦安得塊然不動而執此未發之中邪此為義理之根本於此有差則無所不差矣程子譏之以為不識大本豈不信哉○程子所云只一箇中字但用不同此語更可玩味夫所謂只一箇中字者中字之義未嘗不同亦曰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已矣然用不同者則有所謂在中之義者有所謂中之道者是也盖所謂在中之義者言喜怒哀樂之未發渾然在中亭亭當當未有箇偏倚過不及處其謂之中者盖所以狀性之體段也有所謂中之道者乃即事即物自有个恰好底道理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其謂之中者則所以形容道之實也又曰所謂在中之義猶曰在裏面底道理云爾非以在中之中字解未發之中字也○又按楊氏曰學者當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以心體之則中之義自見執而勿失無人欲之私焉發必中節矣發而中節中固未嘗亡也孔子之慟孟子之喜因其可慟可喜而已於孔孟何有哉其慟也其喜也中固自若也鑑之照物因物而異形而鑑之形未嘗異也莊生所謂出怒不怒則怒出於不怒出為無為則為出於不為亦此意也若聖人而無喜怒哀樂則天下之達道廢矣一人横行於天下武王亦不必恥也故於是四者當論其中節不中節不當論其有無也○要得心常正除非聖人始得如吾輩便道自已得其正否此須是於喜怒哀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於喜怒哀樂既發之際能得所謂和云云○朱子曰楊氏云云其曰體之騐之執之則亦吕氏之失也其曰其慟其喜中固自若疑與程子所云言和則中在其中者相似然細推之則程子之意正謂喜怒哀樂已發之䖏見得未發之理發見在此一事一物之中各無偏倚過不及之差乃時中之中而非渾然在中之中也若楊氏之云中固自若又引莊周出怒不怒之言以眀之則是以聖人方當喜怒哀樂之時其心漠然同於木石而姑外示如此之形凡所云為皆不出於中心之誠然矣大抵楊氏之論多雜於老佛故其失類如此其曰當論其中否不當論其有無則至論也○又按朱子與湖南諸公論中和書云中庸未發已發之義前日認得此心流行之體又因程子凡言心者皆指已發之云遂以心為已發性為未發自以為安矣比觀程子諸書見其所論多不符合因再思之乃知前日之說非惟心性之名命之不當而日用工夫全無本領按文集遺書諸說似皆以思慮未萌事物未至之時為喜怒哀樂之未發當此之時即是此心寂然不動之體而天命之性當體具焉以其無過不及不偏不倚故謂之中及其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則喜怒哀樂之性發焉而心之用可見以其無不中節無所乖戾故謂之和此則人心之正而性情之徳然也然未發之前不可尋覔已發之後不容安排但平日莊敬涵養之功至而無人欲之私以亂之則其未發也鏡眀水止而其發也無不中節矣此是日用本領工夫至於隨事省察即物推眀亦必以是為本而於已發之際觀之則其具於未發之前者固可黙識故程子之答蘇季眀反復論辨極於詳宻而卒不過以敬為言又曰敬而無失即所以中又曰涵養須是敬進學則在致知盖為此也向來講論思索直以心為已發而日用工夫亦止以察識端倪為最初下手䖏以故闕却平日涵養一段工夫使人胸中擾擾無深潜純一之味而其發之言語事為之間亦嘗急迫浮露無復雍容深厚之風盖所見一差其害乃至於此不可以不審也程子所謂凡言心者皆指已發而言此乃指赤子之心而言所謂凡言心者則其為說之誤故又自以為未當而復改之固不可以執其已改之言而盡疑諸說之誤又不可遂以為未當而不究其所指之殊也○又未𤼵已𤼵說與此畧同但中間一段云吕博士所論大槩得之特以中即是性赤子之心即是未發則大失之故程子正之盖赤子之心動静無常非寂然不動之謂故不可謂之中然無營欲智巧之私故為未逺乎中爾未發之中本體自然不須窮索但當此之時敬以養之使此氣象常存而不失則自此而發者其必中節矣餘同○又朱子為延平李先生行狀云既從羅公學講誦之餘危坐終日以騐夫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氣象為何如而求其所謂中者盖乆之而知天下之大本真有在乎是也盖天下之理無不由是以出既得其本則凡出於此者雖品節萬殊曲折萬變莫不該攝洞貫以次融釋而各有條理如川流脈絡之不可亂大而天地之所以高厚細而品彚之所以化育以至於經訓之微言日用之小物近之於此無一不得其衷焉由是操存益固涵養益熟精眀純一觸處洞然泛應曲酬發必中節其後朱子有帖與學者方誼云延平行狀中語乃是當時所聞其用力之次第今以聖賢之言進修之實騐之恐亦自是其一時入處未免更有商量也○又語學者曰所引人生而静不知如何看静字恐此亦指未感物為言耳盖當此之時此心渾然天理完具所謂中者狀性之體段正於此見之但中庸樂記之言有踈宻之異中庸徹頭徹尾說箇慎獨工夫即所謂敬而無失平日涵養之意樂記直說到好惡無節處方說不能反躬天理滅矣殊不知未感物時若無主宰則亦不能安其静只此便昏了天性不待交物之引然後去也盖中和二字皆道之體用以人言之則未發已發之謂但不能慎獨則事物未至固已紛紜膠擾無復未發已發之時既無以致夫所謂中而其發必乖又無以致夫所謂和惟其戒謹恐懼不敢須臾離然後中和可致而大本達道乃在我矣此道也二先生盖屢言之而龜山所謂未發之際能體所謂中已發之際能得所謂和此語為近之然未免有病舊聞李先生論此甚詳後來所見不同遂不復致思今乃知其為人深切然恨其已不能盡記曲折矣如云人固有無喜怒哀樂之時然謂之未發則不可言無主也又云致字如致師之致又如先言慎獨然後及中和此意亦嘗言之但當時既不領畧後來遂不致思孤負此翁爾愚按朱子於吕氏求中之說楊氏體所謂中之說皆深非之及為延平行狀謂其危坐終日騐未發時氣象而求其所謂中則又吕氏之說也蔡淵伯静亦云先生教人於静中體認大本未發時氣象分眀即處事應物自然中節其與方誼書及後與學者書其說又不同將何所適従邪盖嘗思之未發之前但當敬以存養而不可有心求然思慮未形而知覺不昧性之體段自有不可揜者程子所謂静中有物吕氏所謂心體昭昭具在朱子所謂瞭然心目之間者皆謂此也學者深味而實騐之自當有見未可專以言語求也
  董子曰命者天之令也性者生之質也情者人之欲也性非教化不成情非制度不節
  朱子曰董子云性者生之質如告子云生之謂性又曰形者生之質性者生之理董子說非也○問仲舒以情為人之欲如何曰也未害盖欲為善欲為惡皆人之情也
  白虎通論曰五常者何仁義禮智信也六情者何喜怒哀樂愛惡所以扶成五性也
  其全文曰五常者仁義禮智信也仁者不忍也施生愛人也義者宜也㫁决得中也禮者履也履道成文也智者知也獨見前聞不惑於事見微者也信者成也專一不移也故人生而應八卦之體得五氣以為常仁義禮智信是也六情者何謂也喜怒哀樂愛惡所以扶成五性也性所以五情所以六者何人本含六律五行氣而生故内有五藏六腑此情性所由出入也五藏肝仁肺義心禮賢智脾信也肝所以仁者何肝木之精也仁者好生東方者陽也萬物始生故肝象木色青而有枝葉肺所以義者何肺者金之精也義者决㫁四方亦金成萬物也故肺象金色白也心所以為禮者何心火之精也南方尊陽在上卑隂在下禮有尊卑故心象火色赤而銳也火照有似扵禮上下分眀賢所以為智者何腎者水之精也智者進而無所疑惑水亦進而不惑北方水故腎色黑脾所以為信者何脾土之精也土尚任養萬物故為信之象生物而無所私信之至也故脾象土色黄也○愚按五性之名始見於此白虎通徳論者漢章帝時詔諸儒講經白虎觀因命班固輯為此書盖漢去三代未逺古之遺言必有尚存者故其論性非後世學者所及特以不忍好生為仁㫁决得中為義未免以用為體然大指不相逺也漢刑法志亦曰人肖天地之貌懐五常之性而鄭康成於中庸首章之注亦曰木神則仁金神則義火神則禮土神則智水神則信朱子嘗謂康成此解非茍然者苐其智信二字位置不能不舛爾○又元帝詔曰夫人之性皆有五常及其少長耳目牽於嗜欲故五常銷而邪心作情亂其性利勝其義云云按此語亦純粹故附於此○又禮記正義引賀瑒云性之與情猶水之與波静則是水動則是波静時是性動則是情其分别性情亦可取也
  韓子原性曰性也者與生俱生者也情也者接扵物而生者也性之品有上中下三上焉者善焉而已矣中焉者可導而上下者也下焉者惡而已矣其所以為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情之品有上中下三其所以為情者七曰喜曰怒曰哀曰懼曰愛曰惡曰欲朱子曰韓子此言已見大意又曰韓子以仁義禮智言性以喜怒哀樂言情盖愈於諸子然所分三品却只說得氣不曽說得性○退之說三品䖏皆是論氣質之性說得儘好只是不合不說破氣質之性○韓子說所以為性者三而今之言性者皆雜佛老而言之所以不能不異在諸子中最為近理盖如吾儒之言則性之本體便只是仁義禮智信之實如老佛之言則先有箇虚空底性後方旋生此四者出來不然亦說性是一箇虚空的物裏面包得四者又有見說四者為性之體便疑實有此四塊之物磊磈其間皆是錯看了須知性之為體不離此四者而四者又非有形象方所可揣可摩也但於渾然一理之中識得个意思情狀似有界限而實亦非有牆壁遮欄分别處也然此處極難言故孟子只於發處言之如言四端又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之類是於發處教人識取不是本體中原來有此如何用處發得出來但本體無著模處故只可于用處看便省力爾又曰界限之說亦只是要見五者之在性中各有體段要得分辨不雜不可說未感時都無分别感物後方有分别也觀程先生冲漠無联一段可見矣
  問喜怒出於性否程子曰是也有生即有性有性即有情無性安得情
  朱子亦曰有這性便發出這情因這情便見得這性因今日有這情便見得今來有這性
  又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樂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是以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愚者則不知制之縱其情而至於邪僻梏其性而亡之然學之道必先眀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所謂自眀而誠也誠之之道在乎信道篤信道篤則行之果行之果則守之固仁義忠信不離乎心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乆而弗失則居之安動容周旋中禮而邪僻之心無自生矣
  天地儲精朱子曰氣散則不生惟能聚便能生說五行而不及隂陽者盖隂陽便在五行中○愚按此章之要在覺者約其情使合於中一語盖情本善發不中節乃流於不善故必檢制其情使合於中所謂中者即中庸所謂中節也約之為言正中庸慎獨之功也心無不正性無不善所以害其正喪其善者為情所累也故必先約其情然後能正心而養性下文又言必先眀諸心知所往者盖致知而後誠意眀善而後誠身其序固如此也
  性為本情是性之動處
  情又幾時惡
  右兼言性情
  心性
  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朱子曰心者人之神眀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性則心之所具之理而天又理之所從以出者也人有是心莫非全體然不窮理則有所蔽而無以盡乎此心之量故能極其心之全體而無不盡者必其能窮夫理而無不知者也既知其理則其所從出亦不外是矣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也
  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
  存謂操而不舍養謂順而不害事則奉承而不違也
  殀夀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殀夀命之短長也貳疑也不貳者知天之至修身以俟死則事天以終身也立命謂全其天之所付不以人為害之○程子曰心也性也天也一理也自理而言謂之天自稟受而言謂之性自存諸人而言謂之心○愚謂盡心知性而知天所以造其理也存心養性以事天所以履其事也不知其理固不能履其事然徒造其理而不履其事則亦無以有諸己矣知天而不以夭夀貳其心智之盡也事天而能修身以俟死仁之至也智有不盡固不知所以為仁然智而不仁則亦將流蕩而不法而不足以為智矣○問盡其心者知其性也曰此句文勢與得其民者得其心也相似○此心本來無有些子不備無有些子不該須是盡識得許多道理無些子窒礙方是盡心○此心本來虛靈萬理具備事事物物皆所當知今人多是氣質偏了又為物欲所蔽怰昏而不能盡知此聖賢所以貴於窮理○萬理雖具於吾心須使教他知始得○伊川云盡心然後知性此不然盡字大知字零星若未能知性便欲盡心何處下手○或以私意脫落無有查滓為盡心者先生曰若如所論即不知却如何說存心二字兼既未知性即於是理有所未眀如何便到得這田地耶此處一差便入釋氏見解矣况知者有漸之詞盡者無餘之義其意象規模自應有先後也○性者吾心之實理若不知得却盡箇甚底○問知其性則知天矣曰性以賦於我之分而言天以公共道理而言天便是箇大底天人便是箇小底天吾之仁義禮智即天之元亨利貞凡吾之所有者皆自彼而來也故知吾性則自然知天矣○問存心養性以事天曰存之養之便是事心性便是天○心性皆天之所以予我者不能存養而梏亡之則非所以事天也夫心主乎性者敬以存之則性得其養而無所害矣○又問云云曰天教爾父子有親便用真箇有親天教爾君臣有義便須真箇有義不然便是違天○嘉定史官陳武作楊文靖公傳論曰龜山發眀孟子盡心知性之說曰此心眀白洞達廣大静一惟能體㑹至於了然斯可以言盡盡其心自然知性大抵學者必先知仁知仁則知心知心則知性横渠西銘盖欲學者之知仁也先生沒又幾數十年諸儒之眀道盖有為世之所尊者矣其間講之不精者顧以能知性則能盡心彼其不達洪範之言思大學之言知中庸之論眀而舛逆心性之說故從之者俱無自得之學著作佐郎李道傳辨之曰史官所斥能知性則能盡心為講之不精者朱先生集註說也孟子曰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性則知天矣舊說謂盡心則知性知性則知天前輩皆從之而先生異焉盖先生說經獨得聖賢本心故舊說雖善而考之文義有所未協則弗從以為非聖賢當日立言之本意故也孟子此章信如舊說當云盡其心則知其性矣知其性則知天矣而後文義相協今乃不然故先生别按本文更定今說文義既協理致自眀史官顧以為講之不精何也且心性天三言者何謂也程子曰自理言之謂之天自稟受言之謂之性自存諸人者言之謂之心三者盖所從言之異耳要之性即理也理則一而已矣故凡能盡此心者必其知此性者也茍不知之若之何其盡之既知之矣則所謂天者豈外此而他求哉世之學者每有心小性大之蔽意謂必先盡其心而後可以馴致其極以知天性殊不知性與心初無間而知與盡則有序性與心無間則謂知性故能盡心者於義為得知與盡有序則謂盡之為先而知之為後者是失其先後之倫也集註云云於心性天三者之說可謂條理别白旨趣分眀讀者可以曉然無疑矣而史官顧謂其舛逆心性之說何哉洪範言思與此不類若大學之言知中庸之言眀大抵皆以知為先集注所謂必能知而後能盡者正與之合史官顧謂其不達於此何哉○又按孟子此章心性二字統指道心徳性而言至云動心忍性則心固道心性即指氣稟食色之性矣○張思叔詬詈僕夫程子曰何不動心忍性
  邵子曰性者道之形體心者性之郛郭身者心之區宇物者身之舟車
  朱子曰邵子所論較之横渠心徳性情又宻真不易之論○問性如何是道之形體曰道是泛言性是就自家身上說道在事物之間如何見得只就這裏騐之性之所在則道之所在也道是在物之理性是在己之理然物之理都在我此性之中○問性物我皆有恐不可分在己在物曰道雖無所不在須是就已騐之而後見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若不就已騐之如何知得是本有○問心是郛郭便包了性否先生曰然○諸先生說這道理却不似邵子說得最着實這箇道理纔說出只是虚空更無形影惟是說性者道之形體却見得是實有不須談空說逺只反諸吾身求之便知是實有箇定理○性者人所稟賦之實道者事物當然之理也物之理固具於性但以道言則冲漠散殊而莫見其實惟求之於性然後見其所以為道之實初不外乎此也○理之在心即所謂性故曰心者性之郛郭
  張子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氣化有道之名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
  朱子曰本只是一个太虚漸細分得宻耳且太虚便是這四者之總體而不離乎四者而言由氣化有道之名氣化是那隂陽造化寒暑晝夜雨露霜雪山川木石金水火土皆是只這箇便是那太虚只是便雜却氣化說雖雜氣化而實不離乎太虚未說到人物各具當然之理處問太虚莫便是太極圖上面底圓圏氣化便是圎圏裏隂静陽動否曰然又曰合虚與氣有性之名有這氣道理便随在裏面無此氣則道理無安頓處如水中月須是有此水方映得那天上月心之知覺又是那氣之虚靈底聰眀視聴作為運用皆是有這知覺方運用得這道理所以横渠說人能𢎞道是心能盡性非道𢎞人是性不知檢心又邵子曰心者性之郛郭此等語皆秦漢以下人道不到○先生問合虚與氣有性之名如何看輔廣曰虚只是理有是理斯有是氣先生云如何說合字廣云恐是據人物而言先生曰有是物則有是理與氣故有性之名若無是物則不見理之所寓由太虚有天之名只是據理而言由氣化有道之名由氣之化各有消長底道理故有道之名既成物則物各有理故曰合虚與氣則有性之名○由太虚有天之名都是箇自然底由氣化有道之名是虚底物在實上見無形底因有形而見○横渠所謂性恐兼天地之性氣質之性而言所謂心恐併人心道心而言否曰非氣無形無形則性善無所賦故凡言性者皆因氣質而言但其中自有所賦之理耳人心道心亦非有兩物也○氣有形而虚無迹以有形之氣具無迹之理故謂之性也○太虚者道之原也以其無迹故以其自然者名之曰天二氣運化而虚之理著焉故以其粲然者名之曰道天即道也顯微異名耳性即虚之理也然不寓扵氣則可以理言而未可以性言故必虚與氣合而後性之名始立心之知覺即氣之為也但性乃氣中之理而知覺則氣之神眀合虚與氣是理託氣而附著合性與知覺是理託氣而運行此心性之異名也此四物者名位不同脈絡相因既當析而言之又當㑹而通之也
  五峯胡氏曰誠者命之道乎中者性之道乎仁者心之道乎惟仁者為能盡性至命
  朱子曰中者性之道言未發也誠者命之道言實理也仁者心之道言發動之端也伯恭言知言勝正䝉似此等處誠然又疑中誠仁一而已何必别言曰理固未嘗不同但說時却不可混○此三句道得極宻但道字不如徳字所以程子曰中者性之徳為近之言其自然則謂之道言其實體則謂之徳徳字較𦂳道字較寛他故下這寛字又問言中則誠與仁在其中否曰不可如此看若可渾併則聖賢已自混併了須逐句看他言誠時便主在實理發育流行處言性時便主在寂然不動處言心時便主在生發處○愚謂胡氏此章重在仁與心上盖曰誠曰中曰仁雖皆道體之極致而學者用功之要則専在求仁而已心常仁則性命之理自全故曰惟仁者為能盡性至命
  朱子曰性猶太極也心猶隂陽也太極只在隂陽之中非能離隂陽也然至論太極則太極自太極隂陽自隂陽性與心亦然所謂一而二二而一也氣之流行性為之主性之流行心為之主
  捨心無以見性捨性又無以見心故孟子言心性每每相随
  性是心所有之理心是理所㑹之地
  又問心之動性之動曰動處是心動底是性
  右兼言心與性
  性情心
  横渠先生問於眀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動猶累于外物何如眀道曰所謂定者動亦定静亦定無將迎無内外茍以外物為外牽已而從之是以己性為有内外也且以性為随物於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為在内是有意扵絶外誘而不知性之無内外也既以内外為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故君子之學莫若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易曰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茍規規於外誘之除將見滅於東而生於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顧其端無窮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適道大率患在扵自私而用智自私則不能以有為為應迹用智則不能以眀覺為自然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照無物之地是反鑑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孟氏亦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與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兩忘也兩忘則澄然無事矣無事則定定則眀眀則尚何應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以物之當喜聖人之怒以物之當怒是聖人之喜怒不繫於心而繫於物也是則聖人豈不應於物哉烏得以從外者為非更求在内者為是乎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視聖人喜怒之正為如何也夫人之情易發而難制者惟怒為甚苐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亦可見外誘之不足惡而於道亦思過半矣
  朱子曰定性者存養之功至而得性之本然也性定則動静如一而内外無間矣天地之所以為天地聖人之所以為聖人不以其定乎君子之學亦以求定而已矣故擴然大公者仁之所以為體也物來順應者義之所以為用也仁立義行則性定而天下之動一矣所謂貞也夫豈急於外誘之除而反為是憧憧哉然常人之所以不定者非其性之本然也自私以賊夫仁用智以害夫義是以情有所蔽而憧憧耳不知自反以去其所蔽乃以惡外物為心而反求照於無物之地亦見其用力愈勞而燭理愈昧益以憧憧而不自知也艮其背則不自私矣行其無事則不用智矣内外兩忘非忘也一循於理不是内而非外也不是内而非外則大公而順應尚何事物之為累哉聖人之喜怒大公而順應天理之極也衆人之喜怒自私而用智人欲之盛也忘怒則公觀理則順二者所以為自反而去蔽之方也夫張子之於道固非後學之所敢議然意其强探力取之意多而涵泳完養之功少故不能無疑於此程子以是發之其旨深哉○自私用智一書首尾只此兩項君子之學莫若擴然而大公物來而順應自後許多說話都只是此二句意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此是說擴然而大公孟子曰所惡於智者為其鑿也此是說物來而順應末謂苐能扵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一篇着力𦂳要只在此一句遽忘其怒便是擴然大公觀理是非便是物來順應有一般人其中空踈不能應物又有一般人溺扵空虚不能應物皆是自私莫若豁然而大公則上不陷於空寂下不累於物欲自能物來而順應外誘如何除得有當應者亦只得順以應之耳○愚謂定性者理定於中而事不能惑也理定於中則當静之時固定也動之時亦未嘗不定也不随物而往不先物而動故曰無將迎理自内出而周於事事自外來而應以理理即事也事即理也故曰無内外夫能定能應有寂有感者皆心之妙也所以然者性也若以定與寂為是而應與感為非則是以性為有内外也事物之來以理應之猶鑑懸於此而形不能遁也鑑未嘗随物而照性其可謂随物而在外乎故事物未接如鑑之本空者性也事物既接如鑑之有形者亦性也内外曷嘗有二本哉知此則知事物不能累吾之性雖酬酢萬變未嘗不定也
  問性有善惡否曰在天為命在物為理在人為性主於身為心其實一也心本善發於思慮則有善有不善若既發則可謂之情不可謂之心譬如水只可謂之水至如流而為派或行於東或行於西却謂之流也
  朱子曰疑此段微有未稳䖏盖凡事莫非心之所為雖放僻邪侈亦是心之為也善惡但如反覆手耳翻一轉便是惡只安頓不着也便是不善如當惻隠而羞惡當羞惡而惻隠便不是○又曰性無不善心之所發為情却或有不善說不善非是心亦不得却只是心之本體無不善其流而為不善者皆情之感於物而然也
  張子曰心統性情者也
  朱子曰横渠此語顛撲不破○性對情言心對性情言合如此是性動處是情主宰是心大抵心與性似一而二似二而一最當體認○理在人心是之謂性心是神眀之舎為一身之主宰性便是許多道理得之扵天而具於心者發於知識思慮則為情故曰心統性情○性情心惟孟子横渠說得好仁是性惻隠是情須從心上發出來横渠云云性只是合如此底○性者理也性是體情是用性情皆出於心故心能統之統如統兵之統言有以主之也○一心之中自有動静静者性也動者情也性是理之總名仁義禮智皆性中一理之名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是情之所發之名此情之出於性而善者也其端所發甚微皆從此心出來故曰心統性情
  五峯胡氏曰誠成天下之性性立天下之有情效天下之動心妙性情之徳
  朱子曰五峯此說不是曽去研窮深體如何直見得恁地○愚謂誠者真實無妄之理天之命於人人之受扵天性此而已故曰誠成天下之性凡天下所有之理莫不具於一性之中故曰性立天下之有情者性之動也效如爻者效也之效天下之理不能無變動卦之有爻所以像之性之有情亦猶是也未發則理具於性既發則理著於情情之動雖因乎物所以不能無動則理也故曰情效天下之動仁義禮智性之徳惻隠以下情之徳性情之徳雖具而發揮運用則在此心而已故中庸論大本達道必以戒懼慎獨為主盖該寂感貫動静者心也心得其正然後性之本然者全而情之發亦中節矣故曰心妙性情之徳
  朱子曰程子云其體謂之易其理謂之道其用謂之神而其理属之人則謂之性其體属之人則謂之心其用属之人則謂之情
  又曰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其闔闢變化之體則謂之易所以能闔闢變化之理則謂之道其功用著見處則謂之神就人身言之易猶心道猶性神猶情以就人身者就天地言之則天命流行所以主宰管攝是理者即其心也而有是理者即其性也至於發育萬物者情也元亨利貞性也生長収藏情也以元生以亨長以利収以貞藏心也仁義禮智性也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以仁愛以義惡以禮讓以智知者心也性者心之理也情者心之用也心者性情之主也
  静而無不該者性之所以為中也寂然不動者也動而無不中者情之發得其正者也感而遂通者也静而常覺動而常止者心之妙也寂而感感而寂者也感於物者心也其動者情也情根乎性而宰乎心心為之宰則其動也無不中節矣何人欲之有惟心不宰而情自動是以流於人欲而不得其正也然則天理人欲之判中節不中節之分特在乎心之宰與不宰而非情能病之也盖雖曰中節是亦情也但其所以中節乃心爾今夫乍見孺子入井此心之感也必有怵愓惻隠之心此情之動也内交要譽惡其聲者心不宰而情失其正也怵愓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惻隠乃仁之端又可以其情之動而遽謂人之欲乎理者天之體命者理之用性是人之所受情是人之用命猶告勅性猶職事情猶設施心則其人也
  性情字皆從心古人制字必是有意
  有是形則有是心而心之所得乎天之理則謂之性性之所感於物而動則謂之情是三者人皆有之不以聖凡為有無也但聖人則氣清而心正故性全而情不亂學者則當存心以養性而節其情耳今以聖人為無心而遂以心不可須臾有事然則天之所以與民者何為獨有此贅物乎
  性只是理情是流出運用處心之知覺即所以具此理而行此情者也
  心譬水也性水之理也性則水之静情則水之動欲則水之流而至於濫者也才則水之氣力所以能流者其流有急有緩則是才之不同伊川謂性稟於天才稟於氣是也
  右兼言性情心







  西山讀書記卷二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三
  宋 眞德秀 撰
  
  書大禹謨帝曰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
  此舜命禹之詞○朱子曰心之虛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爾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堯舜以來未有議論時先有此言聖人心法無以易此經中此意極多所謂擇善而固執之擇善即惟精也固執即惟一也又如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皆惟精也篤行是惟一也中庸明善惟精也誠身惟一也大學致知格物非惟精不可能誠意則惟一學者只是學此理孟子以後失其傳亦只是失此○問如此則人心純為不善矣乎曰非也但謂之人心便有口鼻耳目之欲易為物誘所以謂之惟危聖人亦未嘗無人心其好惡皆與人同各當其則是所謂道心也○有道理底人心便是道心○人受天地之中以生道心合下先得但有此形氣道心便隔了一重所以釋氏嘗說父母未生前一着便厭棄人心欲併去之殊不知道心卽在這裏○人心是此心有知覺有嗜欲者感於物而動此豈能無但為物誘而至於陷溺則為害耳故聖人以為人心有知覺嗜欲無所主宰則流而㤀反不可據以為安故曰危道心則是義理之心可以為人心主宰而人心據之為準者也且以飲食言之凡饑渴而欲飲食者人心也然必有義理存焉有可以食有不可以食如子路食於孔悝之類與夫嗟來之食此皆不可食者也又如父之慈其子子之孝其父常人亦能之此道心之正也茍父一虐其子則子必狠然以悖其父此人心之所以危也惟舜則不然雖其父欲殺之而舜之孝未嘗替此道心也故當使人心每聽道心之區處方可然此道心却雜出於人心之間微而難見故必須精之一之而後中可執○謂之人心固未以為悉皆邪惡謂之危亦未以為便致凶咎但既不主於理而主於形則其流為邪惡以致凶咎亦不難矣非若道心必善而無惡有安而無傾有準的而可憑據也○人心是血氣和合做成先生以手指身嗜慾之類皆從此出故危道心則本來禀受得仁義禮智之心聖人以此二者對待而言政欲察之精而守之一也察之精則兩箇界限分明專一守着道心不令人欲得以干犯○欲生惡死人心也惟義所在道心也道心是義理上發出來底人心是人身上發出來底雖聖人不能無人心如饑食渴飲之類雖小人亦時有道心如惻隠羞惡之類○一心只在道上少間人心自降伏恰似都無人心一般○陸子靜云舜若以人心為全不好則須使人去之今只說危者不可據以為安爾言精者欲其精察而不為所雜也此言亦是○道心惟微者此心難明有時發見些子有時不見了惟聖人能辨之精守得徹頭徹尾學者則須擇善而固執之大抵人心道心只是一箇不是兩箇物觀下惟精惟一可見○人只有一箇心知覺從道理上去便是道心知覺從聲色臭味上去便是人心只爭得些子人心人欲也此語有病謂之危者未便是不好只是危險欲墮未墮之間若以道心主之則危者自安若縱其欲則墮入於惡而不止於危也喜怒人心也然無故而喜無故而怒與喜至於過而不能禁怒至於甚而不能制是皆為人心所使也須是喜其所當喜怒其所當怒乃是道心○勉齋黄氏荅李貫之問曰喜怒哀樂屬乎氣故曰人心感物而動易陷於惡故曰危仁義禮智屬乎理故曰道心以理而動無迹可見故曰微人心之中子細辨别孰為道心擇之至精知之事也人心之中識得道心此心之發純一不雜守之事也道卽中也存之於内故曰道心形之於外故曰中道在内者一而不雜則在外者信其能執而不變矣此是畫定圖說又曰所論發不中節為人心者非也雖聖賢不能無人心但人心之發悉合於理則為道心精者不以人心雜乎道心亦未安精乃知之事謂子細辨别識其所謂道心也惟一則守其道心欲其純一也圖内又以執中為道心中乃道心之發於事無過不及之謂也大抵此章之義所失有三其一不合以人心便為不善其二不分别精一為知與守其三不應以執中為道心而不知其為心之形於事貫之又書䝉教三失因再以章句序考之乃知本自分明序文曰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賦於性命之正此卽來諭屬乎氣為人心屬乎理為道心之謂也序文又曰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人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此言雖上智亦不免二者之雜但上智知所以治之耳前日誤以二者雜於方寸之間一句作不好㸔了便以人心為不善故謂發不中節為人心又以踰其則為人心殊不察夫所謂屬乎氣者蓋生而有之豈反得名於中與不中踰與不踰之後哉序文又曰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察與守二字甚明其曰不雜者亦謂分别二者毋令混雜耳某乃謂不以人心雜乎道心則上面不見精擇意思下面先侵惟一界分亦使向下惟一二字反成剩語矣序文又云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此卽道心之形於事者也序文明白如此而讀之不詳妄有云云今得所示圖說䝉蔽釋然為幸多矣然尚有欲求教者性本無惡反之而後為惡凡所謂不善者皆或過或不及失其本然之故以此言之人之所得以生者惟有一理更無他物今也一心之中旣有所謂道心以理而動者又有所謂人心感物而動者不知此所謂人心者自何時何處已與道心相對而出耶竊謂極本窮源只是一理至於被命受生之後則理之屬乎氣者為人心理之不雜乎氣者為道心如此推之是否黄氏又答曰有此身便有此知覺便識得聲色臭味喜怒哀樂此人心也於聲色臭味喜怒哀樂識其所當然此道心也只是一箇知覺本來完具非二物旋合湊而來也但一則屬乎氣而動一則根乎性而發故有人心道心之分耳理之屬乎氣為人心未安謂之人心則不主理而言也李公晦復以書問曰夫所謂人心者人欲也程說私也朱說所謂道心者天理也程說公也朱說耳目口鼻之欲人欲之私也若喜怒哀樂則情也其所當然之則乃性也情則道之用性則道之體也豈可指以為人慾之私乎故中庸以未發為中發而中節為和無非以道言也而斥之以為人心可乎必為此說則必無喜無怒無哀無樂乃為道心也黄氏答曰來諭以喜怒哀樂為非人心必欲專指飲食男女為人心此蓋認喜怒哀樂過於善認人心過於惡是以其說卒不能合也人心不可全謂之惡若全謂之惡則不但危而已喜怒哀樂不可全謂之善若全謂之善則不應又有不中節也伊川及朱先生人心之說語意自不同不可合而為一伊川直作惡說朱先生只將作人所不能無說語自不同今合而一之非也要之人心特發於形氣之私聖愚賢不肖皆不能無不可便謂之人欲○愚按朱子語録有曰程子云人心人欲故危殆道心天理故精微惟精以致之惟一以守之如此方能執中此言盡之而文集所載與學者書亦有取人心私欲之說黄氏乃以為二先生之說不同者蓋中庸章句序書大禹謨傳乃親筆著述而語録文集特一時問答之辭故也又黄氏以喜怒哀樂為人心而公晦乃辨其不然蓋嘗思之喜怒哀樂發於氣者也而其理則根於性中庸所謂未發之中中節之和以理言者也禮運之所謂七情左氏之所謂六志以氣言者也以氣言則謂之人心以理言則謂之道心黄以氣言李以理言是以不同若辨朱程之說不可合一則黄氏乃不易之論也又勉齋别段謂七情皆人心既以人心為未是人欲又以七情為人心何也蓋欲字單言之則未發善惡七情皆未分善惡如欲善欲仁固皆善也若耳目口鼻之欲亦只是形氣之私未可以惡言若以天理人欲對言之則如陰陽晝夜之相反善惡於是判然矣朱子形氣之私四字權衡輕重允適其當非先儒所及也或謂私者公之反安得不為惡此則未然蓋所謂形氣之私者如饑食渴飲之類皆吾形體血氣所欲豈得不謂之私然皆人所不能無者謂之私則可謂之惡則未也但以私滅公然後為惡耳然黄氏以七情為人心蓋謂七者皆人心之發耳學者不可便以情為心蓋心該動靜情則專指動處其界限又不可不明也○江西學者有以朱子所謂形氣之私為未安者曰私即是惡謂之上智不能無可乎愚答之曰私者猶言我之所獨耳今人言私親私恩之類是也其可謂之惡乎又問六經中㑹有謂私非惡者否愚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言私其豵獻豜于公如此類以惡言之可乎其人乃服
  詩大明之七章曰殷商之旅其會如林矢于牧野維予侯興上帝臨女無貳爾心
  吕氏曰紂以天子之威如林之衆來戰武王方自𦕈然諸侯而起茍較强弱而計衆寡其心必疑貳矣然當是時武王方一心以奉天討若上帝實臨之較計之私豈得而容哉曰云云蓋為勉之之詞以形容武王奉天討之心也
  又曰無貳無虞上帝臨女
  此魯頌閟宫之辭亦述武王伐紂之事愚謂詩意雖主伐紂而言然學者平居諷詠其辭凛然如上帝之實臨其上則所以為閑邪存誠之助顧不大哉又見義而無必為之勇或以利害得喪二其心者亦冝味此言以自決也
  書周官恭儉惟德無載爾偽作德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
  此成王告百官之辭○東萊吕氏曰從事於實則心廣體胖日以休泰從事於偽則雖殫其智慮左蔽右隱人之視已如見肺肝日彰其拙矣天下之至逸而無憂者莫如德天下之至勞而無益者莫如偽
  畢命兹殷庶士席寵惟舊怙侈滅義服美于人驕淫矜侉將由惡終雖收放心閑之惟艱
  資富能訓惟以永年惟徳惟義時乃大訓不由古訓于何其訓
  此康王命畢公之詞○按放心二字始見於此蓋康王欲畢公以德與義閑殷士之心而變其驕淫矜侉之習也然則學者欲自閑其心舍德義何以哉德以身言義以事言
  詩靈雨旣零命彼倌人星言夙駕說于桑田匪直也人秉心塞淵騋牝三千
  此美衛文公之詩○程子曰須是塞淵然後騋牝三千塞淵有義理○鄭氏曰塞充實也淵深也張氏曰虛明如淵也朱子曰塞則多不明塞淵則實而明猶曰誠明云爾○又燕燕之詩亦曰仲氏任只其心塞淵仲氏謂戴媯也以婦人而能若是學者可不勉乎然其道無他中有主故實私不能蔽故明不曰明而曰淵尤當深味
  桑柔之三章曰君子實維秉心無競誰生厲階至今為梗
  愚嘗聞四明樓氏曰君子之所以實維君子者以其秉心無競而已蓋持心公平而無爭競之私則禍亂之源塞一有競心則厲階生矣此牛李之禍所以相尋而無窮也此說雖未必詩之本指然亦學者所當深味而實體之也
  詩烝民之次章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
  此尹吉甫美宣王能任仲山甫而作○鄭氏曰翼翼恭敬也按詩稱文王與仲山甫皆以小心翼翼為言玩其辭㫖可見聖賢氣象
  泮水之六章曰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于征狄彼東南烝烝皇皇不吳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不告于訩在泮獻功
  孔氏曰謂心德寛洪無褊躁也李氏曰人心可謂廣矣惟為血氣所使一毫髪之利則忿而爭其心於是乎隘矣○愚按克廣德心一語學者所宜深體多士謂虎臣東南斥淮夷狄當作剔謂剔治之也多士惟能廣其德心故雖有剔治淮夷之功而能烝烝然厚皇皇然美不讙譁不大聲不爭訟惟在泮獻功而已士居功名之間茍不能然未有不為渾濬之爭者况德度弗洪則於天下之事無一之可為又非但處功名而已陳壽譏魏文帝謂其不能邁志存道克廣德心然則為人君者尤所當知也
  子曰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
  李氏曰聖人非教人博奕也所以甚言無所用心之不可爾○南軒張氏曰飽食而無所用心則放越而莫知其極凡惡之所由生也博奕雖不足道然方其為之意專乎此比之放越而莫知其極者尤為愈焉爾○愚按論語言心處甚少從心所欲不踰矩與回心不違仁及此章而已前二章已别見
  大學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
  程子曰身有之身當作心○朱子曰忿懥怒也蓋是四者皆心之用而人所不能無者然一有之而不能察則欲動情勝而其用之所行或不能不失其正矣
  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
  心有不存則無以檢其身是以君子必察乎此而敬以直之然後此心常存而身無不修也
  此謂修身在正其心
  或問人之有心本以應物今乃以為有所喜怒憂懼則不得其正然則必如槁木死灰乃為得其正也曰人之一心湛然虛明如鑑之空如衡之平以為一身之主者固其真體之本然而喜怒憂樂隨感而應妍媸俯仰因物藏形者乃其用之所不能無者也故其未感之時至虛至靜所謂鑑空衡平之體雖鬼神有不得窺其際者固無得失之可名及其感物之際而所應者又皆中節則其鑑空衡平之用流行不滯正大光明是乃所以為天下之逹道亦何不正之有哉惟其事物之來有所不察應之既或不能無失且又不能不與俱往則其喜怒憂懼必有動乎中者而此心之用始有不得其正者耳傳者之意非以心之應物便為不得其正也惟是此心之靈既曰一身之主茍得其正而無不在是則耳目鼻口四肢百骸莫不有所聽命以共其事而其動靜語黙出入起居唯吾所使而無不合於理如其不然則身在於此而心馳於彼血肉之軀無所管攝其不為仰面貪看鳥回頭錯應人者幾希矣孔子所謂操則存舍則亡孟子所謂求其放心從其大體者蓋皆謂此學者可不深念而屢省之哉○好樂恐懼忿懥憂患只要從無處發出不可先有在心下○四者人不能無只是不要他留而不去如所謂有所則是被他為主於内心反為他動也○心不可有一物外面酧酢萬變只是隨分限應去都不關自家心事纔係於物心便為其所動其所以係於物者有三或事未來而自家先有箇期待底心或事已過却長留胸中不能㤀或正應事時意有偏重這都是為物所繫縛既為物所繫縛事到面前應之便差如何會得其正聖人之心瑩然虛明隨物隨應此心元不曽有這物事○又曰此心先有忿懥時這下面便不得其正如鏡有人形在裏面第二人來便照不得秤盤上加一錢則稱一錢物便成兩錢重心若先有怒更有當怒事來便成兩分怒有當喜事來便減了半分喜好樂憂患亦是如此
  孟子曰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朱子曰大人之心通逹萬變赤子之心則純一無偽而已然大人之所以為大人正以其不為物誘而有以全其純一無偽之本然是以擴而充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極其大也○大人事事理㑹得只是無許多巧偽曲折便是赤子之心赤子之心純一無偽而大人之心亦純一無偽但赤子是無知覺底純一無偽大人是有知覺底純一無偽○赤子之心不可盡謂已發亦有未發處○按吕氏以赤子之心為未發程子為已發而未逺乎道已見前卷中和注○南軒曰赤子之心無聲色臭味之誘無智巧作為之私云云
  孟子曰富歲子弟多頼凶歲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爾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於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人事之不齊也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於人而疑之聖人與我同類者故龍子曰不知足而為屨我知其不為蕢也屨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口之於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於味也其性與人殊若犬馬之與我不同類也則天下何耆皆從易牙之於味也至於味天下期於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於聲天下期於師曠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於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無目者也故曰口之於味也有同耆焉耳之於聲也有同聽焉目之於色也有同美焉至於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
  程子曰在物為理處物為義體用之謂也孟子言人心無不悅理義者但聖人則先知先覺乎此耳非有以異於人也又曰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此語親切有味須實體察得理義之悅心真猶芻豢之悅口始得○集義吕氏曰我心同然即天理天德孟子言同然者恐人有私意蔽之茍無私意我心即天心○謝氏曰嘗問伊川先生養心莫善於寡慾此一句如何先生曰此一句淺不如理義之悅心猶芻豢之悅口最親切有滋味云云見前○朱子曰理只是事物當然底道理義是事之合宜處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而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
  朱子曰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言牛山之木前此固嘗美矣今為大國之郊伐之者衆故失其美耳息生長也日夜之所息謂氣化流行未嘗間斷故日夜之間凡物皆有所生長也萌芽也蘖芽之旁出者也濯濯光潔之貌材材木也言山木雖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從而害之是以至於光潔而無草木也
  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又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
  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卽所謂仁義之心也平旦之氣謂未與物接之時清明之氣也好惡與人相近言得人心之所同也梏械也反覆展轉也言人之良心雖已放失然其日夜之間亦必有所生長故平旦未與物接其氣清明之際良心必猶有發見者但其發見至微而旦晝所為之不善又已隨而梏亡之如山木旣伐猶有萌蘖而牛羊又牧之也晝之所為旣有以害其夜之所息夜之所息又不能勝其晝之所為是以展轉相害至於夜氣之生日以寖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所好惡遂與人逺矣
  故茍得其養無物不長茍失其養無物不消
  山木人心其理一也
  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
  孔子言心操之則在此捨之則失去其出入無定時亦無定處如此孟子引之以明心之神明不測得失之易而保守之難不可頃刻失其養學者當無時而不用其力使神清氣定常如平旦之時則此心常存無適而非仁義也程子曰心豈有出入亦以操舍而言耳操之之道敬以直内而已○聞之師曰人理義之心未嘗無唯持守之卽在爾若於旦晝之間不至梏亡則夜氣愈清夜氣清則平旦未與物接之時湛然虛明氣象自可見矣孟子發此夜氣之說於學者極有力宜熟玩而深省也○問旦晝不梏亡則是養得這夜氣清明曰不是靠氣為主蓋要此氣養仁義之心如水之養魚水多則魚鮮水涸則魚病養得這氣盛則仁義之心亦完氣少則仁義之心亦微矣○孟子此段首尾正為良心設人多將夜氣便做良心說非也蓋言夜氣至清足以存得此良心耳平旦之氣亦清亦以存吾良心故其好惡之公猶與人相近但此心存得不多時至旦晝所為則梏亡之矣所謂梏者人多謂梏亡其夜氣亦非也謂旦晝之為能梏亡其良心耳○問平旦之氣先生曰氣清則能存固有之良心如旦晝之所為有以汨亂其氣則良心為之不存矣然暮夜止息稍不紛擾則良心又復生長譬如一井水終日攪動便渾了至夜稍歇則便有清水出所謂夜氣不足以存者便是攪動得太甚則雖有止息時亦不能清矣○氣與理本相依旦晝所為不害於理則夜氣之所養益厚夜之所息既有助於理則旦晝之所為益無不當矣日間梏亡者寡則夜氣自然清明虛靜至平旦亦然旦晝應事接物亦莫不然○梏如被他禁械在那裏更不容他動○心一放時便是斧斤之戕牛羊之牧一收歛在此便是日夜之息雨露之潤○問夜氣曰前輩皆無明說某因將孟子反覆熟讀方看得出後看程子却說夜氣之所存者良知良能也與臆見合以此知觀書不可茍熟讀深思道理自見○惟其神明不測所以有出入惟其能出入所以神明不測○范純夫之女謂心豈有出入程先生聞之曰此女雖不識孟子却能識心是否曰此一段說正要人看孟子舉孔子之言曰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此别有說伊川言純夫女却能識心心却易識只是不識孟子之意問操則存曰心不是死物須把做活看不爾則是釋氏入定坐禪操存者只是於應事接物之時事事中理便是存若處事不當便是心不在只是兀然守在這裏忽有事至吾前操底便散了却是舍則亡也問未應接時如何曰只是戒慎恐懼而已又曰只要提他醒便是操○求於操存皆兼動靜而言非塊然黙守之謂○存亡出入一章乃是正說心之體用其妙不測如此非獨能安靜純一亦能周流變化學者須是着力照管豈專為其已放者而言耶今專指其安靜純一者為良心則於其體用有不周矣○又曰自寂然不動以至感而遂通天下之故無非此心之妙○南軒曰日夜之所息者蓋人雖終日汨汨於物欲然亦有休息之時也程子曰息有二義訓休息亦訓生息息所以生也云云非有出入因操舍而言也操則在此舍則不存焉矣以其在此則謂之入可也以其不存焉則謂之出可也○又曰涪人譙定從伊川學以其所見作牧牛圖如非禮勿視則牛眼白非禮勿聽則耳白非禮勿言則口白非禮勿動然後身白藉溪得其圖以寄猶子太原張之書室一日母翁夫人見之指心曰只這裏轉了後那得許多事○按此可與范太史女論心一段參觀故附此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
  仁者心之德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仁則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已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酧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臾失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臾舍矣
  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
  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
  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
  程子曰心至重雞犬至輕雞犬放則知求之心放而不知求豈愛其至輕而㤀其至重哉弗思而已矣朱子曰上兼言仁義而此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而義在其中矣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學問之道固非一端然其道則在於求其放心而已蓋能如是則志氣清明義理昭著而可以上逹不然則昬昧放逸雖曰從事於學而終不能有所發明矣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約之使反復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下學而上逹也此乃孟子開示要切之言程子又發明之曲盡其指學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又曰放心謂心本善而流於不善是放也○問孟子說求放心從仁人心也說來莫是收此心便是仁朱子曰也只是存得此心可以存此仁若只收此心更無動用生意又濟得甚麽所以程先生曰自能尋向上去這是已得此心方可做去不是塊然守得這心便了又問放心還當將放了心重新收來還只存此心便是不放曰不是將已縱出底收將轉來如七日來復非是已往之陽重來復生舊底已去這裏自然生出來○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不是學問之道只有求放心一事乃是學問之道皆是求放心如聖賢一言一語都是此理○程先生說得如此自家自看不出問賀孫曉得否賀孫曰如程先生說吾作字甚敬只此便是學這也可以收放心非是要字好先生曰然如洒掃應對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皆所以求放心○孟子以放心比雞犬可謂善喻然雞犬猶有放失求不得若心則求着便在○或者錯看明道之語謂是收拾放心遂如釋氏守个空寂不知其意謂收心只有得善端漸能充廣非如釋氏徒守空寂而已○此心常在私欲自無着處○知得心放此心便在這裏○求放心非以一心求一心只求底便是已收之心操則存非以一心操一心只操底便是已存之心○知求則心在矣○所謂存所謂收只是喚醒而已○覺處卽心何更求為此用力甚不多但要常知提醒惺惺自然光明○出入無時莫知其鄉存養主一使之不走作乃善○求放心乃為學根本田地既能如此向上更做窮理工夫方見所存之心所具之理不是兩事隨應自然中節方是儒者事業不然却與釋子坐禪攝念無異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明道程先生曰人於外物奉身者事事要好只有自家一箇身與心却不要好茍得外物好時却不知道自家身與心已先不好了也
  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已取之而已矣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
  朱子曰賤而小者口體也貴而大者心志也
  今有場師舍其梧檟養其樲棘則為賤場師焉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
  南軒曰饑渴飲食是亦理也人所為賤之者以其徒知口腹之養而失其大者耳如使飲食之人而無有失也者則口腹豈但為養其尺寸之膚固亦理義之所存也不立其大者則役於血氣而為人欲先立乎其大者則本諸身心而為至理人欲流則口腹之須何有窮極此人之所以逺道而不知也天理明則一飲一食之微亦莫不有則焉此人之所以同歸聖人而通乎天地也
  公都子問曰均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曰均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以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
  朱子曰官之為言司也耳司聽目司視各有所職而不能思是以蔽於外物旣不能思而蔽於外物則亦一物而已又以此物交於外物其引之而去不難矣心則能思而以思為職凡事物之來心得其職則得其理而物不能蔽失其職則不得其理而物來蔽之此三者皆天之所以與我者而心為大若能有以立之則事無不思而耳目之欲不能奪之矣此所以為大人也○范浚心箴曰茫茫堪輿俯仰無垠人於其間𦕈然有身是身之微太倉稊米參為三才曰惟心耳徃古來今孰無此心心為形役乃獸乃禽惟口耳目手足動靜投閒抵隙為厥心病一心之微衆欲攻之其與存者嗚呼幾希君子存誠克念克敬天君㤗然百體從令○朱子曰孟子說先立乎其大者此語最有力且看他下一箇立字昔有人問譙先生為學之道譙曰某只是先丘乎其大者它之學亦自有要卓然竪起自心便是立所謂敬以直内也○先立其大者則小者不能奪今㤀前失後心不主宰被物引將去致得膠擾所以窮它理不得○南軒解此章全不提掇立字而曰以思為主心不立而徒思吾未見其可也今按南軒曰先立云云言心為之主則耳目不能以移有以宰之故也故君子之動以理小人之動以物動以理者心得其宰而動以物者心放而欲流其何有極也然所謂思者非泛然無統也泛而無統則思之亂也不得謂心之官矣事事物物皆有所以然其所以然者天之理也思其所以然而循天理之所無事則雖日與事物接而心體無乎不在斯則為大人矣南軒所重在思字故朱子云云
  孟子曰饑者甘食渴者甘飲是未得飲食之正也饑渴害之也豈惟口腹有饑渴之害人心亦皆有害
  朱子曰口腹為饑渴所害故於飲食不暇擇而失其正味人心為貧賤所害故於富貴不暇擇而失其正理○人心亦皆有害趙氏謂人心為利欲所害此說甚長愚謂饑渴害其知味之性則飲食雖不甘亦以為甘利欲害其仁義之性則所為雖不可亦以為可
  人能無以饑渴之害為心害則不及人不為憂矣人能不以貧賤之故動其心則過人逺矣○南軒曰人心虛明知覺萬理森然其好惡是非本何適而非正惟夫動於私欲則有所忿懥有所恐懼有所好樂有所憂患而其正理始昧矣人能正其心不使外物害之如饑渴之害於口腹則無適而非天理之所存矣
  孟子謂高子曰山徑之蹊閒介然用之而成路為閒不用則茅塞之矣今茅塞子之心矣
  朱子曰徑小路也蹊人行處也介然倐然之頃也用由也路大路也為閒少頃也茅塞茅草生而塞之也言理義之心不可少有間斷也○南軒曰此言學者初聞善道其心無不欣慕而開明猶山徑之有蹊間也由是而體認充廣朝夕於斯則德進而業廣矣猶用之而成路也茍惟若有若亡而不用其力則内為氣習所蔽外為物欲所誘向之開明者幾何不復窒塞邪然則山徑之蹊閒在夫用與不用士之於學亦係於思與不思而已思則通不思則塞矣
  荀子曰君子大心則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節小人則不然大心則慢而暴小心則淫而傾
  朱子曰君子心大則是天心心小則如文王之翼翼小人心大則放肆心小則偏隘私吝
  耳目鼻口能各有接而不相能也夫是之謂天官心居中虛以治五官夫是之謂天君聖人清其天君正其天官心卧則夣偷則自行使之則謀
  朱子曰佛家有所謂流注想最害事所以為山禪師云參禪幾年至今不能斷得流注想此卽荀子偷則自行之心也愚按偷則自行謂我無以主宰而聽命於動也使之則謀謂我有以主宰而惟我所以云云
  虛壹而靜謂之清明
  本文清明之上有大字○愚按虛謂無物欲之礙壹謂無思慮之雜如是而又靜以養之是之謂清明非於三者之外又有清明也
  心者形之君也而神明之主也出令而無所受令楊氏曰心出令以役百體不為百體所使也
  心枝則無知傾則不精貳則疑惑
  枝散也傾邪也心一則見理明故散則無知心正則見理的故傾則不精貳則散之東又之西故疑惑枝與貳相近枝又甚於貳也
  道經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微之幾惟明君子而後能知之故人心譬如槃水正錯而勿動則湛濁在下而清明在上則足以見須眉而察理矣
  湛澄也濁謂沉泥滓也理謂肌膚之文理也
  微風過之湛濁動於下清明亂於上則不可以得大形之正也心亦如是矣故導之以理養之以清物莫之傾則足以定是非決嫌疑矣小物引之則其正外易其心内傾則不足以決庻理也
  言此者以喻心不一於道異端所蔽則惑矣○愚按荀子論心前數章皆可取若此章則可疑蓋心之虛靈知覺者萬理具焉初豈有一毫之汙濁哉自夫汨於物欲而後有汙濁耳學者必盡去物欲之害則本然之清明自全今曰湛濁在下而清明在上是物懲之害初未嘗去但伏而未作耳其可恃以為安邪水不能不遇風長川巨浸泓澄無底雖大風不能使之濁心不能不應物欲盡理明表裏瑩徹雖酧酢萬變不能使之昏無風則清有風則濁者塵滓之伏於下也靜之則明動之則昏者利欲之藏於中也
  心也者道之工宰也
  工能成物宰能生物心之於道一然也
  揚子或問神曰心請問之濳天而天濳地而地天地神明而不可測者也心之濳也猶將測之况於人乎况於事倫乎敢問濳心於聖曰昔者仲尼濳心於文王矣逹之顔淵亦濳心於仲尼矣未逹一間耳天神天明照知四方天精天粹萬物作類人心其神矣乎
  此下云操則存舍則亡能常操而存者其惟聖人乎龜山楊氏曰聖人不待操而自存今刪去○按揚子黙而好深湛之思故其言如此濳之一字最冝深味天惟神明故照知四方惟精粹故萬物作類人心之神明精粹本亦如此惟不能濳故神明者昏而精粹者雜不能燭理而應物也
  漢趙氏曰天之執持綱維以正二十八宿者北辰也北辰居其所而衆星共之心者人之北辰也
  北辰北極天之樞也○朱子感興詩微月墜西嶺爛然衆星光明河斜未落斗柄低復昂感此南北極樞軸遙相當太乙有常居仰瞻獨煌煌中天照四國三辰環侍旁人心要如此寂感無邉方○愚按北辰常不移故能為列宿之宗人心常不動故能應萬物之變不動非無所運用之謂也順理而應不随物而遷雖動猶靜也
  程子曰心一也有指體而言者寂然不動是也有指用而言者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惟觀其所見何如耳朱子曰寂然不動是性感而遂通是情横渠所謂心包性情者也此說最為穏當
  又曰中有主則實實則外患不能入自然無事
  吕與叔患思慮多不能驅除程子曰此正如破屋中禦冦東面一人來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後驅逐不暇蓋其四面空踈盜固易入無縁作得主定又如虛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實之以水火何能入來蓋云云
  又曰有主則虛虛則邪不能入無主則實實謂物來奪之大凡人心不可二用用於一事則它事不能入者事為之主也事為之主尚無思慮紛擾之患若主於敬又焉有此患乎
  其全文云學者先務固在心志然有謂欲屏去聞見知思則是絶聖棄智有欲屏去思慮患其紛擾則須坐禪入定如明鑑在此萬物畢照是鑑之常難為使之不照人心不能不交感萬物難為使之不思慮若是免此惟是心有主如何為主敬而已矣云云○問伊川先生言有主則實又曰有主則虛於此二者如何分别朱子曰這箇只是有主於中外邪不能入自其有主於中言之則謂之實自其外邪不入言之則謂之虛又曰若無主於中則目之欲從這裏入耳之欲也從這裏入凡有所欲皆入這裏便滿了如何得虛因舉林用中作主一銘曰有主則虛神守其都無主則實鬼闞其室
  又曰有人胸中常若有二人焉欲為善如有惡以為之間欲為不善又若有羞惡之心者本無二人此正交戰之驗也持其志使氣不能亂此大可驗
  其全文曰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箇翻車流轉動搖無須臾停所感萬端若不做一箇主怎生奈何張天祺嘗言自得數年上着牀便不得思量纔不思量後須强把他這心來制縛亦須寄寓一形象皆非自然君實自謂吾得術矣只管念箇中字又為中所繫縳且中字亦何形象云云要之聖賢必不患心疾○又曰學者患心慮紛亂不能寧此則天下公病學者只要立箇心
  又曰司馬子微作坐忘論是所謂坐馳也
  朱子曰他只是要得虛靜都無事但只管要得㤀便不㤀是馳也○按坐㤀論有云不着一物自入虛無又曰心法猶眼纎毫入眼眼則不安小事關心心必動亂旣有動病難入定門修道之要急在除病病若不除終難得定又曰此心從來未慣獨立怎無所托難以自安縱得暫安還復散亂隨起隨制務令不動乆乆調熟自得安閒無問晝夜行住坐卧及應事之時常須作意安之若心得定則須安養莫令觸惱少得定力卽堪自樂漸漸馴狎惟益自逺又曰外事都絶無以干心然後端坐内觀正覺覺一念起卽須滅除隨起隨滅務令安靜晝夜勤行須臾不替不依一物而心常住煩惱念想隨覺則除有所見聞如不見聞卽是非善惡不入於心心不受外名曰虛心心不逐外名曰安心心安而虛道自來居又曰有事無事常若無心處靜處喧其志惟一若心不動又須放任寛急得中常自調息制而無著放而不逸處喧無動處事無惱者此真宅也又曰以無事為真宅以有事為應迹若水與鏡遇物見形子微之論如此蓋其說欲盡絶外事不使關心是乃所以為多事也此程子所以有譏焉若所謂有事無事常若無心以無事為真宅有事為應迹等語則亦在所可取也
  又曰人主心不定視心如冦賊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
  愚謂一事有一事之理人能安定其心順其理以應之則事既得所心亦不勞若擾擾焉以私心處之則事必不得其當而其心亦無須臾之寧人徒知事之累心不知乃心之累事也
  又曰人多思慮不能自寧只是作心主不定惟是止於事為人君止於仁之類如舜之誅四凶四凶已作惡舜從而誅之舜何與焉人不止於事只是攪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則是役物為物所役則是役於物有物必有則須是止於事
  程子又嘗言人有四病四病皆不由自家只是心須教由自家此卽做心主之謂也
  又曰心要在腔子裏
  問云云若慮事應物時心當如何朱子曰思慮應接亦不可廢但身在此心須在此○問心如何得在腔子裏曰敬便在腔子裏
  又曰心不可有一事
  明道在澶州日修橋少一長梁曽博求之民間後因出入見林木之佳者必起計度之心因語以戒學者云云○問凡事須思而後通安可謂心不可有一事朱子曰事如何不思但事過則不畱於心可也
  又曰人心常要活則周流無窮而不滯於一隅
  朱子曰活者不死之謂
  又曰人於夢寐亦可以卜自家所學之淺深如夢寐顛倒卽是心志不定操存不固
  問人心所繫著之事夜夢見之莫不害否程子曰雖是善事心亦是動凡事有眹兆入夢者亦無害捨此皆是妄動人心便要定使他思時方思乃是今人都由心曰心誰使之曰以心使心則可人心自由便放去也○問以心使心之說上心字卽是道心專以理義言下心字卽是人心以形氣言以心使心是道心為主而人心聽命否朱子曰亦是如此然觀程先生之意只是說自作主宰耳○愚按周禮占夢有六夢一曰正夢謂無所感動平安自夢也二曰噩夢謂驚愕而夢也三曰思夢謂覺時所思念而夢也四曰寤夢謂覺時所道而夢也五曰喜夢謂喜悅而夢也六曰懼夢謂恐懼而夢也程子所謂眹兆入夢者正夢也問者謂心所繫著而夢者思夢也正夢則無不正思夢則有正有邪若高宗之夢說孔子之夢周公皆思夢也所思者正故其夢亦正趙武靈王之夢吳娃漢武帝之夢木人梁武帝之夢諸侯朝覲亦思夢也所思者邪故其夢亦邪致堂胡氏曰心宫萬物之至靈非但藏往亦能知來凡天地古今之所有無一外乎此者無明晦古今逺近通塞之間此人之所以有夢夢之所以多變也然聖人誠存則其夢治若夫思慮紛擾神情不定則所夢雜亂或正或邪亦與旦晝之所為等耳善學者旣謹其言動而又必騐諸夢寐之間也○問人心之靈如日間未應接之前固是寂然未發若夜間有夢之時亦是此心已動猶晝之有思如其不夢未覺正當大寐之時亦可謂寂然未發否朱子曰寤寐者心之動靜也有思無思者又動中之動靜也有夢無夢者又靜中之動静也但寤陽而寐隂寤清而寐濁寤有主而寐無主故寂然感通之妙必於寤而言之○上二條皆言夢寐之理故附於此
  有人言無心程子曰謂無私心則可謂之無心則不可也
  龜山楊氏曰六經不言無心而佛氏言之心不可無不言修性而揚雄言之性不待修
  獵自謂無此好周茂叔曰何言之易也但此心潜隠未發一日萌動復如初矣後十二年因見果知未也又曰罪已責躬不可無然亦不當長畱心胷為悔
  孫思邈曰膽欲大而心欲小可以為法矣
  問云云朱子曰膽大是千萬人吾往處天下萬物不足以動其心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皆是膽大小心只是畏敬之謂如文王小心翼翼曾子戰戰兢兢臨深履薄是也○又曰戰戰兢兢方能為糾糾武夫公侯干城之事○愚謂必有文王之小心然後能一怒以安天下之民
  邵子曰心為太極
  愚謂心者萬理之總㑹故云云
  又曰心一而不分故能應萬物此君子所以虛心而不動也
  愚謂心虛者無物慾之窒也虛則一一則能應萬物
  又曰先天學心法也圖皆自中起萬化萬事生乎心也張氏曰先天圖自坤而生者始於復自乾而生者始於姤皆在天地之中者心也故先天之學為心法而主乎誠
  又曰言之於口不若行之於身行之於身不若盡之於心言之於口人得而聞之行之於身人得而見之盡之於心神得而知人之聰明猶不可欺况神之聰明乎是知無愧於口不若無愧於身無愧於身不若無愧於心無口過易無身過難無身過易無心過難
  南軒張氏旣記時習之室又曰夫習之有斷絶者心過有以害之也心過尤難防一萌於中雖非視聽所及而吾時習之功已間斷矣察之緩則滋長矣惟人安於故常以為微而忽焉此豈可使之熟也哉今日一念之差而不痛以求改則明日兹念重生矣積而熟時習之功銷矣不兩立也是以君子懼焉萌於中必覺覺則痛懲而絶之如分桐葉然不可復續如此則過境自踈時習之功專以至於德以凝道顔子之不貳一絶不復生也故名吾室曰不貳○按南軒之用力於遏絶心過也如此可為學者法故附焉
  張子曰心清時少亂時多其清時視明聽聰四體不待覊束而自然㳟謹其亂時反是何也蓋用心未熟客慮多而常心少也習俗之心未去而實心未完也人又要得剛剛則守得定不回進道勇敢
  朱子曰張子此言大段精切又曰客慮是泛泛底思慮習俗之心便是從來習染偏勝等心實心是義理底心
  又曰正心之始當以己心為嚴師凡有動作則知所懼如此一二年間守得牢固則自然心正矣又曰定然後有光明若常移易不定何由光明易大抵以艮為止止乃光明
  下文云故大學定而至於能慮人心多則無由光明○愚按多者思慮紛雜之謂
  又曰大其心則能體天下之物物有未體則心為有外世人之心止於見聞之狹聖人盡性不以見聞梏其心其視天下無一物非我孟子謂盡心則知性知天以此天大無外故有外之心不足合天心
  問體之義如何朱子曰此是置心在物中究見此理如格物致知之意與體物之體不同此體字是體察之體否曰須認得如何唤做體察今官司文書行移所謂體量體究是這様體字或曰是將自家這身入那事物裏面去體認否曰然猶云體羣臣也程子曰天理一字却是自家體帖出來是這様體字○横渠云云蓋天大無物不包物理所在一有所遺則吾心為有外便與天心不相似○孟子云云此自是横渠意孟子本意只是說窮理之至則心自然極其全體而無餘非是要大其心而後知性知天也○問如何是有外之心曰只是有私意便内外扞格只見得自家身已凡物皆不與己相關便是有外之心横渠此說固好只管如此說相將便無規矩無歸着且如夫子為萬世道德之宗都說得語意平易從得夫子之言便是無外之實若便要說天大無外則此心便易瞥入虛空裏去○愚按朱子云云蓋慮其𡚁至此學者未可以是遽疑張子之說也
  又曰心大則百物皆通心小則百物皆病
  問云云朱子曰此心小是卑陋狹隘事物來都沒奈何打不去只管見礙都是病如要敬則礙和要仁則礙義要剛則礙柔這裏只着得一箇更着兩箇不得為敬便一向拘束為和便一向放肆仁便煦煦姑息義便粗𭧂决裂心大便能容天下萬物有這物皆有這道理有那物則又有那道理並行而不相悖並育而不相害
  龜山楊氏曰列子言廢心用形心不可廢也孟子曰勿忘勿助長也廢則㤀矣廢心而用形是殆猖狂妄為烏能中乎
  愚按廢心用形之說形動而心不動也今佛氏之語亦然
  又曰孟子一部只是要正人心教人存心養性収其放心至論仁義禮智則以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心為之端論邪說之害則曰生於其心害於其政論事君則欲格君心之非千變萬化只說從心上來人能正心則事無足為者矣
  問正心誠意如何便可以平天下曰後世自是無人正心正得心其效自然如此此心一念之間毫髪有差便是不正
  其全文云須是於喜怒哀樂之未發得其所謂中於已發得其所謂和然後謂之正今按未發一語以程子纔思則是已發之說質之有所未安故刪去
  朱子曰自古聖賢皆以心地為本
  古人言志帥心君須心有主張始得
  心在羣妄自然退聽
  學者常用提省此心使如日之升則羣邪自息
  其下云他本自光明廣大自家只着些子力去提省照管他便了不要苦着力苦着力反不是
  人之一心當應事時常如無事時乃善
  三國朱然終日欽欽如在行陣學者持此則心嘗不放矣
  學者為學且要收拾此心都在義理上安頓則乆而於物欲自輕於義理自重
  其下云須是義理之心重於物欲則見理必端的自有欲罷不能之意其於物欲自無暇及之矣
  學者工夫只在喚醒上
  或問人放縱時自能收歛莫是喚醒否曰放縱只為昏昧之故能喚醒則自不昏昧不昏昧則自不放縱矣
  心之虛靈無有限量如六合之外思之卽至前乎千百世之已往後乎千萬世之方來皆在目前人為利欲所昏所以不見此理
  又因論心先生曰這箇神明不測至虛至靈是甚次第然人莫不有此心多是但有利欲被利欲將這个心包了
  人心虛靈無所不明禽獸則昏人若以私欲蔽其虛靈卽是禽獸矣人與禽獸不同惟此而已
  人須是掃去氣禀私欲使胷次虛靈洞徹吾之心卽天地之心而今講學便要去得不與天地相似處
  心無限量與天地同其大但為物欲間隔故小爾又曰此心曠然無一毫私意直與天地同量便有天下一家中國一人底意思
  心只放寛平不要先有私意隔礙
  聖人之心曠然如太空了無一物
  聖人之心如鑑事物之來若大若小四方八面莫不順而應之此心元不曾有此物自古無放心底聖賢一念之微所當深謹心不專靜純一故思慮不精明要須養得此心虛明專靜使道理從此流出乃善
  問知覺是心之靈固如此抑氣之為邪曰不專是氣是先有知覺之理理未知覺氣聚成形理與氣合便能知覺
  又曰所覺者心之理能覺者氣之靈○問心是知覺性是理心與理如何得貫通為一曰不須去貫通本來貫通問如何本來貫通曰理無心則無着處○問五行在人為五臟然心却具得五行之理以心虛靈之故否曰心屬火是个光明發動底物所以具得許多道理
  又發明心字曰一言以蔽之曰生而已矣天地之大德曰生人受天地之氣以生故此心之仁則生矣
  問心之為物衆理具足所發之善固出於心至所發不善皆氣禀物欲之私亦出於心否曰固非心之本體然亦是出於心也又問此所謂人心否曰然又問心有善惡否曰心是動底物事自然有善惡且如惻隠是善也見孺子入井而無惻隠之心便是惡矣離着善便是惡然心之本體未嘗不善
  孔子不說心只就事實上說孟子始說心
  愚謂孔子雖不言心然其教人於言忠信行篤敬居處㳟執事敬與人忠上用功則所謂存心收放心固在其中矣又四非三戒絶四正心上功夫又四勿三戒知其非禮而勿之者心也知其當戒而戒之亦心也子絶四意必固我皆心之病也好仁惡不仁者心之正也則孔子未嘗不言心特不指言其本體耳此孔孟所以同道也
  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又曰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孟子之言甚善人之一心在外者要收入來在内者要推出去孟子一部書無非此意又曰世間只有个闔闢中外人以自體察取心一本云心在外者要收向裏心在内者却推出去一收一放一闔一闢道理森然○愚謂收之使入者大本之所以立推之使出者逹道之所以行不收是謂無體不推是謂無用太極之有動靜人心之有寂感一而已矣
  人心活物當動而動當靜而靜動靜不失其時則其道光明是乃本心全體大用如何須要棲之淡泊然後為得且此心果為何物又何如其棲也耶
  答許順之棲心淡泊語
  右專言心







  西山讀書記卷三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四
  宋 真德秀 撰
  
  書旅獒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志以道寜言以道接蘇氏曰玩物則志以物移故喪志喪則中亂故志以道寧○愚按玩有戯狎意有耽着意凡人於物所不可無若耽玩不舍則喪志矣非獨聲色貨利為然雖書史圖畫之清玩而着之其害亦然若謝氏記誦之博程子猶以此譏之惟以道養志則志不為物所移故曰志以道寧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
  侯氏曰三軍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已故帥可奪而志不可奪如可奪則不可謂之志矣○南軒曰此所謂志謂守其道而不渝如虞人非其招不往之類是也若守認私意而不知徙義則是失其所主謂之任意則可非志也○孟子士尚志别見
  右專言志
  志氣
  公孫丑問曰夫子加齊之卿相得行道焉雖由此覇王不異矣如此則動心否乎孟子曰否我四十不動心朱子曰丑蓋設問孟子若得位而行道則雖由此而成覇王之業亦不足怪任大責重如此亦有所恐懼疑惑而動其心乎四十强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
  曰若是則夫子過孟賁逺矣曰是不難告子先我不動心
  孟賁勇士告子名不害孟賁血氣之勇丑蓋借之以贊孟子不動心之難孟子言告子未為知道乃能先我不動心此亦未足為難也
  曰不動心有道乎曰有
  程子曰心有主則能不動矣
  北宫黝之養勇也不膚撓不目逃思以一毫挫於人若撻之於市朝不受於褐寛博亦不受於萬乘之君視刺萬乘之君若刺褐夫無嚴諸侯惡聲至必反之
  黝蓋刺客之流以必勝為主而能不動者也
  孟施舍之所養勇也曰視不勝猶勝也量敵而後進慮勝而後㑹是畏三軍者也舍豈能為必勝哉能無懼而已矣
  舍蓋力戰之士以無懼為主而能不動者也
  孟施舍似曾子北宫黝似子夏夫二子之勇未知其孰賢然而孟施舍守約也
  黝務敵人舍專守己子夏篤信聖人曾子反求諸已故二子之與曽子子夏雖非等倫然論其氣象則各有所似賢猶勝也約要也言論二子之勇則未知誰勝論其所守則舍比於黝為得其要也
  昔者曾子謂子襄曰子好勇乎吾嘗聞大勇於夫子矣自反而不縮雖褐寛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此言曾子之勇也子襄曾子弟子也夫子孔子也縮直也檀弓曰古者冠縮縫又曰棺束縮二衡三惴恐懼之也往往而敵之也
  孟施舍之守氣又不如曾子之守約也
  言孟施舍雖似曾子然其所守乃一身之氣又不如曾子之反身循理所守尤得其要也孟子之不動心其原蓋出於此守約云者言其所守之得其要爾非以約為一物而可守也蓋黝舍皆守氣以養勇然以黝比舍則舍之守為得其要至以舍而比曾子則曾子所守尤得其要也
  曰敢問夫子之不動心與告子之不動心可得聞與告子曰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不得於心勿求於氣可不得於言勿求於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𭧂其氣
  此一節公孫丑之問孟子誦告子之言又斷以己意而告之也告子謂於言有所不逹則當舍置其言而不必反求其理於心於心有所不安則當力制其心而不必更求其助於氣此所以固守其心而不動之速也孟子既誦其言而斷之曰彼謂不得於心而勿求於氣者急於本而緩於末猶之可也謂不得於言而勿求於心則旣失於外而遂遺其内其不可也必矣然凡曰可者亦僅可而有所未盡之辭耳若論其極則志固心之所之而為氣之將帥然氣亦人之所以充滿於身而為志之卒徒者也故志固為至極而氣卽次之人固當敬守其志然亦不可不致養其氣蓋其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則孟子之心所以未嘗必其不動而自然不動之大畧也○言雖發乎口而實出於心内有蔽陷離窮之病則外有詖淫邪遁之失不得於言而每求於心則其察理日益精矣孟子所以知言養氣為不動心之本者用此道也而告子反之是徒知言之發於外而不知其出於中亦義外之意也其害理深矣故孟子斷然以為不可
  旣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𭧂其氣者何也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
  孟子言志之所向專一則氣固從之然氣之所在專一則志亦反為之動所以旣持其志又必無𭧂其氣也程子曰志動氣者什九氣動志者什一集義程子曰持其志無暴其氣内外交相養也又曰氣壹則動志非獨蹶趨藥也酒也亦是然志動氣多氣動志少雖氣亦能動志然亦在持其志而已
  敢問夫子惡乎長曰我知言我善養吾浩然之氣知言者盡心知性凡天下之言無不有以究極其理而識其是非得失之所以然也浩然盛大流行之貌氣郎所謂體之充者本自浩然失養故餒惟孟子為能善養以復其初也蓋惟知言則有以明夫道義而於天下之事無所疑養氣則有以配夫道義於天下之事無所懼此其所以當大任而不動心也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曰難言也
  程子曰觀此一言則孟子實有是氣可知矣
  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而無害則塞於天地之間至大初無限量至剛不可屈撓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其體段本如是也惟其自反而縮則得其所養而又無所作為以害之則其本體不虧而充塞無間矣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養而無害則塞乎天地一為私意所蔽則歉然而餒知其小也謝氏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又曰浩然是無虧欠時○集義程子曰内直則其氣浩然養之至則為大人○又曰石曼卿詩云樂意相關禽對語生香不斷樹交花此語形容得浩然之氣又曰主一無適敬以直内便有浩然之氣
  其為氣也配義與道無是餒也
  配者合而有助之意義者人心之裁制道者天理之自然餒饑乏而氣不充體也言人能養成此氣則其氣合乎道義而為之助使其行之勇决無所疑憚若無此氣則其一時所為雖未必不出於道義然其體有所不充則亦不免於疑懼而不足以有為矣
  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
  集義猶言積善蓋欲事事皆合於義也襲掩取也如齊侯襲莒之襲言氣雖可配乎道義而其養之之始乃由事皆合義自反常直是以無所愧怍而此氣自然發生於中非由只行一事偶合於義便可掩襲於外而得之也慊快也足也言所行一有不合於義而自反不直則不足於心而其體有所不充矣然則義豈在外哉告子不知此理乃曰仁内義外而不復以義為事則必不能集義以生浩然之氣矣上文不得於言勿求於心卽義外之意
  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無若宋人然宋人有閔其苗之不長而揠之者芒芒然歸謂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長矣其子趨而往視之苗則稿矣天下之不助苗長者寡矣以為無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長者揠苗者也非徒無益而又害之
  必有事焉而勿正趙氏程子以七字為句近世或并下文心字讀之者亦通必有事焉有所事也如有事於顓臾之有事正預期也春秋傳曰戰不正勝是也如作正心義亦同此與大學之所謂正心者語意自不同也此言養氣者必以集義為事而勿預期其效其或未充則但當勿忘其所有事而不可作為以助其長乃集義養氣之節度也揠㧞也芒芒無知之貌其人家人也病疲倦也舍之而不耘者㤀其所有事揠而助之長者正之不得而妄有作為者也然不耘則失養而已揠則反以害之無是二者則氣得其養而無所害矣如告子不能集義而欲强制其心則必不能免於正助之病其於所謂浩然者蓋不惟不善養而又反害之矣○孟子是義精理明天下之物不足以動其心不是把捉得定○北宫黝孟施舍所以不動者皆强制於外不是存養之致故又舉曾子之言云自反縮與不縮所以動與不動只在方寸之間若仰不愧俯不怍看如何大利害皆不足以易之若有一毫不直則此心便索○告子不動心是硬把定○問氣體之充與下面浩然之氣兩箇氣字大意似同而精微宻察處畧似有異前面氣字若專主形於外者而言後面氣字若專主發於外者而言先生曰氣無二義但浩然之氣乃指其本來體段而言謂體之充者泛言之耳然亦非外此而別有浩然之氣也○持其志無暴其氣是兩邉做工夫○古人在車則聞鸞和行則有佩玉凡此皆所以無暴其氣今人旣無此不知如何而為無暴曰凡人多動作多笑語做力所不及底事皆是暴其氣學者要須事事節約莫教過當此便是養氣之道○問遺書曰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外書曰志專一則動氣氣專一則動志二說孰是曰此必一日之語學者同聽之而所記有淺深志一動則動氣氣一動則動志此言志動氣動又添入一動字了故不若後說所記得其本㫖蓋曰志專一則固可以動其氣而氣專一亦可以動其志也○知言養氣雖是兩事其實相關正如致知格物正心誠意之類○知言便是窮理不先窮理見得是非如何養得氣○浩然之氣清明不足以言之纔說浩然便有箇廣大剛果意思如長江大河浩浩然而來也富貴貧賤威武不能淫移屈之類皆低不可以語此問浩然之氣卽是人所受於天地之正氣否先生曰然又問與血氣如何曰只是一氣義理附於其中則為浩然之氣若不由義而發則只是血氣養成浩然之氣則與天地為一更無限量○天下莫强於道義當然是義總名是道以道義為主有此浩然之氣去助他方始勇敢果决以進如君有過臣諌之是義也然有冒死而不顧者便是有浩然之氣去助此義如合說此話却恧縮不敢言便是氣餒便是欿然之氣問合而有助助字之訓如何先生曰道義是虛底物本自孤單得這氣貼起來便自張主無所不逹李先生曰配是襯貼起來○李復潏水集有一段說浩然之氣只是要仰不愧俯不怍便自然無怯懼其言雖麄却盡此章之意○又曰浩然之氣孔子有兩句說盡了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所謂以直養而無害乃自反而縮之意○集義只是事事皆直俯仰不愧便是浩然之氣只將自家身體看到無私曲處自然有此氣象所以上蔡說於心得其正時識取伊川將至大至剛以直與坤卦直方大同說不必如此且只將孟子自看便見孟子說得麄易却說得細○至大至剛者乃氣之本體如此但人不能養之而反害之故其大者小剛者弱耳○志動氣是源頭濁下流亦濁氣動志却是下流壅而不泄反濁了上面至大至剛以直趙臺卿已如此解直養之說伊川嫌其以一物養一物故欲從趙注舊嘗用之後來反覆推究却是至大至剛作一句以直養而無害作一句者為得孟子之意蓋聖賢立言首尾必相應如云自反而縮便有直養意思李端伯所記明道語未必不親切但伊川又自主張得別故有此議論今欲從明道之說○集義是歲月之功襲取是一朝一夕之事從而掩取終非己有○至大至剛氣之本體以直養而無害是用功處塞乎天地乃其效也○天地之氣無處不到無處不透雖金石不能遏人便是禀得這箇氣無欠闕所以程子曰天人一也更不分別浩然之氣乃吾氣也云云○古人臨之以死生禍福而不變敢去罵賊敢去殉國是他養得這氣大了故無所懼○人之氣當於平時存養有素故遇事之際以氣助其道義而行之若於氣上存養有所不足遇事之際便有十分道理亦畏怯而不敢為如朝廷欲去一小人我道理旣直有甚怕他不敢動着知其為小人而不敢去只是這氣衰其氣如此便是合下無工夫○氣只是一个氣但從義理中出來者卽浩然之氣從血肉身中出來者為血氣之氣耳○道則是物我公共自然之理義則吾心之能斷制者所用以處此理者也○世有理直而不能自明者正為無氣耳譬如利物可以斬割須有力者乃能用之若自無力利物何為○孟子許多論氣處只在集義所生一句上或問集義曰只是無事不求箇是而已○集義只是件件事要合冝自然積得多○有人不因集義合下來便恁地剛勇如何曰此是麄氣便是北宫黝孟施舍之勇底亦終有餒時○問貫之看浩然之氣處如何曰見集義意思是要得安穏如講究書中道理便也要見得安穏曰此又是窮理不是集義集義行底工夫窮理是做知言工夫能窮理然後能知言○配義與道者大抵以坤配乾必以乾為主以妻配夫必以夫為主以氣配道義必竟以道義為主而氣隨之是氣常隨着道義○必有事焉而勿正却以鳶飛魚躍言之此莫是順天理自然之意否曰孟子之說只是就養氣上說程子說得又高須是看孟子了又看程說便見得孟子只說勿忘勿助長程先生之言於其中自有一个自然底氣象或問必有事焉而勿正曰正是等待之意如一邉集義一邉在此等待那氣生今日等不見明日又等不見等來等去便却去助長○侯師聖說而勿正心伊川舉禪語為說曰事則不無擬心則差當時於此言下便有省悟某甚疑此語引得不相似必有事是須有事於此勿正心是不須恁地等待今說擬心則差是如何言須擬之而後言行須擬之而後動方可中節不成不擬不議只恁地去此語似禪某不敢取○有事有事於集義也勿正謂勿預期等待他聽其自充也○集義如藥頭必有事勿正心勿㤀勿助長如製度○必有事焉勿正心勿㤀勿助長是養氣中一節目不要等待不要催促
  何謂知言曰詖辭知其所蔽淫辭知其所陷邪辭知其所離遁辭知其所窮生於其心害於其政發於其政害於其事聖人復起必從吾言矣
  此公孫丑復問而孟子答之也詖偏陂也淫放蕩也邪邪僻也遁逃避也四者相因言之病也蔽遮隔也陷沉溺也離叛去也窮困屈也四者亦相因則心之失也人之有言皆本於心其心明乎正理而無蔽然後其言平正通逹而無病茍為不然則必有四者之病矣卽其言之病而知其心之失又知其害於政事之决然而不可易者如此非心通於道而無疑於天下之理其孰能之彼告子者不得於言而不肯求之於心至為義外之說則自不免四者之病其何以知天下之言而無所疑哉程子曰心通乎道然後能辨是非如持權衡以較輕重孟子所謂知言是也又曰孟子知言正如人在堂上方能辨堂下人曲直若猶未免雜於堂下衆人之中則不能辨决矣○集註四十彊仕君子道明德立之時孔子四十而不惑亦不動心之謂李貫之曰愚謂明則不疑立則不懼然未有不明而能立者故知言養氣雖二者並進而其序必以知言為先孔子不惑亦不疑之謂不惑則自不動矣○又程子曰天人一也浩然之氣卽吾氣也集註曰至大云云蓋天地之正氣而人得以生者體段本如是李貫之謂程子又嘗云氣有不善性則無不善今諸先生之說止言人之禀氣莫非天地之正氣而不復言夫昏明强弱之不齊豈其說猶有未備邪黄勉齋答以為有天地之性有氣質之性形而後有氣質之性然天地之性亦未嘗不存孟子言養性於氣質之中養天地之性孟子言養氣於氣質之中養天地之氣孟子言養吾浩然之氣則是本來完足其曰集義所生亦猶火始然泉始逹擴而充之耳非昔也惡而今也善昔也無而今也有云云公晦答則謂孟子言性只謂天地之性而不及氣質之性孟子言氣止謂天地之氣而不及氣質之氣蓋極本窮源之論也自本源而論之性無有不善氣無有不正能明乎是能養乎是而又力行以求至乎是則吾性卽天地之性而氣質之性有不善者亦化而為善矣吾氣卽天地之氣而氣質之氣雖未正者亦轉而為正矣此孟子之本指也○又貫之問石曼卿詩云云公晦答謂此與濓溪𥦗前草不除云與自家意思一般者非程子體道之深不能及此極可玩味也又程子曰敬以直内便有浩然之氣張子曰惟直内則浩然之氣當處生李貫之疑其太快以為欠却集義工夫公晦答曰程張二說皆未及集義然茍能一日用力於此則心廣體胖氣象自别試自騐之可見但孟子之意却主集義而言耳若一事合義亦當處便生如此積累以至於成集字可細味也貫之又疑謝氏說曰浩然之氣須於心得其正時識取人於朝夕之間豈無心得其正之時然使其未有集義之功則充塞天地之氣象豈可想像而識公晦答曰謝氏云云非謂衆人昏荒放肆之中為能識而得之也學者自事其心一旦靜定義理昭著從此體認見得分明遂持養而充廣之則盛大流行之體可馴致矣以上數條頗有發明今附此
  右兼言志氣
  氣
  孔子曰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鬬及其老也血氣旣衰戒之在得
  朱子曰血氣形之所恃以生者血隂而氣陽也隨時知戒以理勝之則不為血氣所使也○范氏曰聖人同於人者血氣也異於人者志氣也血氣有時而衰志氣則無時而衰也少未定壯而剛老而衰者血氣也戒於色戒於鬬戒於得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為血氣所動是以年彌髙而德彌邵也
  荀子治氣養心之術血氣剛强則柔之以調和智慮漸深則一之以易良勇膽猛戾則輔之以道順齊給便利則節之以動止狹隘褊小則廓之以廣大卑濕重遲貪利則抗之以髙志庸衆駑散則刦之以師友怠慢僄棄則照之以禍災愚欵端慤則合之以禮樂通之以思索按荀子之言不皆純粹匡衡治性大意畧同而其疵反少己見氣質篇
  程子曰義理與血氣常相勝只看消長分數多少為君子小人之别義理所得漸多自然知得血氣消散得漸少消盡為大賢
  氣有善不善性則無不善也人之所以不知善者氣昏而塞之爾孟子所以養氣者養之至則清明者全而昏塞之患去矣
  人患乎懾怯者蓋氣不充不素養故也
  驕氣盈吝氣歉
  解論語使驕且吝章朱子曰愚謂驕吝雖有盈歉之殊然其勢常相因蓋驕者吝之枝葉吝者驕之根本故嘗騐之天下之人未有驕而不吝未有吝而不驕者也○南軒曰驕者氣盈挾其有也吝者氣歉懐不足也害德者固多端而二者其總目與蓋役於血氣者不失之盈則失之歉耳
  張子曰戲謔不惟害事志亦為氣所流不戱謔亦持氣之一端
  按韓子與張籍書曰昔者夫子猶有所戱詩曰善戱謔兮不為虐兮記曰張而不弛文武不能也惡害其為道哉而張子乃云爾何邪蓋牛刀之言夫子特以發子游而非正言爾故曰戱衛武公之戱曰善曰不為虐則和而有節可知百日之蜡一日之澤蓋是日也恣民之宴樂以休其勞非文武自為戱也若張子則持志養氣之功嚴惟恐戱言戱動以害之故旣為東銘又發此語學者試以身體之當戱謔時志能不為氣所流否然後知張子真藥石之言未可以夫子武公自諉也
  上蔡謝氏曰氣動其心和其氣所以和其心也
  五峯胡氏曰氣感於物發如奔霆狂不可制惟明者能自反勇者能自斷
  問謙卑自牧之義南軒張氏曰牧如牧羊使之馴服方可以言謙今人往往反以驕矜為養氣此特客氣非浩然之氣也
  右專言氣
  意
  論語子絶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
  朱子曰絶無之盡者毋史記作無是也意私意也必期必也固執滯也我私己也四者相為終始起於意遂於必留於固而成於我也蓋意必常在事前固我常在事後至於我又生意則物欲牽引循環不窮矣程子曰此毋字非禁止之辭聖人絶此四者何用禁止張子曰四者有一焉則與天地不相似楊氏曰非知足以知聖人詳視而黙識之不足以記此○或問聖人從容中道而有所絶有所毋何邪曰絶非屏絶之絶蓋曰無之盡云爾毋無古通用故論語作毋而史記作無然經傳多以無為有無之稱毋為禁止之辭則當以史記為正曰四者之說其詳奈何曰無意者渾然天理不任私意無必者隨事順理不先期必也無固者過而不畱無所凝滯也無我者大同於物不私一身也○問云云先生曰須知四者之相因凡人作事必先起意不問理之是非必欲其成而後已事旣成又復執滯不化是之謂固三者只成就得一箇我及至我之根源愈大少間三者又從這裏生出我生意意又生必必又生固又歸宿於我正如元亨利貞元了亨亨了又利利了又貞循環不已但有善不善之分爾○問意必固我伊川以發而當者理也發而不當者私意也此語是否曰不是如此所謂毋意者是不任己意只看道理如何見道理當如此便順理做將去自家無些子私心所以謂之毋意若纔有些安排布置底心便是任私意縱使發而偶然當理也只是私意未說到當理在伊川之語想是被門人錯記了不可知○南軒曰夫子之於四者非待有所禁止蓋自無有耳絶云者所以見其無之甚也至於在學者而言於是四者必用工以克去之四者亡而後天理得
  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
  詳見後誠意章○按前章言毋意此章言誠意正當參觀龜山楊氏曰所謂毋意者毋私意而已若誠意則不可無○南軒曰伊川解毋意惟曰無私意釋氏則和誠意亦無○按近世有宗江西之學者亦曰心如太空意如浮雲故以大學誠意為非聖人之言正如釋氏之失也
  程子曰意與志異志是所存處意是發動處如先意承志自不同也○或問横渠言志陽而意隂志剛而意柔南軒張氏曰外書云云尋常人多於發動處差且休論放僻邪侈一日間是多少閑思想此便是欲若聖人則意純是理故無所不通而有感應之妙如今且靜坐收拾身心然後可以為學不然雖講誦何益又曰王介甫言志者心之所之伊川謂心之所存為志謂所之則有是有非存則主宰在我矣意乃心之所之也曰意曰欲曰思則有是有非矣○愚按朱子論志多從王氏之說南軒則從程子之說學者當詳味之
  張子曰不得已當為而為之雖殺人皆義也有心而為之雖善皆意也正己而物正大人也正己而正物猶不免有意之累也有意為善利之也假之也無意為善性之也由之也有意在善且為未盡况有意於未善乎仲尼絶四自始學至成德竭兩端之教也
  朱子曰横渠之意謂聖人以此四者禁止學者使勿為故云云
  志陽而意隂志剛而意柔志公而意私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是一直去底意又是志之經營往來底凡營為謀度皆意也所以横渠云志公而意私問情比意如何曰情又是意底骨子志與意皆屬情情字較大
  志公而意私然則志果皆善而意果皆惡乎曰以志意對言則誠如横渠之說亦猶隂與陽對則陽為剛為善為君子隂為柔為惡為小人此其隂陽之大分也若析而言之則陽之中自有善有惡隂之中亦有善有惡周子所謂剛陽善惡中是也以志言之則孔子所謂不可奪志孟子所謂持志尚志固善也若論語所謂季孫之惑志左氏所謂崔子之大志公子圍之異志南蒯之逺志榖梁氏所謂魯惠公之邪志孟子所謂其志將以求食也非惡乎以意言之若孔子之毋意固非善矣大學之所謂誠意則意獨非善乎故學記離經辨志朱子謂辨其為義為利為君子為小人也以此言之則志非皆善而意非皆惡也灼然矣
  右專言意兼言志意附
  
  書禹拜曰都帝予何言予思日孜孜
  臯陶曰都慎厥身修思永
  觀聖賢之以思為事如此學者其可廢思哉
  說命髙宗㳟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
  程子曰高宗至誠思得賢相寤寐不㤀故眹兆先見於夢此理之常問高宗往求說耶說來入夢邪曰譬如懸鏡於此有物必照亦非鏡往照物亦非物來入鏡大抵人心虛明善則先知不善亦先知之○范太史曰中庸曰誠則形形則著揚雄曰人心其神矣乎高宗之夢蓋誠之形而心之神也○愚謂㳟黙思道一句最冝深玩非獨人主宅憂之際當然學者平居求道亦所當然惟深味之乃有見爾○或謂高宗因思而夢說得無近怪矣乎曰積誠之極可與天通此感應之常理耳古之孝子固有得鯉於層冰得筍於深冬者人皆以為孝誠所格何獨於夢說而疑之耶叔孫穆子之夢豎牛事亦類此但高宗誠其思故夢亦誠叔孫邪其思故夢亦邪爾
  洪範二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聽五曰思思曰睿
  孔氏曰思通於微
  睿作聖
  於事無不通謂之聖○南豐曾氏曰思者所以充人之材以至於其極聖者人之極也孟子曰或相倍蓰而無算者不能盡其材者也弗思耳矣蓋思之於人也如此然而或曰不思而得者何也蓋自誠而明者不思而得堯舜性之者也自明而誠者思之弗得弗措也湯武身之者也○程子曰思曰睿思慮久後睿自然生若於一事上思未得且别換一事思之不可專守着一事蓋人之知識於這裏蔽着雖强思亦不通也又曰思曰睿致思如掘井初有混水久後稍引動得清者出來人思慮始皆溷濁久自明快
  大傳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
  朱子曰易指蓍卦無思無為言其無心也寂然者感之體感通者寂之用人心之妙其動靜亦如此○寂感本是說易諸家後來就人上說亦通○問寂感曰寂然是體感是用當其寂然時理固在此必感而後發如仁感為惻隠未感時只是仁義感為羞惡未感時只是義問胡氏說此多指心作已發曰不然縱使已發感之體固在所謂動中未嘗不靜如此則流行發見而卓然不可移今只指作已發一齊無本了終日只得奔波急迫而已○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忠也敬也立大本也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恕也義也行逹道也○易曰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其寂然者無時而不感其感通者無時而不寂是乃天命之全體人心之至正所謂體用一源流行而不息者也疑若不可以時處分矣然於其未發也見其感通之體於其已發也見其寂然之用亦各有當而實未嘗分焉故程子曰中者言寂然不動者也和者言感而遂通者也然中和以性情言者也寂感以心言者也中和蓋所以為寂感也
  咸九四貞吉悔亡憧憧往來朋從爾思
  程子曰感者人之動也故皆就人身取象拇初六取在下而動之微腓六二取先動股九三取其隨九四無所取且言感之道不言感其心感乃心也四在中而居上當心之位故為感之主而言感之道貞正則吉而悔亡感不以正則有悔也又四說體居隂而應初故戒於貞感之道無所不通有所私蔽則害於感通乃有悔也聖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暘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無不通無不應者亦貞而已矣貞者虛中無我之謂也夫貞一則無感而不通若往來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則思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動所不及者不能感也是其朋類則從其思也以有係之私心旣主於一隅一事豈能無所不通乎
  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天下同歸而殊塗一致而百慮天下何思何慮
  程子曰夫子因咸卦論感通之道夫以思慮之私心感物所感狹矣天下之理一也途雖殊而其歸則同慮雖百而其致則一雖物有萬殊事有萬變統之以一則無能違也故貞其意則窮天下無不感通焉故曰天下何思何慮用其思慮之私心豈能無所不感也○楊氏曰憧憧往來朋從爾思夫思能縁其類而已不能周也所謂朋從者以類而應故也故孔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夫感猶鏡也居其所而物自以形來則所鍳者廣若執鏡隨物以度其形其照幾何或曰無思所以體道有思所以應世此為不能易之義也易所謂正思者以謂無所事乎思云爾故其於天下之故一誠通之而已今人不能誠是以有思又曰不能無思此何理哉○朱子曰此引咸九四爻辭而釋之言理本無二而殊途百慮莫非自然何以思慮為哉必思而從則所從者亦狹矣
  日往則月來月往則日來日月相推而明生焉寒往則暑來暑往則寒來寒暑相推而歲成焉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程子曰此以往來屈信明感應之理屈則有信信則有屈所謂感應也故日月相推而明生寒暑相推而歲成功用由是而成故曰屈信相感而利生焉感動也有感必有應凡動皆為感感則必有應所應復為感所感復有應所以不已也○朱子曰言往來屈信皆感應自然之常理如憧憧焉則入於私矣所以必思而後有從也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精義入神以致用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
  程子曰前云屈信之理矣復取物以明之尺蠖之行先屈而後信蓋不屈則無信信而後有屈觀尺蠖則知感應之理也龍蛇蟄藏所以存息其身而後能奮迅也不蟄則不能奮矣動息相感乃屈信也君子濳心精微之義所以致其用也濳心精微積也致用施也積與施乃屈信也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承上文致用而言利其施用安處其身所以崇大其德業也所為合理則事正而身安聖人能事盡於此矣故云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朱子曰因言屈信往來之理而又推以言學亦有自然之機也精研其義至於入神屈之至也然乃所以為出而致用之本利其施用無適不安信之極也然乃所以為入而崇德之資内外交相養互相發也過此以往云云下學之事盡力於精義利用而交養互發之機自不能已自是以上則亦無所用其力矣至於窮神知化乃德盛仁熟而自致耳然不知者往而屈也自致者來而伸也是亦感應自然之理而已張子曰氣有隂陽推行有漸為化合一不測謂神○天下何思何慮一句便先打破那箇思字却說箇同歸殊途一致百慮又再說天下何思何慮謂何用如此憧憧往來而為此朋從之思也日月寒暑之往來尺蠖龍蛇之屈伸皆是自然底道理今之為學亦只是如此精義入神用力於内所以致用於外利用安身求利於外乃所以崇德於内只是如此做將去雖至於窮神知化地位亦只是德盛所致何思何慮之有○問思慮難一如何曰若見得道理分曉自無閑雜思慮人之所以思慮紛擾者只為未見得實理若實見得此理更何待思慮天下何思何慮不知有甚事可思慮也○按上蔡對程子曰天下何思何慮子曰是則是有此理實却發得太早在說了却云恰好着工夫上蔡以為善鍛錬人豈非何思何慮非學者所可遽及要必由思以入歟又張子曰精義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養吾内也窮神知化乃養盛自至非思勉之能强故崇德而外君子未之或知也其論至矣學者當深味之
  艮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
  程子曰上下皆山故為兼山君子觀艮止之象而思安所止不出其位也位者所處之分也萬事各有其所得其所則止而安若當行而止當速而久或過或不及皆出其位也况踰分非據乎
  曾子曰君子思不出其位
  朱子曰此艮卦之象辭也曾子蓋嘗稱之范氏曰物各止其所而天下之理得矣故君子所思不出其位而君臣上下大小各得其職也○南軒曰位非獨職位之稱大而君臣父子微而一事一物之間當其時與其地所思有所止無所越皆為不出其位也非有主於其中者能然乎
  詩魯頌駉思無疆思馬斯臧
  無疆言其思之深廣無窮也臧善也
  思無期思馬斯才
  無期言其思之久也才材力也
  思無斁思馬斯作
  斁厭也作奮起也
  思無邪思馬斯徂
  思無邪誠也徂行也
  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吕氏曰僖公修牧馬之政以誠心行之故言思無疆思無期思無斁思無邪馬之所以臧才作徂者其效也與衛風秉心塞淵騋牝三千之意同古之賢君誠心行善政皆若此不獨牧馬而已○朱子曰程子云云蓋行無邪未是誠思無邪乃可為誠也又曰思無邪是表裏皆無毫髪之不正世人固有修飾於外而其中未必能純一惟至於思亦無邪斯可謂之誠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朱子曰不求諸心故昏而無得不習其事故危而不安○程子曰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五者廢其一非學也○問云云曰學是學其事如讀書便是學須緩緩精思其中義理方得且如做此事亦是學須思量此事道理是如何只恁下頭做不思這事道理則昧而無得若只空思索又不倚所做事上體察則心終是不安穏須是事與思互相發明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朱子曰此為思而不學者言之蓋勞心以必求不若遜志而自得○以其事與前章相關故附焉
  季文子三思而後行子聞之曰再斯可矣
  程子曰為惡之人未嘗知有思有思則為善矣然至於再則已審三則私意起而反惑矣故夫子譏之朱子曰按季文子慮事如此可謂詳審而冝無過舉矣而宣公簒立文子乃不能討反為之使齊而納賂焉豈非程子所謂私意起而反惑之騐歟是以君子務窮理而貴果斷不徒多思之為尚○或問云云天下之事以義理斷之則是非可否再思而已審以私意揣之則利害得喪萬變而無窮思止於再者聖人之以義制事而不汨於利害之私也
  唐棣之華偏其反而豈不爾思室是逺而
  朱子曰此逸詩也於六義屬興上兩句無意義但以起下兩句之辭耳其所謂爾亦不知其何所指也
  子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
  夫子借其言而反之蓋仁逺乎哉之意○程子曰聖人未嘗言易以驕人之志亦未嘗言難以沮人之進但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此言極有涵蓄意味深逺○南軒曰此夫子所刪去之詩以詩語之未安也故刪而不取詳味夫子斯言辭則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意蓋無窮也夫道以為易知乎則精微之際未易擇也以為難知乎則其天然之理本自不隠也曰易則學者將忽而不之究曰難則學者將怠而不之進曰未之思也夫何逺之有而顯微之義循求之序亦涵蓄而備盡矣
  孔子曰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温貌思㳟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
  程子曰九思各專其一謝氏曰未至於從容中道無時而不省察也雖有不存焉寡矣此之謂思誠朱子曰視無所蔽則明聽無所壅則聰色見於面者貌舉身而言思問則疑不蓄思難則忿必懲思義則得不茍○或問九思曰公且道色與貌可以要得他温㳟若是視聽如何要得聰明曰這只是誠了自會如此曰若如公說又却都沒些事聖人教人意思不如此有物必有則一个物有一个道理况耳目聰明得之於天本來自合如此只為私意蔽惑而失其理聖人教人不是理㑹一件其餘自會好須是逐一做工夫内外夾持起來恁地積累成熟便會無些子滲漏且道如何視明聽聰只是就視聽上理會視逺惟明聽德惟聰如有一件可喜物在眼前便要看他便被他蔽了須是知得此物不當視便是見得逺不蔽於眼前近底故曰視逺惟明仁義忠信之言將耳常常聽着不好說話莫教入耳故曰聽德惟聰○南軒曰九思當乎此則思入乎此天理之所由擴人欲之所由遏也然而是九者要當養之於未發之前而持之於旣發之後若但欲察之於流而收之於暫則多見其紛擾而無力矣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朱子曰四者立身之大節一有不至則餘無足觀南軒曰見危則致命見得則思義能决擇於義利之際也祭則思敬喪則思哀篤於本也○愚按見危致命獨不言思蓋臨難而死士節之常有所不必思故也○切問近思見言仁篇○中庸不思而得思之弗得弗措孟子思誠並見言誠篇
  程子曰學原於思又曰思方有感悟處
  問張旭學草書見擔夫與公主爭道及公孫大娘舞劒而後悟筆法是心常思念至此而感發否曰然須是思方有感悟處若不思怎生得如此然可惜其畱心於書若移此心於道何所不至
  問不深思則不能造於道不深思而得者其得易失然而學者有無思無慮而得者何也曰以無思無慮而得之者乃所以深思而得之也以無思無慮為不思而自以為得者未之有也
  或問何以窒欲曰思
  問云云莫是言欲心一萌當思禮義以勝之否朱子曰然又問思與敬如何曰人於敬上未有用力處且自思入庻幾有箇把攬處思一字於學者煞有力○詳見治情篇
  或問思慮雖多果出於正亦無害否曰且如宗廟主敬朝廷主莊軍旅主嚴此是也如發不以時紛然無度雖正亦邪
  要息思慮便是不息思慮
  或問云云朱子曰思慮息不得只敬便自然無
  人有學未至而言至者循其言亦可以入道管子曰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而不通鬼神將通之非鬼神之力也精氣之極也循此言可以及道管子初不及此楊氏曰思可以作聖而君子於貌言視聽必有思焉謂有思皆邪可乎繫辭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夫自至神而下蓋未能無思也惟無思為足以感通天下之故而謂無思土木也可乎此非窮神知化未足與議也胡珵舉蘇氏說以問先生答之如此按蘇氏語曰孔子曰思無邪凡有思皆邪也而無思則土木也孰能使有思而非邪無思而非土木乎夫無思之思端正莊栗如臨君師未嘗一念放逸然卒無所思詳蘇氏本意蓋謂凡人有思則易入於邪無思則又如木土必也有思而非邪無思而非木土然後為善其語意未為差失非如龜山所云故朱子亦取焉○又荀子曰空石之中有人焉善射而好思耳目之欲接則敗其思蚊蝱之聲聞則挫其精是以闢耳目之欲而逺蚊蝱之聲閑居靜思則通思仁若是可謂微乎與孟子奕射意畧同然其語近於莊列故不足取
  右專言思
  念慮
  書多方乃惟爾商後王逸厥逸圖厥政不蠲烝天惟降時喪惟聖罔念作狂惟狂克念作聖天惟五年須暇之子孫誕作民主㒺可念聽
  吕氏曰言紂雖當亡天尚以先哲王之故未忍遽絶而待其改也紂固無能改之事而有可改之理聖狂罔克之機所謂可改之理也聖者通明之稱雖曰通明不念則狂雖曰狂惑能念則通其機在念不念之間爾
  伊訓曰弗慮胡獲弗為胡成
  說命慮善以動動惟厥時
  論語子曰人無逺慮必有近憂
  蘇氏曰人之所履者容足之外皆為無用之地而不可廢也故慮不在千里之外則患在几席之下朱子取之○南軒曰慮之不逺其憂卽至故曰近憂易於履霜卽曰堅氷至以見其憂之近也慮患於履霜之初則有以弭其憂矣○大學慮而後能得見本篇
  右兼言念慮
  情
  記禮運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不學而能鄭氏曰按昭二十五年左傳天有六氣在人為六情謂喜怒哀樂好惡此之喜怒哀惡與彼同也此云欲則彼云樂也此云愛則彼云好也謂六情之外增一懼而為七熊氏曰懼則怒中之小別以見怒而怖懼耳六氣謂隂陽風雨晦明也按彼傳云喜生於風怒生於雨哀生於晦樂生於明好生於陽惡生於隂其義可知也○問七情喜愛欲發於陽怒哀惡懼發於隂否朱子曰然問怒如何屬隂曰怒畢竟屬義義屬隂怒與惡皆羞惡之發所以屬隂愛與欲相似欲又較深問欲屬水喜屬火愛屬木惡與怒屬金哀與懼亦屬水否曰然○問七情中愛與欲何以别曰愛是泛愛那物欲則有意於必得○哀與懼是從惻隠發蓋懼亦是怵惕之甚者但七情不可分配四端七情自於四端便貫通了○問欲與慾字有何分别荅曰無心欲字虛有心欲字實
  春秋傳子太叔曰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於六氣是故審則冝類以制六志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鬬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恊於天地之性是以長久
  杜氏曰為禮以制好惡喜怒哀樂六志使不過節按此云六志不云六情情者性之所發志者心之所之皆指動處而言故朱子曰志與意皆屬情○孟子四端見後五常篇朱子曰四者情也又曰四端理之發七情氣所發
  右專言情
  治情
  書太甲王拜手稽首曰予小子不明于德自底不類欲敗度縱敗禮以速戾于厥躬
  愚謂德者得之於天者也不類猶不肖也天性本善人自昧之則反善而為惡與天不相似矣欲者嗜好也縱者放肆也奉身當有度嗜好無節則敗度矣修身當有禮縱肆不㳟則敗禮矣二字乃太甲前日受病之源故至此首以自責
  周武王杖銘曰惡乎危于忿㚄惡乎失道於嗜慾惡乎相忘於富貴
  愚謂此銘蓋因杖以自警杖所以扶危者也忿㚄不戒亦能危身猶舍杖而傾跌也杖遵道而行者也嗜慾不戒違背正理猶行道而迷錯也杖徒行所用富貴而車馬則忘乎杖矣猶貧賤而戒懼富貴而驕肆則忘乎戒懼矣危字句斷下同
  易象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慾
  程子曰修己之道所當損者唯忿與慾○朱子曰觀山之象以懲忿觀澤之象以窒慾慾如汙澤然其中穢濁解汙染人須當填塞了○問觀山之象以懲忿如何曰人怒時自是恁突兀起來故孫權云令人氣湧如山○又云懲忿如摧山窒慾如填壑
  左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明日宴飲酒樂宋公使昭子右坐語相泣也樂祁佐退而告人曰今兹君與叔孫其皆死乎吾聞之哀樂而樂哀皆喪心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魂魄去之何以能久
  昭子叔孫婼也杜氏曰哀樂可樂而哀也樂哀可哀而樂也
  子曰吾未見剛者或對曰申棖子曰棖也慾焉得剛程子曰人有慾則無剛剛則不屈於慾謝氏曰剛與慾正相反能勝物之謂剛故長伸於萬物之上為物揜之謂慾故常屈於萬物之下○顔回不遷怒憲問克伐怨欲不行並見後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朱子曰由其平日無愧於心故能内省不疚而自無憂懼○晁氏曰不憂不懼由乎德全而無疵故無入而不自得非實有憂懼而强排遣之也○南軒曰聖人之所謂不憂不懼者以夫内自省察無所愧病故得其樂而物莫之攖也能進於是非君子乎曾子之守約蓋以此也使司馬牛而知所從事則勉之於己不然徒膠擾於憂懼之域何益哉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又好仁惡不仁者並見言仁篇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曰有惡惡稱人之惡者惡居下流而訕上者惡勇而無禮者惡果敢而窒者
  朱子曰訕毁也窒不通也稱人惡則無仁厚之意下訕上則無忠敬之心勇無禮則為亂果而窒則妄作故夫子惡之
  曰賜也亦有惡乎惡徼以為知者惡不孫以為勇者惡訐以為直者
  惡徼以下子貢之言也徼伺察也訐謂攻發人之隂私○楊氏曰仁者無不愛則君子疑若無惡矣子貢之有是心也故問焉以質其是非○侯氏曰聖賢之所惡如此所謂唯仁人能惡人也
  子曰惡紫之奪朱也惡鄭聲之亂雅樂也惡利口之覆邦家者
  朱子曰朱正色紫間色雅正也利口㨗給覆傾敗也范氏曰天下之理正而勝者常少不正而勝者常多利口之人以是為非以非為是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人君茍悅而信之則國家之覆也不難矣
  曲禮曰敖不可長欲不可從志不可滿樂不可極鄭氏曰四者慢逰之道桀紂所以自禍也
  樂記曰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以道制欲則樂而不亂以欲忘道則惑而不樂
  孟子曰無為其所不為無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李氏曰有所不為不欲人皆有是心也至於私意一萌而不能以禮義制之則為所不為欲所不欲者多矣能反是心則所謂擴充其羞惡之心者而義不勝用矣
  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其為人也多欲雖有存焉者寡矣
  朱子曰欲如口鼻耳目四肢之欲雖人之不能無然多而不節未有不失其本心者學者所當深戒也程子曰所欲不必深溺只有所向便是欲○集義程子曰孟子言養心莫善於寡欲欲寡則心自誠荀子言養心莫善於誠既誠矣又何養此已不識誠又不知所以養○致知在所養養知莫過於寡欲○吕氏曰欲者感物而動也治心之道莫善於少欲少欲則耳目之官不蔽於物而心常寧矣心常寜則定而不亂明而不暗道之所由生德之所自成也不存者梏亡之謂也寡欲之人則無梏亡之患矣其為人也多欲則好動而無節妄作而失常善端所由喪而天理虧焉故雖有存焉寡矣是故心者性之用也可以成性可以失性得其養則道進而德長所以成性失其養則反道敗德所以失性云云又曰天下之難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南軒曰有所向則為欲多欲則百慮紛紜其心外馳尚何所存乎寡欲則思慮淡血氣平其心虛寧而不存者寡矣雖然天資寡欲之人其不存焉者固寡然不知存其存則亦莫之能充也若學者以寡欲為要則當存養擴充由寡欲以至無欲則其清明高逺者為無窮矣
  周子曰聖可學乎曰可有要乎曰有請問焉曰一為要一者無欲也無欲則静虛動直静虛則明明則通動直則公公則溥明通公溥其庻矣乎
  朱子曰此章之㫖最為要切然其辭義明白不煩訓解學者能深玩而力行之則有以知無極之真兩儀四象之本皆不外乎此心而日用間自無别用力處矣
  又嘗為養心說曰孟子曰養心莫善於寡欲其為人也寡欲雖有不存焉者寡矣予謂養心者不止於寡而存耳蓋寡焉以至於無無則誠立明通誠立賢也明通聖也
  朱子曰誠立謂實體安固明通則實用流行立如三十而立之立通則不惑知命而鄉乎耳順矣○一者無欲今試㸔無欲之時心豈不一人只為有欲此心便千頭萬緒○太極圖說無欲故靜己見前論語仁者靜孔氏注曰無欲故靜周子意亦有所本歟
  程子曰聖人未嘗無喜也象喜亦喜聖人未嘗無怒也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聖人未嘗無哀也哀此惸獨聖人未嘗無懼也臨事而懼聖人未嘗無愛也仁民而愛物聖人未嘗無欲也我欲仁斯仁至矣但其中節則謂之和治怒為難治懼亦難克己可以治怒明理可以治懼甚哉欲之害人也人之為不善慾誘之也誘之而弗知則至於滅天理而不反故目欲色耳欲聲以至鼻之於香口之於味四肢之於安佚皆然此皆有以使之也然則何以窒其慾曰思而已矣學者莫過於思惟思乃能窒慾又曰曾子三省窒慾之道也
  周公至公無私進退以道無利欲之蔽故雖在危疑之地安步舒㤗赤舄几几然也
  此詩狼跋註也上文云狼獸之貪者猛於求欲故陷於機穽羅縶前跋後躓進退困險詩人取之以言夫狼之所以致禍如是者以其有貪欲故也云云○范氏曰神龍或潛或飛能大能小其變化不測然得而畜之若犬羊然有欲故也凡有欲之類莫不可制焉聖人無欲故天地萬物不能易也
  人雖不能無欲然當有以制之無以制之而惟欲之從則人道廢而入於禽獸矣以道制欲則能順命又能於怒時遽忘其怒而觀理之是非
  全文已見前○問聖人恐無怒容否朱子曰當怒時亦必形於色如治人之罪却為笑容則不可曰如此則恐涉忿厲之氣否曰天之怒雷霆亦震但當怒而怒便中節事過便消了更不積
  人於天理昏者只為嗜慾亂著它莊子言其嗜慾深者其天機淺此言却最是如舜之誅四凶怒在四凶舜何與焉蓋因其人有可怒之事而怒之聖人之心本無怒也全文云問顔子不遷怒語録有怒甲不怒乙之說是否朱子曰是曰若此則甚易何待顔子而後能曰只被說得淺了諸君便道易此莫是最難須是理㑹得因何不遷怒云云譬如明鏡好物來時便見是好惡物來時便見是惡鏡何嘗有好惡也世之人固有怒於室而色於市且如怒一人對那人說話能無怒色否有能怒一人而不怒别人者能忍得如此已是煞知義理若聖人因物而未嘗有怒此莫是甚難君子役物小人役於物見人可喜可怒之事自己着一分陪奉他此亦勞矣聖人之心如止水
  程子傳易履九二象曰幽人貞吉中不自亂也履道在於安靜其中恬正則所履安裕中若躁動豈能安其所履故必幽人則能堅固而吉蓋其中安靜不以利欲自亂也
  豫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逸豫之道說則失正故豫之諸爻多不得正唯六二一爻處中正又無應為自守之象當豫之時獨能以中正自守可謂特立之操是其節介如石之堅也人之于豫樂心說之故遲遲遂至於耽戀不能已也二以中正自守其介如石其去之速不俟終日故貞正而吉也處豫不可安且久也久則溺矣隨出門交有功傳人心所從多所親愛者常人之情愛之則見其是惡之則見其非故妻孥之言雖失而多從所憎之言雖善為惡也茍以親愛而隨之則是私情所與豈合正理故出門而交則有功也
  遯九四好遯君子吉小人否四與初為正應是所好愛者也君子雖有所好愛義茍當遯則去而不疑所謂克己復禮以道制欲是以吉也小人則不能以義處暱於所好牽於所私至於陷辱其身而不能已故在小人則否也否不善也
  頥初九舍爾靈龜觀我朶頥凶爾謂初也舍爾之靈龜乃觀我而朶頥龜能咽息不食靈龜喻其明智而可以不求養於外也才雖如是然以陽居動體而在頥之時求頥人所欲也上應於四不能自守志在上行說所欲而求頥者也心既動則其自失必矣迷欲而失己以陽而從隂則何所不至是以凶也朶頥為朶動其頥頷人見食而欲之則動頥埀涎故以為象象曰觀我朶頥亦不足貴也九動體朶頥謂其說隂而志動旣為欲所動則雖有剛健明智之才終必自失故其才亦不足貴也人之貴乎剛者為其能立而不屈於欲也貴乎明者為其能照而不失於正也旣惑所欲而失其正何剛明之有為可賤也
  損二簋可用享損者損過而就中損浮末而就本實也天下之害無不由末之勝也峻宇雕墻本於宫室酒池肉林本於飲食淫酷殘忍本於刑罰窮兵黷武本於征討凡人欲之過者皆本於奉養其流之逺則為害矣先王制其本者天理也後人流於末者人欲也損之義損人欲以復天理而已
  益上九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凶利者衆人所同欲也專欲益已其害大矣欲之甚則昏蔽而忘義理求之極則侵奪而致怨仇故夫子曰放於利而行多怨孟子謂先利則不奪不饜聖賢之深戒也九以剛而求益之極衆人所共惡故無益之者而或攻擊之矣立心勿恒凶聖人戒人存心不可專利云勿恒如是凶之道也又曰理者天下之至公利者衆人所同欲茍公其心不失其正理則與衆同利無侵於人人亦欲與之若切於求利蔽於自私求自益以損於人則人亦與之力争矣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無咎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動於欲也欲牽於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當艮其背所見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見也止於所不見則無欲以亂其心而止乃安不獲其身不見其身也謂忘我也無我則止矣不能無我無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見其人庭除之間至近也在背則雖至近不見謂不交於物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為無咎也
  朱子曰人之四肢皆能動惟背不動有止之象艮其背是止於其所當止之地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萬物各止其所便都只是理也不見有己也不見有人都只見道理
  歸妹無攸利柔乘剛也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唱隨之禮此常理也如恒是也茍不由常正之道徇情肆欲唯說是動則夫婦瀆亂男牽欲而失其剛婦狃說而忘其順如歸妹之乘剛是也所以凶無所往而利也夫隂陽之配合男女之交媾理之常也然從欲而流放不由義理則淫邪無所不至傷身敗德豈人理哉歸妹之所以凶也又曰大率以説而動安有不失正者
  張子曰湛一氣之本攻取氣之欲口腹於飲食鼻口於臭味皆攻取之性也知德者屬饜而已不以嗜欲累其心不以小害大末喪本焉爾
  朱子曰湛一是未感物時湛然純一此是氣之本攻取如目之欲色耳之欲聲便是氣之欲
  仁之難成久矣人人失其所好蓋人人有利欲之心與學正相背馳故學者要寡欲
  莫非天也陽明勝則德性用隂濁勝則物欲行領惡而全好者其惟學乎
  朱子曰云云只將自家意思體騐便見得人心虛静自然清明才為物欲所蔽便隂隂地黒暗了此隂濁之所以勝也
  上逹反天理下逹徇人欲
  鄭衛之音悲哀令人意思畱連又生怠惰之意從而致驕淫之心雖珍玩竒貨其始感人也亦不若是切從而生無限嗜好故孔子曰必放之亦是聖人經歴過但聖人能不為物所移耳
  上蔡謝氏曰任意喜怒都是人欲須察見天理涵養始得
  又曰天理與人欲相對有一分人欲即滅一分天理存一分天理即勝一分人欲
  其全文曰所謂格物窮理須是識得天理始得所謂天理者乃自然底道理無毫髪杜撰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方乍見時其心怵惕所謂天理也要譽於鄉黨朋友内交於孺子父母惡其聲而然卽人欲耳云云人欲才肆天理滅矣任私用意杜撰做事所謂人欲肆也故莊子曰去智與故循天之理若在聖人分上卽說循字不得○或問謝子於勢利如何曰打透此關十餘年矣當初大段做工夫揀難捨底棄却後來漸漸輕至今日於器用之類置之只為合用更無健羡底心又問公於外間一切放得下否曰實就上面做工夫來凡事須有根屋柱無根拆却便倒樹木有根雖剪枝條相次又發如人要富貴要他做甚必須有用處尋討要用處病根將來斬斷便沒事○按上蔡後二段語乃去人欲存天理切實工夫故附此
  武夷胡氏曰克己可以治怒順理可以忘怒
  春秋文八年公孫敖奔莒傳曰按左氏公孫敖奔莒從己氏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寡欲者養心之要欲而不行可以為難矣然欲生於色而縱於淫色出於性目之所視有同美焉不可掩也淫出於氣不持其志則放辟趨蹶無不為矣夫以志徇氣肆行人欲而不能為之帥至於棄其家國出奔而不顧此天下之大戒也春秋謹書其事於敖與何誅使後人為鑒必持其志修身窒慾之方也
  欲生於色淫出於氣本上蔡語
  治心修身以飲食男女為切要從古聖賢於此用工其可忽乎
  又曰人於一切世味淡薄方好不要有富貴相孟子謂堂高數仞食前方丈我得志不為學者須先除去此等常自激昂便不到得墜墮
  西山李氏曰欲為聖賢之事必須去世俗之欲
  致堂胡氏曰惟酒無量不及亂亂者内昏其心志外喪其威儀甚則班伯所謂淫亂之原皆在於酒是也聖人飲無定量亦無亂態蓋從心所欲不踰矩是以如此學者未能然當知戒可也
  五峰胡氏曰物欲不行則志氣清明而應變無失朱子曰凡徇人欲自是危險莊子所謂其熱焦火其寒凝氷
  愚按近世詩人有險心游萬仞躁欲生五兵之句亦此意
  南軒張氏敬簡堂記曰若何而能敬克其所以害敬者則敬立矣害敬者莫甚於人欲自容貌顔色詞氣之間而察之天理人欲絲毫之分耳遏止其欲而順保其理則敬在其中引而逹之擴而充之則將有常惺惺法而服膺勿失矣
  南軒張氏曰人欲横流强止遏之未有不奔潰湍决者此鯀治水也水之性無有不下禹能順而治之行其所無事也自然平治人之良心豈無發見之時引而伸之涵養而擴充之天理明人欲自消
  先生臨終再三誦曰春融天理之妙蟬蛻人欲之私可以觀所養矣
  右言治情之道













  西山讀書記卷四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五
  宋 真徳秀 撰
  元亨利貞
  ䷀易乾元亨利貞
  朱子曰六畫者伏羲所畫之卦也一者竒也陽之數也乾者健也陽之性也本註乾字三畫卦之名也下者内卦也上者外卦也經文乾字六畫卦之名也伏羲仰觀俯察見隂陽有竒偶之數故畫一竒以象陽畫一偶以象隂見一隂一陽有各生一隂一陽之象故自下而上再倍而三以成八卦見陽之性健而其成形之大者為天故三竒之卦名之曰乾而擬之于天也三畫已具八卦已成則又三倍其畫以成六畫而于八卦之上各加八卦以成六十四卦也此卦六畫皆竒上下皆乾則陽之純而健之至也故乾之名天之象皆不易焉元亨利貞文王所繋之辭以斷一卦之吉凶所謂彖辭者也元大也亨通也利宜也貞正而固也文王以為乾道大通而至正故於筮得此卦而六爻皆不變者言其占當得大通而必利在正固然後可以保其終也○程子曰元者萬物之始亨者萬物之長利者萬物之遂貞者萬物之成唯乾坤有此四徳
  彖曰大哉乾元萬物資始乃統天
  此專以天道明乾義又析元亨利貞為四徳以發明之而此一節首釋元義也大哉歎辭元大也始也乾元天徳之大始故萬物之生皆資之以為始也又為四徳之首而貫乎天徳之始終故曰統天
  雲行雨施品物流形
  此釋乾之亨也
  大明終始六位時成時乘六龍以御天
  始即元也終即貞也不終則无始不貞則无以為元也此言聖人大明乾道之終始則見卦之六位各以時成而乘此六陽以行天道是乃聖人之元亨也
  乾道變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貞
  變者化之漸化者變之成物所受為性天所賦為命太和隂陽會合冲和之氣也各正者得於有生之初保合者全於有生之後此言乾道變化無所不利而萬物各得其性命以自全以釋利貞之義也
  首出庶物萬國咸寧
  聖人在上髙出庶物猶乾道之變化也萬國各得其所而咸寧猶萬物之各正性命而保合太和也此言聖人之利貞也盖嘗合而論之元者物之始生亨者物之暢茂利則向於實也貞則實之成也實之既成則其根蒂脫落可復種而生矣此四徳之所以循環而無端也然而四者之間生氣流行初無間斷此元之所以包四徳而統天也其以聖人而言則孔子之意盖以此卦為聖人得天位行天道而致太和之治也○問乾元統天  者所以用形如何曰亦是
  但只説得乾健不息     意在元字上六龍只是六爻龍只是譬喻此六爻之義潛見飛躍以時而動便是乘六龍便是御天乾道
  元亨各正性命它那元亨時雖正了然未成形質到這裏方成如百糓堅實了方喚做正性命乾道只如萬物當那變化發生之始此是元也各正性命物之生理截然各足不偏即是亨矣能保合以全其太和之性則利貞之義也
  文言曰元者善之長也亨者嘉之會也利者義之和也貞者事之幹也
  元者生物之始天地之徳莫先於此故於時為春於人則為仁而衆善之長也亨者生物之通物至於此莫不嘉羙故於時為夏於人則為禮而衆善之會也利者生物之遂物各得宜不相妨害故於時為秋於人則為義而得其分之和貞者生物之成實理具備隨在各足故於時為冬於人則為智而為衆事之幹幹木之身而枝葉所依以立者也○問元者善之長曰元亨利貞皆善也而元乃為四者之長是善端初發見處也○問亨者嘉之會曰嘉美也會是齊集底意思許多嘉羙一時鬭湊到此故謂之嘉會○問程子曰物各得所為利只是當然便安否曰然只萬物各得其分便是徇義截然不可犯似不和分别後萬物各正其所却是和不和生於不義義則無不和和則無不利矣○貞者事之幹伊川説貞字只以為正恐未足以盡貞之義須是説正而固○貞取以配冬者以其固也孟子以知斯二者弗去為智之實弗去乃貞固之意○文王本説元亨利貞為大亨利貞夫子以為四徳故曰元亨利貞譬諸榖可見榖之生萌芽是元苗是亨穟是利成實是貞榖之實又復能生循環無窮○元亨利貞理也有這四段氣也有這四段理便在氣中兩箇不曽相離○元亨利貞無斷處貞了又元今日子時前便是昨日亥時○温底是元熱底是亨凉底是利寒底是貞○以天道言之為元亨利貞以四時言之為春夏秋冬以人道言之為仁義禮智以氣侯言之為温涼燥濕以方言之為東西南北○乾元萬物資始坤元萬物資生元者天地生物之端元者生意亨則生意之長利則生意之遂貞則生意之成以上皆總論四徳之義也又程子曰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専言則包四者又曰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朱子曰元只是初底意思如木之萌如草之芽在人則惻然有隠是也又曰要理會得仁當就初處看故元亨利貞而元為四徳之首春夏秋冬而春為一嵗之首由是而為夏由是而為秋為冬皆自此生出所以謂仁包四徳者只縁四箇是一箇以元亨利貞言之只是一箇元却有元之元元之亨元之利元之貞上四箇元字便是包四徳下一箇元字便是主一事又有亨之元利之元貞之元曉得此意則仁包四者尤明白亨之元者夏四月初是也利之元者秋七月初是也貞之元者冬十月初是也程先生亦謂觀雞雛可以見仁者亦是看其初生意思也又曰樂記言易直子諒之心韓詩外傳作慈良却是人之初心自是慈愛良善此便是元者善之長如孟子説惻隠之心皆是這般心聖賢教人先要求此心正為是萬善之總處又曰性中有此四者聖門却只以求仁為急者縁仁却是四者之先若常存得温厚底意思在這裏到宣著發揮時便自然㑹宣著發揮到剛斷時自然剛斷到収斂時自然収斂此仁之所以包四者也或問此恐如五行之木若不是先有箇木便亦生下面四箇不得曰若無木便無火無火便無土無土便無金無金便無水又曰仁字如人釀酒酒方㣲發時帶些温氣便是仁到發得極熱時便是禮到得熱時便是義到得成酒後却與水一般便是智又如一日之間蚤間天氣清明便是仁午間極熱便是禮晩下漸凉便是義到夜半全然收斂無些形迹便是智只如此看甚分明或問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此只是先生所謂初之意否曰萬物之生天命流行自始至終無非此理但初生之際淳粹未散尤易見耳只如元亨利貞皆是善而元則為善之長亨利貞皆在那裏來仁義禮智亦皆善也而仁則為萬善之首義禮智皆從這裏出耳或問天地生物氣象如温厚和粹即天地生物之仁否曰這是從生處説來如所謂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那元字便是生物之仁資始是得其氣資生是成其形到得亨便是彰著利便是結聚貞便是収斂既無形迹又須復生至如夜半子時此物雖存猶未動在到寅卯時便生己午便著申酉便結亥子丑便實及至寅又生他這箇只管運轉一嵗有一嵗之運一月有一月之運一日有一日之運一時有一時之運雖一息之㣲亦有四箇段子恁地運轉但元則是始初未至於著如所謂怵惕惻隠存於人心自恁惻隠地未至大段發出又曰仁之包四徳猶冢宰之統六官又曰得此生意以有生然後有義禮智以先後言之則仁在先以小大言之則仁為大又曰四時之氣温凉寒熱凉與寒既不能生物夏氣又熱亦非生物之時惟春氣温厚乃天地生物之心到夏是生氣之長秋是生氣之斂冬是生氣之藏若春無生物之意後面三時都無了此仁之所以包義
  禮智也又曰    言元者仁也仁人心也固
  有此禮然不知仁如何    先生曰天下之
  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易傳曰     非先成者也得而後有失非得何以有失也
  曰當來得之於天者只是箇仁所以為心之本體
  却自仁中分四界子一界子上是仁之仁一界子上是仁之義一界子上是仁之禮一界子上是仁之智一个物事四脚撐在裏面惟仁兼統之人心中只有此四者萬物萬事皆此中出又曰春生夏長秋収冬藏雖分四時生意未嘗不貫縱霜雪之惨亦是生意凡此又專論元包四徳之首也
  君子體仁足以長人嘉會足以合禮利物足以和義貞固足以幹事
  以仁為體則無一物不在所愛之中故足以長人嘉其所㑹則無不合禮使物各得其所利則義無不和貞固者知正之所在而固守之所謂知而弗去者也故足以為事之幹○元亨利貞是一箇道理之大綱領須時復將來子細研究○元者善之長以下四句説天徳之自然君子體仁足以長人以下四句説人事之當然元只是善之長萬物生理皆始於此衆善百行皆統於此故於時為春於人為仁亨是嘉之㑹嘉羙也㑹猶齊也嘉會衆羙之㑹猶言齊好也春時發生萬物未大故齊到夏洪纎髙下各各暢茂其在人則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事事物物大大小小一齊到恰好處所謂動容周旋皆中禮故於時為夏於人為禮利者為義之和萬物至此各遂其性事理至此無不得宜故於時為秋於人為義貞乃事之幹萬物至此収斂誠實事理至此無不的正故於時為冬於人為智此天徳之自然其在君子所當從事於此者則必體仁乃足以長人云云○體仁與體物相似人在仁裏做骨子故謂之體仁仁是道理須着這人方始體得他比而效之之説未是○體猶所謂公而以人體之之體○處得事事是謂之嘉㑹一事不是則非嘉會矣○嘉㑹者嘉其所會一一以禮文節之使之無不中節是嘉其所會也○義者事之宜也利物則合乎事之宜不利物則非義矣○老蘇論此謂惨殺為義必以利和之如武王伐紂是義也若徒義則不足以得天下之心必散財發粟而後可以和其義如此則義在利之外分成兩截矣○義之為義只是一箇宜其初則甚嚴如男正位乎外女正位乎内直是有内外之辨君尊於上臣卑於下截然不可犯似若不和然使之各得其宜則其和也孰大於此只是義中便有和既曰利者義之和即説利物足以和義盖不如是不足以和其義○欲為事而非貞固則植立不起○貞而不固則非貞貞如版築之有幹○乾四徳元最重貞次之非元則無以生非貞則無以終非終則無以為始不始則不能成終如此循環無窮所謂大眀終始也○智所以藏仁義禮惟是知恁地方能恁地亦猶元亨利之理藏於貞春生夏長秋成之意藏於冬也
  君子行此四徳者故曰乾元亨利貞
  非君子之至健無以行此故曰乾元亨利貞○此一節與春秋傳所載穆姜之言不異疑古者已有此語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
  始則必亨理勢然也
  利貞者性情也
  収斂歸藏乃見性情之實○始而亨是生出去利貞是収斂聚方見性情○元亨是動發用在外利貞是静而伏藏於内○性情如言本體元亨是發用處利貞是収斂歸本體處盖春便生夏便長茂條達秋便有収斂攝聚意思到冬方成○天地之心别無可做只是生物而已謂如一樹春榮夏敷至秋乃實至冬乃成雖有先成實者若未冬便種不成直待受得氣足將欲相離之際將千實來種便是千樹如碩果不食是也方其自小而大各有生意到冬時疑若無生意矣不知却収斂在下毎實各具生理便見生生不窮之意
  周子曰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
  註見前性命篇○問元亨是春夏利貞是秋冬秋冬生氣既散何以謂之収斂朱子曰其氣已散收斂者乃其理耳曰冬間地下氣暖便也是氣収斂在内曰上面氣自散了下面暖底乃是生來却不是已散之氣復為生氣○誠之通是造化流行未有成立之時所謂繼之者善誠之復是萬物已得此理而皆有所歸藏之時所謂成之者性在人則感而遂通者誠之通寂然不動者誠之復○元亨誠之通動也利貞誠之復静也元者動之端也本乎静貞者静之質也著乎動一動一静循環無端而貞也者萬物之所以成終而成始者也故人雖不能不動而立人極者必主於静惟主於静故其著於動也無不中節而不失其本然之體矣○來書所謂通復二字甚密亦有未切處繼之者善造化流行萬物方資以始而未實也成之者性物生已實造化與物各藏其用而無所為也在人則感物而動者通也寂然不動者復也以此推之則圖象隠然不待言而喻矣○南軒張氏曰誠通誠復之論其至矣乎聖人與天地同用通而復復而通一往一來至誠之無内外而天地之無終窮也君子修之所以戒慎恐懼之嚴者正以須臾不在乎是則窒其通迷其復而遏天命之流行故爾此非用力之深者孰能體之
  右兼言元亨利貞
  仁義禮智信
  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
  朱子曰天地以生物為心而所生之物因各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所以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也
  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運之掌上
  言衆人雖有不忍人之心然物欲害之存焉者寡故不能察識而推之政事之間惟聖人全體此心隨感而應故其所行無非不忍人之政也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於井皆有怵惕惻隠之心非所以内交於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於鄉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
  乍猶忽也怵惕驚動貌惻傷之切也隠痛之深也即所謂不忍人之心也内結要求聲名也言乍見之時便有此心隨見而發非由此三者而然也程子曰滿腔子是惻隠之心謝氏曰人須是識其真心方乍見孺子入井之時其心怵惕乃真心也非思而得非勉而中天理之自然也内交要譽惡其聲而然即人欲之私矣
  由是觀之無惻隠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
  羞恥己之不善也惡憎人之不善也辭解使去己也讓推以與人也是知其善而以為是也非知其惡而以為非也人之所以為心不外乎是四者故因論惻隠而悉數之言人若無此則不得謂之人所以明其必有也
  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性情者也端緒也因其情之發而性之本然可得而見猶有物在中而緒見於外也○集義程子曰惻隠屬愛乃情也非性也因其惻隠知其有仁
  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
  四體四肢人之所必有者也自謂不能者物欲蔽之耳
  凡有四端於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擴推廣之意充滿也四端在我隨處發見知皆即此推廣而充滿其本然之量則其日新又新將有不能自己者矣能由此而遂充之則四海雖逺亦吾度内無難保者不能充之則雖事之至近而不能矣○此章所論人之性情心之體用本然全具而各有條理如此學者於此反求黙識而擴充之則天之所以與我者可以無不盡矣程子曰人皆有是心惟君子為能擴而充之不能然者皆自棄也然其充與不充亦在我而已矣又曰四端不言信者既有誠心為四端則信在其中矣今按四端之信猶五行之土無定位無成名無専氣而水火金木無不待是以生者故土於四行無不在於四時則寄王焉其理亦猶是也○天地生人物須是和氣方生人自和氣中出所以有不忍人之心○問滿腔子是惻隠之心曰只是滿這軀殻都是惻隠之心纔觸着便是這個出來大感則大應小感則小應○仁是根惻隠是萌芽親親仁民愛物便是推廣到枝葉處○玉山講義天之生物各付一性性非有物只是一個道理之在我者耳故性之所以為體只是仁義禮智信五字天下道理無不出於此韓文公云人之所以為性者五其説最為得之却為後世之言性者多雜佛老而言所以將性字作知覺心意看了非聖賢説性字本㫖也五者之中所謂信者是箇真實無妄底道理如仁義禮智皆真實無妄者也故信字更不須説只仁義禮智四字於中各有分别不可不辨盖仁則是箇温和慈愛底道理義則是箇斷制裁割底道理禮則是箇恭敬撙節底道理智則是箇分别是非底道理凡此四者具於人心乃是性之本體方其未發漠然無形象之可見及其發而為用則仁者為惻隠義者為羞惡禮者為恭敬智者為是非隨事發見各有苗脉不相淆亂所謂情也故孟子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謂之端者猶有物在中而不可見必因其端緒發見於外然後可得而尋也盖一心之中仁義禮智各有界限而其性情體用又自各有分别須是見得分眀然後就此四者之中又見得仁義兩字是箇大界限如天地造化四序流行而其實不過於一隂一陽而已於此見得分明然後就此又見得仁字是个生底意思通貫周流於四者之中仁固仁之本體也義則仁之斷制也禮則仁之節文也智則仁之分别也正如春之生氣貫徹四時春則生之生也夏則生之長也秋則生之収也冬則生之藏也故程子謂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専言則包四者正謂此也孔子只言仁以其專言者言之也故但言仁而義禮智皆在其中孟子兼言義以其偏言者言之也然亦不是於孔子所言之外添入一箇義字但於一理之中分别出來耳其又兼言禮智亦是如此盖禮是仁之著智是義之藏而仁之一字未嘗不流行乎四者之中也若論體用亦有兩説盖以仁存於心而義形於外言之則曰仁人心也義猶路也而以仁義相為體用若以仁對惻隠義對羞惡而言則就其一理之中又以未發已發相為體用若認得熟看得透則玲瓏穿穴縱横顛倒無處不通而日用之間行著習察無不是着工夫處矣○四端説曰性是太極渾然之體本不可以名字言但其中含具萬理而綱領之大者有四故命之曰仁義禮智孔門未嘗備言至孟子而始終備言之者盖孔子之時性善之理素明雖不詳其條而説自具至孟子之時異説蠭起往往以性為不善孟子懼是理之不明而思有以明之茍但曰渾然全體則恐其為無星之稱無寸之尺而終不足以曉天下於是别而言之界為四破而四端之説於是乎立盖四端之未發也性雖寂然不動而其中自有條理自有間架不是儱侗都無一物所以外邊纔感中間便應如赤子入井之事感則仁之理便應而惻隠之心於是乎形如過廟過朝之事感則禮之理便應而恭敬之心於是乎形盖由其中間衆理渾具各各分明故外邊所遇隨感而應所以四端之發各有面貌之不同是以孟子析而為四以示學者使知渾然全體之中而燦然有條如此則性之善可知矣然四端之未發也所謂渾然全體之理無聲臭之可言無形象之可見何以知其燦然有條若此盖是理可驗乃就他發處驗得凡物必有本根而後有枝葉見其枝葉而知其必有本根性之理雖無形而端緒之發則可騐故由其惻隠所以必知其有仁由其羞惡所以必知其有義由其恭敬所以必知其有禮由其是非所以必知其有智使其本無是理於内則何以有是端於外所以有是端於外必知有是理在内而不可誣也故孟子言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善也是則孟子之言性善盖亦適其情而逆知之耳仁義禮智既得見他界限分明又須知四者之中仁義是箇對立底關楗盖仁仁也而禮者則仁之著義義也而智者則義之藏猶春夏秋冬雖為四時而春夏皆陽之屬也秋冬皆隂之屬也故曰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是知天地之道不兩則不能以立故端之有四而立者有兩耳仁義雖對立而成兩然仁實貫通乎四者之中盖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故仁者仁之本體禮者仁之節文義者仁之斷制智者仁之分别猶春夏秋冬雖不同而同出於春春則春之生也夏則春之長也秋則春之収也冬則春之藏也自四而兩自兩而一則統之有終㑹之有元矣故曰五行一隂陽隂陽一太極是天地之理固然也仁包四端而智居四端之末者盖冬者藏也所以始萬物而終萬物者也智有藏之義焉有始終之義焉且惻隠羞惡恭敬是三者皆有可為智但分别其為是為非耳是以謂之藏也又惻隠羞惡恭敬皆是一面底道理而是非則有兩面既别其所是又别其所非是終始萬物之象也故仁義為四端之首而智則能成終成始猶元雖四徳之長然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貞盖天地之化不翕聚則不能發散理固然也仁智交際之間乃萬化之機軸此理循環不窮脗合無間程子所謂動静無端隂陽無始者此也○問仁兼四端意思曰上蔡見明道舉史書成誦明道謂其玩物喪志上蔡汗流浹背面發赤色明道云此便是惻隠之心且道上蔡聞過慚惶自是羞惡之心如何却説惻隠惟是有惻隠之心方㑹動動了始有羞惡有恭敬有是非動處便是惻隠若不㑹動却不成人天地生生之理這些動意未嘗止息○惻隠之心首末皆惻隠三者則首是惻隠末是羞惡辭讓是非○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看他四端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如見其水之清則知其源頭必清矣四端情也性則理也發者情也其本則性也如見影知形之意○仁義禮智本體自無形影要捉摸不着只得將發動處㸔程子曰因其惻隠知其有仁説得最分明親切也不道惻隠便是仁也不道舍了惻隠别有一箇仁譬如草木因其萌芽知其下面有根也不道萌芽便是又不道舍了萌芽别取一箇根○説仁義便如隂陽説四端便如四時分四端八字便如分八節○問心中湛然清明與天地相流通此是仁否先生云湛然清明時是仁義禮智統㑹處今人説仁都把做空洞底㸔却不得當此時仁義禮智之苗脉已在裏許只是未發動及有箇合親愛底事來便發出惻隠之心有箇可厭惡事來便發出羞惡之心禮智亦然○四端固是良心茍不加存養則發不中節便是私心○或問未發之際不知如何曰未發之際便是中便是敬以直内便是心之本體又問未發之際欲加識别使四者各有落着如何曰如何識别只存得此道理在這裏便恁地涵養將去既熟則其發見自不差○又曰未發之時此心之體寂然不動無可分别只得混沌養將去若必欲其求所謂四者之端則既思便是已發矣○問仁何以能包四者曰人只是這一箇心就這裏面分為四者且以惻隠論之本只是這惻隠底心遇當辭讓則為辭讓不安處便為羞惡分别處便為是非若無一箇動底醒底在裏面便也不知羞惡不知是非譬如天地只是一箇春氣是發生之心春氣長得過便是夏収歛便是秋消縮盡便是冬明年又從春處起渾然只是一箇發生之氣○問四端之端集注以為端緒或説端乃尾如何曰以體用言之有體而後有用故端亦可謂之尾若以終始言之則四端是始發處故亦可以端緒言之二説各有所指自不相礙也○四端乃孔子所未發人只道孟子有闢楊墨之功不知他就人心上發明大功如此闢楊墨是打邊境之功發明四端乃安社稷之功○四者皆我所固有其初發也毫毛如也及推廣將去充滿其量則廣大無窮○問人心陷溺之久四端蔽於利欲之私初用功亦未免間斷曰固是然義理之心纔勝則利欲之念便消如惻隠之心勝則殘虐之意自消羞惡之心勝則貪冒無恥之意自消恭敬之心勝則驕惰之意自消是非之心勝則含胡茍且㝠頑昏謬之意自消○孟子四端處極好思量玩味只反身而自騐其明昧深淺如何○惻隠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見前性命篇當與此章參觀
  孟子曰矢人豈不仁於函人哉矢人惟恐不傷人函人惟恐傷人巫匠亦然故術不可不慎也
  朱子曰函甲也惻隠之心人皆有之是矢人之心本非不如函人之仁也巫者為人祈祝利人之生匠者作為棺槨利人之死
  孔子曰里仁為羙擇不處仁焉得智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
  里有仁厚之俗者猶以為美人擇所以自處而不於仁安得為智乎此孔子之言也仁義禮智皆天所與之良貴而仁者天地生物之心得之最先而兼統四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故曰尊爵在人則為本心全體之徳有天理自然之安無人欲陷溺之危人當常在其中而不可須臾離者也故曰安宅此又孟子釋孔子之意以為仁道之大如此而自不為之豈非不智之甚乎
  不仁不智無禮無義人役也人役而恥為役由弓人而恥為弓矢人而恥為矢也
  以不仁故不智不智故不知禮義之所在
  如恥之莫如為仁
  此亦因人愧恥之心而引之使志於仁也不言智禮義者仁該全體能為仁則三者在其中矣
  仁者如射射者正己而後發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南軒張氏曰矢人與函人巫與匠俱人也而其所欲之異者以其操術然也故夫人自處於不仁為忌忮為殘忍至於嗜殺人而不顧夫豈獨異於人哉惟其所處每在乎人欲之中安習滋長以至於此其性本同而其習有霄壤之異可不畏歟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
  朱子曰仁主於愛而愛莫切於事親義主於敬而敬莫先於從兄故仁義之道其用至廣而其實不越於事親從兄之間盖良心之發最為切近而精實者有子以孝弟為為仁之本其意亦猶此也
  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
  斯二者指事親從兄而言知而弗去則見之明而守之固矣節文謂品節文章樂則生矣謂和順從容無所勉强事親從兄之意油然自生如草木之有生意也既有生意則其暢茂條達自有不可遏者所謂惡可已也其又盛則至於手舞足蹈而不自知矣○此章言事親從兄良心真切天下之道皆原於此然必知之明而守之固然後節之密而樂之深也○南軒張氏曰仁義具於人之性而其實則見於事親從兄之間盖仁故能愛愛莫大於愛親義者宜也宜之所施莫宜於從兄也擴而充之仁義盖不可勝用而實事親從兄之心也故知者知此弗去者也禮者節文此者也樂者樂此者也豈有外此者哉知必云弗去者盖曰知之而有時乎去之非真知至也知之至則弗肯去之矣有其禮斯有其節有其實斯有其文凡三千三百皆所以節文乎此者也有以節文則内外進矣至於樂則非自得之深涵養之熟者無此味也樂則生矣生不息之道盖其中心油然有不自知其然也生則惡可已言其自不可已則手之所舞足之所蹈莫非是矣至此則仁義之心粹然於内而周流乎事事物物之間矣
  孟子曰廣土衆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
  朱子曰地闢民聚澤可逺施故君子欲之然未足以為樂也
  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樂之所性不存焉其道大行無一夫不被其澤故君子樂之然其所得于天者則不在是也
  君子所性雖大行不加焉雖窮居不損焉分定故也分者所得於天之全體故不以窮逹而有異
  君子所性仁義禮智根於心其生色也睟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
  上言所性之分與所欲所樂不同此乃言其蘊也仁義禮智性之四徳也根本也生發見也睟然清和潤澤之貌盎豐厚盈溢之意施於四體謂見於動作威儀之間也喻曉也四體不言而喻言四體不待吾言而自能曉吾意也盖氣禀清明無物欲之累則性之四徳根本於心其積之盛則發而著見於外者不待言而無不順也程子曰睟面盎背皆積盛所致然四體不言而喻唯有徳者能之○行道固君子之所樂但其用其舍於我之性分本不相闗進而大行退而窮居於我性分之内初無加損○問君子所性曰此是説生來承受之性仁義禮智根於心便見得四端著在心上相離不得纔有些子私意便剗斷了那根便無生意其色睟然都從那根上發出來性字從心見得先有這心便有許多道理在裏○四體不言而喻若曰不待安排而自然中節耳○南軒張氏曰四者具於性而根於心猶木之著本水之發源由是而生生不息焉仁義禮智根於心而生色於外充盛著見自不可揜故其睟然之和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涵養擴充積久而熟天理融會動容周旋無非此理而内外一也不言而喻言其自然由於此而無待防檢耳
  董子曰仁義禮智信五常之道王者所宜修飭也此因武帝何修何飭之問而言其意雖甚正惜其剖析未明使帝知若何而為仁若何而為義其修飭之方又孰先孰後也其後帝策公孫𢎞問仁義禮智四者之宜當安設施而𢎞之對乃曰仁者愛也義者宜也禮者所履也智者術之源也致利除害兼愛無私謂之仁明是非立可否謂之義進退有度尊卑有分謂之禮擅殺生之柄通壅塞之塗權輕重之數論得失之道逺近情偽必見於上謂之術凡此四者治之本道之用也皆當設施不可廢也𢎞於仁義禮皆指用以為體既不足以明義理之源而智之一字則直以術言之其為人主心術之害尤大且四者即道也而曰道之用不知何者復為道之體乎大抵後世之言道者往往指以為虛無之物而不知其為至實之理故其舛謬如此𢎞不足責也愚獨以剖析未明為仲舒惜云
  周子曰誠無為幾善惡徳愛曰仁宜曰義理曰禮通曰智守曰信
  朱子曰道之得於身者謂之徳其别有是五者之用而因以名其體焉誠即太極幾者隂陽之象五者五行之性也○當寂然不動時便是誠無為有感而動即有善惡幾是動處大凡人性不能不動但要頓放得是於其所動處頓放得是時便是徳愛曰仁宜曰義頓放得不是時便一切反是人性豈能不動但須於中分得天理人欲時方是
  性焉安焉之謂聖
  性者獨得於天安者本全於己聖者大而化之之稱不待學問强勉而誠無不立幾無不明徳無不備者也
  復焉執焉之謂賢
  復者反而至之執者保而持之賢者才徳過人之稱此思誠研幾以成其徳而能守之者也
  發㣲不可見充周不可窮之謂神
  發之㣲妙而不可見充之周徧而不可窮則聖人之妙用而不可知者也○幾者動之㣲是欲動未動之間便有善惡須就這處理會若至于發著之甚則亦不濟事矣所以聖賢説戒慎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盖幾㣲之際大是切要○誠是實理無所作為便是天命之謂性喜怒哀樂未發之謂中幾者動之㣲㣲動之初是非善惡於此可見一念之生不是善便是惡徳者有此五者而已仁義禮智信者徳之體曰愛曰宜曰理曰通曰守者徳之用○幾善幾惡便是心之所發處有个善有个惡徳便只是善底為聖為賢只是這材料做○問既言誠無為恐其下未可便着善惡字先生曰當其未感五性具備豈有不善及其應事纔有照管不到處這便見惡古之聖賢戰戰兢兢過了一生正謂此也顔子有不善未嘗不知亦是如此○通書多説幾太極圖却不説曰五性感動動而未分者是直卿云主静審幾謹動三者循環與孟子夜氣旦晝所為相似○問周子曰誠無為幾善惡此明人心未發之體而指其已發之端盖欲學者致察於萌動之㣲知所决擇而去取之以不失乎本心之體而已或疑之以謂有類於胡子同體異用之云者遂妄以意揣量為圖如后善惡雖相對當分賓主天理人欲雖分𣲖必有宗孽自誠之動而之善則如木之自本而幹自幹而末上下相達者則道心之發見天理之流行此心之本主而誠之正宗也其或旁榮側秀若寄生疣贅者此雖亦誠之動則人心之發見而私欲之流行所謂惡也非心之固有盖客寓也非誠之正宗盖庶孽也茍決之不早擇之不精則客或乘主孽或代宗矣學者能於萌動幾㣲之間而察其所發之向背凡其直出者為天理旁出者為人欲直出者為善旁出者為惡直出者固有旁出者横生直出者有本旁出者無源直出者順旁出者逆直出者正旁出者邪而吾於直出者利導之旁出者遏絶之功力既至則此心之發自然出於一途而保有天命矣於此可以見未發之前有善無惡而程子所謂不是性中元有此兩物相對而出者盖謂此也若以善惡為東西相對彼此角立則是天理人欲同出一源未發之前已具此兩端所謂天命之性亦甚汙雜矣此胡氏同體異用之説也先生曰此説得之而圖有病今已略改正矣



  動而正曰道
  動之所以正以其合乎衆所共由之道也
  用而和曰徳
  用之所以和以其得道於身而無所待於外也
  匪仁匪義匪禮匪智匪信悉邪也
  所謂道者五常而已非此則其動也邪矣
  邪動辱也甚焉害也
  無得於道則其用不和矣
  故君子慎動
  動必以正則和在其中矣○動而得其正理便是道若動而不正則不是道和亦只是順理用而和順也便是得此理於身若用而不和順則此理不得於身故下云匪仁匪義匪禮匪智匪信悉邪也只是此理故又曰君子慎動
  聖人之道仁義中正而已矣
  朱子曰中即禮正即智圖解備矣
  守之貴
  天徳在我何貴如之
  行之利
  順理而行何往不利
  廓之配天地
  充其本然並立之全體而已矣
  豈不簡易豈為難知
  道體本然故易簡人所固有故易知
  不守不行不廓耳
  言為之則是而歎學者自失其幾也
  十室之邑人人提耳而教且不及况天下之廣兆民之衆哉曰純其心而已矣
  朱子曰純者不雜之謂心謂人君之心
  仁義禮智四者動静言貌視聴無違之謂純
  仁義禮智五行之徳也動静隂陽之用而言貌視聴五行之事也徳不言信事不言思者欲其不違則固以思為主而必求四者之實矣
  程子曰孟子以四端為四體仁木之氣象也惻隠之心春之氣象也羞惡秋之氣象也推之四端皆然
  其全文云上取諸身百理具備背在上故為陽胸在下故為隂天有五行人有五藏心火也着些天地間風氣乘之便須發燥肝木也着些天地間風氣乘之便須發怒推之五藏皆然孟子將四端便為四體仁便是箇木氣象惻隠之心便是一箇生物春底氣象羞惡之心便是一箇秋底氣象只有一箇斷割底氣象便是義也推之四端皆然此箇事又着箇甚安排得也此箇道理雖牛馬血氣之類亦然都恁備具只是流形不同各隨形氣後便昏了他氣如子愛其母母愛其子亦有木底氣象又豈無羞惡之心如避害就利别所愛惡一一理完更如獮猴尤似人故於獸中最為智巧童昏之人見解不及者多矣然而為人氣最清可以輔相裁成天地設位聖人成能直行乎天地之中所以為三才
  凡有血氣之類者皆具五常但不知充而已矣
  仁義禮智信五者性也仁者全體四者四肢仁體也義宜也禮别也智知也信實也仁者公也人此者也義者宜也權量輕重之極禮者别也定分信者有此者也萬物皆有性此五常性也若夫惻隠之類皆情也凡動者謂之情性者自然完具信只是有此故四端不言信張子曰仁統天下之善禮嘉天下之會義公天下之利信一天下之動
  仁不得義則不行不得禮則不立不得信則不能守此致一之道也
  朱子曰程子所謂性中只有仁義禮智曷嘗有孝弟來盖父子之親兄弟之愛在性中只謂之仁君臣之分朋友之交在性中只謂之義推此言之曰禮曰智無不然者盖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出於此四者
  仁義禮智自天之生人便有此四者
  指罏而言曰如此罏便自有此四角天有四時地有四方日有旦晝昏夜天下道理千枝萬葉千緒萬端都是這四者做出來四者之用自各有許多模様
  元亨利貞仁義禮智金木水火春夏秋冬以此四者時時涵泳其味無窮
  本語云以此四者時時涵泳玩味儘好
  仁義禮智性之大目皆是形而上者
  形上從仁義禮智中出
  惻隠之心仁也愛父母愛兄弟愛鄉黨愛朋友故舊各有等差即義也禮亦然
  其全文云仁是發出來底及至發出來有截然不可亂處便是義如水流動處是性流為江河匯為池沼便是義如惻隠之心是仁愛父母愛兄弟愛鄉黨愛朋友故舊有許多等差便是義且如敬只是一箇敬君敬長敬賢便有許多般様禮也只是如此如天子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三適士二這便是禮其或七或五或三或二之不同便是義禮是理之節文義是理之所宜處吕與叔説天命之謂性云自斬至緦喪服異等而九族之情無所憾自王公至皂𨽻儀章異制而上下之分莫敢爭自是天性合如此一堂有十房父子到得父各慈其子子各孝其父而人不嫌者是合如此其慈其孝便是仁各親其親各子其子這箇理義這箇各事離不得流出來便是仁仁一動義禮智便隨在這裏不是要仁使時義却留在後面少間放出來其實一箇道理論着界分便有許多分别按此云仁是發出來底盖持其用而言
  仁字專言之則混然而難名必以仁義禮智四者兼舉而並觀則其意味情狀互相形比乃為易見盖人之性皆出於天而天之氣化必以五行為用故仁義禮智信之性即水火金木土之理也木仁金義火禮水智各有所主獨土無位而為四行之實故信亦無位而為四徳之實也仁義禮智信同具於性而其體渾然莫得而見至於遇物而動然後見其惻隠羞惡辭讓是非之用而仁義禮智之端於此形焉乃所謂情而程子以謂陽氣發處者此也但此四者同在一處之中而仁乃生物之主故雖居四者之一而四者不能外焉此易傳所以有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之説固非獨以仁為性之統體而謂三者必已發而後見也大抵仁義禮智性也惻隠羞惡辭讓是非情也心則統乎性情者也以此觀之則區域分别而不害其同脉絡貫通而不害其别庶乎其得之矣
  張無垢謂當惻隠時體其仁朱子曰孟子論四端只欲人擴而充之則仁義禮智不可勝用不言當此之時别起一念以體其為何物也
  下云無垢此言猶是禪學意思只要想像認得此箇精靈而不求之踐履之實若曰一面擴充一面體認是一心而兩用之亦不勝其煩且擾矣
  朱子曰健順之體即性也合而言之則曰健順分而言之則曰仁義禮智仁禮健而義智順也
  李貫之曰天之運五行其實隂陽而已人之性五常其實健順而已仁之油然生意不可遏禮之燦然明晰不可亂健之為也義不拂夫可否之宜智不昧夫是非之别順之為也若夫信則體是理而不易者健也循是理而無所違者順也勉齋黄氏以為此義極精命辭尤確故附於此
  右兼言仁義禮智信



  西山讀書記卷五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六
  宋 真徳秀 撰
  
  書仲虺之誥曰克寬克仁彰信兆民
  此稱湯之辭
  伊尹曰民罔常懐懐于有仁
  此告太甲之辭六經言仁始於此虞書所謂好生之徳安民則惠即仁也而未有仁之名至是而名始著大抵言仁之用至孔子而後言仁之體
  復六二象曰休復之吉以下仁也
  程子曰為復之休美而吉者以其能下仁也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初復於仁二能親而下之是以吉也○朱子曰伊川語録中説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説得太寛無捉摸處易傳只云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又云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易傳只此兩處説仁極平正確實學者且當玩此此是程子手筆也○李守約曰天下之公是無一毫私心善之本是萬善從此出
  論語有子曰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朱子曰務專力也本猶根也仁者愛之理心之徳也為仁猶曰行仁與者疑詞謙退不敢質言也○程子曰徳有本本立則其道充大孝弟行於家而後仁愛及於物所謂親親而仁民也故為仁以孝弟為本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或問孝弟為仁之本此是由孝弟可以至仁否曰非也謂行仁自孝弟始孝弟是仁之一事謂之行仁之本則可謂是仁之本則不可葢仁是性也孝弟是用也性中只有箇仁義禮智四者而已曷嘗有孝弟来然仁主於愛愛莫大於愛親故曰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集義明道先生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為仁之本或問為仁先從愛物推如何伊川先生曰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徳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故君子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能親親豈不能仁民能仁民豈不能愛物仁民而推親親墨子也○或問仁何以為愛之理也曰人禀五行之秀以生故其為心也未發則具仁義禮智信之性以為之體已發則有惻隠羞惡㳟敬是非誠實之情以為之用葢木神曰仁則愛之理也而其發為惻隠火神曰禮則敬之理也而其發為㳟譲金神曰義則宜之理也而其發為羞惡水神曰智則别之理也而其發為是非土神曰信則實有之理也而其發為忠信是皆天理之固然人心之所以為妙也仁之所以為愛之理於此其可推矣或曰仁為愛之理矣又以為心之徳何哉曰仁之道大不可以一言而盡也程子論乾四徳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推此而言則可見矣葢仁者五常之首而包四者惻隠之體也而貫四端故仁之為義偏言之則曰愛之理此章孝弟為仁之本是也專言之則曰心之徳下章所謂巧言令色鮮矣仁是也其實愛之理所以為心之徳是以聖門之學必以求仁為要而語其所以行之者則必以孝弟為先論其所以賊之者則必以巧言令色為甚記語者所以列二章於首章之次而其序又如此欲學者知仁為急而識其所當務與其所可戒也曰程子以孝弟為行仁之本而又曰論性則以仁為孝弟之本何也曰仁之為性愛之理也其見於用則事親從兄仁民愛物皆其為之之事也此論性而以仁為孝弟之本者然也但親者我之所自出兄者同出而先我故事親而孝從兄而弟乃愛之先見而尤切若君子以此為務而力行之至於行成而徳立則自親親而仁民自仁民而愛物其愛有差等其施有漸次而為仁之道生生而不窮矣此孝弟所以為行仁之本也曰然則所謂性中但有仁義禮智而無孝弟者又何耶曰此亦以為自性而言則始有四者之名而未有孝弟之目耳非謂孝弟之理不本於性而生於外也曰然則禮義智信為之亦有本耶曰有請問之曰亦孝弟而已矣但以愛親而言則為仁之本也其順乎親則為義之本也敬乎親者則為禮之本也其知此者則為智之本也其誠此者則為信之本也葢人之所以為五常百行之本無不在此孟子之論仁義禮智樂之實者正為是爾此其所以為至徳要道也歟○引程子云云譬如一粒粟生出為苖仁是粟孝弟是苖便是仁為孝弟之本又如木有根有幹有枝有葉親親是根仁民是幹愛物是枝葉便是行仁以孝弟為本○性中只有仁義禮智四者仁便包攝孝弟在其中但未發出來未有孝弟之名耳非孝弟與仁各是一物性中只有仁而無孝弟也仁所包攝不止孝弟凡慈愛之屬皆所包也○伊川云為仁以孝弟為本事之本守之本之類是也論性以仁為孝弟之本天下之大本之類是也○黄氏曰先師嘗言二程子之解釋經義非諸儒所能及程伯子曰孝弟本其所以生乃為仁之本此語最深切葢推原孝弟之理本於父母之所以生所以為行仁之本也或曰仁者愛之理心之徳先師言之詳矣而學者未之能曉也曰仁性也既曰愛又曰心何也天地之大徳曰生天地之所以為徳語其全體而極其大用不過曰生而已生之外無他道也天地以是為心而人得天地之心以為心故其所以為仁者愛是也仁固主於愛然人之一心有仁有義有禮有智其所以為徳者非一然仁包四徳而貫四端則凡吾心之全徳莫非仁也論仁之所專主而至切者則曰愛論仁之所兼統而至廣者則曰心不若是不足以盡其義也曰愛矣而又曰愛之理心矣而又曰心之徳何也曰愛自是情仁自是性程子言之矣愛非所以言仁也曰愛之理則是仁者乃愛之理而非愛也葢指性而言也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張子言之矣言心則合性知覺而言曰心之徳則專指此心所得之理所謂性也而凡所具之理皆在其中矣既曰愛之理心之徳則釐而為二矣又曰其實愛之理所以為心之徳何也曰論其專主而至切者固曰愛之理然其兼統而至廣者亦豈離乎愛之理哉故春者生意之生也夏者生意之長也秋者生意之歛也冬者生意之藏也葢無適而非生意也方其靜也則一生意足以包四徳及其動也則一生意足以貫四端則愛之理心之徳又豈有二事哉但别而言之庻其部分位置截然不亂又合而言之使其倫理脉絡渾然無間是則先師之意也孔門教人莫切於求仁歴代諸儒推明其義卒無至當之論自程子一為主一事包四者之言而先師立愛之理心之徳六字以斷之而又一離一合以極其指歸使天命人心之奥聖賢典訓之㣲一旦粲然大明其功豈可量哉
  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
  朱子曰巧好令善也好其言善其色致飾於外務以悦人則人欲肆而本心之徳亡矣聖人詞不廹切專言鮮則絶無可知○程子曰知巧言令色之非仁則知仁矣○或問辭欲巧令儀令色何以異於此章所謂巧言令色乎曰為己為人之不同而已意誠在於為己則容貌辭氣之間無非持養用力之地一有意於為人而求其説己則心失其正而鮮仁矣○只馳心於外便是不仁○南軒張氏曰此所謂巧言令色欲以悦人之觀聽者其心如之何故為鮮矣仁或曰君子之於言色未嘗有所茍也則  君子之修身謹於言辭容色之間乃所以體察在己之實事是求仁之要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㳺氏曰人而不仁則人心亡矣其如禮樂何哉言雖欲用之而禮樂不為之用也程子曰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則無序而不和○李氏曰禮樂待人而後行茍非其人則雖玉帛交錯鐘皷鏗鏘亦將如之何哉○問禮樂不為用是如何曰不仁之人渾是一團私意自不奈禮樂何禮樂須是中和温厚底人方行得若不仁之人與禮樂不相關安得為之用○中心斯須不和不樂則鄙詐之心入之外貌斯須不莊不敬則慢易之心失之既不和樂不莊敬如何行得禮樂○問游氏之説則指在外禮樂言之如玉帛鐘皷之類程子所謂無序不和則主在内者言之如何曰兩説只是一意在我者既無序而不和在外之禮樂亦不為我用○問仁者心之徳也不仁之人心徳既亡方寸之中絶無天理平日運量酧酢盡是非僻邪淫之氣無復本心之正如此等人雖周旋於玉帛鐘皷之間其於禮樂判為二物其如禮樂何先生曰然南軒曰此聖人使人知禮樂之原也不仁之人雖欲為禮樂其如禮樂何葢是心存而後敬與和生無禮樂之所由興也
  子曰里仁為美擇不處仁焉得知
  朱子曰里有仁厚之俗為美擇里而不居於是焉則失其是非之本心而不得為知矣○謝氏曰孟子因擇術嘗引此矣故繼之曰夫仁天之尊爵也人之安宅也莫之禦而不仁是不智也今當以此論為證問謝氏之説如何朱子曰聖人本語只是説居必擇鄉游必擇士之意○南軒曰里居也里仁為美言人以居仁為美也人以居仁為美茍不知擇而處焉是不智也擇而處之乃利仁之事然處之之乆則將安之矣愚按三先生之説不同正當叅繹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乆處約不可以長處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朱子曰約窮困也利猶貪也葢深知篤好而必欲得之者也不仁之人失其本心乆約必濫乆樂必淫惟仁者則安其仁而無適不然知者則利於仁而不易所守葢雖深淺之不同然皆非外物所能奪矣○謝氏曰仁者心無内外逺近精粗之間非有所存而自不亡非有所理而自不亂如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行也知者謂之有所見則可謂之有所得則未可有所存斯不亡有所理斯不亂未能無意也安仁則一利仁則二安仁者非顔閔以上去聖人為不逺不知此味也諸子雖有卓越之才謂之見道不惑則可然未免於利之也○先生再三誦安仁則一利仁則二之語以為解中未有及此者因歎云此公見識直是髙○問利仁莫是南軒所謂有所為而為者否曰有所為而為不是好底與知者利仁不同○仁者温厚篤實義理自然充足不待思而為之而所為皆是義理其心常怡怡地所謂仁也知者知有是非而取正於義理以求其是而去其非所謂智也○安仁者不知有仁如腰之忘帶足之忘屨利仁者是見得就之則利去之則害○非顔閔以上不知此味到顔閔地位知得此味猶未到安處也○南軒曰自非上智生知之流則利仁之事正所當用力爾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惡人
  朱子曰惟之為言獨也葢無私心然後好惡當於理程子所謂得其公正者是也○游氏曰好善而惡惡天下之同情然人每失其正者心有所繫而不能自克也惟仁者無私心所以能好惡也○公正字相少不得公是心裏公正是好惡當理
  子曰茍志於仁矣無惡也
  朱子曰茍誠也志者心之所之也其心誠在於仁則必無為惡之事矣○楊氏曰茍志於仁未必無過舉也然而為惡則無矣○或問或以惡字為去聲為志於仁無所嫉惡如何曰上章適言惟仁者能好人能惡人則仁人曷嘗無所好惡哉今曰無惡然則謂其獨有所好可乎故胡氏力排其説以為貪無惡之美名失仁人之公道非知仁者葢得之矣然此又有説焉葢仁固公矣而主於愛故仁者於物之當好者則欣然悦而好之有所不得不惡者則惻然不得已而惡之是以好惡各當其物而愛之理未嘗不行乎好惡之間也以此而觀則胡氏之言其亦未免於偏與○先生問學者茍志於仁矣無惡也與士志於道而恥惡衣惡食者未足與議也前言志於仁則無惡後言志於道而猶有此病其志則一而其病不同如何諸生言不合先生曰仁是最切身底道理志於仁大段是親切做工夫底所以為無惡志於道則説得來濶凡人有心向學皆志於道也若雖有志而泛泛不切則未必不為外物所動○南軒曰志於仁則無不善葢元者善之長志乎此則何惡之有
  子曰富與貴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處也貧與賤是人之所惡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朱子曰不以其道得之謂不當得而得之然於富貴則不處於貧賤則不去君子之審富貴而安貧賤也如此
  君子去仁惡乎成名
  言君子所以為君子以其仁也若貪富貴而厭貧賤則是自離其仁而無君子之實矣何所成其名乎
  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終食者一飯之頃造次急遽茍且之時顛沛傾覆流離之際葢君子之不去乎仁如此不但富貴貧賤取舍之間而已也○言君子之為仁自富貴貧賤取舍之間以至於終食造次顚沛之頃無時無處而不用其力也然取舍之分明然後存養之功密存養之功密則其取舍之分益明矣○去仁如孟子去齊之去我元有此仁而自離去之也○富貴貧賤方是就粗處説終食不違以後方説得細密然不先立得粗的根脚後靣許多細密工夫更無安頓處須是先能於富貴不處於貧賤不去方可説上至細處去若見利則趨見便則奪更説甚麽正如貧而無諂富而無驕與貧而樂富而好禮相似若未能無諂無驕如何說得樂好禮
  子曰我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好仁者無以尙之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
  朱子曰夫子自言未見好仁者惡不仁者葢好仁者真知仁之可好故天下之物無以加之惡不仁者真知不仁之可惡故其所以為仁者必能絶去不仁之事而不使少有及於其身此皆成徳之事故難得而見之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
  言好仁惡不仁者雖不可見然或有人果能一旦奮然用力於仁則我又未見其力有不足者葢為仁由己欲之則是而志之所至氣必至焉故仁雖難能而至之亦易也
  葢有之矣我未之見也
  葢疑詞謂有用力而力不足者葢人之氣質不同故疑亦容或有此昏弱之甚欲進而不能者但我偶未之見耳葢不敢終以為易而又歎夫人之莫肯用力於仁也○此章言人之成徳雖難其人然學者茍能實用其力則亦無不可至之理但用力而不至者今亦未見其人焉此夫子所以反覆而歎惜之也○或問無以尙之之義如何曰李氏曰好仁如好色舉天下之物無有以尚之若有以尚之則其好可移矣曰為仁者亦用力乎曰蘇氏言之矣蘇氏曰仁之可好甚於美色不仁之可惡甚於惡臭而人終不知所趨避者物有以蔽塞之也解其蔽逹其塞不用力可乎故曰自勝者强又曰克己復禮為仁○問好仁者不幾於安乎曰未也好仁惡不仁皆利仁之事○問有能一日用其力曰此心散漫放肆一聳動時便在這裏雖曰用力却不大段用力○問集註云云曰須是立志為先這氣便隨他志如大將指揮一出三軍皆隨若能立志氣皆由我使人之所以萎衰柔弱只是志不立志立氣便生若真箇要求仁豈患力不足有引范氏曰惡不仁者不若好仁之為美又援吕氏説以為惡不仁者劣於好仁曰好仁惡不仁不必分優劣聖人謂好仁者無以尚之非以好仁者不可過也謂人之好仁如好好色更無以尚之者此誠於好仁者也其曰惡不仁者其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者惡不仁如惡惡臭惟恐惡臭之及吾身此誠於惡不仁者也○南軒曰既曰有能一日用其力於仁矣乎我未見力不足者又曰葢有之矣我未之見也所以待天下與勉學者之意反復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可謂𢎞大而深切矣愚按南軒之説謂葢有用力於仁者但我偶未之見耳似得聖人忠厚之意更詳之
  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黨觀過斯知仁矣
  朱子曰黨類也程子曰人之過也各於其類君子常失於厚小人常失於薄君子過於愛小人過於忍尹氏曰於此觀之則人之仁不仁可知矣○吳氏曰後漢呉祐謂掾以親故受汙辱之名所謂觀過知仁是也按此亦但言人雖有過猶可即此而知其厚薄非謂必俟其有過而後賢否可知也○或問觀過之説曰劉氏之説亦善曰周公使管叔監殷而管叔以殷畔魯昭公實不知禮而孔子以為知禮實過也然周公愛其兄孔子厚其君乃所以為仁也○所謂君子過於厚與愛者雖然是過然其血脉猶是從仁中來小人之過於薄與忍便是失其本心矣又曰厚與愛畢竟從仁上發来其血脉可見○禮記謂仁者之過易辭仁者之過只是事上差錯故易説不仁之過是有私意故難説此亦觀過知仁意○聖人之言寛舒無所偏失如云觀過斯知仁矣猶曰觀君子之過斯固仁之所存也若於此而欲求仁之體則失聖人過幸人知意與人同過之言説得太巧失於廹切○問南軒  以黨為偏其説以為偏者過之所由生也觀者詳視之謂今君子之偏在是從而觀之則仁
  可識矣此説如何先生不     南軒語説今本與朱子集註畧同又荅學者問
  説乃見前説甚有病来説云云大似釋氏講
  學不可老草葢過須是子細玩味方見聖人當時立言意思過於厚者謂之仁則不可然心之不逺者可知比夫過於薄甚至於為忮為忍者其相去不亦逺乎請用此意體認乃見仁之所以為仁之義不至渺茫恍惚矣詳此則韋齋記之云非其定論也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人焉用佞
  朱子曰佞口才也仲弓為人厚重簡黙而時人以佞為賢故美其優於徳而病其短於才也佞人以口取辦而無情實徒多為人憎惡耳我雖未知仲弓之仁然其不佞乃所以為賢不足以為病也○或疑仲弓之賢而夫子不許其仁何也曰仁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如顔子亞聖猶不能無違於三月之後况仲弓雖賢未及顔子聖人固不得而輕許之也○所謂全體不息者此心具十全道理若只見得九分亦不是全體所以息者是私欲間之無一毫私欲方是不息○黄氏曰集注於為仁之本言仁而斷之曰仁者愛之理心之徳深味六字之義則仁之道無餘藴矣至此言盡仁之道而又斷之曰非全體而不息者不足以當之深味全體不息四字則學者而求至於仁其至之標的又昭然而可見矣前後十字之約而仁之道有前軰諸儒累十百言言而莫能究者非深造而實體者何足以知之其發前賢之未發而有功於後學大矣學者不可不深思也或曰集註於令尹子文陳文子章引師説曰當理而無私心與此章所謂全體而不息者有以異乎曰以後章當理無私心之五字較之此章之言則此章全體二字已足以該後章五字之義加之以不息二字則又後章未盡之㫖故後章雖引師説以為據而或問之中乃曰仁者心之徳而天之理也自非至誠盡性通貫全體如天地一元之氣化育流行無少間息不足以名之亦足以見前説之義尤詳且密也○愚按集義程子曰佞辯才也人有之則多入於不善故夫子云焉用佞范氏曰佞口才也時人以為賢故謂雍也仁而不佞夫子亦惟好仁而惡佞佞者不必能行也仁者不必能言也故佞則不仁仁則不佞多言而尚口取憎之道也尹氏曰雍也仁矣或疑其不佞子謂既仁矣惡所用佞因言佞者禦人以口給屢為人所憎仁者安所用之乎諸説皆以不知其仁指佞者而言與朱子説異當詳之
  孟武伯問子路仁乎子曰不知也
  朱子曰子路之於仁葢日月至焉者或在或亡不能必其有無故以不知告之
  又問子曰由也千乗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何如子曰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為之宰也不知其仁也赤也何如子曰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
  或問諸説有併與三子之才而不之取以為習衰世仕於諸侯大夫之事而不能有以自樂者何如曰治賦為宰與賓客言皆有國家者所不可廢之事雖當隆盛之時仕天子之朝亦豈能一無事於此而直以從容風議為髙哉元祐議論意趣多類此此所以墮於一偏之見也○問雖全體未是仁茍於一事上能當理而無私心亦可謂之一事之仁否曰才説仁便用以全體言若一事能盡仁便是他全體是仁若全體有虧這一事必不能盡仁才説箇仁便包盡許多事無不當理而無私者所以三子當不得聖人只許其才○渾然天理便是仁一毫私意便不是仁
  子張問曰令尹子文三仕為令尹無喜色三已之無愠色舊令尹之政必以告新令尹何如子曰忠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
  朱子曰令尹官名楚上卿執政者也子文姓鬭名糓於菟其為人也喜怒不形物我無間知有其國而不知有其身其忠盛矣故子張疑其仁然其所以三仕三已而告新令尹者未知其皆出於天理而無人欲之私也是以夫子但許其忠而未許其仁也
  崔子弑齊君陳文子有馬十乘棄而違之至於他邦則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之一邦則又曰猶吾大夫崔子也違之何如子曰清矣曰仁矣乎曰未知焉得仁崔子齊大夫名杼齊君莊公名光陳文子亦齊大夫名須無十乘四十匹也違去也文子潔身去亂可謂清矣然未知其心果見義理之當然而能脫然無所累乎抑不得已於利害之私而猶未免於怨悔也故夫子特許其清而不許其仁○愚聞之師曰當理而無私心則仁矣今以是而觀二子之事雖其制行之髙若不可及然皆未有以見其必當於理而真無私心也子張未識仁體而悦於茍難遂以小者信其大者夫子之不許也宜哉讀者於此更以上章不知其仁後篇仁則吾不知之語并與三仁夷齊之事觀之則彼此交盡而仁之為義可識矣今以他書考之子文之相楚所謀者無非僣王猾夏之事文子之仕齊既失正君討賊之義又不數歲而復反於齊焉則其不仁亦可見矣
  子曰囘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朱子曰三月言其乆仁者心之徳心不違仁者無私欲而有其徳也日月至焉者或日一至焉或月一至焉能造其域而不能乆也○程子曰三月天道小變之節言其乆也過此則聖人矣不違仁只是無纎毫私欲少有私欲便是不仁尹氏曰此顔子於聖人未逹一間者也若聖人則渾然無間斷矣張子曰始學之要當知三月不違與日月至焉内外賓主之辨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過此幾非在我者○或問仁人心也則心與仁宜一矣而又曰心不違仁則心之與仁又若二焉者何也曰孟子之言非以仁訓心也葢以仁為心之徳也人有是心則有是徳矣然私欲亂之則或有是心而不能有是徳此衆人之心所以每至於違仁也克己復禮私欲不萌則即是心而是徳存焉此顔子之心所以不違於仁也故所謂違仁者非有兩物而相去也所謂不違者非有兩物而相依也深體而黙識於言意之表則庻乎其得之矣曰其以三月期何也曰顔子之於仁熟矣然以其猶有待於不違而後一也是以至於踰時之乆而或不能無念慮之差焉然其復不逺則其心之本然者又未嘗有所失也向使假之年大而化之則其心與仁無待於不違而常一又豈復可以三月期哉張子内外賓主之辨葢曰不違者仁在内而我為主也日月至仁仁在外而我為客也誠知此辨則其不安於客而求為主於内必矣故曰使心意勉勉循循而不能已也其曰過此幾非在我者則豈以用功至此而極矣過此以往則必徳盛仁熟而自至而非吾力之所能與也與○又程子曰日月至焉與乆而不息者所見規模雖畧相似而其氣味意象逈然有别須心潜黙識玩索乆之而後自得朱子曰非其身親而實有之亦豈能發明至此耶仁與心本是一物才被私欲一隔便與仁相違却成二物若私欲既無則心與仁不相離便合成一物○心猶鏡仁猶鏡之明鏡本來明被塵一蔽便不明若塵垢去則鏡明矣顔子是三月之乆無塵垢其餘或日一次無塵垢少間又暗或月一次無塵垢餘日皆暗亦不可知○三月只是言乆爾非謂三月後必違也○如不貳過過便是違仁○問不知其仁註云云曰不是三月以後一向差去但其於這道理乆後須畧間斷若無些子間斷便全是天理便是聖人○顔子一似主人長在家裏三月而後或有出去時節便㑹囘歸其餘是賔或一日一至或一月一至在内之日多即是主在内之日少即是客此即内外賓主之辨○問張子云云曰學者只要勉勉循循而不能已故能如此後靣雖不大段著力也自做去如推車相似得轉動便滔滔自行不待著力而自不能已○過此幾非在我謂過三月不違非工夫所能及如末由也己真是著力不得又曰幾非在我如易傳中説過此以徃未之或知之意○問囘心三月不違仁先生曰如何是心如何是仁對曰心是知覺底仁是理先生曰耳無有不聦目無有不明心無有不仁然耳有時不聦目有時不明心有時不仁問莫是心與理合而為一否曰不是合心自是仁然私欲一動便不仁○三月不違之違猶白中之黑日月至焉之至猶黑中之白○南軒曰人具生道以生其心未有不仁者也一毫私欲萌於中則違於仁矣惟不逺而復者私欲不萌故其仁無時而不存焉三月言其乆而熟也而猶不違焉未若聖人之渾然無間也日月至焉與三月不違者固亦異矣然非見道明而用力堅亦未易日月至也由是而不已焉則亦可馴致矣○黄氏曰心不違仁則心與仁二仁人心也則心與仁一二説不同而集注乃合而言之其義精矣或曰張子曰合性與知覺有心之名故心之為義有專指知覺而言者心不違仁是也有合性與知覺而言者仁人心是也張子言内外賓主或問以為日月至焉仁在外三月不違仁在内或曰仁非有内外也孟子曰仁人之安宅也言仁之理如至安之宅也譬之三月不違則心為主在仁之内如身為主在宅之内也日月至焉則心為賔在仁之外如身為賓在宅之外也此兩義者與集註少異姑存之以備參考
  子曰志於道
  朱子曰志者心之所之之謂道則人倫日用之間所當行者是也知此而心必之焉則所適者正而無他岐之惑矣
  據於徳
  據者執守之意徳則行道而有得於心者也得之於心而守之不失則終始惟一而有日新之功矣
  依於仁
  依者不違之謂仁則私欲盡去而心徳之全也功夫至此而無終食之違則存養之熟無適而非天理之流行矣
  游於藝
  游者玩物適情之謂藝則禮樂之文射御書數之法皆至理所寓而日用之不可闕者也朝夕游焉以博其義理之趣則應務有餘而心亦無所放矣○此章言人之為學當如是也葢學莫先於立志志道則心存於正而不他據徳則道得於心而不失依仁則徳性常用而物欲不行游藝則小物不遺而動息有養學者於此有以不失其先後之序輕重之倫焉則本末兼該内外交養日用之間無少間隙而涵養從容忽不自知其入於聖賢之域矣○志於道方有志焉據於徳一言一行之謹亦是徳依於仁仁是衆善總㑹處○志謂至誠懇惻念念不忘道者日用當然之理○徳者得之於身也既得之守不定亦㑹失了須是據守方得○徳者吾之所自有非自外而得也以仁義禮智觀之可見韓退之云徳足乎已無待於外説得也好○這處先要就志於道上理㑹這是个生死路頭如得此路是了只管向此路念念不忘處己也在是接人也在是講論也在是思索也在是今人把捉不定一出一入或東或西以夫子大聖猶且從志學做來今要做工夫須看聖人志於學處是如何這處見得定後節節有下工夫處據於徳徳者得也便是我自得底不是徒恁地知得若徒知得不能得之於己似説别人底於己何干預如事親能孝便是我得這孝事君能忠便是我得這忠説到徳便是成就這道方可有據處但據於徳固是有得於心然亦恐怕有走作時節其所存主處須是依於仁到游藝雖似非所急然亦少不得所以助其存主也○志於道方是要去做事親欲盡其孝事兄欲盡其弟至於據於徳則事親能盡其孝事兄能盡其弟已有可據底地位依於仁則自朝至暮此心無不在這裏這許多徳縂攝貫穿都活了然藝亦不可不去理㑹如禮樂射御書數一件理㑹不得此心便覺滯礙惟是一一去理㑹這道理脉絡方始一一流通又却養得這个道理以此知大則道無不包小則道無不入小大精粗皆無渗漏都是做工夫處故曰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仁者人之本心也依如依乎中庸之依相依而不捨之之意如所謂君子無終食之間違仁是也○藝是小學工夫若論先後則藝為先而三者為後若論本末則三者其本而藝其末文中子説志道據徳依仁而後藝可游此説得自好○志道至依仁一節密似一節志於道則心心念念惟在人倫日用之所當行者决不向利欲邉去其志定矣據於徳如孝親弟長等事皆吾之所自得而行之者慮有照管不到時節當據守之而弗失則吾之所得者實矣依於仁則全其本心之徳而不間於人欲之私生生之體自然流行不息工夫至此亦云熟矣此三節自立脚大綱以至工夫精察如此游於藝是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之意未知是否先生曰然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㒺也朱子曰劉聘君云有仁之仁當作人今從之從謂從之於井而救之也宰我信道不篤而憂為仁之陷害故有此問逝謂使之徃救陷謂陷之於井欺謂誑之以理之所有㒺謂昩之以理之所無葢身在井上乃可以救井中之人若從之於井則不復能救之矣此理甚明人所易曉仁者雖切於救人而不私其身然不應如此之愚也○南軒曰宰我發此問亦不可不謂之切問也謂仁者惟知求仁而患難有所不恤也夫子之所以告之者理則無不盡矣葢其可逝可欺者惻隠之形不逆詐不億不信也而其不可陷不可㒺者理不可昩故也於此亦可以究仁者之心也
  冉有曰夫子為衛君乎子貢曰諾吾將問之入曰伯夷叔齊何人也曰古之賢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出曰夫子不為也
  朱子曰君子居是邦不非其大夫况其君乎故子貢不斥衛君而以夷齊為問夫子告之如此則其不為衛君可知矣葢伯夷以父命為尊叔齊以天倫為重其遜國也皆求所以合乎天理之正而即乎人心之安既而各得其志焉則視棄其國猶敝屣爾何怨之有若衛輒之據國拒父而惟恐失之其不可同年而語明矣○程子曰伯夷叔齊遜國而逃諫伐而餓終無怨悔夫子以為賢故知其不與輒也○論子貢問衛君事曰若使當時子貢往問輒事不唯夫子未必答便答亦不能盡若一問便止亦未見分明再問怨乎便見得子貢善問纔説道求仁而得仁又何怨便見得夷齊兄弟所處無非天理蒯輒父子所向無非人欲二者相去天淵矣○問子貢欲知為衛君何故問夷齊怨不怨曰一是兄弟遜國一是父子爭國此是則彼非可知○孔子論伯夷謂求仁得仁又何怨司馬子長作伯夷傳但見得伯夷滿身是怨蘇子由伯夷論却好○按蘇氏曰伯夷叔齊之出也父子之間必有間言焉而能脱身以逺於亂安於喪亡不以舊惡為怨故凡言伯夷之不怨以譲國言之也○問蘇氏閒言之説果可據乎先生曰伯夷既長且賢其父無故舍之而立叔齊此必有故故蘇氏疑之觀子貢問怨乎之義似或有此意然聖賢之心志於求仁便有甚死讎亦消融了何怨之有○南軒曰叔齊之讓伯夷以為伯夷之長當立無兄弟之義而何以為國乎伯夷之不受國以為叔齊之立父命也無父子之義而何以為國乎之二人者寕去國而存此矣衛輒之事國人以為蒯瞶既得罪於先君而出奔而輒受先君之命宗國不可以無主則立輒而拒蒯聵可也曾不思蒯瞶父也輒子也父子之義先亡矣國其可一日立乎在輒之分寧委國而全其父子可也故子貢以夷齊之事為問方是時夫子在衛輒立之事葢難言也賜也㣲其詞以測聖人之㫖可謂善為辭者矣中有所悔恨皆謂之怨其曰怨乎者謂二子者委國而去獨不顧其宗國而有所不足於中乎夫子告之以求仁而得仁謂二人者求夫天理之安而已夫豈利害之計乎明乎此而後知古人所以處身謀國之宜矣
  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
  朱子曰仁者心之徳非在外也放而不求故有以為逺者反而求之則即此而在矣夫豈逺哉○程子曰為仁由己欲之則至何逺之有○問斯仁至矣云云曰昔者亡之今忽在此如自外而至耳如易言來復實非自外而来也○南軒曰不曰至於仁而曰斯仁至矣葢仁非有方所可以往至也欲仁而仁至我固有之矣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
  朱子曰𢎞寛廣也毅强忍也非𢎞不能勝其重非毅無以致其逺
  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己不亦逺乎
  仁者人心之全徳而必欲以身體而力行之可謂重矣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可謂逺矣○程子曰𢎞而不毅則無規矩而難立毅而不𢎞則隘陋而無以居之又曰𢎞大剛毅然後能勝重任而逺到又曰顔子𢎞且毅孟子毅勝𢎞○西銘言𢎞之道○重擔子須硬脊漢方擔得○朱子曰𢎞雖只是寛廣若只把做度量寛容看便不得此𢎞字便是執徳不𢎞之𢎞謂如人有許多道理及至學來下梢却做得狹窄了便是不𢎞葢緣只以己為是他人之言雖善亦不信如此狹小何緣得𢎞須是凡人之善皆有以受之集衆善之謂𢎞問是寛以居之否曰然如人能𢎞道是以𢎞為開擴却是作用○𢎞是事事着得道理也着得事物也着得順來也着得逆來也着得富貴也着得貧賤也着得○所謂𢎞者不但是容受得人須容受得許多衆理若執着一見便自以為是他説更入不得便是滯於一隅如何得𢎞如何勝得重任問𢎞是心之體毅是心之力曰心體是多少大大而天地之理纔思量便在這裡若是世上淺心底人有一兩件事便着不得○毅是立脚處堅忍强厲擔負得去底意思○𢎞是無所不容心裏無足時不説我徳己如此便住如無底之谷擲一物於中無有窮盡時若有滿足之心便不是𢎞毅是忍耐持守着力去做○道理自是个大底物事無所不包若小着這心如何承載得起𢎞了却要毅𢎞則都包得在裏又須分别是非有規矩始得○𢎞是事事着得如進學也要𢎞接物也要𢎞事事要𢎞若不𢎞只見得這一邉不見那一邉只得些小便自足毅是發處勇猛行得來强忍毅是𢎞之發用處○曽子之學大抵如孟子之勇觀此章與臨大事不可奪與彼富吾仁之説則其勇可知若不勇如何主張得住
  子罕言利與命與仁
  朱子曰罕少也程子曰計利則害義命之理㣲仁之道大故夫子罕言之○問夫子與門人言仁多矣而曰罕言何也曰夫子與門人答問其言不勝其多而言仁尤其切要者故門人備記之而所記止於此則亦可謂之罕言矣况所言之仁亦不過泛及為仁之事至於仁之本體則未嘗直指以告人也○仁者性之徳也然必忠信篤敬克己復禮然後能至若多言仁則學者憑虚躐等而反害於仁矣○罕言仁者恐人輕易看了不知切己上做工夫○南軒曰所謂命與仁者凡夫子之所言何莫非此理而何隠乎爾也在學者潜心如何耳然夫子未嘗指言也謂之罕亦可矣
  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朱子曰仁者本心之全徳克勝也己謂身之私欲也復反也禮者天理之節文也為仁者所以全其心之徳也葢心之全徳莫非天理而亦不能不壊於人欲故為仁者必有以勝私欲而復於禮則事皆天理而本心之徳復全於我矣歸猶與也又言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之人皆與其仁極言其效之甚速而至大也又言為仁由己而非他人所能預又見其幾之在我而無難也日日克之不以為難則私欲净盡天理流行而仁不可勝用矣程子曰非禮處便是私意既是私意如何得仁須是克盡己私皆歸於禮方始是仁又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仁故曰天下歸仁謝氏曰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
  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囘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目條件也顔淵聞夫子之言則於天理人欲之際巳判然矣故不復有所疑問而直請其條目也非禮者己之私也勿者禁止之辭是人心之所以為主而勝私復禮之機也私勝則動容周旋無不中禮而日用之間莫非天理之流行矣事如事事之事請事斯語顔子黙識其理又自知其力有以勝之故直以為己任而不疑也○程子曰顔淵問克己復禮之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四者身之用也由乎中而應乎外制於外所以飬其中也顔淵事斯語所以進於聖人後之學聖人者宜服膺而勿失也因箴以自警其視箴曰心兮本虚應物無迹操之有要視為之則蔽交於前其中則遷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克己復禮乆而誠矣其聽箴曰人有秉彛本乎天性知誘物化遂亡其正卓彼先覺知止有定閑邪存誠非禮勿聽其言箴曰人心之動因言以宣發禁躁妄内斯静專矧是樞機興戎出好吉凶榮辱惟其所召傷易則誕傷煩則支己肆物忤出悖來違非法不道欽哉訓辭其動箴曰哲人知幾誠之於思志士勵行守之於為順理則裕從欲惟危造次克念戰兢自持習與性成聖賢同歸○按此章問答乃傳授心法切要之言非至明不能察其幾非至健不能致其决故惟顔子得聞之而凡學者不可以不勉也程子之箴發明親切學者尤宜深玩○或問顔淵問仁而夫子告之以此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而仁義禮智之性具於其心仁雖專主於愛而實為心體之全徳禮則專主於敬而實天理之節文也然人有是身則耳目口體之間不能無私欲之累以違於禮而害夫仁則自其一身莫適為主而事物之間顛倒錯亂葢無所不至矣此聖門之學所以汲汲於求仁而顔子之問夫子特以克己復禮告之葢欲其克去有己之私欲而復於天理之本然則夫本心之全徳將不離乎此而無不盡也然人特患於不為耳誠能一旦用力於此則本心之全徳在我而天下之善將無不由是而出天下雖大亦孰有不與其仁者乎然己者人欲之私也禮者天理之公也一心之中二者不容並立而其相去之間不能以毫髪出乎此則入乎彼出乎彼則入於此矣是其克與不克復與不復如手反復如背屈伸誠欲為之其機固亦在我而已夫豈他人之所得與哉顔子之質幾於聖人故其問仁夫子告之獨為切要而詳盡耳曰然則顔子請問其目而夫子告以四勿之云何也曰顔子聞夫子克己復禮之言葢己洞然黙識仁之為體矣然夫子所謂克己復禮者必有條目而後可以從事於其間也故復問以審之而夫子以此告之也葢禮為天理之節文而其用無所不在以身而言則視聽言動四者足以該之矣四者之間由粗而精由小而大所當為者皆禮也所不當為者皆非禮也禮即天之理也非禮則己之私也於是四者謹而察之知其非禮而勿以止焉則是克己之私而復於禮矣且非禮而勿視聽者防其自外入而動於内者也非禮而勿言動者謹其自内出而接於外者也内外交進為仁之功不遺餘力矣顔子於是請事斯語而力行之所以三月不違而卒進乎聖人之域也然熟味聖言以求顔子之所用力其機特在勿與不勿之間而己自是而反則為天理自是而流則為人欲自是而克念則為聖自是而罔念則為狂特在毫忽之間耳學者可不謹其所擇哉○顔子平生只是受用克己復禮四箇字○顔子克己如紅爐上一㸃雪○克己如誓不與賊俱生克伐怨欲不行如薄伐玁狁至於太原逐出境而已或曰克己是勝己之私之謂克否曰然○或問克己之私有三氣禀物欲人我是也不知那个是夫子所指者曰三者皆在裏然非禮勿視聽言動則耳目口體之欲較多○又問克者勝也不如以克訓治較穏先生曰治字緩只减得一二分也是治○聖人所以下个克字譬如相殺相似定要克勝了方住○禮是自家本有底所以説箇復不是待克了己方去復禮克得那一分人欲去便復得這一分天理來克得二分己私去便復得二分禮來○問克己復禮疑若克己後便己是仁不知復禮還又是一重工夫否曰己與禮對立克去己後必復於禮然後為仁若克去己私便無一事則克之後須落空去也且如坐當如尸立當如齋此禮也坐而箕踞立而跛倚此己私也克去己私則不容箕踞而跛倚然必如尸如齋方合禮○問克齋記云克己者所以復禮非克己之外别有所謂復禮之功如何先生曰便是當時説得太快了明道先生謂克己則私心去自能復禮便是實○問一日克己復禮如何天下便歸仁曰若真能一日克己復禮則天下有歸仁之理這處亦如在家無怨在邦無怨意思在家無怨一家歸其仁在邦無怨一邦歸其仁告仲弓者止於邦家顔子則以其極者告之問所以謂之禮而不謂之理者莫是禮便有凖則有着實處否先生曰只説理恐虚了這箇禮是那天理節文教人有凖則處又曰惟其使此禮字便有檢束之意若只説天理便泛了又曰所以頓着這禮字時便有規矩凖繩可見○非禮勿視説文謂勿字似旗脚此旗一麾三軍盡退工夫只在勿上纔見非理來則以勿字禁止之纔禁止便克去纔克去便能復禮○問非禮勿視聽言動㸔來都在視上先生曰不專在視上聽亦然緣有視聽便引惹得言動所以先説視聽後説言動坐間舉佛家亦有克己底話先生曰所以不可行者却無復禮一段事既克己若不復禮如何得問聖人言仁處如克己復禮一句最是得仁之全體否曰聖人告人如居處㳟執事敬與人忠之類無非言仁若見得時何處不是全體何嘗見有半體仁但克己復禮一句尤親切爾○問集注謂天下皆與其仁後却載伊川語謂事事皆仁恰似兩般如何曰惟其事事皆仁所以天下歸仁○問事事皆仁曰人能克己則日間所行事皆無私意而合天理耳○問謝氏説克己須從性偏難克處克將去此性是氣質之性否曰然然亦無難易凡氣質之偏處皆須從頭克去○問程子謂制之於外以安其内却是與克伐怨欲不行底相似先生曰克己工夫其初如何便㑹自然也須禁制始得到養得熟後便私意自漸漸消磨去今人須要簡易處做却不知若不自難處入如何得到易處○問視聽之間或明知其不當視而自接乎目明知其不當聽而自接乎耳奈何曰視與見不同聽與聞不同如非禮之色自過乎目自家不可有要視之之心非禮之聲自過乎耳自家不可有要聽之之心然這處是也難古人於此亦有以禦之如云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慝禮不接心術○動箴云云曰思是動於内為是動於外葢思於内不可不誠為於外不可不守然專誠於思而不守於為不可專守於為而不誠於思亦不可○思是動之㣲為是動之著○克己復禮為仁是做得這工夫到這地位便是仁上蔡却説知仁識仁煞有病○問或問中論克己銘之非如何曰克己之已未是對人物言吕與叔遂謂己既不正物我並觀則雖天下之大莫不在吾仁之中説得來恁地大故人皆喜其快殊不知未是如此曰如此則與叔之意與下文克己之目全不干渉此只是自修之事未道着外靣在先生曰須是恁地思之且道視聽言動干人甚事○問天下歸仁先生曰克己復禮則事事皆是天下之人聞之見之莫不皆與其為仁也又曰有幾處被前軰説得來大今收拾不得謂如君子所過者化本只言君子所居而人自化所存者神本只言所存主處便神妙横渠却云性性為能存神物物為能過化上蔡便道唯其所存者神是以所過者化此等言語人皆爛熟以為必須如此説纔不如此説便不快意矣○游定夫以克己復禮與佛理一般只存想此道理而已若只以想像言克復則與下截非禮勿視四句有何干渉○克齋記曰性情之徳無所不備而一言足以盡其妙曰仁而已所以求仁者葢亦多術而一言足以舉其要曰克己復禮而己葢仁也者天地所以生物之心而人物所得以為心者也惟其得夫天地生物之心以為心是以未發之前四徳具焉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統已發之際四端著焉曰惻隠羞惡辭讓是非而惻隠之心無所不通此仁之體用所以涵育渾全周流貫徹專一心之妙而為衆善之長也然人有是身則有耳目口鼻四肢之欲而或不能無害夫仁人而不仁則其所以㓕天理窮人欲者將無所不至此君子之學所以汲汲於求仁而求仁之要亦曰去其所以害仁者而己葢非禮而視人欲之害仁也非禮而聽人欲之害仁也非禮而言且動焉人欲之害仁也知人欲之所以害仁者在是於是乎有以㧞其本塞其原克之克之而又克之以至於一旦豁然欲盡而理純則其胸中之所存者無不粹然天地生物之心而藹乎其若春陽之温哉黙而成之固無一理之不具而無一物之不該也感而通焉則無事不得於理而無物之不被其愛矣又曰克復之云雖若各為二事其實天理人欲相為消長故克己者乃所以復禮而非克己之外别有復禮之功也○南軒曰克盡己私一由於禮斯為仁矣禮者天則之不可踰也其本在於篤敬而發於三千三百之目皆禮也克己復禮者此言克己之至也天下歸仁者無一物之不體無一事之不該也○愚按集注以天下歸仁為天下之人皆與其仁學者葢多疑之若克齋記所云黙而成之固無一理之不具而無一物之不該感而通焉則無事之不得於理而無物之不被其愛為得體用之全又日日克之一句亦不若一旦豁然之云為得聖言之本㫖更詳之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朱子曰敬以持己恕以及物則私意無所容而心徳全矣内外無怨亦以其效言之使以自考也餘見後敬恕篇○按克己復禮乾道也主敬行恕坤道也顔冉之學其髙下淺深於此可見然學者誠能從事於敬恕之間亦將無己之可克矣○或問一章之説曰修己以敬則私意無所萌矣推己以恕則私意無所施矣如是則天理流行内外一致而仁在我矣至於在邦在家而無怨惡於我者則是敬恕之功而仁之效也夫為仁非以求是效也而并言之葢將使之以是自考耳○夫子告顔淵之言非大段剛明者不足以當之茍惟不然只且就告仲弓處着力告仲弓之言只是淳和底人皆可守這兩節一似易之乾一似易之坤聖人於乾説忠信所以進徳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説得煞廣大於坤只説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葢乾是純剛健之徳坤是純和柔之徳○一日克己復禮其剛健勇决一上便做了若所以告仲弓者是教他平穏做去緩緩地消磨譬如服藥克己是一服見效敬恕是漸漸醫治○克己復禮如撥亂反正主敬行恕如持盈守成○聖人説話隨人淺深克己工夫較難敬恕工夫到後只一般所謂敬則無己可克克己是殺賊工夫敬恕是防賊工夫○問克己復禮何以謂之乾道主敬行恕何以謂之坤道曰乾道奮發而有為坤道靜重而持守○顔子之於仁如天旋地轉雷動風行仲弓則歛藏嚴謹做將去伊川曰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顔子則明得盡者也仲弓則莊敬特養之者也○先立於敬然後能行其恕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
  朱子曰訒忍也難也仁者心存而不放故其言若有所忍而不易發葢其徳之一端也夫子以牛多言而躁故告之以此使其於此而謹之則所以為仁之方不外是矣
  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牛意仁道至大不但如夫子之所言故夫子又告之以此葢心常存故事不茍事不茍故其言自有不得而易者非强閉之而不出也○程子曰雖為司馬牛多言故及此然聖人之言亦止此為是愚謂牛之為人如此若不告之以其病之所切而况以為仁之大概語之則以彼之躁必不能深思以去其病而終無自以入徳矣故其告之如此葢聖人之言雖有髙下大小之不同然其切於學者之身而皆為入徳之要則又初不異也只看説話容易底人便是心放了不仁者不識痛癢得説便説如人夣寐中語○謹言不妄發即求仁之端○仁者之言自然訒學仁者當謹言語以操持此心○南軒曰人之易其言也以其未知用力也知用力則言敢易乎哉故仁者之言必訒
  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
  朱子曰王者謂聖人受命而興也三十年為一世仁謂教化浹也○程子曰所謂仁者風移俗易民歸於仁天下變化之時此非積乆何以能致其曰必世理則然也欲民皆仁非必世安可又曰所謂仁者以天理流行融液洞澈而無一物之不體也舉一世而言固無一人不然即一人而言而又無一事之不然求之詩書惟成康之世為足以當之○南軒曰使民皆由於仁非仁心涵養之深仁政薰陶之乆莫能然也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㳟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胡氏曰樊遲問仁者三此最先先難次之愛人其最後乎餘見敬篇○朱子曰聖門教人多以數語能使人自存其心如居處㳟之類是也纔㳟則心自不放黄氏曰此章言極平易學者欲體仁以此思之可也居處指幽獨而言未有事者也執事指應事而言未渉乎人也與人指接物而言則渉乎人矣能㳟敬而忠則天理常存而人欲不萌又能無適而不然則流行而無所間斷仁之為道孰外於此
  子曰剛毅木訥近仁
  程子曰木者質樸訥者遲鈍四者質之近乎仁者也○楊氏曰剛毅則不屈於物欲木訥則不至於外馳故近仁○朱氏䟦蘇氏剛説曰剛之所以近仁為其不詘於欲而能有以全其本心之徳不待見於治人然後可知也
  憲問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朱子曰此亦原憲以其所能而問也克好勝伐自矜怨忿恨欲貪欲有是四者而能制之使不得行可謂難矣仁則天理渾然自無四者之累不行不足以言之也○程子曰人而無克伐怨欲惟仁者能之有之而能制其情使不行斯亦難能也謂之仁則未也此聖人開示之深惜乎憲之不能再問也或曰四者不行固不得為仁矣然亦豈非所謂克己之事求仁之方乎曰克去己私以復乎禮則私欲不留而天理之本然者得矣若但制而不行則是未有㧞去病根之意而容其潜藏隠伏於胸中也豈克己求仁之謂哉學者察於二者之間則其所以求仁之功益親切而無滲漏矣○或問程子以為聖人開示之深而原憲不能再問使憲也再問夫子告之宜奈何曰聖人未發之㫖夫孰能測之然以程子之意而言則四者之不行亦制其末而不行於外爾若其本則固著之於心而不能去也譬之木焉不去其根則萌蘖之生自不能己制而不行日力亦不給矣且雖或能制之終身不見於外而其鬰屈不平之意乃鬬進於胸中則夫所謂仁者亦且殫殘蔽害而不能以自存矣必也絶其萌芽蹶其根本不使少有毫髪留於心念之間則於仁也其庻幾乎嗚呼非程子之學之至何足以及此然以為學者茍不能深省而力行之則亦徒為無當之大言而己故雖發之而亦有所不敢盡其言者其㫖深矣○問克伐與克己不同先生曰只是箇出入意克己是入來勝己克伐是外去勝人○問克伐怨欲不行如何曰此譬如停賊在家豈不為害若便趕將出去則禍根絶矣然人非特不能克去此害却有與他打做一片者○問學者用功且能於此不行亦可先生曰須是克己涵養以敬於其方萌時絶之若至於克伐怨欲欲其不行只是遏得住一旦决裂大可憂○克己者是從根源上一刀兩斷便斬絶了更不復萌不行底只是禁制他不要出來他那欲為之心未嘗忘○問原憲是合下見得如此已足還是氣昏力弱没奈何曰是他從來把這箇做好只要得不行便了所以學者須要窮理緣他見得道理未盡便把這箇做仁較之世人沉迷私欲他一切不行已是多少好惟是聖道廣大只恁地不濟事須着進向上去將克伐怨欲都無始得若藏蓄在這裏只是做病○南軒曰克伐怨欲不行可謂能制其私欲矣然克伐怨欲之根猶在也若夫仁者之心則四者之病無自而萌焉欲進於是其惟克己乎
  子曰君子而不仁者有矣夫未有小人而仁者也謝氏曰君子志於仁矣然毫忽之間心不在焉則未免為不仁也○南軒曰斯須之間心不在焉則為不仁是故君子戰兢是持而惟恐失之也若小人則戕賊陷溺雖秉彛之端不容盡泯而亦不能以自逹也
  子路曰桓公殺公子糾召忽死之管仲不死曰未仁乎朱子曰子路疑管仲忘君事讎忍心害理不得為仁也
  子曰桓公九合諸侯不以兵車管仲之力也如其仁如其仁
  不以兵車言不假威力也如其仁言誰如其仁者又再言以深許之葢管仲雖未得為仁人而其利澤及人則有仁之功矣○或問管仲不死之説曰程子至矣但以薄昭之言證桓公之為兄則荀卿嘗謂桓公殺兄以争國而其言固出於薄昭之前矣葢不可以此證其必然但以春秋公糓所書之文為據而參以此章之言斷之可也葢聖人之於人有功則稱其功有罪則數其罪不以功掩罪亦不以罪掩功今於管仲但稱其功不言其罪則可見不死之無害於義而桓公子糾之長少亦從以明矣又下所謂匹夫匹婦之為諒者正指召忽之於子糾猶石乞於白公耳至於程子又謂若使管仲所事者正而不死其難則後雖有大功聖人豈復稱之則愚恐記者之失也葢曰不與其事桓公則可曰不稱其功則不可記者豈因彼言以為此而遂失之也與曰管仲生死之是非决一時之義爾程子又謂若使管仲不死而無功則是貪生惜死而不若匹夫匹婦之為諒若未免於先功而後義且管仲又何以自必其後之有功耶曰召忽之失在於輔子糾以争國而不在於死管仲之得在於九合之功而不在於不死後功固不可期而其在我者固可必但其得就此功而免於匹夫匹婦之諒則亦幸而已矣後之君子有不幸而處此者茍自度其無管仲之才是殆不若為召忽之不失其正也此又程子言外之意讀者不可以不察也○范氏以九合為仁之大以死節為義之小是謀利計功之言其害理甚矣若聖人之心果出於此則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亦何憚而不為之乎謝氏以管仲於子糾君臣之義未正故可以不死亦非也夫仲之可以不死者正以小白兄而子糾弟耳若使糾兄而當立則齊國之士君臣之義無所逃矣况如管仲䇿名委質親北面而君之安得幸其未得入國而死乃托於君臣之義未正而不死其難哉以召忽為傷勇仲之不死為徙義而夫子予仲之不死恐亦非聖人之意也夫子特以忽之功無足稱而其死不為過管仲之不死亦未害義而其功有足褒耳固非予仲之生而貶忽之死也○問管仲之心既已不仁何以有仁者之功曰如漢髙祖唐太宗未可謂之仁人然秦隋殘虐之極二君一旦出而平定天下拯救生民豈非仁者之功耶管仲之功亦猶是也○南軒曰夫子所以稱管仲者仁之功也問其仁而獨稱仁之功則其淺深亦可知矣其告子貢亦然若二子問管仲仁乎則所以告之者異矣聖人問答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意學者當深味之○愚按如其仁如其仁朱子以為誰如其仁或者以為夫子之意葢謂如其九合不以兵車之事是亦仁也葢指此一事而許其仁此説近是
  子貢曰管仲非仁者與桓公殺公子糾不能死又相之朱子曰子貢意不死猶可又相之則己甚矣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㣲管仲吾其被髪左袵矣
  霸與伯同長也匡正也尊周室攘夷狄皆所以正天下也㣲無也袵衣衿也被髪左袵夷狄之俗也
  豈若匹夫匹婦之為諒也自經於溝瀆而莫之知也諒小信也莫之知人不知也○程子曰桓公兄也子糾弟也仲私於所事輔之以争國非義也桓公殺之雖過而糾之死實當仲始與之同謀遂與之同死可也知輔之争為不義將自免以圖後功亦可也故聖人不責其死而稱其功若使桓弟而糾兄管仲所輔者正桓奪其國而殺之則管仲之與桓不可同世之讎也若計其後功而與其事桓聖人之言無乃害義之甚啓萬世反復不忠之亂乎如唐之王珪魏徴不死建成之難而從太宗可謂害於義矣後雖有功何足贖哉愚謂管仲有功而無罪故聖人獨稱其功王魏先有罪而後有功則不以相掩可也
  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
  朱子曰志士有志之士仁人則成徳之人理當死而求生則其心有不安矣是害其心之徳也當死而死則心安而徳全矣○程子曰實理得之於心自别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也古人有捐軀隕命者若不實見得惡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以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或問殺身成仁之説曰仁者心之徳而萬理具焉一有不合於理則心不能安而害其徳矣順此理而不違則身雖可殺而此心之全此理之正浩然充塞於天地之間夫孰得而亡之哉曰其謂殺身成仁而不曰義何也曰仁義體一而用殊故君子之於事有以仁决者有以義决者以仁决者此章之言是也以義决者孟子論欲有甚於生惡有甚於死是也葢仁人不以所惡傷所好之體義士不以所賤易所貴之宜○仁者吾心之正理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須知道求生害仁時雖以無道得生却是抉破了我心中之全理殺身成仁時吾身雖死却得此理全○學問只要心裏見得分明便從上面做去如殺身成仁不是自家計較要成仁方死只是見得生為不安死為安便自殺身旁人見得便説能成仁此旁人之言非我之心要如此所謂經徳不囘非以干禄哭死而哀非為生也若有一毫為人之心便不是了○南軒曰仁人於理之當然如飢食渴飲也志士謂志於仁者亦能擇而處之矣
  子貢問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賢者友其士之仁者
  朱子曰賢以事言仁以徳言夫子嘗謂子貢悦不若巳者故以是告之欲其有所嚴憚切磋以成其徳也程子曰子貢問為仁非問仁也故孔子告之以為仁之資而已○事賢友仁便是要琢磨勉勵以至於仁如欲克己而未能克己欲復禮而未能復禮須要更相勸勉乃為有益○南軒曰器利則事善若所事與所友泛而不知擇則其亡焉者不自知矣
  子曰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水火吾見蹈而死者矣未見蹈仁而死者也
  朱子曰民之於水火所頼以生不可一日無其於仁也亦然但水火外物而仁在己無水火不過害人之身而不仁則失其心是仁有甚於水火而尤不可以一日無者也况水火或有時而殺人仁則未嘗殺人亦何憚而不為哉李氏曰此夫子勉人為仁之語下章放此
  子曰當仁不讓於師
  朱子曰當仁以仁為己任也雖師亦無所遜言當勇往而必為也葢仁者人所自有而自為之非有争也何遜之有○程子曰為仁在己無所與遜若善名在外則不可不遜所謂不讓者猶程子所謂不可將第一等事讓與别人做者其事則謂顔子曰舜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者而已大抵此與上章皆勉人為仁之語然上章為凡民都不知仁而憚於為之者發此章為學者粗知仁之為美而不知勇於有為者發各有所當云
  子張問仁於孔子孔子曰能行五者於天下為仁矣請問之曰㳟寛信敏惠㳟則不侮寛則得衆信則人任焉敏則有功惠則足以使人
  朱子曰行是五者則心存而理得矣於天下言無適而不然猶所謂雖之夷狄不可棄者五者之目葢因子張所不足而言耳任倚仗也又言其效如此○問㳟寛信惠固是求仁之方但敏字於仁工夫似不甚親切莫是人之為事求悠悠則此心便間斷多否曰不止是悠悠葢不敏便有怠忽之意纔怠忽便心不存而間斷多便是不仁也南軒曰能行此五者於天下則其心公平而周徧可知矣然㳟其本歟
  㣲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
  朱子曰三人之行不同而同出於至誠惻怛之意故不拂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也楊氏曰此三人者各得其本心故同謂之仁○或問三子之心同出於至誠惻怛則可見矣抑何以知其所處之各適其可耶曰按史記此事先後皆不同惟殷紀以為㣲子先去比干乃諌而死然後箕子佯狂為奴為紂所囚者近是葢㣲子帝乙元子當以先王宗祀為重義當早去又决知紂之不可諫也故遂去之而不以為嫌比干少師義當力諌雖知其不可諌而不可已也故遂以諌死而不以為悔箕子見比干之死則知己之不可諌且不忍復死以累其上也見㣲子之去則知己之不必去且不忍復去以背其君也故佯狂為奴而不以為辱此可以見三仁之所當為易地皆然矣或以為箕子以天畀九疇未傳而不敢死則其為説迂矣同謂之仁者以其皆無私而各當理也無私故得心之體而無違當理故得心之用而不失此其所以全心之徳而謂之仁與曰然則史記三子之事與夫子言先後不同何也曰史所書者事之實此所記者以事之難易為先後耳○或問言仁與集注不同集注者改本也然則或問之説為不當乎黄氏曰非也先師言仁之義則固以心之徳愛之理為主矣言人之所以至於仁則以無私心而皆當理也仁之為義固該體用而與惻隠對言則仁主於體而未及於用也今曰愛之理心之徳則於仁之義為最切也然仁曰愛之理而為仁之用仁固心之徳而一動一静亦無非此徳之所暨也或問之言指三子之所以至於仁而言也集注之言正指仁之義而言也然其曰不拂乎愛之理而有以全其心之徳曰全曰不拂則或問之意亦在其中矣讀者識之可也○南軒曰三人者皆當其時當其位處之盡其道者也其立紂之朝所以維持宗社之心至矣而有不得已焉則各自靖以獻於先王詳味㣲子一篇則可見三子之所為深切至到者矣孔氏曰稱其為仁以其至誠惻怛克盡其道故也
  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朱子曰四者皆學問思辨之事耳未及乎力行而為仁也然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故曰仁在其中矣○程子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學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又曰學而不博則不能守約志不篤則不能力行切問近思在己者則仁在其中矣又曰近思者以類而推蘇氏曰博學而志不篤則大而無成泛問逺思則勞而無功○問云云曰此全未是説仁處方是尋討箇求仁門路當從此去漸見效在其中謂有此理耳○問云云如何謂之仁曰非是便為仁如言行寡尤悔非所以干禄而禄在其中父子相為隠非直而直在其中博學篤志切問近思未便是仁然學者用力於此仁亦在其中矣問博學與近思亦不相妨否先生曰博學是都要理㑹過近思是注心着力處博學是箇大規模近思是漸進工夫如大學明明徳於天下是大規模其中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等便是次苐處如博學亦豈一日便都學得了亦是漸漸學去曰篤志未説到行處否曰篤志只是至誠懇切以求之若只管泛濫外面博學更不懇切其志便成放而不知求底心便是頑麻不仁底人惟篤志又切問近思便有歸宿處此心不泛濫走作只在這窠坎裏仁便在其中○問程子云云莫便是先生所謂從事於此則心不外馳而所存自熟之意乎曰然於是四者中見得箇仁底道理便是徹上徹下之道○問以類而推曰節節推將去今人不曽以類而推葢不曽先理㑹一件却理㑹一件若理㑹得一件逐件推將去相次亦不難○問何謂類推曰此語道得好不要驀越不要陡頓只是就近傍那曉得處挨將去如這一件理㑹得透了又因這件推去做那一件如讀書讀第一段了便推第一段之類去讀第二叚自此以往只管恁地去次第都能理㑹得若開卷便要獵一過如何得直卿曰是理㑹得孝便推去理㑹得弟否曰只是傍易曉底挨將去如理㑹得親親即類推去仁民仁民是親親之類理㑹得仁民便推類去愛物愛物是仁民之類如刑于寡妻便推類去至于兄弟至于兄弟便推類去御于家邦如修身便推類去齊家齊家便推類去治國只是一歩了又一歩○南軒曰博學篤志切問近思不可便以此為仁而仁不外是也學者從事於此而不計其獲則循序而有至葢不可以欲速而臆度也聖門論仁大抵如此○黄氏曰云云或曰何以知四者之專主於心之所存而言曰人惟無所用其心則其心泛濫而不一志之篤則此心常有所定向而不泛濫矣問不切思不近則其所用心皆在吾身之外切問而近思則皆求其在己者而無復外馳之患矣人能盡此四者則雖學問思辨之事而自有以得夫操存涵養之效所以謂仁在其中也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朱子曰子張行過髙而少誠實惻怛之意
  曾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朱子曰堂堂容貌之盛言其務外自髙不可輔而為仁亦不能有以輔人之仁也○范氏曰子張外有餘而内不足故門人皆不與其為仁子曰剛毅木訥近仁寧外不足而内有餘庻可以為仁矣○南軒曰雖有髙明之見卓絶之行謂之難能則可而不害其為未仁也堂堂氣象所以為難與並仁也歟葢是道也須深潜縝密親切篤至而後可以進故如愚之顔子聖人許其不違仁而堂堂之張曾子以為難與並為仁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朱子曰子貢言我所不欲人加於我之事我亦不欲以此加之於人此仁者之事不待勉强故夫子以為非子貢所及○程子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仁也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恕也恕則子貢或能勉之仁則非所及矣○朱子曰此伊川晩年仁熟方看得如此分曉説得如此明白○無者自然而然勿者禁止之謂此所以為仁恕之别○又曰生底是恕熟底是仁勉强底是恕自然底是仁有計較有賭當底是恕無計較無賭當底是仁○南軒曰此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同意然而彼二言者皆為仁之方恕之道也故皆有勿辭若子貢之言不欲人之加於己者即欲不加諸人是則不待禁止油然公平物我一視仁者之事也其曰非爾所及者正所以勉其强恕而抑其躐等也○此章及後章皆兼言仁恕故移置此
  子貢曰如有博施於民而能濟衆何如可謂仁乎子曰何事於仁必也聖乎堯舜其猶病諸
  朱子曰博廣也仁以理言通乎上下聖以地言則造其極之名也乎者疑而未定之辭病心有所不足也言此何止於仁必也聖人能之乎則雖堯舜之聖其心猶有所不足於此也以是求仁愈難而愈逺矣
  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
  以己及人仁者之心也於此觀之可以見天理之周流而無間矣狀仁之體莫切於此
  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
  譬喻也方術也近取諸身以己所欲譬之他人知其所欲亦猶是也然後推其所欲以及於人則恕之事而仁之術也於此勉焉則有以勝其人欲之私而全其天理之公矣○程子曰醫書以手足痿痹為不仁此言最善名狀仁者以天地萬物為一體莫非己也認得為己何所不至若不屬己自與己不相干如手足之不仁氣己不貫皆不屬己故博施濟衆乃聖人之功用仁至難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欲令如是觀仁可以得仁之體又曰論語言堯舜其猶病諸者二夫博施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必五十乃衣帛七十乃食肉聖人之心非不欲少者亦衣帛食肉也顧其養有所不瞻爾此病其施之不博也濟衆者豈非聖人之所欲然治不過九州聖人非不欲四海之外亦兼濟也顧其治有所不及爾此病其濟之不衆也推此以求修已以安百姓則為病可知茍以吾治己足則便不是聖人吕氏曰子貢有志於仁徒事髙逺未知其方孔子教之以於己取之庻近而可入是乃為仁之方雖博施濟衆亦由此進○或問博施濟衆必也聖乎此言必聖人而後能之乎曰不然此正謂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爾必也聖乎葢以起下文堯舜病諸之意猶曰必也射乎而後言射之有争也曰仁恕之别何也曰凡己之欲即以及人不待推以譬彼而後施之者仁也以己之欲譬之於人知其必欲此而後施之者恕也此其從容勉强固有淺深之不同然其實皆不出乎常人一念之間學者亦反求諸己而足矣豈必博施濟衆務為聖人之所不能者然後得之乎○博施濟衆是無盡底地頭堯舜儘無下手處○仁通上下但克己私復還天理便是仁何必博施而後為仁若必待如此則有終身不得仁者矣○子貢凡三問仁聖人三告之以推己度物想得子貢髙明於推己處有所未盡○己欲立便立人己欲逹便逹人此仁者之事能近取譬此為仁之方今人便以欲立欲逹為能近譬則誤矣○問博施濟衆曰此是仁者事功若把此為仁則只是中天下而立者才能如此便都無人做得○問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與我不欲人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一般都是以己及物能取譬與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一般都是推己及物曰然○以己之欲立者而立人以己之欲逹者而逹人以己及物無些私意如堯克明俊徳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恊和萬邦黎民於變時雍以至於欽若昊天歴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時底道理都擁出来又如周禮一書周公所以立下許多條貫皆是廣大心中流出○或問此章程子作一統説先生作二段如何謂分仁恕先生曰某之説即非異於程子葢程子之説如大屋一般某之説如在大屋下分别㕔堂房室初無異也○欲立立人欲逹逹人正指仁之本體葢己欲立則思處置他人也立己欲逹則思處置他人也逹放開眼目推廣心胸其氣象如此安得不謂仁之本體彼子貢所問是就事上説却不就心上説吕氏云雖博施濟衆也須自此始某甚喜其説○南軒曰博施濟衆之義固大然特以見大功用而非所以明仁也聖亦仁之成名非謂仁未及乎此也以仁之為道不當如此求也故夫子既告之以博施濟衆之大而又語之以仁焉仁者公天下之理而無物我之私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逹而逹人仁者之心也欲進乎是其唯近取譬乎近取譬者體之於吾心而推之此恕之道也所以為仁之方也於其方而用力則可以進於仁焉知能近取譬為仁之方則知以博施濟衆言仁者其亦泛而無統矣
  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朱子曰推己及物其施不窮故可以終身行之○尹氏曰學貴於知要子貢之問可謂知要矣孔子以是告之求仁之方也推而極之雖聖人之無我不出乎此終身行之不亦宜乎○問言恕不及忠曰分言忠恕有忠而後恕獨言恕則忠在其中若不能恕則其無忠可知恕是忠之發處若無忠做恕不出○此章專言恕故附於仁恕之後若其他兼言忠恕者悉附於曾子一貫章












  西山讀書記卷六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七
  宋 真德秀 撰
  
  記禮運仁者義之本也順之體也得之者尊
  仲尼燕居子曰郊社之禮所以仁鬼神也嘗禘之禮所以仁昭穆也饋奠之禮所以仁死喪也射鄉之禮所以仁鄉黨也食饗之禮所以仁賓客也
  鄭氏曰仁猶存也凡存此所以全善之道也
  兩君相見揖讓而入門入門而縣興揖讓而升堂升堂而樂闋下管象武夏籥序興陳其薦俎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
  鄭氏曰知仁焉知禮樂之所存也
  表記子曰以德報怨則寛身之仁也以怨報德則刑戮之民也
  呂氏曰以德報怨雖過於寛而本於厚未害其爲仁也以怨報德則反易天常天下之亂民法所當誅者也
  子曰無欲而好仁者無畏而惡不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是故君子議道自巳而置法以民
  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所謂性之者也安仁者也非聖人不足以性仁茍志於仁矣無惡也則衆人皆可以爲仁以聖人之所性而議道則道無不盡以衆人之可爲而置法則法無不行雖然法非貶乎道也君臣父子倫順刑名之間性命之理具焉雖有未能上達猶庶幾乎弗畔此衆人之所能及
  子曰仁有三與仁同功而異情與仁同功其仁未可知也與仁同過然後其仁可知也仁者安仁知者利仁畏罪者强仁
  呂氏曰仁者安仁無欲而好仁無畏而惡不仁者也知者利仁有欲而好仁者也畏罪而强仁有畏而惡不仁者也三者之功同歸於仁而其情則異此堯舜性之湯武身之五伯假之之異也功者人所貪也假之者有之故齊桓公九合諸侯一匡天下雖湯武之舉不過乎是而其情則不同故其仁未可知也過者人所辟也皆不幸而致焉故周公使管叔監殷管叔以殷畔過於愛兄而已孔子對陳司敗以昭公知禮過於諱君而已皆出乎情而無僞故其仁可知也
  仁者右也道者左也仁者人也道者義也厚於仁者薄於義親而不尊厚於義者薄於仁尊而不親
  右者人之所有事也左者居於不用之地而助右之所不及者也仁者人之體也將有爲也將有行也非仁不可也故曰仁者右也又曰仁者人也道者天之理也仁至於不可行不可節則理有所不得已以助仁之所不及者義也故曰道者左也又曰道者義也仁莫隆於父子父子之道親親也義莫重於君臣君臣之道尊尊也厚於此則薄於彼厚於彼則薄於此惟知其所以爲左右則尊尊親親並行而不悖無厚薄之間也
  子言之仁有數義有長短小大中心㦧怛愛人之仁也率法而强之資仁者也詩曰豐水有芑武王豈不仕詒厥孫謀以燕翼子武王烝哉數世之仁也國風曰我今不閱皇恤我後終身之仁也
  呂氏曰仁有數者仁爲器重爲道逺隨其所舉之多寡所至之逺近皆可以謂之仁故管子之功微子之去箕子之囚比干之死皆得以仁名語仁之重則堯舜其猶病諸此仁所謂取數多也中心㦧怛誠發於性者也率法而强之外鑠於仁者也發於性者誠心感動無待於外也外鑠者循仁之迹而勉爲者也以其誠心愛人故曰愛人之仁以其有取於外故曰資仁此所發淺深之數也數世之仁終身之仁此所施逺近之數也故曰仁有數義有長短大小者義無定體惟其所宜而已宜長則長宜短則短宜大則大宜小則小如孔子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禮有以髙爲貴有以下爲貴有以大爲貴有以小爲貴之類也故曰義有長短小大此章論仁而及義者仁之數亦義也
  子曰仁之爲器重其爲道逺舉者莫能勝也行者莫能致也取數多者仁也夫勉於仁者不亦難乎是故君子以義度人則難爲人以人望人則賢者可知己矣呂氏曰以義度人者盡義以度人也盡義以求人非聖人不足以當之故難爲人舉今之人相望則大賢愈於小賢小賢愈於不賢故賢者可知此亦以數而言仁者也君子之自待必全盡而後已
  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大雅曰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惟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小雅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子曰詩之好仁如此鄉道而行中道而廢忘身之老也不知年數之不足也俛焉日有孳孳而後已
  儒行温良者仁之本也敬慎者仁之地也寛裕者仁之作也孫接者仁之能也禮節者仁之貌也言談者仁之文也歌樂者仁之和也分散者仁之施也儒者兼此而有之猶且不敢言仁也其尊讓有如此者
  射義射者仁之道也射求正諸己己正而後發發而不中則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已矣
  呂氏曰仁者之道不怨天不尤人行有不至反求諸己而已蓋以仁爲己任無待於外有君子無所不用其學故於射也得反己之道焉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曰德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
  朱子曰保愛護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聞之胡齕曰王坐於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將以釁鐘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爲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見牛之觳觫而不忍殺即所謂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擴而充之則可以保四海矣故孟子指而言之欲王察識而擴充之也愛猶吝也
  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曰王無異於百姓之以王爲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隠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財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謂我愛也
  異怪也隠痛也擇猶分也言牛羊皆無罪而死何所分别而以羊易牛乎孟子故設此難欲王反求而得其本心王不能然故卒無以自解也
  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於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厨也
  術謂法之巧者蓋殺牛既所不忍釁鐘又不可廢於此無以處之則此心雖發而終不得施矣然見牛則此心已發而不可遏未見羊則其理未形而無所妨故以羊易牛則二者得以兩全而無害此所以爲仁之術也聲謂將死而哀鳴也蓋人之於禽獸同生而異類故用之以禮而不忍之心施於聞見之所及其所以必逺庖厨者亦以預養是心而廣爲仁之術也
  王說曰詩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於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於王者何也
  戚戚心動貌王因孟子之言而前日之心復萌乃知此心不從外得然猶未知所以反其本而推之也
  曰有復於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然則一羽之不舉爲不用力焉輿薪之不見爲不用明焉百姓之不見保爲不用恩焉故王之不王不爲也非不能也今恩以下孟子之言也蓋天地之性人爲貴故人之與人又爲同類而相親是以惻隠之發則於民切而於物緩推廣仁術則仁民易而愛物難今王此心能及物矣則其保民而王非不能也但自不肯爲耳
  曰不爲者與不能者之形何以異曰挾太山以超北海語人曰我不能是誠不能也爲長者折枝語人曰我不能是不爲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挾太山以超北海之類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類也
  是心固有不待外求擴而充之在我而已何難之有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詩云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言舉斯心加諸彼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古之人所以大過人者無他焉善推其所爲而已矣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者獨何與
  老以老事之也吾老謂吾之父兄人之老謂人之父兄幼以幼畜之也吾幼謂我之子弟人之幼謂人之子弟運於掌言易也骨肉之親本同一氣又非但若人之同類而已故古人必由親親推之然後及於仁民又推其餘然後及於愛物皆自近以及逺自易以及難今王反之則必有故矣故復推本而再問之
  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物皆然心爲甚王請度之
  言物之輕重長短人所難齊必以權度度之而後可見若心之應物則其輕重長短之難齊而不可不度以本然之權度又有甚於物者今王恩及禽獸而功不至於百姓是其愛物之心重且長而仁民之心輕且短失其當然之序而不自知也故上文既發其端而於此請王度之也
  抑王興甲兵危士臣構怨於諸侯然後快於心與孟子以王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者必其以是三者爲快也然三事實非人心之所快有甚於殺觳觫之牛者故指以問王欲其以此而度之也
  王曰否吾何快於是將以求吾所大欲也
  不快於此者心之正也而必爲此者欲誘之也欲之所誘者獨在於是是以其心尚明於他而獨暗於此此其愛民之心所以輕且短也
  曰王之所大欲可得聞與王笑而不言曰爲肥甘不足於口與輕煖不足於體與抑爲采色不足視於目與聲音不足聽於耳與便嬖不足使令於前與王之諸臣皆足以供之而王豈爲是哉曰否吾不爲是也曰然則王之所大欲可知己欲辟土地朝秦楚莅中國而撫四夷也以若所爲求若所欲猶緣木而求魚也王曰若是其甚與曰殆有甚焉緣木求魚雖不得魚無後災以若所爲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爲之後必有災曰可得聞與曰鄒人與楚人戰則王以爲孰勝曰楚人勝曰然則小固不可以敵大寡固不可以敵衆弱固不可以敵强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齊集有其一以一服八何以異於鄒敵楚哉蓋亦反其本矣今王發政施仁使天下仕者皆欲立於王之朝耕者皆欲耕於王之野商賈皆欲藏於王之市行旅皆欲出於王之塗天下之欲疾其君者皆欲赴愬於王其如是孰能禦之
  發政施仁所以王天下之本也近者悅逺者來則大小彊弱非所論矣蓋力求所欲則所欲者反不可得能反其本則所欲者不求自至
  王曰吾惛不能進於是矣願夫子輔吾志明以教我我雖不敏請嘗試之曰無恒産而有恒心者惟士爲能若民則無恒産因無恒心茍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爲己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爲也是故明君制民之産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今也制民之産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贍奚暇治禮義哉王欲行之則蓋反其本矣
  使民有常産者又發政施仁之本也
  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雞豚狗彘之畜無失其時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畝之田勿奪其時八口之家可以無飢矣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飢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此言制民之産之法也趙氏曰八口之家次上農夫也此王政之本常生之道故孟子爲齊梁之君各陳之也楊氏曰爲天下者舉其心加諸彼而已然雖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者不行先王之道故也故以制民之産告之○此章言人君當黜霸功行王道而王道之要不過推其不忍之心以行不忍之政而已齊王非無此心而奪於功利之私不能擴充以行仁政雖以孟子反復曉告精切如此而蔽固已深終不能悟是可歎也○或問仁術字當何訓曰術猶方便也又曰術字本非不好底只縁後人把做變詐看了便道是不好却不知天下事有難處處須著有个巧底道理始得○以羊易之是用術處有此術則自家仁心方得流行○南軒曰保民云者保赤子之保宣王自視歉然懼力之不足而不知保民之道雖甚大其端則不逺患不能察識擴充之耳故孟子引見牛之事以告使知不忍之心已實有之反而推之也夫宣王坐堂上牽牛過堂下而不忍之心於此蓋不出於計較作爲而其端因物發見也曰是心足以王矣言不忍之心王所固有是足以王也○方見牛而不忍者無以蔽之而其愛物之端發見也而不能加恩於民者有以蔽之而仁民之理不著也然即夫愛物之端可以知夫仁民之理素具能反而循其不忍之實其所謂仁民者固可得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所謂由一本而推之也文王之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亦舉斯心以加諸彼而已蓋無非此心之所存也聖人雖無事乎推然其自身以及家自家以及國亦固有序矣推恩足以保四海者愛無所不被也不推恩無以保妻子失其所爲愛之理也○夫行王政者其心非欲傾他國以自利也惟其以生民困苦爲己任行吾之所當爲而天下歸心焉耳夫欲辟土地朝秦楚自世俗之務功名者言之則以爲有志而自聖賢觀之則特出於忮求矜伐之私耳宣王惟汲汲於濟其私故顛沛錯亂非惟不能克濟而禍患從之蹈乎欲者固危殆之道也若由孟子所言以發政施仁爲事則是爲公理之所存可大之業自爾馴致此天理人欲之分也
  孟子曰以力假仁者霸霸必有大國以德行仁者王王不待大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朱子曰假仁者本無是心而借其事以爲功也以德行仁則自吾之得於心者而推之無適而非仁也以力假仁力與仁二以德行仁德便是仁○南軒曰以德行仁至誠惻怛本於其心而形於事爲如木之有本水之有源也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贍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悅而誠服也如七十子之服孔子也
  王霸之心誠僞不同故人之所以應之者其不同亦如此○鄒氏曰以力服人者有意於服人而人不敢不服以德服人者無意於服人而人不能不服從古以來論王霸者多矣未有若此之深切著明也
  孟子曰仁則榮不仁則辱今惡辱而居不仁是猶惡濕而居下也
  朱子曰此只是爲下等人言若是上等人豈以榮辱之故而後行仁哉○南軒曰仁者非有意於榮仁者固榮也在身則心和而氣平德性尊而暴慢逺在家則父子親而兄弟睦夫婦義長幼序推之於國而國治施之於天下而天下平無往而不榮也若夫不仁之人咈理而狥欲一身將不能以自保而況於其他乎夫人之情孰不惟辱之是惡而自處於不仁則以私欲蔽之而昧夫榮辱之幾故也
  孟子曰離婁之明公輸子之巧不以規矩不能成方員師曠之聰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堯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今有仁心仁聞而民不被其澤不可法於後世者不行先王之道也
  朱子曰仁心愛人之心也仁聞者有愛人之聲聞於人也先王之道仁政是也范氏曰齊宣王不忍一牛之死以羊易之可謂有仁心梁武帝終日一食疏素宗廟以麫爲犧牲斷死刑必爲之涕泣天下知其慈仁可謂有仁聞然而宣王之時齊國不治武帝之末江南大亂其故何哉有仁心仁聞而不行先王之道故也
  故曰徒善不足以爲政徒法不能以自行
  有其心無其政是謂徒善有其政無其心是謂徒法
  詩云不愆不忘率由舊章遵先王之法而過者未之有也
  詩大雅假樂之篇愆過也率循也章典法也所行不過差不遺忘者以其循用舊典故也
  聖人既竭目力焉繼之以規矩準繩以爲方員平直不可勝用也既竭耳力焉繼之以六律正五音不可勝用也既竭心思焉繼之以不忍人之政而仁覆天下矣此言古之聖人既竭耳目心思之力然猶以爲未足以徧天下及後世故制爲法度以繼續之則其用不窮而仁之所被廣矣
  故曰爲髙必因丘陵爲下必因川澤爲政不因先王之道可謂智乎
  丘陵本髙川澤本下爲髙下者因之則用力少而成功多矣鄒氏曰自章首至此論以仁心仁聞行先王之道
  是以惟仁者宜在髙位不仁而在髙位是播其惡於衆也
  仁者有仁心仁聞而能擴而充之以行先王之道者也播惡於衆謂貽患於下也
  孟子曰規矩方員之至也聖人人倫之至也欲爲君盡君道欲爲臣盡臣道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不敬其君者也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賊其民者也孔子曰道二仁與不仁而已矣
  朱子曰法堯舜則盡君臣之道而仁矣不法堯舜則慢君賊民而不仁矣二端之外更無他道出乎此則入乎彼矣可不謹哉○南軒曰仁與不仁此爲二途顧所由如何耳不仁亦謂之道者謂不仁之道也如堯舜之爲是由夫仁之道也若幽厲之爲是由夫不仁之道也
  暴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名之曰幽厲雖孝子慈孫百世不能改也
  言不仁之禍必至於此可懼之甚也
  孟子曰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其失天下也以不仁國之所以廢興存亡者亦然天子不仁不保四海諸侯不仁不保社稷卿大夫不仁不保宗廟士庶人不仁不保四體今惡死亡而樂不仁是猶惡醉而强酒
  南軒曰仁者人之道人道既廢則雖有四體不能行持是不仁者乃趨死亡之道也云云雖然此特未能真知不仁之可以死亡耳使其真知不仁者之可以死亡則如蹈水火之不敢爲矣
  孟子曰詩云商之孫子其麗不億上帝既命侯于周服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膚敏祼將于京孔子曰仁不可爲衆也夫國君好仁天下無敵
  朱子曰孔子因讀此詩而言有仁者則雖十萬之衆不能當之故國君好仁則必無敵於天下也
  今也欲無敵於天下而不以仁是猶執熱而不以濯也詩云誰能執熱逝不以濯
  孟子曰不仁者可與言哉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不仁而可與言則何亡國敗家之有
  朱子曰安其危利其菑者不知其爲危菑而反以爲安利也所以亡者謂荒滛暴虐所以致亡之道也不仁之人私欲固蔽失其本心故其顛倒錯亂至於如此所以不可告以忠言而卒至於敗亡也
  孟子曰桀紂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民之歸仁也猶水之就下獸之走壙也
  朱子曰壙廣野也言民之所以歸乎此以其欲之在乎此也
  故爲淵敺魚者獺也爲叢敺爵者鸇也爲湯武敺民者桀與紂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則諸侯皆爲之⿰區支 -- 敺矣雖欲無王不可得已今之欲王者猶七年之病求三年之艾也茍爲不畜終身不得茍不志於仁終身憂辱以陷於死亡
  南軒曰孟子所謂諸侯皆爲之⿰區支 -- 敺者非利乎他人之爲己⿰區支 -- 敺也特言其理之常然者耳循夫天理而無利天下之心而天下歸之此三王之所以王也假是道而亦以得天下者漢唐是也故秦爲漢敺者也隋爲唐⿰區支 -- 敺者也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爲人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
  朱子曰與猶助也仁之能勝不仁必然之理也但爲之不力則無以勝不仁而人遂以爲真不能是我之所爲有以深助於不仁者也○以正勝邪須做得十分工夫方勝得他正如人身正氣稍不足邪便得以干之矣
  亦終必亡而已矣
  言此人之心亦且自怠於爲仁終必并與其所爲而亡之矣○趙氏曰言爲仁不至而不反諸己也○南軒曰此爲有志於仁而未力者言也仁與不仁特係乎操舍之間而天理人欲分焉天理存則人欲消固不兩立也故以水勝火喻之然用力於仁貴於久而不舍若一暴而十寒倐得而復失則暫存之天理豈能助無窮之人欲哉學者觀於此其可斯須而不存是心乎天理浸明則人欲浸消矣及其至也純是天理以水勝火不其然乎
  孟子曰五穀者種之美者也茍爲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朱子曰荑稗草之似穀者也其實亦可食然不能如五穀之美也但五穀不熟則反不如荑稗之熟猶爲仁而不熟則反不如他道之有成是以爲仁必貴乎熟而不可徒恃其種之美又不可以仁之難熟而甘爲他道之有成也○尹氏曰日新而不已則熟○南軒曰此勉學者爲仁貴乎有成也仁者人之所以爲人也然爲之而不至則未可謂成人況於乍明乍暗若存若亡無篤實悠久之功則終亦必亡而已矣云云未至於顔子之地皆未可語夫熟
  淳于髠曰先名實者爲人也後名實者自爲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實未加於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朱子曰名聲譽也實事功也言以名實爲先而爲之者是有志於救民也以名實爲後而不爲者是欲獨善其身者也名實未加於上下謂上未能正其君下未能濟其民也
  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賢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湯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惡汙君不辭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趨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
  朱子曰仁者無私心而合天理之謂楊氏曰伊尹之就湯以三聘之勤也其就桀也湯進之也湯豈有伐桀之心哉其進伊尹以事之也欲其悔過遷善而已伊尹既就湯則以湯之心爲心矣及其終也人歸之天命之不得已而伐之耳若湯初求伊尹即有伐桀之心而伊尹遂相之以伐桀是以取天下爲心也以取天下爲心豈聖人之心哉○南軒曰淳于髠以孟子爲卿於齊未久而遽去疑其爲自爲而非仁者之所爲蓋髠徒知以爲人爲仁而不知仁之理存乎性者也故伯夷之不以賢事不肖伊尹之五就柳下惠之不惡不辭而皆爲趨於仁以其皆本於天理之正故爾若狥夫爲人之名以爲仁而咈乎性之理則所謂愛之本先亡而其所以爲愛者特其情之流爾豈不反害於仁乎
  孟子曰萬物皆備於我矣
  朱子曰此言理之本然也大則君臣父子小則事物細微其當然之理無一不具於性分之内也
  反身而誠樂莫大焉
  誠實也言反諸身而所備之理皆如惡惡臭好好色之實然則其行之不待勉强而無不利矣其爲樂孰大於是
  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强勉强也恕推己以及人也反身而誠則仁矣其有未誠則是猶有私意之隔而理未純也故當凡事勉强推己及人庶幾心公理得而仁不逺也○此章言萬物之理具於吾身體之而實則道在我而樂有餘行之以恕則私不容而仁可得○反身而誠蓋知之已至而自然循理所以樂强恕而行是知之未至且恁地把捉勉强做去少間到純熟處便是仁○問反身而誠是大賢以上事强恕求仁是學者身分上事否曰然○又曰反身而誠只是箇真知真實知得則滔滔行將去見得萬理與我爲一自然其樂無涯所以伊川云異日見卓爾有立於前然後不知手之舞足之蹈正此意也○萬物不是萬物之迹只是萬物之理○横渠曰萬物皆備於我矣言萬物皆素定於我也行有不慊於心則餒矣故反身而誠樂莫大焉若不是實做工夫到這裏如何見得恁地○誠是有此理檢校自家身分果無欠闕事君真箇忠事親真箇孝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其樂孰大於此○反身而誠孟子之意主於誠字言反身而實有此理也爲父而實有慈爲子而實有孝豈不快活若反身不誠是無此理但有恐懼而已豈得樂哉○未至於反身而誠處且逐事要推己及人庶幾心公理得更好仔細看這般處○不可將恕字低看了求仁莫近於恕恕字甚緊
  孟子曰仁言不如仁聲之入人深也
  程子曰仁言謂以仁厚之言加於民仁聲如仁聞謂有仁厚之實而爲衆所稱道者也此尤見仁德之昭著故其感人之尤深也
  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
  政謂法度禁令所以制其外也教謂道德齊禮所以格其心也
  孟子曰君子之於物也愛之而弗仁於民也仁之而弗親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
  朱子曰物謂禽獸草木愛謂取之有時用之有節程子曰仁推己及人如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於民則可於物則不可統而言之則皆仁分而言之則有序楊氏曰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所謂理一而分殊者也尹氏曰何以有是差等一本故也無僞也○南軒曰理一而分殊者聖人之道也蓋究其所本則固原於一而循其所推則不得不殊明乎此則知仁義之未嘗不相須矣
  孟子曰不仁哉梁惠王也仁者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不仁者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
  朱子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所謂以其所愛及其所不愛也
  公孫丑曰何謂也梁惠王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而戰之大敗將復之恐不能勝故驅其所愛子弟以殉之是之謂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
  以土地之故及其民以民之故及其子弟皆以其所不愛及其所愛也○此章言仁人之恩自内及外不仁之禍由疎及親○南軒曰此愛者仁之道也而有所不愛者是爲私意所隔而愛之理蔽於内也善推其所爲則自親以及疎雖各有差等而愛無不加焉至於不仁者則不能推矣不能推故日以陷溺不惟無以及於人且將併與其親愛者亦不之䘏此豈仁之道哉
  孟子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吾於武成取二三策而已矣
  程子曰取其奉天伐暴之心反政施仁之法而已
  仁人無敵於天下以至仁伐至不仁而何其血之流杵也
  朱子曰武成言武王伐紂紂之前徒倒戈攻於後以北血流漂杵孟子言此則其不可信者然書本意乃謂商人自相殺非謂武王殺之也孟子之設此言懼後世之惑且長不仁之心耳
  孟子曰有人曰我善爲陳我善爲戰大罪也國君好仁天下無敵焉南面而征北狄怨東面而征西夷怨曰奚爲後我武王之伐殷也革車三百兩虎賁三千人王曰無畏寧爾也非敵百姓也若崩厥角稽首征之爲言正也各欲正己也焉用戰
  南軒曰征之爲言正也人望其來正己也而何戰之有哉若不志於仁而徒欲以巧力取勝則天下孰非吾敵勝與負均爲殘民而逆天也○戰陳君子之所不取而大司馬有教戰之法何也先王之制兵亦仁政之大者所以禁暴止亂而救民之生也有兵斯有用兵之法非若後世詭譎之爲者蓋明其節制一其號令使之服習而其本則出於仁義是以無敵於天下若弛兵撤禁以召後侮而曰吾好仁而已是烏所謂仁者哉
  孟子曰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
  朱子曰言不仁之人騁其私智可以盜千乗之國而不可以得丘民之心鄒氏曰自秦以來不仁而得天下者有矣然皆一再傳而失之猶不得也所謂得天下者必如三代而後可○南軒曰不仁而得國亦得其土地而已顧豈得其民人之心哉然則是終可保乎孟子之言所當深味而不可執辭以害意也
  孟子曰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
  朱子曰仁者人之所以爲人之理也然仁理也人物也以仁之理合於人之身言之乃所謂道者也程子曰率性之謂道是也○或曰外國本人也之下有義也者宜也禮也者履也智也者知也信也者實也凡二十字今按如此則理極分明然未詳其是否也○仁者人也人之所以爲人者以其有此而已○人之所以得名以其仁也言仁而不言人則不見理之所寓言人而不言仁則人不過是一塊血肉耳必合而言之方見得道理出來○此仁字不是别物即是這人底道理將這仁與人合便是道程子謂此猶率性之謂道也如中庸仁者人也是對義者宜也意又不同人字是以人身言之人自有生意是言仁之生道也中庸說仁字又密上言修身以道修道以仁便說仁者人也是切己言之孟子是統而言之○南軒曰仁者人也仁謂仁之理人謂人之身仁字本自人身上得名合而言之則人而仁矣是乃人之道也故伊川曰仁固是道道却是總名蓋人之生其愛之理具其性是乃所以爲人之道者惟其私意日以蔽隔故其理雖存而人不能合之則人道亦幾乎息矣惟君子以克己爲務己私既克無所蔽隔而天理睟然則人與仁合而爲人之道得矣
  董子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程子云此董生所以度越諸子○按本傳仲舒爲江都相事易王王問曰越王勾踐與大夫泄庸種蠡謀伐呉遂滅之孔子稱殷有三仁寡人亦以爲越有三仁仲舒對曰臣聞昔者魯君問柳下惠吾欲伐齊何如柳下惠曰不可歸而有憂色曰吾聞伐國不問仁人此言何爲至於我哉徒見問之且猶羞之況設詐以伐呉乎由此言之越本無一仁夫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是以仲尼之門五尺之童羞稱五伯爲其先詐力而後仁義也董子之言如此蓋自孟子以後未有及之者故以繼於孔孟之後又按文中子曰荀氏有二仁焉其生也以救時其死也以明道彧攸父子雖有死生之殊要皆輔曹以篡漢者也其可謂之仁乎其可與三仁例論乎仲淹以明道自任而其言若是其不及董子也逺矣
  問心與仁何異程子曰心譬如穀種生之性是仁陽和發處乃情也
  問仁者愛之理朱子曰理便是性縁裏面有這愛之理所以發出來無不愛程子曰心如穀種其生之性乃仁也生之性便是愛之理也○仁只是天地發育生生底道理程子所謂譬如穀種仁則其生之性玩此則仁可識矣○愚按程子此語最精切且兼盡心性情之妙故以此爲論仁之首
  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絪緼萬物化醇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此元者善之長也斯所謂仁也
  問萬物之生意最可觀朱子曰物之初生其去本未逺故好看及幹成葉茂却不好看如赤子入井時惻隠怵惕之心只些子仁見得時却好看到得發政施仁其仁周廣便看不得何處是仁○又曰周茂叔窓前草不除曰觀天地生物氣象
  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惻隠之心人之生道也雖桀跖不能無是以生但戕賊之以滅天耳
  朱子曰天地生物之心是仁人之稟賦接得此天地之心方能有生故惻隠之心在人亦爲生道也○心生道也乃是得天地之心以生生物便是天地之心
  毉書言手足痿痺爲不仁此言最善名狀
  全文已見博施濟衆註
  又曰毉家以不認痛痒謂之不仁人以不知覺不認義理爲不仁譬最近
  勉齋黄氏曰程子言手足痿痺爲不仁其義何也或以爲痿痺者不識痛痒之謂也如此則覺者爲仁仁可以覺言乎曰愚嘗聞之師矣所謂仁者當於氣已不貫一句求之手足之所以痿痺者以吾之氣不貫乎手足耳手足之譬則人物也痿痺則吾之心不屬乎彼彼雖有疾痛頑然而莫之知也氣無不貫則一身無痿痺之處此心無不達則天下無疾痛莫覺之人故論仁者當觀其心○愚按黄氏之論至矣然初學猶有未悉者夫手足不仁者非謂手足自不仁也蓋手足本吾一體而風痺之人血氣不貫於手足便與不屬己相似人與物亦本吾一體縁頑忍之人此心不貫於人物亦與不屬己相似風痺之人不仁於手足頑忍之人不仁於民物皆以其不屬己故也殊不知天地吾之父母已與人雖有彼我之異人與物亦有貴賤之殊要皆天地之子本同一體只縁私意横生天理滅絶便以人已爲二致亦如手足本是吾身之物只縁風邪所中血氣隔塞遂以手足爲外物手足者民物之譬也風邪者私意之譬也人無私意之害則民物之休戚自然相關一見赤子入井則此心爲之怵惕無風邪之病則四肢之痛痒亦自然相關雖小小疾苦此心亦爲之痛楚當如此玩味方曉程子痿痺不仁之意○又按遺書曰剛毅木訥質之近乎仁者也力行學之近乎仁也若夫至仁則天地爲一身而天地之間品物萬形爲四肢百體豈有肢體而不愛者哉聖人仁之至也獨能體是心而已曷嘗支離多端而求之於外乎故能近取譬者仲尼所以示子貢可爲仁之方也毉書有以四體風頑謂之四體不仁爲其疾痛不以累其心故也夫手足在我而疾痛不與知焉非忍而何世之忍心無恩者其自棄亦若是而已○此章與前章毉書云云意義全同但記之者異故附注於此
  訂頑乃仁之體也
  問云云李公晦曰以天地萬物爲一體而無一毫私意以間之非仁體而何
  程子曰公而以人體之故爲仁
  全文云仁之道只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將公便喚做仁云云只爲公則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愛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也
  又曰仁道難名惟公近之非以公便爲仁
  問公而以人體之則爲仁朱子曰公是仁之方法人是仁之材料有此人方有此仁蓋有形氣便具此生理若無私意間斷則人身全體皆是仁又曰公只是一箇理仁是人心本仁人而不公則害夫仁故必體此公在人身上以爲之體則無所害其仁而仁流行矣○公在仁之前恕與愛在仁之後公則能仁仁則能恕能愛問恕則仁之施愛則仁之用施與用如何别曰恕是分俵那愛底如一桶水愛是水恕是分俵此水何處一杓何處二杓故謂之施愛是仁之用恕所以施愛者○又曰仁之發處自是愛恕是推那愛底愛是恕之所推者若不是恕去推那愛那愛亦不能及物公而以人體之此句本似有病然若真个曉得方知這一句說得來所以程子曰公近仁蓋這个仁在這个人字上元自有這个仁合下便帶得來只爲不公所以蔽塞了不出來若能公仁便流行譬如溝中水被沙土壅塞故水不流若能去了沙土水即流矣非是外面别擔水來放溝中是溝中原有此水只是被物壅遏去其塞水便流行如克己復禮爲仁所謂克己去其私而已矣能去其私則天理便自流行矣不是克己了又别討个天理來放在裏面也故曰公近仁○恕與愛本皆出於仁然非公則安能恕安能愛陳淳曰仁如水愛如水之潤恕是水之流先生是之
  天心所以至仁者惟公耳人能至公即是仁
  尹焞曰仁者公而已矣伊川曰何謂也曰能好人能惡人伊川曰善涵養又云何以仁惟公可以盡之伊川曰思而至此學者所難及也云云○愚按上章皆以公爲近仁此章謂公即仁當詳之
  仁則一不仁則二
  問云云朱子曰仁則公公則通天下只是一箇道理不仁則私意變詐百出而不一也
  程子曰孟子云惻隠之心仁也後人遂以愛爲仁愛自是情仁自是性豈可專以愛爲仁孟子言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則不可便謂之仁退之言博愛之謂仁非也仁者固博愛然便以愛爲仁則不可
  朱子曰仁者愛之理理是根愛是苗○愛是情愛之理是仁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事仁者愛之體愛者仁之用○仁是未發愛是已發○愛之理愛自仁出也問韓愈博愛之謂仁曰是指情爲性問周子說愛曰仁與博愛之說如何曰愛曰仁猶曰惻隠之心仁之端也是就愛處指出仁若博愛之謂仁之謂便是把博愛做仁了然不同○未發時只喚做仁仁却無形影既發後方喚做愛愛却有形影未發而言仁可以包義禮智既發而惻隠可以包恭敬辭讓是非四端者端如萌芽相似惻隠方是從仁裏面發出來底問仁者愛之理看孔門答問仁多矣如克己等類愛字恐未足以盡之曰必着許多工夫所以全得那仁發出來便能愛如克己復禮如居處恭執事敬這處豈便是仁所以喚醒那仁若私欲昏蔽這裏便死了豈復有仁○問伊川曰仁主乎愛愛便是仁否曰仁主乎愛者仁發出來便做那慈愛底事○愛是仁之發謂愛是仁却不得
  程子曰學者先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皆仁也
  下文云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若心懈則有防心茍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須窮索存久自明安待窮索此道與物無對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萬物皆備於我須反身而誠乃爲大樂若反身不誠則猶是二物有對以己合彼終未有之又安得樂訂頑意思乃備言此體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未嘗致纎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蓋良知良能原不喪失以昔日習心未除故須存養此心久則可奪舊習此理至約惟患不能守能既體之而樂亦不患不能守也○朱子曰明道學者須先識仁一段說話極好只是說得太廣學者難入
  程子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仁也
  或問云云如何以此便謂之仁朱子曰亦是仁也若能到私欲浄盡天理流行處皆可謂之仁如博學篤志切問近思則仁在其中克己復禮亦是仁出門如賓使民如祭亦是仁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亦是仁看從那路入但從一路入做到極處便是仁
  程子曰把捉不定便是不仁
  或問人心紛擾時難把捉先生曰真个是難把持不能久又被事物及閒思慮引將去孟子牛山之木一章最要看操之則存舍之則亡或云把持不能久勝物欲不去先生曰這个不干别人事雖是難亦須自着力把持常惺惺不要放倒覺得物欲來便著緊不要隨他去若說把持不得勝他不去是自壞也更說甚爲仁由己而由人乎哉
  張子曰天體物而不遺猶仁體事而無不在也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昊天曰明及爾出王昊天曰旦及爾游衍無一物之不體也
  朱子曰體物猶言爲物之體也蓋物物有个天理體事謂事事是仁做出來如禮儀三百威儀三千須是仁做始得凡言體便是做他那骨子○問云云以見物物各有天理事事皆有仁曰然天理在物上仁體在事上本謂物以天爲體事以仁爲體縁須著從上說故如此下語○問昊天曰明云云莫是言人之所以爲人者皆天之所爲故雖起居動作之頃而所謂天者未嘗不在也曰公說天體物不遺既說得是則所謂仁體事而無不在者亦不過如此今所以理㑹不透祇是以天與仁爲有二也今須將聖賢言仁處就自家身上思量久之自見○横渠此語是將赤心片片說與人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何嘗有此
  上蔡謝氏曰心者何也仁是己仁者何也活者爲仁死者爲不仁今人身上麻痺不知痛痒謂之不仁桃杏之核可種而生者謂之桃仁杏仁言有生之意推此仁可見矣
  又曰有知覺識痛痒便喚做仁又曰仁是四肢不仁之仁不仁是不識痛痒仁是識痛痒又曰晉伯甚好學初理㑹仁字不透吾因曰世人說仁只管着愛上怎生見得仁只如力行近乎仁闗愛甚事却近乎仁推此類具言之晉伯悟曰公說仁字正與尊宿門說禪一般又曰儒之仁佛之覺○朱子曰桃仁杏仁種着便生不生是死物所以名之曰仁以生意論仁謝子得之○問知覺是仁否曰仁然後有知覺問知覺可以求仁否曰不可○仁之一字上蔡只說得知仁孔子便說爲仁却是要做工夫去爲仁豈可道知得了便休如今學問流爲禪上蔡爲之首○知覺自是智之事在四德爲貞所以近仁者若無智便起這仁不得○張無垢以覺爲仁則是以智爲仁二先生之前學者全不知有仁凡聖賢言仁處不過只作愛字看自二先生以來學者始知理㑹仁字不敢只作愛說然其流復不免有弊者蓋專務說仁而於操存涵泳之功不加無復優游厭飫之味克己復禮之實不但其蔽也愚而已而又一向說病愛字懸空揣摸既無真實見處故其爲說驚怪恍惚弊病百端殆又不若只作愛字看之爲愈也竊謂若實欲求仁固莫若力行之近但不學以明之則有冥行之患故其蔽愚若主敬致知交相爲用則無此蔽矣若且欲曉得仁之名義則又不若且將愛字推求若見得仁之所以爲愛而愛之不能盡仁則仁之名義意思瞭然在目矣初不必求之恍惚有無之間也○孟子之言知覺謂知此事覺此理乃學之至而知之盡也上蔡之言知覺謂識痛痒能酧酢者乃心之用而知之端也二者亦不同矣然其大體皆智之事也今以言仁所以多矛盾而少契合也夫以愛名仁固不可然愛之理則所謂仁之體也天地萬物與吾一體固所以無不愛然愛之之理則不爲是而有也須知仁義禮智四字一般皆性之德乃天然本有之理無所爲而然者但仁乃愛之理生生之道故即此而又可以包四者所以爲學之要耳大抵理㑹仁字須并義禮智三字通看方見界分分明血脉貫通近世學者貪說仁字而忽畧三者所以無所據依卒併與仁而不識也○謂仁者心有知覺則可謂心有知覺謂之仁則不可○問先生說仁是生意不知是仁之體否曰凡說知覺說痛痒皆是言血氣之性正如告子說生之謂性佛言作用是性如此說時却是人性與禽獸相似禽獸亦有知覺亦識痛痒遂謂禽獸爲仁可乎前輩言醫家以風痺爲不仁謂善狀仁者蓋取象比類之言非便指識痛痒有知覺爲仁仁自是理當於義理上求之○問謝氏以覺訓仁爲活物要於日用間覺得這箇活物便見仁體而先生不取其說何也曰若識得仁體則所謂活物皆可通也但他說得自有病痛必竟如何是覺又如何是活物又却别將此个意思去覺那个活物方寸紛擾何以爲仁○上蔡之說一轉而爲張子韶張子韶一轉而爲陸子靜○南軒張氏曰仁者必覺而覺不可以訓仁侯子嘗及之矣今之學者囂囂然自以爲我知之者只是弄精神耳烏能進乎實地哉又上蔡之罪人也○按近世慈湖楊氏曰智者覺之初仁者覺之全其原亦出於此○或問一日靜坐見一切事平等皆在我和氣中此是仁否謝氏曰只是靜中工夫只是心虛氣平也須是應事時有此氣象方好愚按上蔡此語甚善故附此
  龜山楊氏問學者曰孺子將入井而見之者必有惻隠之心疾痛非在己也而爲之疾痛何也對曰出於自然不可已也曰安得自然如此若體究此理知其所從來則仁之道不逺矣
  李似祖問何以知仁楊氏曰孟子以惻隠之心爲仁之端平居試以此體察久久自見因問云云朱子屢舉以告學者因言君之所以仁蓋君是箇主腦百姓皆屬他管自然着仁愛非爲不得已方如此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蓋父子本同一氣一身分作兩箇自然恩愛相屬豈容強爲哉且以五常言之初有陰陽便有春夏秋冬金木水火土故賦於人便有仁義禮智信仁則屬春屬木且看春間發生之初和氣藹然非仁愛而何縁他本原處有箇仁所以發於用者自然如此
  問論語言仁何語最爲精切曰皆仁之方也若正所謂仁則未之嘗言惟孟子言仁人心也最爲精切
  又曰孔子告諸弟子只是言仁之方蓋擴之使從此來以至於仁若仁之本體則未嘗言○又問讀論語以何爲要曰要在知仁孔子說仁處最宜玩味曰孔子說仁處甚多尤的當是何語曰皆的當但其門人所至有不同故其答之亦異只如言剛毅木訥近仁自此而求之仁之道亦自可知
  朱子仁說曰天地以生物爲心者也而人物之生又各得夫天地之心以爲心者也故語心之德雖其總攝貫通無所不備然一言以蔽之則曰仁而已矣蓋天地之心其德有四曰元亨利貞而元無不統其運行焉則爲春夏秋冬之序而春生之氣無所不通故人之爲心其德亦有四曰仁義禮智而仁無不包其發用焉則爲愛恭宜别之情而惻隠之心無所不貫故論天地之心者則曰乾元坤元則四德之體用不待悉數而足論人心之妙者則曰仁人心也則四德之體用亦不待遍舉而該蓋仁之爲道乃天地生物之心即物而在情之未發而此體已具情之既發而其用不窮誠能體而存之則衆善之源百行之本莫不在是此孔門之教所以必使學者汲汲於求仁也其言曰克己復禮爲仁言能克去已私復乎天理則此心之體無不在而此心之用無不行也又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則亦所以存此心也又曰事親孝事兄悌及物恕則亦所以行此心也又曰求仁得仁則以讓國而逃諫伐而餓爲能不失乎此心也又曰殺身成仁則以欲甚於生惡甚於死爲能不害乎此心也此心何心也在天地則坱然生物之心在人則温然愛人利物之心包四德而貫四端者也或曰若子之言則程子所謂愛情仁性不可以愛爲仁者非歟曰不然程子之所謂以愛之發而名仁者也吾之所論以愛之理而名仁者也蓋所謂性情者雖其分域之不同然其脉絡之通各有攸屬者則曷嘗判然離絶而不相管哉吾方病夫學者誦程子之言而不求其意遂至於判然離愛而言仁故特論此以發明其遺意而子顧以爲異乎程子之說不亦誤哉或曰程氏之徒言仁多矣蓋有謂愛非仁而以萬物與我爲一爲仁之體者矣亦有謂愛非仁而以心有知覺釋仁之名者矣今子之言若是然則彼皆非歟曰彼謂物我爲一者可以見仁之無不愛矣而非仁之所以爲體之真也彼謂心有知覺者可以見仁之包乎智矣而非仁之所以得名之實也觀孔子答子貢博施濟衆之問與程子所謂覺不可以訓仁者則可見矣子尚安得復以此論仁哉抑泛言同體者使人含胡昏緩而無警切之功其弊或至於認物爲己者有之矣專言知覺者使人張皇迫躁而無沈潛之味其弊或至於認欲爲理者有之矣一忘一助二者蓋胥失之而知覺之云者於聖門所示樂山能守之氣象尤不相似子尚安得復以此而論仁哉
  先生既爲仁說南軒以書論難今畧具往復之語於此○問天地以生物爲心此語恐未安答竊謂此語恐未有病蓋天地之間品物萬形各有所事惟天確然於上地隤然於下一無所爲只是生物而已故易曰天地之大德曰生程子亦曰天只是以生爲道所謂以生爲道者非謂將生來做道凡若此類恐當且認正意不以文害辭可也○問不忍之心可以包四者乎答孟子論四端自首章至孺子入井皆只是發明不忍之心一端而已初無義禮智之說至下文乃云無四者之心非人也此可見不忍之心足以包夫四端蓋仁包四德故其用亦如此○問云云答人生而靜四德具焉曰仁曰義曰禮曰智皆根於心而未發所謂理也性之德也及其發見則仁者惻隠義者羞惡禮者恭敬智者是非各因其體以見其本所謂情也性之發也是皆人性之所以爲善也但仁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在人者故特爲衆善之長雖列於四者之目而四者不能外焉易傳所謂專言之則包四者亦是正指生物之心而言非别有包四者之仁而又别有主一事之仁也惟是即此一事便包四者此則仁之所以爲妙也云云○問程子之所謂正謂以愛名仁者答按程子曰仁性也愛情也豈可便以愛爲仁此正不可認情爲性耳非謂仁之性不發於愛之情而愛之情不本於仁之性也某前說以性之發對愛之理而言正分别性情之異處來諭乃云若專以愛命仁乃是指其用而遺其體言其情而畧其性察之亦不審矣蓋所謂愛之理者是乃指其體性而言且見性情體用各有所主而不相離之妙與所謂遺體而畧性者正相南北也○問元之爲義不專主於生答曰竊詳此語恐有大病請觀諸天地而以易彖文言程傳反覆求之當見其意此乃義理根源不容有毫釐之差也○再書又云謹按程子言仁本末甚備今撮其大要不過數語蓋曰仁者生之性也而愛其情也孝悌其用也公者所以體仁猶言克己復禮爲仁也學者於前三言可以識仁之名義於後一言可以知其用力之方矣今不深考其本末指意之所在但見其分别性情之異便謂愛之與仁了無干渉見其以公爲近仁便謂直指仁體最爲深切殊不知仁乃性之德而愛之本因其性之有仁是以其情能愛但或蔽於有我之私則不能盡其體用之妙惟克己復禮曠然大公然後此體渾全此用昭著動靜本末血脉貫通爾程子之言意蓋如此非謂愛之與仁無相渉也夫性發爲情情根於性未有無性之情無情之性各爲一物而不相管者公者所以體仁亦非謂公之一字便是直指仁體也仁是本有之性生物之心惟公爲能體之非因公而後有也由漢以來以愛言仁之弊正爲不察性情之辨而遂以情爲性耳今欲矯其弊反使仁字汎然無所歸宿而性情遂至於不相管可謂矯枉過直是亦枉而已矣其弊將使學者終日言仁而實未嘗識其名義程子之意恐不如此○南軒復書畧曰仁之說前日之意蓋以爲推原其本人與天地萬物一體也是以其愛無所不至猶人之身無尺寸之膚而不貫則無尺寸之膚不愛也故以惟公近之之語形容仁體最爲深切而以所言愛字只是明得其用耳後來詳所謂愛之理之說方見其親切蓋探其本則未發之前愛之理存乎性是乃仁之體也察其動則已發之際愛之施被乎物乃仁之用也前日又謂元之義不專主於生物者疑只云生物說生生之意不盡今詳所謂生物者亦無不盡矣二先生往返切摩始若異而終歸於同故畧載於此
  孟子曰仁人心也此言最親切心自是仁若能保養存得此心不患他不仁孔門學者問仁不一聖人答之亦不一然大槩不過要人保養得此而已
  又曰學者須是求仁所謂求仁者不放此心聖人只教人求仁蓋仁義禮智四者仁足以包之若存得仁自然頭頭做着不用逐事安排故曰茍志於仁矣無惡也看大學亦要識此意所謂顧天命無他求其放心而已又曰仁是無形迹事孟子恐人理㑹不得便說道只人心便是却不是把仁來形容人心乃是把人心來指示仁所謂放其心而不知求蓋存得此心便是仁若此心放了又理㑹甚仁今人之心靜時昏動時擾皆是放了又曰仁是本心之德存得此心便無不仁如說克己復禮亦只是要得私欲去後本心常存耳
  或謂無私慾是仁朱子曰謂無私然後仁則可謂無私即是仁則不可蓋惟無私而後仁始見如無所壅底而後水方行
  又曰五峯云人有不仁心無不仁此說極好人有私慾却遮蔽了不見仁然中心仁依舊在如水被泥塞所以不流泥土既去水仍舊只在所以克己復禮爲仁只是克了私意仁依然在那裏○學者克己復禮工夫到私欲盡後便粹然是天地生物之心○或問仁曰無以爲也須是誠去打疊私欲然後子細體驗本心之德是甚氣象毋徒講文義而已矣
  又曰惟無私然後仁惟仁然後與天地萬物爲一體或曰與天地萬物爲一體是仁或曰無私是仁朱子曰無私是仁之前事與天地萬物爲一體是仁之後事要在二者之間識得如何是仁云云
  欲識仁字大槩當即不仁之人觀之蓋其心頑如鐵石不認義理專認己私是以謂之不仁識此氣象則仁之爲道可推而知矣
  孔子亦有偏言之者愛人是也孟子亦有專言之者仁人心是也
  又曰孔子只是說爲仁工夫至孟子方解仁字之義理然仁字又兼兩路非一言之可盡故孔子教人亦有兩路克己即孟子仁人心之說愛人即孟子惻隠之說○又答學者言日前所示教引巧言令色剛毅木訥兩條以爲聖人所以開示知仁之方使之自得竊有疑焉蓋此兩語正是聖人教人實下工夫防患立心之一術果能戒巧令務純朴則心不恣縱而去仁爲近矣非徒使之由是而知仁也大抵向來之說多是苦心殫力要識仁字故其說愈巧而氣象愈薄近日究觀聖人垂教之意却是要人躬行實踐直内勝私使輕浮刻薄貴我賤物之私潛消於㝠㝠之中而吾之本心渾厚慈良公平正大之體常存而不失便是仁處其用工着力隨人淺深各有次第要之須待力行久熟實到此地方知此意味非可以臆度料想而知亦不可臆度料想而得也○又云王信伯在館中范伯達言人須是使萬物一一皆歸吾仁王指窓以問曰此窓還歸仁否范嘿然某見當答曰此窓不歸仁何故不打壞了如人處事但箇箇處得是便是天下歸仁○凡論語中答諸弟子問仁如告之以主敬行恕先難後獲之類無往不是藥人之病則是其人未到仁者地位未可以抽闗啟鑰告之且爲之安下一箇爲仁根脚待根脚平正牢固然後却可語之以仁曰此段看得大有病告樊遲三語便與告顔淵仲弓都無異故程子曰此是徹上徹下語安得謂姑爲之立根脚乎若此只是安立根脚即不知如何方是正下手爲仁處耶○或問吕氏孟子惻隠說曰蓋實傷吾心非譬之也然後知天下皆吾體生物之心皆吾心彼傷則我傷非謀慮所及非勉強可能此所謂皆吾體皆吾心者亦只是以同理言之否曰非但同理亦同氣也○以上諸說皆剖析語孟言仁之要義故附此
  南軒張氏仁說曰人之性仁義禮智四德具焉其愛之理則仁也宜之理則義也讓之理則禮也知之理則智也是四者雖未形而其理固根於此則體實具於此矣性之中只有是四者萬善皆管乎是焉而所謂愛之理者是乃天地生物之心而其所由生者也故仁爲四德之長而又可以兼包焉惟性之中有是四者故其發見於情則爲惻隠羞惡辭遜是非之端而所謂惻隠者亦未嘗不貫通焉此性情之所以爲體用而心之道則主乎性情者也人惟己私蔽之以失其性之理而爲不仁甚至於爲忮爲忍豈人之情也哉是以爲仁莫要乎克己己私既克則廓然大公而其愛之理素具於性者無所蔽矣則與天地萬物血脉貫通而其用亦無不周矣故指愛以名仁則迷其體程子所謂愛是情仁是性謂此而愛之理則仁也指公以爲仁則失其真程子所謂仁道難名惟公近之不可便指公爲仁者謂此而公者人之所以能仁也夫靜而仁義禮智之體具動而惻隠羞惡辭遜是非之端達其名義位置固不容相奪倫然而惟仁者爲能恭儉而有節是禮之所存也惟仁者爲能知覺而不昧是智之所存者也此可見其兼包而貫通者是以孟子於仁統言之曰仁人心也亦猶在易乾坤四德而統言乾元坤元也然則在學者其可不以求仁爲要而爲仁其可不以克己爲道乎
  按南軒仁說與朱子大指悉同可以觀二先生之學矣○又曰愛者仁之施也而愛不足以名仁恕者仁之方也而恕不足以言仁知覺者仁之幾也而知覺不足以言仁公平者仁之則也而公平不足以言仁極廣大者仁之體也而廣大不足以言仁至親切者仁之用也而親切不足以言仁然以是數者精思而力體焉則亦可以知仁矣○又答學者曰近者學者論仁字多是要見得仁字意思縱使逼真亦終非實得看論語中聖人所言只欲人下工夫升髙自下陟遐自邇循序積習自有所至又曰垂諭仁之說若只將做周流無滯凝氣象看了却只是想像願於日用間更因其發見苗裔而深察嘿求之勿舍勿棄當灼然見其樞機之所由發者矣○又曰謝上蔡論語序前面發得甚好但後面說天地同流處太多適所以啟學者想象不帖實之心聖人教人大抵只說做工夫工夫到處自然見得若先與之說道理如何彼便想象去論語中皆是從自家身上一言一行做去如顔子問仁則曰克己復禮爲仁顔子便問克己之目蓋下克己工夫將久自見得到仁處也○按以上數條皆足以破近世空言想象之弊故附此又遂初賦云皇降衷于下民兮粵惟其常猗於穆而難名兮惟生之良翕衆美而具存兮不顯其光彼孩提而知愛親兮豈外鑠繄中藏年𤍞𤍞而寖長兮紛事物之交相非元聖之生知兮懼日逺而日忘縁氣稟之所偏兮横流始夫濫觴感以動兮不止乃厥初之或戕既志帥之莫御氣决驟以翺翔六情放而曷禦百骸弛而孰強自青陽而逆旅暨黄髮以茫茫儻矍然於中道盍反求於厥初厥初如何夫豈逺歟彼匍匐以向阱我惻隠之卷如驗端倪之所發識大體之權輿如寐而聰如迷而途知睨視之非遐乃本心之不渝嗚呼予既知其然兮予惟以遂之若火始然而泉始達兮惟不息以終之予視兮毋流予聽兮毋從予言兮毋易予動兮以躬惟自反兮於理兹日新兮不窮逮充實而輝光信天質之本同極神存而過化亘萬世以常通嗚呼此羲文之所謂復而顔氏之所以爲萬世道學之宗歟此賦示人以體驗踐行之實尤爲切至學者猶當深味也
  昔有問仁於程子者子曰此在諸君自思之將聖賢言仁處類聚觀之體認出來又曰義訓宜禮訓别知訓知仁當何訓說者謂訓覺訓人皆非也當合觀孔孟言仁處大槩研窮之二三歲得之未晚也至南軒張先生裒洙泗言仁爲一編而朱子乃以書告之曰類聚孔孟言仁處求夫其說程子爲人之意可謂深切然專一如此却不免於欲速好徑之心滋入耳出口之弊亦不可不察南軒報書曰教之求仁正恐其有此弊耳朱子復書前日所謂正爲近日學者厭煩就簡避迂求㨗相沿之盛方且趨於薄恐益長其計獲欲速之心而反陷於不仁爾然却不思所類諸說其中下學上達之方蓋已無所不具茍能深玩而力行之則又安有此弊今得來諭始悟前說之非然猶恐不能人人皆肯如此慤實用功則亦未免過計之憂不知可更作一後序略采此意以警後之學者否不然或只盡載此諸往返議論以附其後如何南軒然之遂悉載其語於卷首嗚呼二先生之爲學者慮也至矣今類輯此編亦恐有如二先生所慮者故書之篇末以自警云
  右專言仁















  西山讀書記卷七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八
  宋 真德秀 撰
  
  論語子曰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朱子曰適專主也春秋傳曰吾誰適從是也莫不肯也比從也○謝氏曰適可也莫不可也無可無不可茍無道以主之不幾於猖狂自恣乎此佛老之學所以自謂心無所往而能應變而卒得罪於聖人之門也聖人之學不然於無可無不可之間有義存焉然則君子之心果有所倚乎○南軒曰適莫兩端也適則有所必莫則無所主蓋不失於此則失之於彼鮮不倚於一偏也夫義者人之正路倚於一偏則莫能遵於正路矣惟君子之心無適也而亦無莫也其於天下惟義之視而已蓋天下事事物物皆有義焉存於中而形於外也無適無莫而義之與比非窮理之明克己之至者安能及此若夫異端之學則初欲爲無適莫而不知有義存焉如狥其私意以爲可否而其無適無莫者乃所以爲有適有莫而卒墮於一偏也○黄氏曰於天下言天下之事無不然如出處去就以至立政用人之類皆在其中惟義之從而已不可先懷適莫之念也知此則漸進於絶四之地矣
  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見義不爲無勇也
  朱子曰知而不爲是無勇也○問見義不爲無勇這亦不爲無所見但爲之不力所以爲無勇曰固是見得是義而爲之不力亦是見得未明若已見得分明則行之自有力這般處着兩下並看○問云云莫是連上句否曰不須連上句自說凡事見得是義便着做不獨說祭祀也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爲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爲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爲盜
  朱子曰君子小人以位言也尹氏曰義以爲尚則其勇也大矣子路好勇故夫子以此救其失也胡氏曰疑此子路初見孔子時問答也
  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
  朱子曰必猶期也大人言行不先期於信果但義之所在則必從之卒亦未嘗不信果也○尹氏曰主於義則信果在其中矣主於信果則未必合義王勉曰若不合於義而不信不果則妄人爾○南軒曰言行固欲信果然有必之之心則非也必乃私也故言必欲信而不知義將至於守其所不可復者私意相與而非所謂信也行必欲果而不知義將至於爲其所不可爲者直情徑行而非所謂果也故君子不必夫果與信而獨精吾義焉耳事事物物皆有義存焉而著於吾心茍能體是心而推之則義可得而精也義精則有所不言言莫非義而無不信之言矣有所不行行莫非義而無不果之行矣○孟子集義外已别見
  程子曰在物爲理處物爲義又曰中理在事義在心又曰義之精者須是自求得之如此則善求義也○問義還因事而見否曰非也性中自有或曰無狀可見曰說有便是見但人自不見昭昭然在天地之中也且如性何須待有物方指爲性性自在也子所言見者事吾所言見者理如曰不見而章是也
  朱子曰義字若一利劒然凡事物到前便分剖去義如利刄相似胸中許多勞勞攘攘到此一齊割斷了
  右專言義
  義利
  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朱子曰喻猶曉也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程子曰君子之於義猶小人之於利惟其深喻是以篤好○楊氏曰君子有舍生而取義者以利言之則人之所欲無甚於生所惡無甚於死孰肯舍生而取義哉其所喻者義而已不知利之爲利故也小人反是○或問喻字之義曰蓋心解通達則其幾微曲折無不盡矣曰然則君子小人之所喻者各爲一事邪將一事之中具此兩端而各隨人之所見邪曰是皆有之但君子深通於此而小人酷曉於彼耳曰對義言之則利爲不善對害言之則利非不善君子之所爲固非欲其不利何獨以喻利爲小人乎曰胡氏言之悉矣胡氏曰義固所以利也易所謂利者義之和者是也然自利爲之則反致不奪不饜之害自義言之則蒙就義之利而逺於利之害矣孟子之告梁王意猶是也○義利猶首尾然義者宜也君子見得這事合當如此那事合當如彼但裁處其宜爲之則何不利之有君子只理㑹義一截利處更不理㑹小人只理㑹利一截義處更不問蓋君子之心虛明洞徹見得義分明小人只管計較雖絲毫底利也自理㑹得○君子只知得當做與不當做當做處便是合當如此小人則只計較利害如此則利如此則害君子則更不顧利害只看天理如何○問云云曰這只就眼前看只如做官須是廉勤自君子爲之只是道合如此自小人爲之只道如此做得人說好可以求知於人○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只是這一事上君子只見得是義小人只見得是利如伯夷見飴曰可以養老盜跖見之曰可以沃戸樞蓋小人於利他見這一物便思量做一物用他計較精密更有非君子所能知者縁他氣稟中有許多汙穢惡濁底物所以才見那物事便出來應他君子之於義亦是如此或曰伊川云惟其深喻是以篤好若作惟其篤好是以深喻亦得曰陸子靜說正如此按陸氏白鹿講義曰此章以義利判君子小人辭旨曉白然讀之者茍不切己觀省亦恐未能有益也竊謂學者於此當辨其志人之所喻由其所習所習由其所志志乎義則所習者必在於義所習在義斯喻於義矣志乎利則所習者必在於利所習在利斯喻於利矣故學者之志不可不辨也○見利思義已見前○孟子首章見後仁義篇○大學利義見本篇
  孟子伯夷伊尹於孔子若是班乎曰否自有生民以來未有孔子也然則有同與曰有得百里之地而君之皆能以朝諸侯有天下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皆不爲也是則同
  朱子曰行一不義殺一不辜而得天下有所不爲心之正也聖人之所以爲聖人其本根節目之大者惟在於此於此不同則亦不足以爲聖人矣
  孟子曰雞鳴而起孳孳爲善者舜之徒也雞鳴而起孳孳爲利者蹠之徒也欲知舜與蹠之分無他利與善之間也
  程子曰言間者謂相去不逺所爭毫末爾善與利公私而已矣才出於善便以利言也○楊氏曰舜蹠之相去逺矣而其分乃在善利之間而已是豈可以不謹然講之不熟見之不明未有不以利爲義者又學者所當深察也
  董子曰皇皇於求財利常恐乏匱者庻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
  程子曰聖人以義爲利義安處便爲利
  全文云利不獨財利之利凡有利心便不可如作一事須尋自家穩便處皆利心也云云如釋氏之學皆本於利故便不是○又曰利害者天下之常情人皆知趨利而避害聖人則更不論利害惟看義當爲與不當爲便是命在其中也
  大凡出義則入利出利則入義天下之事惟義利而已矣陰爲小人利爲不善不可一槩論陰助陽以成物者君子也其害陽者小人也利和義者善也其害義者不善也凡順理無害處即是利
  問利貞之利與以利爲本之利同否曰凡字只有一箇用有不同只看如何用云云君子未嘗不欲利然孟子言何必曰利者蓋只以利爲利便有害○又曰故者以利爲本故是本如此也才不利便害性利只是順天下只是一个利孟子與周易所言一般只爲後人趨着利便有弊故孟子拔本塞源不肯言利其不信孟子者却是不合非利其信者又直道不得近利人無利直是生不得安得無利且譬如椅子人坐此便安是利也如求安不已又要褥子以求温煖無所不爲然後奪之於君父此趨利之弊也利只是一箇利只爲人用得别
  龜山楊氏曰人能於得處知辨義理亦自難得故孔子以見利思義爲成人而以見得思義稱士
  或謂人無利心然後爲君子龜山曰以此自爲可也以此責人恐不勝責矣云云
  王氏有言利者陰也陰當隠伏義者陽也陽當宣著其源發於仲舒此正王氏心術之蔽觀其所爲雖名爲義其實利也謂王安石
  上蔡謝氏曰以天下爲心者雖有未善亦義心也求濟一身之欲者雖有善亦利心也蓋其平日處心積慮如此君子小人之所由分也
  南軒張氏曰學者潛心孔孟必求其門而入愚以爲莫先於明義利之辨蓋聖賢無所爲而然也無所爲而然者命之所以不已性之所以不偏而教之所以無窮也凡有所爲而然者皆人欲之私而非天理之所存此義利之分也自未知省察者言之終日之間鮮不爲利矣非但名位貨殖而後爲利也意之所向一渉於有所爲雖有淺深之不同而其爲狥己自私則一而已如孟子所謂内交要譽惡其聲之類是也是心日滋則善端遏塞欲邇聖賢之門墻以求自得豈非却行而望及前人乎學者當立志以爲先持敬以爲本而精察於動靜之間毫釐之差審其爲霄壤之判則有以用吾力矣學然後知不足平時未覺吾利欲之多也灼然有見於義利之辨將日救過之不給由是而不舍則趣益深理益明而不可以已也孔子曰古之學者爲己今之學者爲人爲人者無適而非利爲己者無適而非義曰利雖在己之事皆爲人也曰義則施諸人者亦莫非爲己也嗟乎義利之辨大矣豈特學者治己之所當先施之天下國家一也王者所以建立邦本垂裕無疆以義故也而霸者所以陷溺人心貽毒後世以利故也
  朱子曰義也者無所爲而然者也此言蓋可謂廣前聖之所未發而同於性善養氣之功者歟
  道二義與利而已矣義者亘古今通天下之正逵而利者犯荆棘入險阻之私逕也
  又按朱子曰義利之際固當深明而力辨然伊洛發明未接物時主敬一段工夫更須精進乃佳不爾或無所據以審夫義利之分也此說尤學者所當知故附此
  右兼言義利
  禮
  書天叙有典勅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
  程子曰書言天叙天秩天有是理聖人循而行之所謂道也○張子曰生有先後所以爲天叙小大髙下相並而相形焉是謂天叙天之生物也有序物之既形也有秩知序然後經正知秩然後禮行○朱子曰這箇典禮自是天理之當然欠他一毫不得添他一毫不得惟是聖人之心與天合一故行出這禮無一不與天合其間曲折厚薄淺深莫不恰好這都不是聖人自撰出都是天理决定合着如此後之人未得似聖人之心只得將聖人已行底聖人所傳於後世底依這樣子做做得合時便是合天理之自然
  易曰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弗履
  程子曰雷震於天上大而壯也君子觀大壯之象以行其壯君子之大壯者莫如克己復禮古人曰自勝之謂强中庸於和而不流中立而不倚皆曰强哉矯赴湯火蹈白刃武夫之勇皆能也至於克己復禮則非君子之大壯不可能也故曰君子以非禮弗履
  春秋傳晉叔向曰忠信禮之器也卑讓禮之宗也昭二年叔弓聘於晉報宣子也晉侯使郊勞辭曰寡君使弓來繼舊好固曰女無敢爲賓徹命於執事敝邑𢎞矣敢辱郊使請辭致館辭曰寡君命下臣來繼舊好好合使成臣之禄也敢辱大館叔向曰子叔子知禮哉吾聞之曰云云辭不忘國忠信也先國後己卑讓也詩云敬慎威儀以近有德夫子近德矣○叔弓叔老子宣子韓起也
  晉女叔齊曰禮所以守其國行其政令無失其民者也昭五年公如晉自郊勞至於贈賄無失禮晉侯謂女叔齊曰魯侯不亦善於禮乎對曰魯侯焉知禮公曰何爲對曰是儀也不可謂禮云云今政令在家不能取也有子家羈弗能用也奸大國之盟陵虐小國利人之難不知其私公室四分民食於他思莫在公不圖其終爲國君難將及身不恤其所禮之本末將於是乎在而屑屑焉習儀以亟言善於禮不亦逺乎君子謂叔侯於是乎知禮
  子大叔曰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天地之經而民實則之
  昭二十五年子大叔見趙簡子簡子問揖讓周旋之禮焉對曰是儀也非禮也簡子曰敢問何謂禮對曰吉也聞諸先大夫子産曰云云則天之明日月星辰天之明也因地之性高下剛柔地之性也生其六氣謂陰陽風雨晦明用其五行氣爲五味發爲五色章爲五聲淫則昏亂民失其性滋味聲色過則傷性是故爲禮以奉之制禮以奉其性爲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爲九文六采五章以奉五色爲九歌八風七音六律以奉五聲爲君臣上下以則地義君臣有尊卑法地有髙下爲夫婦外内以經二物夫治外婦治内各治其物爲父子兄弟姑姊甥舅婚媾姻亞以象天明六親和睦以奉嚴父若衆星之拱辰極也妻父曰昏重昏曰媾壻父曰姻兩壻相謂曰亞爲政事庸力行務以從四時在君爲政在民爲事民功曰庸治功曰力行其德教務其時要禮之本也爲刑罰威獄使民畏忌以類其震耀殺戮雷霆電曜天之威也聖人作刑戮以象類之爲温慈惠和以効天之生殖長養民有好惡喜怒哀樂生於六氣此六者皆稟陰陽風雨晦明之氣是故審則宜類以制六志爲禮以制六志使不可過節哀有哭泣樂有歌舞喜有施舍怒有戰鬭喜生於好怒生於惡是故審行信令禍福賞罰以制死生生好物也死惡物也好物樂也惡物哀也哀樂不失乃能協於天地之性是以長久簡子曰甚哉禮之大也對曰禮上下之紀天地之經緯也經緯錯居以相成者民之所以生也是以先王上之簡子曰鞅也請終身守此言也○正義曰禮是儀之心儀是禮之貌本其心謂之禮察其貌謂之儀行禮必爲儀爲儀未是禮故云儀非禮也鄭𤣥禮序云禮者體也履也統之於心曰體踐而行之曰履○自夫禮至因地之性言禮本法天地也自生其六氣至民失其性言天用氣味聲色以養人不得過其度也是故爲禮以下言聖王制禮以奉天性不使過其度也○人稟天地之性而生動作皆象天地其所踐履謂之爲行但人有賢不肖行有過不及聖人制爲中法名之曰禮故禮是民之行也人之本性自然法象天地聖人還復法象天地而制禮教之是禮由天地而來故仲尼說孝子産說禮天地民三者並言之○傳稱天有六氣此言生其六氣謂天生之也用其五行謂天用之也上天用此五行以養人五行之氣入人口爲五味發見於目爲五色章徹於耳爲五聲味以養口色以養目聲以養耳此三者雖復用以養人人用不得過度過度則爲昏亂使人失其常性故須爲禮以節之○味色聲本於五行又六氣所生口欲嘗味目欲觀色耳欲聽聲此自然之性也欲之不已則失其性聖人全其性故爲禮以奉養其性使不失也
  晏子曰禮之可以爲國也久矣與天地並君令臣恭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恭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
  昭二十六年齊侯與晏子坐於路寢公嘆曰美哉室其誰有此乎晏子曰敢問何謂也公曰吾以爲在德對曰如君之言其陳氏乎陳氏雖無大德而有施於民民歌舞之矣後世若少惰陳氏而不亡則國其國也公曰善哉其可若何對曰惟禮可以已之在禮家施不及國民不遷農不移工賈不變士不濫官不滔大夫不收公利公曰善哉我不能矣吾今而後知禮之可以爲國也對曰云云公曰善哉寡人今而後聞此禮之上也對曰先王所稟於天地以爲其民也是以先王上之○正義曰大夫稱家國人是君之所有大夫不得妄施遺之以樹己私惠陳氏施及國人是違禮也又曰洪範曰惟辟作福惟辟作威言作福作威君之利也大夫不得聚收公利自作福也陳氏作福以招國人之心施民作福是收公利也
  孟僖子曰禮人之榦也無禮無以立
  昭七年公至自楚孟僖子病不能相禮乃講學之苟能禮者從之將死召其大夫曰云云吾聞孔丘聖人之後也我若獲沒必屬說與何忌於夫子使事之而學禮焉
  有子曰禮之用和爲貴先王之道斯爲美小大由之朱子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人事之儀則也和者從容不迫之意蓋禮之爲體雖嚴而皆出於自然之理故其爲用必從容不迫乃爲可貴云云
  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徒知和之爲貴而一於和不復以禮節之則亦非禮之本然所以流蕩忘反而亦不可行也○程子曰禮勝則離故禮之用和爲貴樂勝則流故有所不行○范氏曰凡禮之體主於敬而其用則以和爲貴敬者禮之所以立也和者樂之所由生也若有子可謂達禮樂之本矣愚謂嚴而泰和而節此理之自然禮之全體也毫釐有差則失其中正而各倚於一偏其不可行均矣○或問禮之有和何也曰禮之所以有是品節之詳者皆出於人心自然之節非以人之所不欲者强之也故行之雖或甚苦而自有不失其和者若不本於此而徒勉强於儀貌之間則是徒禮而無和矣云云○黄直卿言内則一篇於事父母之禮亦嚴矣然下氣怡色則和可知也玉藻鄉黨所載臣之事君禮亦嚴矣然二爵言言三爵油油君在與與則和可知也先生曰如此則和與禮成二物矣須是見得禮便是和乃可如入公門鞠躬如不容可謂至嚴矣然甘心爲之而無厭倦之意者乃所以爲和也至嚴之中便有至和處不可分作兩截看○禮之用和是禮中之和知和而和已離却禮○禮中自有和須是知得當如此則行之自然到和處因舉龜山與薛宗博說㑹職事茶事薛曰禮起聖人之僞今日㑹茶莫不消得如此龜山曰只此打不過處便見得禮非聖人之僞禮之用和爲貴只爲不如此則心有不安故行之自和耳○禮之和處便是禮之樂樂之有節處便是樂之禮○禮主於敬而其用以和爲貴然如何得他敬而和著意做不得才著意嚴敬便拘迫而不安要放寛些又流蕩而無節須是真箇識得禮之自然處則事事物物上都有自然之節文雖欲不如此不可得故雖嚴而未嘗不和雖和而未嘗不嚴也○南軒曰禮主乎敬而其用則以和然有敬而後有和和者樂也禮樂相須而成故禮必以和爲貴禮樂分而言之則爲體爲用相須相成合而言之本一而已也
  林放問禮之本
  朱子曰放見世之爲禮專事繁文而疑其本之不在是也故以爲問
  子曰大哉問
  孔子以時方逐末而放獨有志於本故大其問蓋得其本而禮之全體無不在其中矣
  禮與其奢也寧儉喪與其易也寧戚
  易治也孟子曰易其田疇在喪禮則節文習熟而無哀痛慘怛之實者也戚則一於哀而文不足耳禮貴得中奢易則過於文儉戚則不及而質二者皆未合理然凡物之理必先有質而後有文則質乃禮之本也○范氏曰夫祭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敬有餘也喪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禮失之奢喪失之易皆不能反本而隨其末故也禮奢而備不若儉而不備之愈也喪易而文不若戚而不文之愈也儉者物之質戚者心之誠故爲禮之本楊氏曰禮始諸飲食故汙尊抔飲爲之簠簋籩豆罍爵之餙所以文之也則其本儉而已喪不可以徑情而直行爲之衰麻哭踊之數所以節之也則其本戚而已周衰世方以文滅質而林放獨能問禮之本故夫子大之而告之以此○問林放問禮并以喪告之何也曰喪亦是禮○黄氏曰夫子於禮但言其從周未見其從質也今乃以儉與戚爲可尚何也聖人因俗之弊感放之意而爲是言也然其辭必曰與其奢寧儉與其易寧戚則本非以儉戚爲可尚特與其流於文弊則寧如此耳其言之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得其中正如此所以爲無弊也
  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朱子曰敬謹之至乃所以爲禮也○尹氏曰禮者敬而已矣雖知亦問謹之至也其爲敬莫大於此謂之不知禮者豈足以知孔子哉
  子貢欲去告朔之餼羊
  朱子曰告朔之禮古者天子常以季冬頒來歲十二月之朔於諸侯諸侯受而藏之祖廟月朔則以特羊告廟請而行之餼生牲也魯自文公始不視朔而有司猶供此羊故子貢欲去之
  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愛猶惜也子貢蓋惜其無實而妄費然禮雖廢羊存猶得以識之而可復焉若并去其羊則此禮遂亡矣孔子所以惜之○楊氏曰告朔諸侯所以稟命於君親禮之大者魯不視朔矣然羊存則告朔之名未冺而其實因可舉此夫子所以惜之也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朱子曰言其不知聖賢大學之道故局量褊淺規模卑狹不能正身修德以致主於王道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爲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此皆諸侯之禮而管仲僣之不知禮也愚謂孔子譏管仲之器小其旨深矣或人不知而疑其儉故斥其奢以明其非儉或又疑其知禮故又斥其僣以明其不知禮蓋雖不復明言小器之所以然而其所以小者於此亦可見矣故程子曰奢而犯禮其器之小可知蓋器大則自知禮而無此失矣此言當深味也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朱子曰君子學欲其博故於文無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動必以禮如此則可以不畔道矣○程子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博學矣又能守禮而由於規矩則亦可以不畔道矣○博文約禮聖門之要法博文所以驗諸事約禮所以體諸身約之以禮禮字便作理字看不得正是持守有節文處克己復禮之說亦然○博文約禮者之初須作兩般理㑹而各盡其力則久之見得功効却能交相爲助而打成一片若合下便要兩相倚靠互相推托則彼此擔閣都不成次第矣然所謂博非泛然考質雜記掇拾異聞以夸多取勝之謂此又不可不知
  子曰恭而無禮則勞慎而無禮則葸勇而無禮則亂直而無禮則絞
  朱子曰葸畏懼貌絞急切也無禮則無節文故有四者之弊○南軒曰恭慎勇直皆善道也然無禮以主之則過其節而有弊反害之也蓋禮者存乎人心有節而不可過者也夫恭而無禮則自爲罷勞慎而無禮則徒爲畏懼勇而無禮則流於陵犯直而無禮則傷於訐切其弊如此豈所貴於恭慎勇直者哉蓋有禮以節之則莫非天理之本然無以節之則亦人爲之私而已是故君子以約諸己爲要也
  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衆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
  朱子曰臣與君行禮當拜於堂下君辭之乃升成拜泰驕慢也○程子曰君子處世事之無害於義者從俗可也害於義則不可從也○南軒曰聖人於斯世豈有意於從違哉皆道之所在焉耳於其儉則不嫌於從俗於其泰則不避於違衆聖人之意蓋可見矣
  曲禮夫禮者所以定親疎决嫌疑别同異明是非也禮不妄說人
  鄭氏曰爲近佞媚也君子說之不以道則不說也
  不辭費
  爲傷信君子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禮不踰節不侵侮不好狎
  爲傷敬也
  修身踐言謂之善行
  踐履也言履而行之
  行修言道禮之質也
  言道言合於道質猶本也禮爲之文飾耳
  道德仁義非禮不成教訓正俗非禮不備分爭辨訟非禮不决君臣上下父子兄弟非禮不定官學事師非禮不親班朝治軍莅官行法非禮威嚴不行禱祠祭祀供給鬼神非禮不誠不莊是以君子恭敬撙節退讓以明禮
  吕氏曰兼天下而體之之謂仁理之所當然之謂義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有仁義於己之謂德節文乎仁義之謂禮仁義道德皆其心之所同有於是而行之雖不中不逺矣然無節無文則過與不及害之以至於道之不明不行此所以非禮不成也云云君子恭敬所以明禮之實撙節所以明禮之文退讓所以明禮之用○愚按兼天下而體之謂仁未妥
  人有禮則安無禮則危故曰禮者不可不學也夫禮者自卑而尊人雖負販者必有尊也而況富貴乎
  鄭氏曰負販者輕恌志利宜若無禮然
  富貴而知好禮則不驕不淫貧賤而知好禮則志不懾愚謂富貴者以禮自檢故無驕淫之過貧賤者以禮自安故無懾怯之病
  禮運孔子曰夫禮先王以承天之道以治人之情故失之者死得之者生詩曰相䑕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故聖人耐以天下爲一家以中國爲一人者非意之也必知其情辟於其義明於其利達於其患然後能爲之何謂人情喜怒哀懼愛惡欲七者弗學而能何謂人義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十者謂之人義講信修睦謂之人利爭奪相殺謂之人患故聖人之所以治人七情修十義講信修睦尚慈讓去爭奪舍禮何以治之
  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死亡貧苦人之大惡存焉故欲惡者心之大端也人藏其心不可測度也美惡皆在其心不見其色也欲一以窮之舍禮何以哉
  夫禮必本於太一分而爲天地轉而爲陰陽變而爲四時列而爲鬼神其降曰命
  正義曰必本於太一者謂天地未分混沌之元氣也極大曰太未分曰一其氣既極大而未分故曰太一也禮理既與太一而齊故制禮者用至善之大理以爲教本是本於太一也分而爲天地者混沌元氣既分輕清爲天在上重濁爲地在下而制禮者法之以立尊卑之位也轉而爲陰陽者天地二形既分而天之氣運轉爲陽地之氣運轉爲陰而制禮者貴左以象陽貴右以象陰也變而爲四時者陽氣則變爲春夏陰氣則變爲秋冬而制禮者吉禮則有四時之生凶禮則有恩禮節權是法四時也列而爲鬼神者鬼神謂生成萬物鬼神也四時變化生成萬物皆鬼神之功聖人制禮則陳列鬼神之功以爲教也其降曰命者降下也言聖人制禮皆仰法太一以下之事而下之以爲教命也○按正義以至善之大理言太一其義甚精蓋太一者即太極之異名以其未分故曰一以其極至故曰極
  故惟聖人之爲知禮之不可以己也故壞國喪家亡人必先去其禮
  禮器先王之立禮也有本有文忠信禮之本也義理禮之文也無本不立無文不行
  禮釋回增美質措則正施則行其在人也如竹箭之有筠也如松栢之有心也二者居天下之大端矣故貫四時而不改柯易葉故君子有禮則外諧而内無怨故物無不懷仁鬼神饗德
  祀帝於郊敬之至也宗廟之祭仁之至也喪禮忠之至也備服器仁之至也賓客之用幣義之至也故君子欲觀仁義之道禮其本也
  君子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茍無忠信之人則禮不虛道是以得其人之爲貴也
  禮時爲大順次之體次之宜次之稱次之堯授舜舜授禹湯放桀武王伐紂時也
  鄭氏曰言聖人制禮所先後
  君子之行禮也不可不慎也衆之紀也紀散而衆亂禮也者猶體也體不備君子謂之不成人設之不當猶不備也禮有大有小有顯有微大者不可損小者不可益顯者不可揜微者不可大也故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未有入室而不由戸者
  禮坊記禮者因人之情而爲之節文以爲民坊者也禮經解禮之於正國也猶衡之於輕重也繩墨之於曲直也規矩之於方圜也故衡誠縣不可欺以輕重繩墨誠陳不可欺以曲直規矩誠設不可欺以方圜君子審禮不可誣以姦詐是故隆禮由禮謂之有方之士不隆禮不由禮謂之無方之民
  夫禮禁亂之所由生猶坊止水之所自來也故以舊坊爲無所用而壞之者必有水敗以舊禮爲無所用而去之者必有亂患故昏姻之禮廢則夫婦之道苦而淫辟之罪多矣鄉飲酒之禮廢則長幼之序失而爭鬭之獄繁矣喪祭之禮廢則臣子之恩薄而倍死忘生者衆矣聘覲之禮廢則君臣之位失諸侯之行惡而倍畔侵陵之敗起矣故禮之教化也微其止邪也於未形使人日徙善逺罪而不自知也是以先王隆之也
  任人有問屋廬子曰禮與食孰重曰禮重
  朱子曰任國名屋廬子名連孟子弟子也
  色與禮孰重
  任人復問
  曰禮重曰以禮食則飢而死不以禮食則得食必以禮乎親迎則不得妻不親迎則得妻必親迎乎屋廬子不能對明日之鄒以告孟子孟子曰於答是也何有何有不難也
  不揣其本而齊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髙於岑樓
  本謂下末謂上方寸之木至卑喻食色岑樓樓之髙銳似山者至髙喻禮若不取其下之平而升寸木於岑樓之上則寸木反髙而岑樓反卑矣
  金重於羽者豈謂一鉤金與一輿羽之謂哉
  鉤帶鉤也金本重而帶鉤小故輕喻禮有輕於食色者羽本輕而一輿多故重喻食色有重於禮者
  取食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與禮之輕者而比之奚翅色重
  翅與啻同禮食親迎禮之輕者也饑而死以滅其性不得妻而廢人倫食色之重者也奚翅猶言何但言其相去懸絶不但有輕重之差而已
  往應之曰紾兄之臂而奪之食則得食不紾則不得食則將紾之乎踰東家牆而摟其處子則得妻不摟則不得妻則將摟之乎
  紾戾也摟牽也處子處女也此二者禮與食色皆其重者而以之相較則禮爲尤重也○此章言義理事物其輕重固有大分然於其中又各自有輕重之别聖賢於此錯綜斟酌毫髮不差固不肯枉尺而直尋亦未嘗膠柱而調瑟所以斷之一視於理之當然而已矣
  荀子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則不能無求求而無度量分界則不能不爭爭則亂亂則窮先王惡其亂也故制禮義以分之以養人之欲給人之求使欲必不窮於物物必不屈於欲兩者相待而長也
  禮者人道之極也
  凡禮事生飾歡也送死飾哀也師旅飾威也是百王之所同古今之所一也
  按荀子書有禮論其論禮之本末甚備至其論性則以禮爲聖人之僞豈不謬哉
  有人勞程子曰先生謹於禮四五十年亦甚勞且苦矣先生曰吾日履安地何勞苦之有他人日踐危地乃勞苦也
  或勸先生以加禮貴近先生曰何不見責以盡禮而責之以加禮禮盡則已豈有加也
  張子曰學者且須觀禮蓋禮者滋養人德性又使人有常業守得定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即是養心之術又曰某所以使學者先學禮者只爲學禮則便除去世俗一切惡習熟纒繞譬之延蔓之物解纒繞即上去茍能除去惡習則自然脫灑也
  進人之速無如禮學
  程子曰子厚以禮教學者善使學者先有所據守也
  右專言禮
  智
  易臨六五知臨大君之宜吉
  程子曰五以柔中順體居尊位而下應於二剛中之臣是能倚任於二不勞而治以知臨下者也夫以一人之身臨乎天下之廣若區區自任豈能周於萬事故自任其知者適足爲不知唯能取天下之善任天下之聰明則無所不周是不自任其知則其知大矣
  中庸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爲舜乎
  朱子曰舜之所以爲智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也則故而已矣故者以利爲本朱子曰性者人物所得以生之理也故者其已然之迹若所謂天下之故者也利猶順也語其自然之勢也言事物之理雖若無形而難知然其發見之已然則必有迹之可見故天下之言性者但言其故則理自明猶所謂善言天者必有驗於人也如人之善水之下非有所造作矯揉而然也若人之爲惡水之在山則非自然之故矣
  所惡於智者爲其鑿也如智者若禹之行水也則無惡於智矣禹之行水也行其所無事也如智者亦行其所無事則智亦大矣
  程子曰智出於人之性人之爲智或入於巧僞而老莊之徒遂欲棄智是豈性之罪也哉善乎孟子之言所惡於智者爲其鑿也○朱子曰天下之理本皆順利小智之人務爲穿鑿所以失之禹之行水則因其自然之勢而導之未嘗以私智穿鑿而有所事是以水得其潤下之性而不爲害也
  天之髙也星辰之逺也茍求其故千歳之日至可坐而致也
  天雖髙星辰雖逺茍求其已然之迹則其運有常雖千歲之久其日至之度可坐而得況於事物之近若因其故而求之豈有不得其理者而何以穿鑿爲哉必言日至者造厯者以上古十一月甲子朔夜半冬至爲厯元也○程子曰此章專爲智而發愚謂事物之理莫非自然順而循之則爲大智若用小智而鑿以自私則害於性而反爲不智程子之言可謂深得其指矣○南軒曰所惡於智者爲其鑿也鑿者以人爲爲之也無是理而强爲之故謂之鑿鑿者失其性失其性則不可推而行無所利矣此所以惡夫智也是蓋以其私智爲智而非所謂智矣蓋就下者水之性也水之性非禹之所得爲禹能知而順之非智乎事事物物其理之素具者皆若水之就下然也智者之於事物皆若禹之於水則智不亦大矣乎所謂行其所無事也謂由其所當然未嘗致纎毫之力也天雖髙星辰雖逺而其故皆可得而求蓋莫非循自然之理也求其故則千歲之日至亦可坐而致也而況他乎故夫上世聖人所以建立人紀裁成萬化其事業爲無窮然在聖人亦何加毫末於此皆天下之性所當然而聖人特以利之耳
  右專言智
  信
  易中孚豚魚吉利渉大川利貞
  程子曰中孚爲卦澤上有風風行澤上而感於水中爲中孚之象感謂感而動也内外皆實而中虛爲中孚之象又二五皆陽中實亦爲孚義在二體則中實在全體則中虛中虛信之本中實信之質又曰豚躁魚㝠物之難感者也孚信能感於豚魚則無不至矣忠信可以蹈水火況渉川乎守信之道在乎堅正故利於貞也
  彖曰中孚柔在内而剛得中
  二柔在内中虛爲誠之象二剛得上下體之中中實爲孚之象卦所以爲中孚也
  說而巽孚乃化邦也
  以二體言卦之用也上巽下說爲上至誠以順巽於下下有孚以說從其上如是其孚乃能化於邦國也若人不說從或違咈事理豈能化天下乎
  豚魚吉信及豚魚也
  信能及於豚魚信道至矣所以吉也
  利渉大川乗木舟虛也
  以中孚渉險難其利如乗木濟川而以虛舟也舟虛則無沉覆之患卦虛中爲舟虛之象
  中孚以利貞乃應乎天也
  中孚而貞則應乎天矣天之道孚貞而已
  九五有孚攣如无咎
  五居君位人君之道當以至誠感通天下使天下之心信之固結如拘攣然則爲无咎也
  象曰有孚攣如位正當也
  五居君位之尊由中正之道能使天下信之如拘攣之固乃稱其位人君之道當如是○按易之言孚不止中孚一卦今取諸卦言孚處并程子傳義附於此
  需有孚光亨貞吉利渉大川
  傳曰需者須待也以卦才言之五居君位爲需之主有剛健中正之德而誠信充實於中中實有孚也有孚則光明而能亨通得貞正而吉也以此而需何所不濟雖險無難矣故利渉大川
  訟有孚窒惕中吉終凶
  傳曰訟之道必有其孚實中無其實乃是誣妄凶之道也卦之中實爲有孚之象訟者與人爭辨而待决於人雖有孚亦須窒塞未通不窒則已明無訟矣事既未辨吉凶未可知也故有畏惕中吉得中則吉也終凶終極其事則凶也
  比初六有孚比之无咎有孚盈缶終來有他吉
  傳曰初六比之始也相比之道以誠信爲本中心不信而親人人誰與之故比之始必有孚誠乃无咎也孚信之在中也誠信充實於内若物之盈滿於正中也缶質素之器言若缶之盈實其中外不加文飾則終能來有他吉也他外也誠信中實雖他外皆當感而來從孚信比之本也
  小畜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
  傳曰四於畜時處近君之位畜君者也若内有孚誠則五志信之從其畜也卦獨一陰畜衆陽者也諸陽之志係於四四茍欲以力畜之則一柔敵衆剛必見傷害唯盡其孚誠以應之則可以感之矣故其傷害逺其危懼免如此則无咎此以柔畜剛之道也以人君之威嚴而微細之臣有能畜止其欲者蓋有孚信以感之也
  九五有孚攣如富以其鄰
  傳曰小畜衆陽爲陰所畜之時也五以中正居尊位而有孚信則其類皆應之矣故曰攣如謂牽攣相從也五必援挽與之相濟是富以其鄰也
  大有六五厥孚交如威如吉
  傳曰六五當大有之時居君位虛中爲孚信之象人君執柔守中而以孚信接於下則下亦盡其信誠以事於上上下孚信相交也以柔居尊位當大有之時人心安易若專尚柔順則陵慢生矣故必威如則吉
  象曰厥孚交如信以發志也
  傳曰下之志從乎上者也上以孚信接於下則下亦以誠信事乎上故厥孚交如由上有孚信以發其下孚信之志下之從上猶響之應聲也
  隨九四隨有獲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
  傳曰九四以陽剛之才處臣位之極若於隨有獲則雖正亦凶有獲謂得天下之心隨於己爲臣之道當使恩威一出於上衆心皆隨於君若人心從已危疑之道也故凶居此地者奈何唯孚誠積於中動爲合於道以明哲處之則又何咎
  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
  傳曰君子居上爲天下之表儀必極其莊敬則下觀仰而化也故爲天下之觀當如宗廟之祭始盥之時不可如既薦之後則下民盡其至誠顒然瞻仰之矣
  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
  傳曰陽實在中爲中有孚信維心亨維其心誠一故能亨通至誠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險難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謂以誠一而行則能出險有可嘉尚謂有功也不行則常在險中矣
  彖曰習坎重險也水流而不盈行險而不失其信傳曰習坎謂重險也上下皆坎兩險相重也水流而不盈陽動於險中而未出於險乃水性之流行而未盈於坎既盈則出乎坎矣行險而不失其信陽剛中實居險之中行險而不失其信者也坎中實水就下皆爲信義有孚也
  維心亨乃以剛中也
  傳曰維其心可以亨通者乃以其剛中也中實爲有孚之象至誠之道何所不通以剛中之道而行則可濟險難而亨通也
  家人上九有孚威如終吉
  傳曰治家之道非至誠不能也故必中有孚信則能常久而衆人自化爲善不由至誠己且不能常守也況欲使人乎故治家以有孚爲本家之患常在禮法不足而凟慢生故必有威嚴則終吉保家之終在有孚威如二者而已
  睽九四睽孤遇元夫交孚厲无咎
  傳曰九四當睽時居非所安無應而在二陰之間是暌離孤處者也以剛陽之德當暌離之時孤立無與必以氣類相求而合是以遇元夫也夫陽稱元善也初九當暌之初遂能與同德而一暌之悔處暌之至善者也故目之爲元夫猶云善士也四則過中爲暌已甚不若初之善也四與初皆以陽處一卦之下居相應之位當暌乖之時各無應援自然同德相親故㑹遇也同德相遇必須至誠相與交孚各有孚誠也上下二陽以至誠相合則何時之不能行何危之不可濟故雖處危厲而无咎也當暌離之時孤處二陰之間處不當位危且有咎也以遇元夫而交孚故得无咎也
  象曰交孚无咎志行也
  傳曰初四皆陽剛君子當暌乖之時上下以至誠相交協志同力則其志可以行不止无咎而已卦辭但言无咎夫子又從而明之云可以行其志救時之暌也蓋君子陽剛之才而至誠相輔何所不能濟也
  損有孚元吉无咎可利貞有攸往
  傳曰損减損也凡損抑其過以就義理皆損之道也損之道必有孚誠謂至誠順於理也損而順理則大善而吉所損無過差可貞固常行而利有攸往人之所損或過或不及或不常皆不合正理非有孚也非有孚則无吉而有咎非可貞之道不可行也
  益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
  傳曰三居下體之上在民上者也居陽應剛處動之極居民上而剛决果於爲益者也果於爲益用之於凶事則无咎凶事謂患難非常之事三居下之上在下當承稟於上安得自任擅爲益乎唯於患難非常之事則可量宜應卒奮不顧身力庇其民故无咎也下專自任上必忌疾雖當凶難義在可爲然必有其孚誠而所爲合於中道則誠意通於上而上信與之矣專爲而無爲上愛民之至誠固不可也雖有誠意而所爲不合中道亦不可也圭者通信之物凡祭祀朝聘用圭玉所以通達誠信也有誠孚而得中道則能使上信之是猶告公上用圭玉也其孚能通達於上矣
  九五有孚惠心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
  傳曰五剛陽中正居尊位又得六二之中正相應以行其益何所不利以陽實在中有孚之象也以九五之德之才之位而中心至誠在惠益於物其至善大吉不問可知故云勿問元吉有孚惠我德人君至誠益於天下天下之人無不至誠愛戴以君之德澤爲恩惠也
  象曰有孚惠心勿問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
  傳曰人君有至誠惠益天下之心其元吉不假言也天下至誠懷吾德以爲惠是其道大行人君之志得矣
  夬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于王庭孚號有厲
  傳曰小人方盛之時君子之道未勝安能顯然以正道决去之故含晦俟時漸圖消之之道今既小人衰微君子道盛當顯行之於王朝使人明知善惡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於王庭孚信之在中誠意也號者命衆之詞君子之道雖長盛而不敢忘戒備故至誠以命衆使知尚有危道雖以此之甚盛而彼之甚衰若易而無備則有不虞之悔是尚有危理必有戒懼之心則無患也聖人設戒之意深矣
  彖曰孚號有厲其危乃光也
  傳曰盡誠信以命其衆而知有危懼則君子之道乃无咎而光大也
  萃初六有孚不終乃亂乃萃若號一握爲笑勿恤往无咎
  傳曰初與四爲正應本有孚以相從者也然當萃時三陰聚處柔無守正之節若舍正應而從其類乃有孚而不終也乃亂惑亂其心也乃萃與其同類聚也初若守正不從號呼以求正應則一握笑之矣一握俗語一團也謂衆以爲笑也若能勿恤而往從剛陽之正應則無過咎不然則入小人之羣矣
  六二引吉无咎孚乃利用禴
  傳曰初陰柔又非中正恐不能終其孚故因其才而爲之戒二雖陰柔而得中正故雖戒而其辭微引吉无咎引者相牽也人之交相求則合相持則離二與三爲正應當萃者也而相逺又在羣陰之間必相牽引則得其萃矣五居尊位有中正之德二亦以中正之道往與之萃乃君臣和合也其所共致豈可量也是以吉而无咎无咎者善補過也二與五不相引則過矣孚乃利用禴孚信之在中誠之謂也禴祭之簡薄者菲薄而祭不尚備物直以誠意交於神明也孚乃者謂有其孚則可不用文飾專以至誠交於上也以禴言者謂薦其誠而已上下相聚而尚飾焉是未誠也蓋其中實者不致飾於外用禴之義也孚信者萃之本也不獨君臣之義在誠而已
  升九二孚乃利用禴无咎
  傳曰二陽剛而在下五陰柔而居上夫以剛事柔以陽從陰雖有時而然非順道也以暗而臨明以剛而事弱若黽勉於事勢非誠服也上下之交不以誠其可以久乎其可以有爲乎五雖陰柔然居尊位二雖剛陽事上者也當内存至誠不假文飾於外誠積於中則自不事外飾故曰利用禴言尚誠敬也自古剛强之臣事柔弱之君未有不爲矯飾者也禴祭之簡質者也云孚乃者謂既孚乃宜不用文飾專以其誠感通於上已如是則得无咎
  象曰九二之孚有喜也
  傳曰二能以孚誠事上則不獨爲臣之道无咎而已可以行剛中之道澤及天下是有喜也
  井上六井收勿幕有孚元吉
  傳曰井以上出爲用居井之上井道大成也收汲取也幕蔽覆也取而不蔽其利無窮井之施廣矣大矣有孚有常而不變也夫井之用博施而有常大善之吉也
  革已日乃孚
  傳曰革者變其故也變其故則人未能遽信故必已日然後人心信從
  彖曰已日乃孚革而信之
  傳曰事之變革人心豈能盡信必終日而後孚在上者於改爲之際當詳告申令至於己日使人信之人心不信雖强之行不能成也
  九三征凶貞厲革言三就有孚
  傳曰九三以剛陽爲下之上又居離之上而不得中躁動於革者也在下而躁於變革以是而行則有凶也然居下之上事茍當革豈可不爲也在乎守貞正而懷危懼順從公論則可行之不疑革言謂當革之論就成也舍也審察當革之言至於三而皆合則可信也言慎重之至能如是則必得至當乃有孚也已可信而衆所信也如此則可以革矣
  九四悔亡有孚改命吉
  傳曰九四當革之時也事之可悔而後革之革而當其悔乃亡也革之既當唯在處之以至誠故有孚則改命吉改命改爲也既事當而弊革行之以誠上信而下順其吉可知
  象曰改命之吉信志也
  傳曰改命而吉以上下信其志也誠既至則上下信矣革之道以上下之信爲本不當不孚則不信當而不信猶不可行況不當乎
  九五大人虎變未占有孚
  傳曰以大人中正之道亦又革之炳然昭著不待占决知其至當而天下必信也
  豐六二豐其蔀日中見斗往得疑疾有孚發若吉傳曰明動相資乃能成豐二爲明之主可謂明者也而五在正應之地陰柔不正非能動者也至明之才以所應不足與而不能成其豐故曰見斗斗昏見者也蔀周匝之義用障蔽之物掩晦於明者也五以陰柔而居君位日中盛明之時乃見斗猶豐大之時乃遇柔弱之主二雖至明所遇乃柔暗不正之君既不能下求於己若往求之則反得疑猜忌疾然則如之何則可夫君子之事上也不得其心則盡其至誠以感發其志意而已茍誠意既動則雖昏蒙可開也雖柔弱可輔也雖不正可正也古人之事庸君常主而克行其道者已之誠意上達而君見信之篤耳管仲之相威公孔明之輔後主是也
  象曰有孚發若信以發志也
  傳曰有孚發若謂以己之孚信感發上之心志也
  兌九二孚兌吉悔亡
  傳曰二承比陰柔陰柔小人也說之則當有悔二剛中之德孚信内充雖比小人自守不失君子和而不同說而不失剛中故吉而悔亡
  象曰孚兌之吉信志也
  傳曰心之所存爲志二剛實居中孚信存於中也志存誠信豈至說小人而自失乎是以吉也
  九五孚于剥有厲
  傳曰九五得尊位而處中正盡說道之善矣而聖人復設有厲之戒盡堯舜之盛未嘗無戒也戒所當戒而已雖聖賢在上天下未嘗無小人然不敢肆其惡聖人亦說其能勉而革面也彼小人者未嘗不知聖賢之可說也如四凶處堯朝隠惡而順命是也聖人非不知其終惡也取其畏罪而强仁耳五若誠心信小人之假善爲實善而不知其包藏則危道也小人者備之不至則害於善聖人爲戒之意深矣剥者消陽之名陰消陽者也蓋指上六故孚于剥則危也以五在說之時密比於上六故爲之戒雖舜之聖且畏巧言令色安得不戒也說之惑人易入而可懼也如此
  象曰孚于剥位正當也
  傳曰戒孚于剥者以五所處之位而正當戒也密比陰柔有相說之道故戒在信之也
  中孚己見前
  未濟上九有孚于飲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
  傳曰九以剛在上剛之極也居明之上明之極也剛極而能明則不爲躁而爲决明能燭理則能斷義居未濟之極非得濟之位無可濟之理則當樂天順命而已至誠安於義命而自樂則可无咎飲酒自樂也不樂其處則忿躁隕穫入於凶咎矣若從樂而躭肆過禮至濡其首亦非能安其處也有孚自信於中也失是失其宜也如是則於有孚爲失也人之處患難知其無可奈何而放意不反者豈安於義命者哉○按程傳論孚信之義無一不切於用者其間雖論人君之事然在人臣亦無不可用者皆當熟玩而服膺焉
  子曰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大車無輗小車無軏其何以行之哉
  楊氏曰車無輗軏則無以引重而致逺人之於信猶是也故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夫然後行舍是則不行於州里況天下乎
  程子曰信不足以盡誠猶愛不足以盡仁
  右專言信










  西山讀書記卷八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九
  宋 真徳秀 撰
  仁義
  易大傳立天之道曰隂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朱子曰隂陽成象天道之所以立也剛柔成質地道之所以立也仁義成徳人道之所以立也道一而已隨事著見故有三才之别而於其中又各有體用之分焉其實則一太極也陽也剛也仁也物之始也隂也柔也義也物之終也○勉齋黄氏曰天之道不外乎隂陽寒暑往來之類是也地之道不外乎剛柔山川流峙之類是也人之道不外乎仁義事親從兄之類是也隂陽以氣言剛柔以質言仁義以理言雖若有所不同然仁者陽剛之理也義者隂柔之理也其實則一而已天地亦大矣人以藐然之身乃與天地並立而為三至其為道則又與天地混然而無間其可不知所以自立哉非陽剛隂柔則雖天地不能以自立不仁不義則亦不可以謂之人矣不謂之人則與禽獸奚異哉由仁義則與天地並立而無間由不仁不義則無以自别於禽獸學者其亦知所擇矣
  天地之大徳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按易之並言仁義者前章及此而已在天地則曰生在聖人則曰仁仁之義葢可識矣○又小人不恥不仁不畏不義亦並言仁義之一也
  記天地嚴凝之氣始於西南而盛於西北此天地之尊嚴氣也此天地之義氣也天地温厚之氣始於東北而盛於東南此天地之盛徳氣也此天地之仁氣也東方者春春之為言蠢也産萬物者聖也南方者夏夏之為言假也養之長之假之仁也西方者秋秋之為言愁也愁之以時察守義者也北方曰冬冬之為言中也中者藏也是以天子之立也左聖鄉仁右義偕藏也讀為揫斂也察猶察察嚴殺之貌南鄉鄉仁貴長大萬物也正義曰春為仁夏為禮今春為聖夏為仁者春夏皆生養萬物俱有仁恩之義故此夏亦仁也聖既生物言之則謂之聖故東方為聖也各以義言之理亦通也中者藏也
  中庸哀公問政子曰文武之政布在方䇿其人存則其政舉其人亡則其政息人道敏政地道敏樹夫政也者蒲盧也故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朱子曰仁者天地生物之心而人得以生者所謂元者善之長也言人君為政在於得人而取人之則又在修身能仁其身則有君有臣而政無不舉矣
  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
  人指人身而言具此生理便自然有惻怛慈愛之意深體味之可見宜者分别事理各有所宜也禮則節文斯二者而已○聖賢言仁便有箇温厚慈祥之意帶箇愛底道理下便言親親為大○問修道以仁繼之以仁者人也何為下面又添義禮曰仁便有義如陽便有隂親親尊賢皆仁之事親之尊之其中有箇差等便是義與禮親親在父子如此在宗族如彼所謂殺也尊賢有當事之者有當友之者所謂等也○問仁即是道如何說修道以仁曰道是泛說仁是切要底
  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逺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
  朱子曰仁者心之徳愛之理義者心之制事之宜也
  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萬乘之國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國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萬取千焉千取百焉不為不多矣茍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厭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後其君者也王亦曰仁義而已矣何必曰利
  此章言仁義根於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於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徇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所謂毫釐之差千里之謬此孟子之書所以造端託始之深意學者所宜精察而明辨也○或問人之所以為性者五而獨舉仁義何也曰天地之所以生物者不過乎隂陽五行實一隂陽也故人之所以為性者雖有仁義禮智信之殊然曰仁義則其大端已舉矣曰然則其或主於愛或主於宜而所施亦有君親之不同者也曰仁者人也其發則專主於愛而愛莫切于愛親故人仁則必不遺其親矣義者宜也其發則事皆得其宜而所宜者莫大於尊君故人義則必不後其君矣曰子謂仁義未嘗不利則是所謂仁義者乃所以為求利之資乎曰不然也仁義天理之自然也居仁由義循天理而不得不然者也然仁義得於此則君臣父子之間以至於天下之事自然無一物之不得其所者而初非有求利之心也易所謂義之和者正謂此爾曰然則孟子何不以是為言也曰仁義固無不利矣然以是為言則人之為仁義也不免有求利之心焉一有求利之心則利不可得而害至矣此孟子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𡚁也○心之制亦是就義之全體處說事之宜是就千條萬緒各有所宜處說事之宜非是就在外之事說看甚麽事來時當面便有箇宜處這便是義○問心之徳愛之理俱以體言心之制事之宜俱以用言否曰心之徳是渾淪說愛之理方說到深切處心之制却是說義之體程子所謂處物為義是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言義以宜之韓愈言行而宜之之謂義若以義為宜則義有在外意思須如程子言處物為義是則處物者在心而非外也○事之宜雖若在外然所以制其宜則在心也○所謂事之宜方是指那事物當然之理未說到處置合宜處○聖賢之言所以要辨别教分明但只要向義邊一直去更不通商量第二著才說義乃所以為利固是義有大利存焉若行義時便說道有利則此心便傾邪向那邊去故孟子云云董仲舒亦分明說不謀其利不計其功
  齊宣王問曰湯放桀武王伐紂有諸孟子對曰於傳有之曰臣弑其君可乎曰賊仁者謂之賊賊義者謂之殘殘賊之人謂之一夫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弑君也朱子曰害仁者凶暴滛虐滅絶天理故謂之賊害義者顛倒錯亂傷敗彛倫故謂之殘一夫言衆叛親離不復以為君也○南軒曰夫仁義之在天下彼豈能殘賊之哉實自殘賊於厥躬耳為君如此則上焉斷棄天命下焉不有民物謂之一夫不亦宜乎
  孟子曰自暴者不可與有言也自棄者不可與有為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也吾身不能居仁由義謂之自棄也仁人之安宅也義人之正路也
  仁宅見前篇矢人函人章義者宜也乃天理之當行無人欲之邪曲故曰正路
  曠安宅而弗居舍正路而弗由哀哉
  言道本固有而人自絶之是可哀哉此聖賢之深戒學者所當猛省也
  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朱子曰人物之生同得天地之理以為性同得天地之氣以為形其不同者獨人於其間得形氣之正而能有以全其性為少異耳雖曰少異然人物之所以分實在於此衆人不知此而去之則名雖為人而實無以異於禽獸君子知此而存之是以戰兢惕厲而卒能有以全其所受之理也明則有以識其理察則有以盡其理之詳物理固非度外而人倫尤切於身故其知之有詳畧之異在舜則皆生而知之也由仁義行非行仁義則仁義已根於心而所行皆從此出非以仁義為美而後勉强行之所謂安而行之也此則聖人之事不待存矣尹氏曰存之者君子也存者聖人也由仁義行存者能之○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明察是見得事事物物之理無一毫之未盡所謂仁義者皆不待求之於外此身此心便渾然都是仁義○問云云若學者須是行仁義始得曰這便如三月不違意他是平日身常在仁義内即恁地行出學者身在外且須去求仁義就上行然又須以由仁義行為凖的方得○或言由仁義行好行仁義便有善利之分曰豈不見上有舜字惟舜便由仁義行他人須窮理知其為仁為義從而行之且如仁者安仁知者利仁既未能安仁亦須是利仁利仁豈不是好底知仁之為利而行之不然則以人欲為利矣○南軒曰由仁義行非行仁義者行仁義猶為二物也由仁義行則如目視而耳聽手持而足履無非是矣若舜者可謂全其所以為人者而無虧欠矣未至於舜皆為未盡也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朱子曰仁者心之徳程子所謂心如榖種仁則其生之性是也然但謂之仁則人不知其切於己故反而名之曰人心則可以見其為此身酬酢萬變之主而不可須㬰失矣義者行事之宜謂之人路則可以見其為出入往來必由之道而不可須㬰舍矣哀哉二字最宜詳味令人惕然有深省處○上兼言仁義而下專論求放心者能求放心則不違於仁義在其中矣○餘詳見前求放心章
  宋牼將之楚孟子遇於石丘曰先生將何之曰吾聞秦楚搆兵我將見楚王說而罷之楚王不悅我將見秦王說而罷之二王我將有所遇焉曰軻也請無問其詳願聞其指說之將何如曰我將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則大矣先生之號則不可先生以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於利以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利也為人臣者懐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終去仁義懐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義說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悅於仁義而罷三軍之師是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仁義也為人臣者懐仁義以事其君為人子者懐仁義以事其父為人弟者懐仁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懐仁義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南軒曰事一也而情有異則所感與其所應皆不同是以古之謀國者以理義不以利害此天理人欲之所以分而治忽之所由係葢不可不謹於其源也夫說二君而使之罷兵非不善也然由宋牼之說而說之以利使其能從亦利心耳罷兵雖息一時之事而徇利實傷萬世之彛自衆人論之惟欲其說之行而不睹其害於後在君子則寧說之不行不忍失正理而啓禍源也故使二君悅於利而聽從則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利以至于觀聽之間亦莫不動焉上下憧憧徒知利之為利則凡私己而自便者無不為也人欲肆行君臣父子兄弟之大倫亦且不暇恤矣則豈非危亡之道乎由孟子之說而說以仁義使二君幸而聽則是其心復於正道三軍之士樂罷而悅於仁義則皆知仁義為重將於君臣父子兄弟之際無非以是心相與人心正而治道興矣三代之所以王者用此道也然則其說則一而所以說者異毫𨤲之間霄壤之分可不謹哉學者有見於此則知五霸之在春秋為功之首而罪之魁也又知曽西之所以卑管晏而尊子路者也則庶乎知入徳之門矣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朱子曰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係於人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南軒曰良云者有本然之義有善之義葢其本然者無非善也不學而能不慮而知則無一毫人為加乎其間天之所為而性之所有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莫不知敬其兄此其知豈待於慮乎而其能也又豈待於學乎此所謂良知良能也然此章下文獨言知者葢知常在先也愛敬者良心之大端葢親親為仁敬長為義人道不越是而已能存是心而達之則仁義之道不可勝窮矣雖然人之良能良知如飢而食如渇而飲手持而足履亦何莫非是乎何孟子獨以愛親敬長為言也葢飢食渇飲手持足履之類固莫非性之自然形乎氣體者也形乎氣體則有天理有人欲循其自然固莫非天理毫釐之差則人欲亂之矣若愛敬之所發則仁義之淵源故孟子之所以啓告之者專指夫此掲天理之粹以示人也若異端舉物而遺則天理人欲混淆而莫識其源為𡚁有不可勝言者矣
  王子墊問曰士何事孟子曰尚志曰何謂尚志曰仁義而已矣殺一無罪非仁也非其有而取之非義也居惡在仁是也路惡在義是也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朱子曰志字與父在觀其志之志同葢未見於所行而方見於所存也○南軒曰尚志者以立志為先也主乎仁義所謂志也不主乎仁義則倀倀然何所據乎謂之志不立可也殺一無罪非其有而取之舉二事者欲其推類而知仁義之所存也夫殺一無罪而非仁由是而體之則仁之所以能愛者可得而推矣非其有而取之為非義由是而體之則義之所以為宜者亦可得而推矣居仁由義居則不違由則不離也居仁則體立由義則用行大人之事亦不越此而已矣學者可不以尚志為先乎○黄氏曰論語一書未嘗以仁義對言而孟子言仁義者不一而足葢夫子教人無非仁義之道使人油然入於仁義而不自知也孟子憫斯世之迷惑故開關啓鑰直指人心而明告之也五常百行皆性所有而獨言仁義者何也仁義葢其總名而五常百行其支𣲖也
  孟子曰人皆有所不忍達之於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之於其所為義也人能充無欲害人之心而仁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穿窬之心而義不可勝用也人能充無受爾汝之實無所往而不為義也
  朱子曰惻隠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故莫不有所不忍不為此仁義之端也然以氣質之偏物欲之蔽則於他事或有所不能者但推所能達之於所不能則無非仁義矣充滿也穿穴窬牆皆盜之事也能推所不忍以達其所忍則能滿其無欲害人之心而無不仁者矣能推其所不為以達其所為則能滿其無穿窬之心而無不義矣爾汝人所輕賤之稱人雖或有貪昧隠忍而甘受之者然其中必有慚忿而不肯受之之實人能即此而推之使其充滿無所虧缺則無適而非義矣○南軒曰人皆有所不忍皆有所不為此其秉彛之不可殄滅也然有所不忍矣而於他則忍之有所不為矣而於他則為之此豈有異心哉為私欲所蔽而生道息故也若以其所不忍而達之於其所忍豈非仁之方乎以其所不為而達之於所為豈非義之方乎達謂達於用充謂充其所有者也此章始言仁義而末獨言義何也葢仁義體用相須者也人之不仁者以非義害之也不為非義而後仁可得而存故反復再三推而言之使人知所用力也
  荀子曰處仁以義然後仁
  學者有以此說為當理者葢謂施仁而不以義則兼愛無别不足以為仁矣愚謂此不知仁之論也葢仁義雖曰對立然仁未嘗不兼義仁者體也義者用也有體斯有用也以其體而言之則仁者之心無不周徧所謂理一也至其施之則親親與仁民不同仁民與愛物不同所謂分殊也即所謂義也程子之論西銘盡之矣必若荀子之言則仁未足以為仁必處之以義然後仁也如此則仁小於義義大於仁矣豈理也哉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君子於仁也剛於義也柔
  問仁是柔如何却屬剛義是剛如何却屬柔朱子曰仁剛陽是一様意思義柔陰是一様意思葢仁本是柔底物事發出來却剛但看萬物發生時便恁地奮迅出來有剛底意思義本是剛底物事發出來却柔但看萬物肅殺時便恁地收斂憔悴有柔底意思又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云如何曰仁體柔而用剛義體剛而用柔洙曰此豈所謂陽根隂隂根陽邪先生曰然○陽主進隂主退陽主息隂主消進而息者其氣强消而退者其勢弱此隂陽之所以為柔剛也陽剛温厚居東南主春夏而以作長為事隂柔嚴凝居西北主秋冬而以斂藏為事作長為生斂藏為殺此剛柔之所以為仁義也以此觀之則隂陽剛柔仁義之位豈不曉然而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之所謂於仁也剛於義也柔者乃自其用處之末流言之葢亦所謂陽中之隂隂中之陽固不妨自為一義但不可以雜乎此而論之爾○問立天之道云云則仁當屬隂先生曰仁何嘗屬隂袁機仲力爭要以仁屬隂引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之言為證殊不知仁之定體自是屬陽至論君子所學則又就其地位上說如何拘得○按前一叚正答袁書也
  周子曰天以陽生萬物以隂成萬物生仁也成義也朱子曰隂陽以氣言仁義以道言
  故聖人在上以仁育萬民以義正萬民
  程子曰仲尼言仁未嘗兼義獨於易曰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而孟子言仁必以義配葢仁者體也義者用也知義之為用而不外焉者可與語道矣世之論義者多外之不然則混然無别非知仁義之說者也
  龜山楊氏曰西銘理一而分殊知其理一所以為仁知其分殊所以為義所謂分殊猶孟子言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其分不同故所施不能無差等耳
  或曰如是則體用果離而為二矣曰用未嘗離體也以人觀之四肢百骸具於一身者體也至其用處則首不可以加屨足不可以納冠葢即體而言而分已在其中矣○朱子曰此論分别異同各有歸趣
  朱子曰仁義如隂陽只是一氣
  陽是正長底氣隂是方消底氣仁便是方生底義義便是收回底仁
  問仁義之為體用何也曰仁存諸心性之所以為體也義制夫事性之所以為用也然以其性而言之則皆體也以其情而言之則皆用也以隂陽言之則義體而仁用也以存心制事言之則仁體而義用也錯綜交羅惟其所當莫不各有條理焉程子仁體義用之言特舉其一爾
  又曰仁義相對為體用仁自有仁之體用義自有義之體用
  又曰去得不仁不義則所行便是仁義
  下文云那得一箇在不仁不義與仁義之中底物事不是人欲便是天理不是天理便是人欲所以謂欲知舜與跖之分者無他利與善之間也所隔甚不多
  天命之性流行發用見於日用之間無一息之不然無一物之不體其大端全體即所謂仁而於其間事事物物莫不各有自然之分如方維上下定位不易毫釐之間不可差繆即所謂義立人之道不過二者初未嘗相離也
  又朱子少時嘗以書問延平李氏曰大抵仁者正是天理流動之機以其包含和粹涵育融漾不可名覈故特謂之仁其中自然文理宻察各有定體處便是義只此二字包括人道已盡義固不出乎仁之外仁亦不離乎義之内也然則理一而分殊是乃本然之仁義李氏報曰推測到此甚宻加以涵養何慮不見道也
  仁義而有窮則天道之隂陽亦有窮也
  蘇明允書以為權衡之論為仁義之窮而作此非知仁義之言夫舒而為陽惨而為隂孰非天地生物之心哉仁義之於人亦猶是已若云云而可乎
  右兼言仁義
  仁禮
  孟子曰君子所以異於人者以其存心也君子以仁存心以禮存心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
  朱子曰此仁禮之施
  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
  此仁禮之驗
  有人於此其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仁也必無禮也此物奚宜至哉其自反而仁矣自反而有禮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必自反也我必不忠自反而忠矣其横逆由是也君子曰此亦妄人也已矣如此則與禽獸奚擇哉於禽獸又何難焉是故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也乃若所憂則有之舜人也我亦人也舜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我猶未免為鄉人也是則可憂也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若夫君子所患則亡矣非仁無為也非禮無行也如有一朝之患則君子不患矣
  此所謂存心與存其心不同只是處心又曰所以異於人以其處心與人不同○問自反而忠之忠曰忠者盡已也盡已者仁禮無一毫不盡○我猶未免為鄉人此便是知恥知恥則進學不得不勇○南軒曰其欲如舜者非慕夫舜之事功也欲如舜之盡其道為難也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言舜為人倫之至也其憂不如舜者豈但憂之而已哉而所以則而效之者惟恐不及也故曰憂之如何如舜而已矣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人必其自愛也然後人愛諸人必其自敬也然後人敬諸自愛仁之至也自敬禮之至也未有不自愛敬而人愛敬之者也
  右兼言仁禮
  仁智
  易大傳與天地相似故不違知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故不過旁行而不流樂天知命故不憂安土敦乎仁故能愛
  其全章云易與天地凖故能彌綸天地之道仰以觀於天文俯以察於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原始要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游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云云下文云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故神無方而易無體朱子曰易道之大聖人用之如此○天地之道知仁而已知周萬物者天也道濟天下者地也知且仁則知而不過矣旁行者行權之知也不流者守正之仁也既樂天理而又知天命故能無憂而其知益深隨處皆安而無一息之不仁故能不忘其濟物之心而仁益篤葢仁者愛之理愛者仁之用故其相為表裏如此
  春秋傳仲尼曰臧文仲其不仁者三不知者三下展禽杜氏曰栁下惠也文仲知下惠之賢而使在下位○論語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栁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
  廢六關
  塞關陽關之屬凡六關所以塞絶末流而廢之
  妾織蒲三不仁也
  家人販席言其與民爭利
  作虚器
  謂居蔡山節藻梲○論語子曰臧文仲居蔡山節藻梲何如其知也朱子曰當時以文仲為知孔子言其不務民義而諂瀆鬼神如此安得為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氏曰以山節藻梲居蔡是猶以已養養鳥也焉得知○南軒曰所貴乎知者為其明義理之是非也僭上失禮之事而處之不疑則其昧理而悖於義孰大於是○按禮記家不藏龜故南軒以為僭上
  縱逆祀
  躋僖公
  祀爰居
  海鳥曰爰居止於魯東門文仲以為神命國人祀之○文二年○愚按孔子之言雖為臧文仲而發然即其所謂不仁不知者則仁知之義可知矣葢舍其所當用之人而使澤不得以及民爭其所不當爭之利而使民不得以自養此文仲之不仁也後之人欲反其失則居顯位者其可不以舉賢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為事乎食厚祿者其可不以捐利予民為心乎去其不仁者則仁可幾矣龜所以卜而居之以華侈之室而不知其亡益躋後君於先君之上而不知其非禮海鳥而祀之以盛樂而不知其不能享此文仲之不知也後之人欲反其失則凡求媚於鬼神要福於㝠漠而不循其禮之正不察其理之有無者其可不戒之乎去其不知者則知可幾矣若徒知文仲之失而無自反自克之功則雖終日誦聖經之訓言銖較古人之失得終於亡補而已
  論語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問仁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朱子曰專用力於人道之所宜而不惑於鬼神之不可知智者之事也先其事之所難而後其效之所得仁者之心也○程子曰人多信鬼神惑也而不信者又不能敬能敬而逺可謂知矣又曰先難者克己也以所難者為先而不計其獲仁也○吕氏曰當務為急而不求所難知力行所知不憚所難為○或曰問仁而告之以先難後獲何也曰為是事者必有是效亦天理之自然也然或先計其效而後為其事則其事雖公而意則私雖有成功亦利仁之事而已若夫仁者則先為其事而不計其效知循天理之自然而無欲利之私心也董子所謂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正謂此爾然正誼未嘗不利明道豈必無功但不從夫功利者而為之爾○民者人也義者宜也如詩所謂民之秉彛即人之義也此則人之所宜為者不可不務也此而不務而反求之幽㝠不可測識之間而欲避禍以求福此豈謂之智者哉○問有一毫計功之心便是私欲曰是○獲有期望之意學者之於仁工夫最難但先為人所難為不必有期望之心可也○先難後獲只是我合做事便自做將去更無下面一截才有計獲之心便不是了大抵學者為其所不得不為者至於人欲盡而天理全則仁在是矣我先有箇云我欲以此去為仁便是先獲也○南軒曰難莫難於克己勉為其難不計所獲循循不已乆自有所至若先有期獲之意則固已自累其心而有害於天理矣無妄之六二不耕穫不菑畬而象曰未富也葢此義也○仁者安仁知者利仁見前言仁篇
  子曰知者樂水仁者樂山知者動仁者靜知者樂仁者壽
  朱子曰樂喜好也知者達於事理而周流無滯有似於水故樂水仁者安於義理而厚重不遷有似於山故樂山動靜以體言樂壽以效言也動而不括故樂靜而有常故壽○程子曰非體仁知之深者不能如此形容之○知者動然他見得許多道理分明只是行其所無事其理甚簡雖動而實未嘗不靜仁者靜然其見得天下萬事萬理皆在吾心莫不相關雖靜而未嘗不動動不是勞攘紛擾靜不是塊然死守這與樊遲問仁知章相須自有互相發明處○問仁者樂山是就成徳上說先難後獲是就初學上說曰也只一般只有箇生熟聖賢是已熟底學者學者是未熟底聖賢○仁者一身渾然全是天理故静而樂山且壽壽是悠乆之意知者周流事物之間故動而樂水且樂樂是處得當理而不擾之意若以配隂陽則仁配春主發生故配陽動知配冬主伏藏故配隂靜然隂陽動靜又各互為其根不可一定求之也此在學者黙而識之○或問知者動仁者靜如太極圖說則知為靜仁為動如何曰這道理直看一様横看一様子貢說學不厭為智教不倦為仁子思却言成已為仁成物為知仁固有安靜意思然施行却有運用之意智是潛伏淵深底道理至發出則有運用然至於運用各當其理而不可易處又不專於動○南軒曰動靜者仁智之體樂水樂山言其體則然也動則樂靜則壽行所無事不其樂乎常永貞固不其壽乎雖然知之體動而理各有安靜固在其中矣仁之體靜而周流不息動亦在其中矣動靜交見體用一源非深體者莫能識也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
  曽氏曰遲之意葢以愛欲其周而知有所擇故疑二者之相悖爾
  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朱子曰舉直錯枉者知也使枉者直則仁矣如此則二者不唯不相悖而反相為用矣
  樊遲退見子夏曰鄉也吾見於夫子而問知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何謂也子夏曰富哉言乎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逺矣湯有天下選於衆舉伊尹不仁者逺矣
  伊尹湯之相也不仁者逺言人皆化而為仁不見有不仁者若其逺去爾使枉者直也子夏葢有以知夫子之兼仁智而言矣○程子曰聖人之語因人而變化雖若有淺近者而其包含無所不盡觀於此章可見矣非若他人之言語近則遺逺語逺則不知近也尹氏曰學者之問也不獨欲聞其說又必欲知其方不獨欲知其方又必欲為其事如樊遲未達故又問焉而猶未知其何以為之也及退而問諸子夏然後有以知之使其未喻則必將復問矣既問於師又辨諸友當時學者之務實學也如此○愛人知人自相為用若不論枉與直一例去愛他便不得大抵惟先於知能愛其所當愛只此兩句自包上下此所以為聖人之言○愛人知人是仁智之用聖人何故但以仁智之用告樊遲却不告之以仁智之體葢尋這用便可以知其體葢用即是體中流出也○問云云曰尋常說仁智一个是慈愛一个是辨别各自向一路惟是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方見得仁智合一處仁裏面有智智裏面有仁○南軒曰原人之性其愛之理乃仁也知之理乃知也仁者視萬物猶一體而况人與我同類乎故仁者必愛人然則愛人果可以盡仁乎以愛人則可以盡仁則不可而其所以愛人者乃仁之所存也至於問知而論以知人者亦猶是爾
  中庸誠者非自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徳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朱子曰誠雖所以成己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仁者體之存智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所固有而無内外之殊既得於己則見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集畧程子曰成己須是仁而推成己之道及物即是智○吕氏曰誠雖自成也道雖自道也非有我之得私也與天下同之而已故思成己必思所以成物是所謂仁智之具也性之所固有合内外而無間也夫天大無外造化發育皆在其間自無内外之别人有是形而為形所造故有内外内外一生則物自物已自己與天地不相似矣原人受中以生安有物我之異内外之别哉故具仁與智無己無物誠一以貫之合天地而施化育故能時措之宜也○又曰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學不厭所以成己此則成己為仁教不倦所以成物此則成物為智何也夫盡性以成己則仁之體也推是以成物則智之事也自成徳而言也學不厭所以致吾知教不倦所以廣吾愛自入徳而言也此子思子貢之言所以異也○朱子曰吕氏所論子貢子思所言之異亦善而猶有未盡者葢子貢之言主於知子思之言主于行故各就其所重而有賔主之分亦不但為成徳入徳之殊而已也
  孟子昔者子貢問於孔子曰夫子聖矣乎孔子曰聖則吾不能我學不厭而教不倦也子貢曰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仁且智夫子既聖矣
  朱子曰學不厭智之所以自明教不倦者仁之所以及物
  孟子曰知者無不知也當務之為急仁者無不愛也急親賢之為務堯舜之知而不徧物急先務也堯舜之仁不徧愛人急親賢也
  朱子曰知者固無不知然常以所當務者為急則事無不治而其為知大矣仁者固無不愛然常急於親賢則恩無不洽而其為仁博矣
  不能三年之喪而緦小功之察放飯流歠而問無齒决是之謂不知務
  此章言君子之於道識其全體則心不狹知所先後則事有序豐氏曰知不急於先務雖徧知人之所知徧能人之所能徒𡚁精神而無益於天下之治矣仁不急於親賢雖有仁民愛物之心小人在位無由上達聰明日蔽于上而惡政日加於下此孟子所謂不知務也○先生因是推言學者亦有當務如孟子論今樂古樂則與民同樂乃樂之本學者所當知也若欲明其聲音節奏特樂之一事爾學者須要窮其原本放得大水下來則如海潮之至大船小船莫不浮動如講學既能其大者則小小文義自是該通若只於淺處用功則必不免沈滯之患矣○南軒曰自身以至於下皆有當務葢天下之事未有無先後者傳曰知所先後則近道矣此所以貴乎格物也雖然孟子之所喻特言舍大而徇小者為不知務爾非謂能三年之喪則緦小功有不足察無放飯流歠則齒决有不必問也先後具舉本末畢貫此為學者又不可以不知也
  右兼言仁智
  仁孝
  孔子曰仁人不過乎物孝子不過乎物是故仁人之事親如事天事天如事親是故孝子成身
  鄭氏曰物猶事也事親事天孝敬同也孝經曰事父孝故事天明舉無過事以孝事親乃所以成身
  右兼言仁孝
  智仁禮
  子曰知及之仁不能守之雖得之必失之
  朱子曰智足以知此理而私欲間之則無以有之於身矣
  知及之仁能守之不莊以蒞之則民不敬
  知此理而無私欲以間之則所知者在我而不失矣然猶有不莊者葢氣質之偏或有厚於内而不嚴於外者是以民不見其可畏而慢易之也
  知及之仁能守之莊以蒞之動之不以禮未善也動之謂動民也猶曰鼓舞而作興之云爾禮為義理之節文學至於仁則善有諸已而大本立矣蒞之不莊動之不以禮乃其氣禀學問之小疵然亦非盡善之道也故夫子歴言之使知徳愈全則責愈備不可以為小節而忽之也○問克己復禮為仁便是極了今却又有莊以蒞之與動之以禮底工夫如何曰人自有此心純粹更不走失而於接物應事時少些莊嚴底意思自不足以使人敬此便是未善處問此是要本末工夫兼備否曰固是但先有知及之仁能守之做箇根本了却方好去檢㸃其餘便無處無事不善若根本不立又有何可檢㸃處○問知及仁守曰此是說講學莊以蒞之以後是說為政○南軒曰知及乎此而仁不能守此則未能保之於己也仁能守之則在己者實矣又須莊以蒞之而後内外相成而無𡚁而又欲動之以禮然後為盡善動之以禮者以禮教民風動之也此雖言為政之道至此而後善然所以成己亦一而已
  孟子曰愛人不親反其仁治人不治反其智禮人不答反其敬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諸己其身正而天下歸之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右兼言智仁禮
  勇
  子曰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
  朱子曰明足以燭理故不惑理足以勝私故不憂氣足以配道義故不懼此學之序也○問知是格物致知仁是存養勇是克治否先生曰是勇謂持守堅固○問中庸力行近乎仁又似勇者不懼意思曰交互說都是○智者直是見得分曉故不惑○問智不惑一叚能明理便能無私否曰亦有人明理不能去私慾然去私慾必先明理惟聖人自誠而明可以先言仁後言智至於教人當以智為先○問子罕智仁勇章與憲問仁智勇章何以次序不同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智為先此誠而明明而誠也中庸言三徳之序如何曰此亦為學者言又問何以勇皆序在後曰末後做工夫不退轉此方是勇○問仁者不憂曰仁者心與理一心純是道理看甚麽事不問大小改頭換面來自家此心各有一个道理應副去不待事來方始安排所以自不煩惱今人有這事却無這道理便處置不去所以憂○又曰仁者理即是心心即是理有一事來便有一理以應之所以無憂○問無憂似未是仁先生曰今人學問百種只是要克己復禮若能克去私意純是天理自無所憂如何不是仁○仁者天下之公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何憂之有○孟子說配義與道無是餒也今有見得道理分明而反懾怯者氣不足也○南軒曰不惑者見理明也不憂者其樂深也不懼者其守固也
  子曰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仁者不憂知者不惑勇者不懼子貢曰夫子自道也
  朱子曰自責以勉人也道言也自道猶云謙辭尹氏曰成徳以仁為先進學以智為先故夫子之言其序有不同如此○王彦霖問心一也有曰云云何也程子曰此只是名其徳爾其理一也得其道而不憂者仁之事也因其不憂故曰此仁也智勇亦然凡名其徳千百皆然但此三者達徳之大者也○仁者不憂智者不惑勇者不懼徳之序也知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學之序也知以知之仁以守之勇以行之
  中庸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此章當連天下之達道五參看○朱子曰謂之達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徳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徳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止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無誠○輯畧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學之要也○又曰智知仁守勇决○又曰大凡於道擇之則在乎知守之則在乎仁斷之則在乎勇人之於道患在不能擇不能守不能斷
  子曰好學近乎知力行近乎仁知恥近乎勇
  此言未及乎達徳而求以入徳之事吕氏曰愚者自是而不求自私者徇人欲而忘反懦者甘為人下而不辭故好學非知然足以破愚力行非仁然足以忘私知恥非勇然足以起懦○上章既言達徳之名恐學者無所從入故又言其不逺者以示之使由是而求之則可以入徳也○此節之指惟吕氏之言淵慤有味庶幾得之
  孟子對曰王請無好小勇夫撫劒疾視曰彼惡敢當我哉此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王請大之詩云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遏徂莒以篤周祜以對於天下此文王之勇也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書曰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曰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曷敢有越厥志一人衡行於天下武王恥之此武王之勇也武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今王亦一怒而安天下之民民惟恐王之不好勇也
  此言人君能懲小忿則能養大勇除暴救民以安天下矣○南軒曰勇有大小血氣之勇勇之小也義理之勇勇之大也以血氣為勇則其勇不出於血氣之内勢力可勝也利害可絀也義理之勇不以血氣勢力無所加利害無所絀也故曰王請無好小勇欲其擴於義理也夫聖人非無怒也其動不以血氣而以理可怒在彼而理在此聖人何加毫末乎以文武之事觀之則可見矣○曽子聞大勇於夫子章已見前養氣篇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或問勇曰軻也曰何軻也曰軻也者謂孟軻也若荆軻君子盜諸請問孟軻之勇曰勇於義而果於徳不以貧富貴賤死生動其心其於勇也其庶乎
  或曰顔子之為人也近於怯子曰孰勇於顔子觀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有若無實若虚之類抑可謂大勇矣
  程子曰人之學不進只是不勇
  禮聘義所貴於勇敢者貴其敢行禮義也故勇敢强有力者天下無事則用之於禮義天下有事則用之於戰勝用之於戰勝則無敵用之於禮義則順治
  按左氏晉狼瞫為右先軫黜之狼瞫怒其友曰盍死之瞫曰吾未獲死所其友曰吾與女為難瞫曰周志有之勇則害上不登于明堂死而不義非勇也共用之為勇吾以勇求右無勇而黜亦其所也謂上不我知黜而宜乃知我矣子姑待之及彭衙既陳以其屬馳秦師死焉晉師從之大敗秦師君子謂狼瞫於是乎君子狼瞫在春秋未得為賢大夫而所謂死而不義非勇也其言有可取者故附此
  右專言勇













  西山讀書記卷九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十
  宋 真徳秀 撰
  禮義
  書仲虺之誥以義制事以禮制心
  此仲虺稱湯之詞
  記冠儀凡人之所以為人者禮義也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顔色順辭令容體正顔色齊辭令順而後禮義備以正君臣親父子和長幼君臣正父子親長幼和而後禮義立
  孟子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大人弗為
  朱子曰察理不精則有二者之蔽大人則隨事而順理因時而制宜豈為是哉○南軒曰非禮之禮非義之義謂其事雖本是禮義而施之不當一過其則則為非禮義矣故程子曰恭本為禮過於恭是非禮之禮也以物與人為義過於與是非義之義矣推是類可見矣盖禮義本於天而著於人心各有其則而不可過乃天下之公而非有我之所得私也一以己意加之則是私情而已故其事雖以禮義而君子謂之非禮之禮非義之義也
  夫義路也禮門也惟君子能由是路出入是門也言非禮義謂之自暴見前仁義篇
  張子曰天之生物便有尊卑大小之象人順之而已此所以為禮也學者有專以禮出於人而不知禮本於天之自然告子專以義為外而不知所以行義由内也皆非也當合内外之道
  右兼言禮義
  禮樂
  周禮大司徒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而教之中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而教之和
  鄭氏曰禮所以節正民之侈偽使其行得中鄭司農云五禮謂吉凶賔軍嘉樂所以蕩正民之情思使其心應和也司農云六樂謂雲門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
  大宗伯以天産作隂徳以中禮防之以地產作陽徳以和樂防之
  按此義在周禮最為難通者也先鄭氏以隂徳為男女之情既未適當而康成則曰天産者動物謂六性之屬地產者殖物謂九榖之屬隂徳隂氣在人者隂氣虚純之則劣故食動物作之使動過則傷性制中禮以節之陽徳陽氣在人者陽氣盈純之則躁故食殖物作之使靜過則傷性制和樂以節之如是然後隂陽平性情和而能育其類後鄭之說如此正義從之亦未見其必然更詳之
  以禮樂合天地之化百物之產以事鬼神以諧萬民以致百物
  禮濟虚樂損盈並行則四者乃得其和能生非類曰化生其種曰產○正義曰言四者謂天地之化百物之產共為一以事鬼神為二諧萬民為三以致百物為四知化產為一者以其化與產氣類相似故為一也
  子曰先進於禮樂野人也後進於禮樂君子也
  朱子曰先進後進猶言前輩後輩野人謂郊外之民君子謂賢士大夫也程子曰先進於禮樂文質得宜今反謂之質朴而以為野人後進之於禮樂文過其質今反謂之彬彬而以為君子葢周末文勝故時人之言如此不自知其過於文也
  如用之則吾從先進
  用之謂用禮樂孔子既述時人之言又自言其如此葢欲損過以就中也○孔子窮而在下所用禮樂固是從周若達而在上須更損益○南軒曰文勝而過質則於禮樂之實反有害故聖人思反本而有從先進之言程子曰若用於時救文之𡚁則吾從先進小過之義也或曰然則從周之說奈何葢文莫備於周大體固當從周而其末流文勝之𡚁則不可以不正也從先進與從周各有義耳
  子曰禮云禮云玉帛云乎哉樂云樂云鐘皷云乎哉朱子曰敬而將之以玉帛則為禮和而發之以鐘皷則為樂遺其本而專事其末則豈禮樂之謂哉○程子曰禮只是一箇序樂只是一箇和只此兩字含蓄多少義理天下無一物無禮樂且如置此兩椅一不正便是無序無序便乖乖便不和又如盜賊至為不道然亦有禮樂葢必有總屬必相聽順乃能為盜不然則叛亂無統不能一日相聚而為盜也禮樂無處無之學者須要識得○黄氏曰程子朱子曰言樂則同主於和至於言禮則朱子主於敬程子主於序二說不同何也曰不但敬與序之不同雖言和則同而所以為和亦不同也集註之敬與和主人心而言也程子之序與和主事理而言也然有人心之敬與和則見於事理者始有序而和矣
  記凡三王教世子必以禮樂樂所以修内也禮所以修外也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是故其成也懌恭敬而温文
  正義曰樂是喜樂之事喜樂從内而生和諧性情故云所以修内也禮是恭敬之事恭敬是正其容體故云所以修外也樂雖由中從中而見外禮雖由外從外而入中是中之與外皆有禮樂故云禮樂交錯於中發形於外也
  樂由陽來者也禮由隂作者也隂陽和而萬物得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之正也
  上文云樂之隆非極音也食饗之禮非致味也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壹唱而三嘆有遺音者矣大饗之禮尚𤣥酒而爼腥魚大羮不和有遺味者矣云云○正義曰以𤣥酒腥魚大羮非極口腹也以朱弦疏越非極耳目也
  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内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
  鄭氏曰理猶性也
  物之感人無窮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欲也於是有悖逆詐偽之心有淫泆作亂之事是故强者脇弱衆者暴寡知者詐愚勇者苦怯疾病不養老幼孤獨不得其所此大亂之道也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人為之節衰麻哭泣所以節喪紀也鐘皷干戚所以和安樂也昏姻冠笄所以别男女也射鄉食饗所以正交接也禮節民心樂和民聲政以行之刑以防之禮樂刑政四達而不悖則王道備矣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
  鄭氏曰欲其並行斌斌然○正義曰樂主和統同禮主序辨異又恒相須也勝猶過也若樂過和同而無禮則尊卑混一而鮮區别禮過殊隔而無和樂則親屬離析而無復骨肉之愛唯須禮樂兼有所以為美故語云禮之用和為貴是也
  樂由中出
  鄭氏曰和在心也
  禮自外作
  敬在貌也
  樂由中出故靜禮自外作故文
  文猶動也
  大樂必易大禮必簡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
  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
  鄭氏曰言順天地之氣與其數
  和故百物不失
  不失其性
  節故祀天祭地
  成物有功報焉
  明則有禮樂
  教人者也
  幽則有鬼神
  助天地成物者○正義曰天地氣和而生萬物大樂之體順隂陽律吕生養萬物是與天地同和也天地之形各有髙下大小為限節大禮辨尊卑貴賤與天地相似是與天地同節也易上繫曰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註云精氣謂七八遊魂謂九六遊魂謂之鬼物終所歸精氣謂之神物生所信言木火之神生物東南金水之鬼終物西北詳見後卷○問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程子曰鬼神只是一箇造化天尊地卑乾坤定矣鼓之以雷霆潤之以風雨是也○問云云朱子曰禮主減樂主盈鬼神亦只是屈伸之理禮樂鬼神一理在聖人制作處便是禮樂在造化處便是鬼神
  如此則四海之内合敬同愛矣禮者殊事合敬者也樂者異文合愛者也禮樂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沿猶因述也○正義曰尊卑有别是殊事俱行於禮是合敬也宫商别調是異文無不歡愛是合愛也禮樂之狀質文雖異樂情主和禮情主敬致治是同以其致治情同故明王所以相因述也
  故鐘皷管磬羽籥干戚樂之器也屈伸俯仰綴兆舒疾樂之文也簠簋爼豆制度文章禮之器也升降上下周還裼襲禮之文也
  鄭氏曰綴謂酇舞者之位兆其外營域也正義曰綴者舞者行位相連綴也周謂行禮周曲回旋也裼謂袒上衣而露裼也襲謂掩上衣也禮盛者尚質故襲不盛者尚文故裼
  故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明聖者述作之謂也
  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羣物皆别
  鄭氏曰化猶生也别謂形體異也
  樂由天作禮以地制
  言法天地也○朱子曰樂由天作屬陽故有運動底意禮以地制如田地不可移易
  過制則亂過作則暴明於天地然後能興禮樂也正義曰此一節申明禮樂從天地而來王者必明于天地然後能興禮樂樂者調暢隂陽是天地之和也禮明貴賤是天地之序也樂主於陽是法天而作禮主於隂是法地而制
  論倫無患樂之情也欣喜歡愛樂之官也
  倫猶類也患害也官猶事也
  中正無邪禮之質也莊敬恭順禮之制也
  質猶本也
  若夫禮樂之施於金石越於聲音用於宗廟社稷事乎山川鬼神則此所與民同也
  言情官質制先王所專也○正義曰論倫云云者樂主和同論說等倫無相毁害是樂之情也言樂之本情欲使倫等和同無相損害也欣愛云云者賀瑒曰八音宜諧使物歡欣此樂之事迹也在心則倫類無害故為樂情在貌則欣喜歡愛故為樂事也中心云云者謂内心中正無有邪僻是禮之本質也莊敬云云者外貌莊敬恭慎是禮之節制也
  所安皆樂故可以為樂此禮樂之本也
  劉向請興辟雍胡氏論之曰向之論美矣而未循其本也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不仁之人心非已有視聽舉履皆迷其當而何以為禮樂云云彼庠序之羣處雅頌之聲音揖讓之威儀特其具耳無本而有其具則舉此教人祗益趨於虚偽之域不若不行之愈也
  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春作夏長仁也秋斂冬藏義也仁近於樂義近於禮
  言樂法陽而生禮法隂而成
  樂者敦和率神而從天禮者别宜居鬼而從地
  敦和樂貴同也率循也從順也别宜禮尚異也鬼神謂先聖先賢
  故聖人作樂以應天制禮以配地禮樂明備天地官矣正義曰此一節申明禮樂配於天地若禮樂備具則天地之事各得其宜○天髙地下不同故人倫尊卑有異其間萬物各散殊塗禮者别尊卑定萬物是禮之法制行矣天地萬物流動不息合㑹齊同而變化者也樂者調和氣性合徳化育是樂興也樂主和同故云興禮主異故云行仁主仁愛樂主和同故仁近於樂義主斷割禮主節限故義近於禮○或問天髙地下二段朱子因歎此數句意思極好非孟子以下所能作其文如中庸左傳子太叔亦論此夫禮天之經地之義民之行云云只是說得麤文意不溜亮不如此說之純粹通暢他只是說人做這箇去合天之度數如云為六畜五牲三犧以奉五味云云之類都是做這箇去合那天都無自然之理如云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皆是自然合當如此○愚按易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此禮之制因乎自然之序也又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徳殷薦上帝以配祖考此樂之作因乎自然之和也天髙而居上地卑而居下生物萬類有大有小分散而差殊聖人因之制為之禮君父在上臣子在下即天髙地下之象昆弟夫婦師友賔主下及於輿臺皂𨽻等級分明不相混亂即萬物散殊之象此禮制之所自行也隂陽五行之氣流行於天地之間未嘗止息相摩相盪若雷霆之鼓動風雨之散潤二氣和合故能化生而不窮聖人因之作為之樂有五聲有十二律角徴陽也宫羽隂也六律陽也六吕隂也混合無間而樂成焉故能與天地之和相應此樂之所由興也知乎此然後識禮樂之原矣春作夏長氣之伸也陽之屬也秋斂冬藏氣之屈也隂之屬也樂本陽主乎流動故曰敦和率神而從天禮本隂主乎凝定故曰别宜居鬼而從地所謂鬼神者屈伸而已註疏以聖人賢人之神主之恐非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卑髙已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小大殊矣方以類聚物以羣分則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如此則禮者天地之别也
  鄭氏曰卑髙謂山澤也位矣尊卑之位象山澤也動靜隂陽用事小大萬物也大者常存小者隨陽出入方謂行蟲也物謂殖生者也性之言生也命生之長短也象光輝也形體貌也
  地氣上齊天氣下降隂陽相摩天地相蕩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
  齊讀為躋升也摩猶迫也蕩猶動也奮迅也百化百物化生也○正義曰地氣上躋者齊升也謂地氣上升天氣下降者謂降下與地氣交合隂陽相摩者摩謂迫切天地相蕩者蕩動也言天地之氣相感動鼓之以雷霆者雖以氣生而物未發故用雷霆以鼓動之奮之以風雨者萬物得風雨奮迅而出也動之以四時者言萬物生長隨四時而動也煖之以日月者萬物之生必須日月煖照之自鼓之以雷霆至煖之以日月皆以天地相蕩細别言之耳○朱子嘗舉此章再三嘆息愚按此章葢詳析前章之㫖自天尊地卑至貴賤位矣是言天髙地下之義也自動靜有常至在地成形是言萬物散殊之義也地氣上躋至百化興焉是言流而不息合同而化之義也合二章而觀其理煥然矣動靜言物之性有動者有靜者方以類聚猶燥濕之異趨物以羣分猶飛走之殊類凡皆為散殊而言註疏之說恐非
  樂著大始而禮居成物
  著之言處也大始百物之始生也
  著不息者天也著不動者地也
  著猶明白也息猶休止也
  一動一靜者天地之間也
  間謂百物也
  故聖人曰禮樂云
  言禮樂之法天地也樂靜而禮動其並用事則亦天地之間爾正義曰此一節盛說禮樂之大樂象於天天為生物之始著猶處也是樂處大始禮法於地言禮以禀天氣以成於物故曰禮居成物著謂顯著言顯著明白運生不息者是天也故乾象曰天行健顯著養物不移動者地也故坤彖曰安貞吉言樂法於天動而不息禮象於地靜而不動也一動一靜天地之間也者動者或一物飛走蠢動感天之陽氣也靜者或一物安伏而止靜感地之隂氣也天地之間也者言此一動一靜在天地之間所有百物也○愚按此章亦推廣前章之㫖樂著大始禮居成物註疏得之但禮以禀天氣以成於物一句辭義不明似有舛誤當云禮法於地地禀天之氣以成物故云禮居成物樂著大始註訓著為處著不息云云則訓著為明白愚謂三著字皆當訓處而音同著尊之著著之為言處也葢處乎上而不息者天也處乎下而不動者地也此天地之定體前章所謂天地之序也而隂陽二氣一動一靜循環於兩間者此天地之妙用前章所謂天地之和是也葢必有自然之序然後有自然之和故聖人曰禮樂云而不曰樂禮周子所謂禮先而樂後程子所謂無序則不和皆此意也
  夫豢豕為酒非以為禍也而獄訟益繁則酒之流生禍也
  鄭氏曰以糓食犬豕為豢為作也言豢豕為酒本以立祀養賢而小人飲之善酗以致獄訟
  是故先王因為酒禮壹獻之禮賔主百拜終日飲酒而不得醉焉此先王之所以備酒禍也
  壹獻士飲酒之禮百拜以喻多
  故酒食者所以合歡也樂者所以象徳也禮者所以綴淫也是故先王有大事必有禮以哀之有大福必有禮以樂之哀樂之分皆以禮終
  分扶簡反大事謂死喪也
  樂也者聖人之所樂而可以善民心其感人深其移風易俗故先王著其教焉
  著立也謂立司樂以下使教國子正義曰士之饗禮唯有一獻言所獻酒少也從初至末賔主相答而有百拜言拜數多也是意在於敬不在酒也終日飲云云謂饗禮也以其恭敬示飲而已故不得醉也綴止也人君制禮以教天下所以綴止淫邪也其感人云云者言樂本從民心而來故感動人深也○愚按有喪事而無禮則哀必過有大福而無禮則樂必淫哀樂之分皆以禮終所以約其情使合於中也禮之為用大矣哉
  君子曰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致樂以治心則易直子諒之心油然而生矣
  鄭氏曰油然新生好貌也
  易直子諒之心生則樂樂則安安則乆乆則天天則神天則不言而信神則不怒而威致樂以治心者也致禮以治躬則莊敬莊敬則嚴威中心斯須不和不樂而鄙詐之心入之矣
  鄙詐入之謂利欲生
  外貌斯須不莊不敬而易慢之心入之矣故樂也者動於内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樂極和禮極順内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顔色而弗與爭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也故徳輝動於内而民莫不承聽理發諸外而民莫不承順故曰致禮樂之道舉而措之天下無難矣朱子曰易直子諒韓詩作易直慈良為是○又曰聖賢之教無一言一句不是入徳門户如所謂禮樂不可斯須去身者尤為深切真當佩服存省以終其身也○或問鄙詐易慢非心之本然也今曰鄙詐之心易慢之心何邪愚謂中心不和不樂則鄙詐入而為之主外貌不莊不敬則易慢入而為之主既為主乎内非心而何
  樂也者動於内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故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鄭氏曰進謂自勉强也反謂自抑止也文猶美也善也
  禮減而不進則銷樂盈而不反則放故禮有報而樂有反
  放淫於聲樂不能止也報讀為褒褒猶進也
  禮得其報則樂樂得其反則安禮之報樂之反其義一也
  程子曰禮樂進反之間便得性情之正○朱子曰禮如凡事儉約如收斂恭敬便是減須當著力向前去做便是進故以進為文樂如歌詠和樂便是盈須當有箇節制和而不流便是反故以反為文禮減而却進前去樂盈而却反退來便是得性情之正○禮以謙遜退貶為尚故主減然非人情之所樂故須勉强做將去方得樂以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為尚故主盈然樂只管充滿而不反則又不可故須反方得○主減者當進須力行將去主盈者當反須回顧身心
  樂也者施也禮也者報也
  鄭氏曰樂出而不反禮有往來
  樂樂其所自生而禮反其所自始樂章徳禮報情反始也
  自由也○正義曰樂也者云云言作樂之時衆庶皆聽之而無反報之意但有恩施而已禮也者云云禮尚往來受人禮事必當報之也樂樂其云言王者正樂歡樂其已之所由生若武王民樂其武徳武王由武功而生王業即以武為樂名以受施處立名無報反之義也而禮反云云言王者制禮必追反其所由始祖若周由后稷為始祖即追祭后稷報其王業之由是禮有報也樂章徳云云者樂但施恩不望其報是樂章明其盛徳也禮者報也言行禮者他人有恩於己己則報有情但先祖既為始於子孫則反報其初始以人意言之則謂之報情以父祖子孫言之則謂之反始其實一也
  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統同禮辨異
  鄭氏曰同同和合也異異尊卑也
  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
  管猶包也
  窮本知變樂之情也著誠去偽禮之經也禮樂偩天地之情達神明之徳降興上下之神而凝是精粗之體領父子君臣之節
  偩猶依象也降下也興猶出也凝成也精粗謂萬物大小焉領猶理治也
  是故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
  言天地將為之昭明也○正義曰樂也者云云樂出於心聽之則歡悅是情之不可變也禮也者云云禮見於貌行之則恭敬理事也言事之不可改易也樂出於心故曰情禮在於貌故云理樂統同云云統領也言樂主相親是主領其同禮殊别貴賤是分别其異也禮樂所說義理包管於人情也窮本云云者樂本出於人心心哀則哀心樂則樂是可以窮原極本也若心惡不可變惡為善是知變也著誠云云者誠謂誠信也偽謂虚詐也言顯著誠信退去虚偽是禮之常也若人内心虚詐則外貌敖狠唯禮知之故云云也偩猶依象也禮出於地尊卑有序是偩依地之情也樂出於天逺近和合是偩依天之情也禮樂出於人心與神明和㑹故云云也降興云云者興猶出也禮樂原與天地相合用之以祭故能降出上下之神謂降上而及下也凝猶成也是謂正也精粗謂萬物大小也言禮樂之所成就正其萬物大小之形體也領猶理治也言禮樂理治父子君臣之限節而樂主於和聽之則上下相親禮定貴賤長幼是禮能領父子君臣也
  仲尼燕居子張子貢言游侍縱言及於禮云云子曰禮者何也即事之治也君子有其事必有其治治國而無禮譬猶瞽之無相與倀倀乎其何之譬如終夜有求於幽室之中非燭何見若無禮則手足無所措耳目無所加進退揖讓無所制是故以之居處長幼失其别閨門三族失其和朝廷官爵失其序鬼神失其饗喪紀失其哀如此則無以祖洽於衆也
  鄭氏曰凡言失者無禮故也言失禮無以為衆倡如無以合和衆
  子曰慎聽之女三人者吾語女禮猶有九焉大饗有四焉茍知此矣雖在畎畝之中事之聖人已兩君相見揖讓而入門入門而縣興揖讓而升堂升堂而樂闋下管象武夏籥序興陳其薦爼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如此而后君子知仁焉行中規還中矩和鸞中采齊客出以雍徹以振羽是故君子無物而不在禮矣入門而金作示情也升歌清廟示徳也下而管象示事也是故古之君子不必親相與言也以禮樂相示而已
  鄭氏曰大饗謂饗諸侯來朝者也四者謂金再作升歌清廟下管象也事之謂立置於位也聖人已者是聖人也縣興金作也金再作者獻主君又作也下謂堂下也象武武舞也夏籥文舞也序更也堂下吹管舞文武之樂更起也知仁焉知禮樂所存也采齊雍振羽皆樂章也振羽振鷺及雍金作示情也賔主人各以情相示也金性内明象人情也示徳相示以徳也清廟頌文王之徳示事相示以事武象武王之大事也○正儀曰四者謂賔初入門而縣興揖讓而升堂主人獻賔賔飲訖而樂闋是一也賔酢主人金奏作主人飲畢而樂闋是二也至工入升堂歌清廟是三也歌畢堂下管象武是四也行中規至徹以振羽是大饗四禮之外加此五事總為九也○按雖在畎畆之中事之聖人已鄭氏云事之謂立置於位聖人已者是聖人也正義推說謂茍能知此四事雖在畎畆衆人奉之立置於位戴以為君本㫖恐不如此近世慈湖楊氏有閒居解此一節云畎畆之中無兩君相見之禮也而即兩君相見之禮也無金聲之樂也而即金聲之樂也無管象夏籥也而管象夏籥之音舞未嘗不日奏於其前而昧者不知也又曰學道者率以言而離黙而近此兩君相見之禮不親相與言也以禮樂相示而已禮樂即吾之言也内外一物動靜一體離物我裂語黙判本末者不足以語此也楊氏之說頗有意味姑附此以俟講論○君子知仁鄭氏曰知禮樂所存愚謂兩君相見禮樂並興敬而文和而節於此可以知其禮樂之妙故曰知仁焉葢禮樂之中有仁而仁不在禮樂之外也
  子張問政子曰師乎前吾語汝乎君子明於禮樂舉而措之而已子張復問子曰師爾以為必備几筵升降酌獻酬酢然後謂之禮乎爾以為必行綴兆興羽籥作鐘皷然後謂之樂乎言而履之禮也行而樂之樂也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
  孔子閒居子夏侍子夏曰敢問詩云凱弟君子民之父母何如斯可謂民之父母矣孔子曰夫民之父母乎必達於禮樂之原以致五至而行三無以横於天下四方有敗必先知之此之謂民之父母矣
  鄭氏曰原猶本也横充也敗謂禍災
  敢問何謂五至曰志之所至詩亦至焉詩之所至禮亦至焉禮之所至樂亦至焉樂之所至哀亦至焉哀樂相生是故正明目而視之不可得而見也傾耳而聽之不可得而聞也志氣塞乎天地此之謂五至敢問何謂三無曰無聲之樂無體之禮無服之喪此之謂三無敢問何詩近之曰夙夜其命宥宻無聲之樂也威儀逮逮不可選也無體之禮也凡民有喪匍匐救之無服之喪也君子之服之也猶有五起焉無聲之樂氣志不違無體之禮威儀遲遲無服之喪内恕孔悲無聲之樂氣志既得無體之禮威儀翼翼無服之喪施及四國無聲之樂氣志既從無體之禮上下和同無服之喪以畜萬邦無聲之樂日聞四方無體之禮日就月將無服之喪純徳孔明無聲之樂氣志既起無體之禮施及四海無服之喪施於孫子
  鄭氏曰詩讀其為基聲之誤也基謀也密靜也言人君夙夜謀為政教以安民則安樂之此非有鐘皷之聲也逮逮安和之貌言君之威儀安和逮逮然則民傚之此非有升降揖遜之禮也救之賙卹之言君於民有喪有以賙卹之則民傚之此非有衰絰之服五起謂君子習讀此詩起此之義其說有五也○正義曰此五節從輕漸至於重
  周子曰禮理也樂和也
  朱子曰禮隂也樂陽也
  隂陽理而後和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萬物各得其理然後和故禮先而樂後
  此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之意程子論敬則自然和樂亦此理也學者不知持敬而務為和樂鮮不流於慢者○朱子曰禮樂固必相須然所謂樂者亦不過謂胸中無事而自和樂爾非是著意放開一路而欲其和樂也然欲胸中無事非敬不能故程子曰敬則自然和樂而周子亦以為禮先而樂後此可見也
  致堂胡氏曰仁者所行皆理故可以為禮所安皆樂故可以為樂此禮樂之本也
  劉向請興辟雍胡氏論之曰向之論美矣而未循其本也孔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不仁之人心非已有視聽舉履皆迷其當而何以為禮樂云云彼庠序之羣處雅頌之聲音揖遜之威儀特其具耳無本而有其具則舉此教人益趨于虚偽之域不若不行之愈也
  右兼言禮樂
  智禮
  易大傳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聖人所以崇徳而廣業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成性存存道義之門
  朱子曰窮理則知崇如天而徳崇循理則禮卑如地而業廣○知是知處禮是行處知儘要髙行却自近起○知崇是智識超邁禮卑是須就切實處行知識髙便是象天行切實便是法地大學所說格物致知是知崇之事所說誠意正心修身是禮卑之事○地至卑無物不載所謂徳言盛禮言卑是要極卑故無物事無箇禮雖至微至細底事皆當畏謹惟恐失之這便是禮卑處曲禮曰毋不敬自上東階先左足上西階先右足羮之有菜者用挾無菜者不用挾正謂此也○知崇者徳之所以崇禮卑者業之所以廣才有些子不到處這業便是有欠闕便不廣了地雖極卑無有欠闕故廣○知識貴乎髙明踐履貴乎著實知既已明須是放低著實做去顏子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虚犯而不校曽子三省其身惟恐謀之不忠交之不信傳之不習其智之崇如彼而禮之卑如此豈有一毫自滿自是强辯取勝之心乎○成性只是一箇渾淪之性存而不失便是道義之門○成性與成之者性只些子不同成之者性便從上說來言成這个物成性是說己成底性如成徳成說相似○成性如言明徳如堯徳相似○成性猶言見成底性這性元自好了但知崇禮卑則成性便存存○成性不曽作壊底存謂常在這裏○横渠言纎惡必除善斯成性矣其言成性猶言踐形性說不是性是本然已成之性豈待習而後成邪此說與孔子之意不相似
  右兼言智禮
  智聖
  孟子曰伯夷聖之清者也伊尹聖之任者也栁下惠聖之和者也孔子聖之時者也
  張子曰無所雜者清之極無所異者和之極勉而清非聖人之清勉而和非聖人之和所謂聖者不勉不思而至焉者也孔氏曰任者以天下為己責愚謂孔子仕止乆速各當其可葢兼三子之所以聖者而時出之非如三子之可以一徳名也或疑伊尹出處合乎孔子而不得為聖之時何也程子曰終是有任底意思在
  孔子之謂集大成集大成也者金聲而玉振之也金聲也者始條理也玉振之也者終條理也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終條理者聖之事也
  此言孔子集三聖之事而為一大聖之事猶作樂者集衆音之小成而為一大成也成者樂之一終書所謂簫韶九成是也金鐘屬聲宣也如聲罪致討之聲玉磬也振收也如振河海而不洩之振始始之也終終之也條理猶言脉絡指衆音而言也知者知之所及聖者徳之所就也葢樂有八音金石絲竹匏土革木若獨奏一音則其一音自為始終而為一小成猶三子之所知偏於一而其所就亦偏於一也八音之中金石為重故特為衆音之綱紀又金始振而玉終詘然也故並奏八音則於其未作而先擊鎛鐘以宣其聲俟其既闋而後擊特磬以收其韻宣以始之收以終之二者之間脉絡通貫無所不備則合衆小成而為一大成猶孔子之知無不盡而徳無不全也金聲玉振始終條理疑古樂經之言故倪寛云惟天子建中和之極兼總條貫金聲而玉振之亦此意也
  智譬則巧也聖譬則力也由射於百步之外也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
  中去聲○此復以射之巧力發明智聖二字之義見孔子巧力俱全而聖智兼備三子則力有餘而巧不足是以一節雖至於聖而知不足以及乎時中也○此章言三子之行各極其一偏孔子之道兼全於衆理所以偏者由其蔽於始是以缺於終所以全者由其知之至是以行之盡三子猶春夏秋冬之各一其時孔子則太和元氣之流行於四時也
  右兼言智聖
  禮義信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襁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朱子曰禮義信大人之事也情實也敬服用情葢皆以其類而應○南軒曰小人云者為其所見者小人之事耳夫上之所好下之所從也上好禮則篤於恭讓故民視之而莫不尊敬焉上好義則動而得宜故民心為之厭服焉上好信則誠意所孚故民亦用其情而無敢欺焉感應之機固不逺也葢好徳者人之公心視遲之欲下從農圃之事以得民者其亦逺矣
  右兼言禮義信
  信禮義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朱子曰信約信也義者事之宜也復踐言也恭致敬也禮節文也因猶依也宗猶主也言約信而合其宜則言必可踐矣致恭而中其節則能逺恥辱矣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則亦可以宗而主之矣此言人之言行交際皆當謹之於始而慮其所終不然則因仍茍且之間將有不勝其自失之悔矣○或問約信而合其宜則言必可踐何也曰人之約信因欲其言之必可踐也然其始也或不度其宜焉則所言將有不可踐者矣以為義有不可而遂不踐則失其信以為信之所在而必踐焉則害於義二者無一可也若約信之始而必求其近於義焉則其言無不可踐而無二者之失矣或曰然則葉公所謂復言非信者何耶曰此特為人之不顧義理輕言而必復者發以開其自新之路耳若信之名則正以其復言而得之也今不察其言不近義之差於前而責其必復其言之失於後顧與信之所以得名者而亂之則是矯枉過其真矣或者乃引之以釋此句以為信不近義則言有不可復者是乃使人不度於義而輕發其言以開誕謾欺偽之萌其𡚁且將無所不至非聖賢所以垂世立教之㫖也曰為恭而中節則能逺恥辱何也曰致敬於人固欲其逺於恥辱然不合於節文則或過或不及皆所以自取恥辱惟致恭而必求其近於禮焉則其可逺恥辱也必矣或曰先儒又有以為恭而近禮然後君子行之以逺恥辱若非禮之恭則寧身被困辱而不為也其說何如曰此其意善矣然亦非有子之意也有子之意本為謹其言行以防後患於未然之前所謂言必慮其所終行必稽其所敝者也豈使人不戒於初而徐計之於己然之後崎嶇反側如或者之言也哉曰因不失其所親則為可宗何也曰此章前有孝弟謹信而親仁之說厚重忠信而友勝己之說後又有不求安飽敏行謹言而就正有道之說其與此章之意亦相表裏也因猶依也宗猶主也言人欲有所依必度其人之賢而後依之則在我不失其所親而彼亦可以為宗主矣○問云云曰須是合下要約時便審令近義○要去致敬那人合當拜却長揖則為不及於禮禮數不及人必怒之豈不為辱合當與那人相揖却去拜他便是過於禮禮數過當被人不答豈不可恥所依者不失其可親之人亦可以宗而主之一般人來薦我合下須知得那人如何便當謹所擇若失其可親之人而宗之將來必生出悔吝○陳了翁曽受蔡卞之薦後來擺脫不得乃是所因失其所當親者也○與人交際當謹之於始若其人下來不可宗主則今日便莫要親他○宗主也所宗者可以乆而宗主之如孔子於衛主顏讎由則是可親之人若主癰疽瘠環則是不可親之人○愚按因不失其親如擇師友結昏姻之屬皆是
  右兼言信義禮
  徳禮
  易大傳勞謙君子有終吉子曰勞而不伐有功而不徳厚之至也語以其功下人者也徳言盛禮言恭謙也者致恭以存其位者也
  朱子曰釋謙九三爻義言徳欲其盛禮欲其恭也
  右兼言徳禮
  忠信
  易乾九三子曰君子進徳修業忠信所以進徳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
  程子曰内積忠信所以進徳也擇言篤志所以居業也○朱子曰徳是就心上說業是就事上說忠信是心中真實修辭立其誠是說處真實○忠信進徳修辭立誠與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分屬乾坤葢取健順之體修辭立誠有剛健主立之體敬義便有靜順之體○忠信所以進徳是乾健工夫葢是剛健粹精日進而不自己如活龍然精形氣焰自有不可及者直内方外是坤順工夫葢是固執持守依文按本做將去故以為學者事○伊川說内積忠信見得積在此而未見於事之意○内積忠信是實心擇言篤志是實事○問忠信所以進徳本義云忠信主於心者無一念之不實則是成徳恐非進徳之事曰忠信者無一毫之不實如捕風捉影更無下工處何由進須是表裏皆實無一毫之偽然後有以為進徳之地徳方日新矣○問乾之忠信與他書所謂忠信正猶夫子之忠恕與子思所謂違道不逺之忠恕相似曰不然此非有等級也但地頭各别耳正如伊川所謂無妄之謂誠不欺其次也不欺也是誠但是次於無妄耳○問易之忠信莫只是實理曰此說實理未得只是實心有實心則進徳自無窮已實心便是學者之關中河内必先有此而後可以有為若無此則若存若亡而已烏能有得進者日新而不已居者一定而不易○忠信只是實若無實如何㑹進如播種相似須是實有種子下在地中方㑹日日發生若把个空殻下在裏面如何㑹發生忠信所以為實者且如孝須實是孝方始那孝之徳一日進一日如弟須實是弟方始那弟之徳一日進一日若不實却自無根了如何㑹進○立其誠誠依舊是上面忠信居業是常常如此不少間斷徳是得之於身業是見之於事徳則欲日進業要終始不易○問修辭也是舉一端曰言者行之表故就言上說忠信心也修辭事也然藴於心者所以見于事修於事者所以養其心此聖人之學所以内外兩進而非判然兩事也○或人以修辭名齋其意主於為文朱子告之曰易之文言於乾九三實明學之始終而其所謂忠信所以進徳者欲吾之心實明是理而真好惡之若好好色而惡惡臭也所謂修辭立誠以居業者欲吾之謹夫所發以致其實而尤先於言語之易放而修治之其曰修辭豈作事之謂哉今或者以修辭而名左右之齋吾固未知其所謂然設若盡如本㫖則猶恐此事當在忠信進徳之後而未可以遽及若以為文辭而已則恐其於朝乾夕惕之意又益逺而不相似也
  曽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朱子曰盡已之謂忠以實之謂信餘見後卷○或問程子所謂盡己之謂忠以實之謂信何也曰盡己之心而無隠所謂忠也以其出乎内者而言也以事之實而無違所謂信也以其騐乎外者而言也然未有忠而不信未有信而不出於忠者故又曰發已自盡謂忠循物無違謂信表裏之謂也亦此之謂而加宻焉耳曰程子又謂忠信者以人言之要之則實理何也曰信之為信實有之理也凡性之所謂仁義禮智皆實有而無妄者也所謂實理者是也其見於用則出於心而自盡者謂之忠以其物而無違者謂之信而凡四端之發皆必以是為主焉所謂以人言之者是也葢五行之氣各居一方而王一時惟土無不在故居中央而分王於四季是乃天理之本然而人之所禀以生者莫不象之此人之所以克肖天地而為萬物之靈也○忠信一也但發於心而自盡則為忠驗於理而不違則為信忠是信之本信是忠之發○忠信只是一事而相為内外始終本末存於己為忠見於物為信○發已自盡謂凡出于己者必自竭盡而不使其有茍簡不盡之意循物無違謂信謂言語之發循其物之真實而無所背戾如大則言大小則言小循於物而無所違爾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見為學章
  主忠信
  朱子曰人不忠信則事皆無實為惡則易為善則難故學者必以是為主焉程子曰人道惟在忠信不誠則無物而且出入無時莫知其鄉者人心也若無忠信豈復有物乎
  無友不如己者過則勿憚改
  並見後篇
  游氏曰忠信所以進徳也如甘之受和白之受采故善學者其心以忠信為主不言則已言則必忠信也故其言為徳言不行則已行則必忠信也故其行為徳行止而思動而為無時而不在是焉則安往而非進徳哉故為仁不主於忠信則仁出於姑息為義不主於忠信則義必出於矯抗操是心以往則禮必出於足恭智必出於行險安往而非敗徳哉而何進徳之有焉譬之欲立數仞之墻而浮埃積沫以為基亦沒世不能立矣故主忠信者學者之要言也
  子張問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徳也
  朱子曰主忠信則本立徙義則日新
  禮記忠信之人可以學禮
  詳已見前
  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㤗以失之
  詳見後大學篇
  右兼言忠信
  善信
  浩生不害問曰樂正子何人也孟子曰善人也信人也何謂善何謂信曰可欲之謂善
  朱子曰天下之理其善者必可欲其惡者必可惡其為人也可欲而不可惡則可謂善人矣
  有諸已之謂信
  凡所謂善者皆實有之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是則可謂信人矣○張子曰志仁無惡之謂善誠善於身之謂信
  充實之謂美
  力行其善至於充滿而積實則美在其中而無待於外矣
  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
  和順積中而英華發外美在其中而暢於四肢發於事業則徳業至盛而不可加矣
  大而化之之謂聖
  大而能化使其大者冺然無復可見之迹則不思不勉從容中道而非人力之所能為矣張子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
  聖而不可知之謂神
  程子曰聖不可知謂聖之至妙人所不能測非聖人之上又有一等神人也
  樂正子二之中四之下也
  葢在善信之間觀其從于子敖則其有諸己者或未實也張子曰顏淵樂正子皆知好仁矣樂正子志仁無惡而不致於學所以但為善人信人而已顏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聖人之止耳○程子曰士之所難者在有諸己而已能有諸己則居之安資之深而美且大可以馴致矣徒知可欲之善而若存若亡焉則能不受變於俗者鮮矣○尹氏曰自可欲之善至於聖而不可知之神上下一理擴而充之至于神則不可得而名之矣善人只是一箇渾然好人都是可欲更無些可嫌處○問可欲之善曰為君仁為臣敬為父慈為子孝是也○有諸己之謂信謂真箇有此善若不有諸己則不可謂之信○有諸己韓文公所謂足乎己無待於外之謂徳是也有待於外底如伊川所謂富人多寶貧子借看之喻是也○程子曰乾聖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屬焉坤賢人之分有諸己之信屬焉一是自然一是做工夫積習而至又曰善信美大聖神是六等人可欲之謂善是說資禀好欲是别人以為可欲有諸己之謂信是說學○南軒曰云云人雖本有是善而為氣習所蔽莫之能有惟其存之乆而後能實有之未有之如他人之物有諸己而後為己物也自是而不已焉則進乎充實之地充實者充盛篤實也美者美在其中也美之所積者厚則光輝之所發者充塞而不可揜矣故謂之大然猶有大之可名至於大而化則大不足以名之程子謂未化者所操尺度以量物用之尚未免於有差至於化則己即是尺度尺度即已葢成乎天者也若夫神則是聖人之妙人不可得而測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是也非聖之外復有所謂神也○問大而化之之謂聖横渠謂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矣此則與易之擬議以成其變化同或說大猶有迹化謂使充實光輝者冺然無形迹之可見竊疑與釋氏銷礙入空之說相似不知如何先生答曰孟子說化字與易之變化不同後說得之然非銷礙入空之謂更分别之自可見矣
  此章言善信美大聖神凡六等今獨摘善信二字為題者葢善信者美大聖神之本而美大以上皆善信之積故也
  右兼言善信
  順信
  易曰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子曰祐者助也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履信思乎順又以尚賢也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也
  朱子曰釋大有上九爻義
  右兼言順信


  西山讀書記卷十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十一
  宋 真徳秀 撰
  父子
  書舜典慎徽五典五典克從
  書臯陶謨天敘有典勑我五典五惇哉天秩有禮自我五禮有庸哉
  孔氏曰敘次勑正惇厚秩序也○張子曰生有先後所以為天敘小大高下相並而相形焉是謂天秩知序然後經正知秩然後禮行○蘇氏曰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皆出於民性之自然為此敘者非天乎我特從而正之使益厚耳此論當矣其論五禮則以鳥獸悲歡言之是雜以情言也今不取○又按五禮孔子以為公侯伯子男先儒又以為吉凶軍賔嘉近世蔡氏曰敘者君臣父子夫婦兄弟朋友之倫敘秩者尊卑貴賤等級隆殺之品秩於義為得
  孝經子曰父子之道天性君臣之義父母生之續莫大焉君親臨之厚莫重焉故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者謂之悖徳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者謂之悖禮
  朱子曰君臣之義下當有錯簡○愚按此章蓋謂父子之道本於天性之自然父子之道即君臣之義也父母生我者也我則嗣續乎父母者天性之恩孰大焉君之臨臣父之臨子所以治而教之也其厚乎我孰重焉合君親而並言以見父子君臣其義一也世以父子為天君臣為人者誤矣下文獨言親者蓋指天性之最切者知愛敬乎親則知愛敬乎君矣
  孟子曰人之所不學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慮而知者其良知也
  朱子曰良者本然之善也程子曰良知良能皆無所由乃出於天不係於人
  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也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
  孩提二三嵗之間知孩笑可提抱者也愛親敬長所謂良知良能者也
  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
  言親親敬長雖一人之私然逹之天下無不同者所以為仁義也○南軒張氏曰良云者有本然之義有善之義蓋其本然者無非善也不學而能不慮而知則無一毫人為加乎其間天之所為而性之所有也孩提知愛其親及長知敬其兄此其知豈待於慮乎其能豈待於學乎此所謂良知良能也然下文獨言知者蓋知常在先也愛敬者良心之大端蓋親親為仁敬長為義人道不越是而已能存是心而達之則仁義之道不可勝窮矣○愚按達之天下二先生之説少異當詳之
  莊子孔子曰天下有大戒二命也義也子之愛親命也不可解於心臣之事君義也無適而非君也無所逃於天地之間
  朱子曰莊周云云古今以為名言然以予觀之父子之仁君臣之義莫非天賦之本然民彛之固有彼乃獨以父子為自然而謂君臣之相屬特出於事勢之不得已夫豈然哉一按莊子之引孔子蓋假設之詞又朱子曰程子所謂性中只有仁義禮智曷嘗有孝弟來蓋父子之親兄弟之愛在性中只謂之仁君臣之分朋友之交在性中只謂之義推此言之曰禮曰智無不然者○愚按仁義禮智信之性古人謂之五常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之道古人亦謂之五常以性之體而言則曰仁義禮智信以性之用而言則曰君臣之義父子之仁夫婦之别長幼之序朋友之信其實則一而已天下豈有性外之理哉後世儒者乃曰立君臣等上下使父子有禮六親有紀非天之所為乃人之所設而近世復有以為事君父兄出於聖人之所使而制為拜跪之禮以率之者其昧於本原不亦甚哉○以上言天性之本然
  晏子曰君令臣共父慈子孝兄愛弟敬夫和妻柔姑慈婦聽禮也君令而不違臣共而不貳父慈而教子孝而箴兄愛而友弟敬而順夫和而義妻柔而正姑慈而從婦聽而婉禮之善物也
  愚按令者出令者也不能出令則非君矣然必不違於理然後可行臣之事君以共為本又必秉心誠一然後可貴令而違則有悖入之患共而貳則有飾貌之偽父慈而不能教則陷子於敗子孝而不能箴則陷父於惡兄能愛弟矣又必有切磋之益如朋友然弟能敬兄矣然禮勝則離故以順濟之夫本剛故貴以和若柔懦暗弱反受制於婦人不得謂之和矣故又主之以義妻本於柔必守之以正而後無邪僻之失從謂姑從其婦聽謂婦聽於姑自父子至夫婦皆二徳相濟惟姑一於慈而從婦一於聽而婉婦姑相與外此則他道也此十者於禮為至善晏子之言真有闗於世教哉
  禮運父慈子孝兄良弟弟夫義婦聽長惠幼順君仁臣忠十者謂之人義
  中庸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曰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徳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朱子曰達道者天下古今所共由之路即書所謂五典孟子所謂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也知所以知此也仁所以體此也勇所以强此也謂之達徳者天下古今所同得之理也一則誠而已矣達道雖人所共由然無是三徳則無以行之達徳雖人所同得然一有不誠則人欲間之而徳非其徳矣程子曰所謂誠者正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無誠
  大學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
  朱子曰父所以慈子所以孝蓋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身分成兩箇其恩愛相屬自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倫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豈容强為哉以上通論
  孔子曰君子之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事兄弟故順可移於長居家理故治可移於官是故行成於内而名立於後世矣
  此章言事親事兄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朱子曰賢人之賢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誠也致猶委也委致其身謂不有其身也四者皆人倫之大者而行之必盡其誠學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茍非生質之美必其務學之至雖或以為未嘗學我必謂之已學也○此章兼言事君親交朋友
  欒共子曰民生於三亊之如一父生之師教之君食之非父不生非食不長非教不知生之族也故一事之唯其所在則致死焉報生以死報賜以力人之道也按國語晉武公伐翼殺哀侯止欒共子曰茍無死吾以子見天子令子為上卿制晉國之政辭曰成聞之云云臣敢以私利廢人之道君何以訓矣遂鬭而死韋氏曰欒共子晉哀侯大夫共叔成也如一服勤至死也族類也一事之事之如一也在君父為君父在師為師賜惠也○愚按生之族也謂君之養已師之教已與生我之恩同類也報生以死謂君父師報賜以力謂他人之有賜於我者
  曲禮曰事親有隱而無犯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致喪三年
  鄭氏曰隱謂恐傷親意情有不盡無犯顔而諫左右謂扶持之方猶常也子則然勤勞辱之事致謂戚容稱其服也凡此以恩為制
  事君有犯而無隱左右就養有方服勤至死方喪三年無隱君臣尚義雖盡情以諫可也有方不可侵官方喪資於事父凡此以義為制
  事師無犯無隱左右就養無方服勤至死心喪三年無犯無隱言雖盡情猶微而婉心喪戚容如父而無服凡此以恩義之間為制○以上言事父君師
  父之讎弗與共戴天
  鄭氏曰父者子之天殺已之父與共戴天非孝子也行求殺之乃止
  兄弟之讎弗反兵
  恒執殺之備
  交遊之讎弗同國
  讎不吾避則殺之交遊或為朋友又周禮調人凡和難父之讎辟諸海外兄弟之讎辟諸千里之外從父兄弟之讎不同國國君之讎眂父師長之讎眂兄弟主友之讎眂從父兄弟○鄭氏曰和之使辟於此不得就而仇之主大夫君也蓋調人掌司萬民之難而諧和之故有讎者使之相避是又一義也
  檀弓子夏問於孔子曰居父母之讎如之何夫子曰寢苫枕干不仕
  鄭氏曰雖除喪居處猶若喪也
  弗與共天下也遇諸市朝不反兵而鬬
  言雖適市朝不釋兵
  曰請問居昆弟之仇如之何曰仕弗與共國銜君命而使雖遇不鬬
  為負而廢君命
  曰請問居從父昆弟之仇如之何曰不為魁主人能則執兵而陪其後
  魁猶首也○以上言復君父昆弟之讎
  程子曰學者先須識仁仁者渾然與物同體義禮智皆仁也
  下文云識得此理以誠敬存之而已不須防檢不須窮索若心懈則有防心茍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須窮索存久自明安待窮索此道與物無對大不足以明之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孟子言萬物皆備於我須反身而誠乃為大樂若反身不誠則猶是二物有對以已合彼終未有之又安得樂訂頑意思乃備言此體以此意存之更有何事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未嘗致纎毫之力此其存之之道若存得便合有得蓋良知良能元不喪失以昔日習心未除故須存養此心久則可奪舊習此理至約惟患不能守既能體之而樂亦不患不能守也○朱子曰明道學者須先識仁一段説話極好只是説得太廣學者難入
  程子曰觀雞雛可以觀仁
  或問云云何也朱子曰凡物皆可觀此偶見雞雛而言耳小小之物生理悉具○問雞雛如何是仁道夫曰先生嘗謂初與嫩底便是先生曰如此看較分明蓋當是時飲啄自如未有所謂爭鬭侵陵之患只此便是仁也
  切脈最可體仁
  人問何也朱子曰脈理周流於一身仁之理亦是恁地
  孝經仲尼閒居曽子侍坐子曰參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女知之乎曽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徳之本教之所由生也復坐吾語女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愛敬盡於事親而徳教加於百姓刑於四海蓋天子之孝也在上不驕高而不危制節謹度滿而不溢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富貴不離其身然後能保其社稷而和其人民蓋諸侯之孝也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徳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口無擇言身無擇行言滿天下無口過行滿天下無怨惡三者備矣然後能守其宗廟蓋卿大夫之孝也資於事父以事母而愛同資於事父以亊君而敬同故母取其愛而君取其敬兼之者父也故以孝事君則忠以敬事長則順忠順不失以事其上然後能保其爵禄而守其祭祀蓋士之孝也用天之道分地之利謹身節用以養父母此庻人之孝也故自天子以下至於庻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
  朱子曰此一節夫子曽子問答之言而曽氏門人之所記也疑所謂孝經者其本文止如此其下則雜引傳記以釋經文乃孝經之傳也經之首統論孝終始中乃敷陳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庻人之孝而其末結之曰故自天子以下至於庻人孝無終始而患不及者未之有也其首尾相應次第相承文勢連續脈絡通貫同是一時之言無可疑者而後人妄分以為六七章又増子曰及引詩書之文以雜乎其間使其文意分斷間隔而讀者不復得見聖言全體大義故今合為一章而刪去子曰者二引書者一引詩者四凡六十一字以復經文之舊云
  子曰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五者備矣然後能事親事親者居上不驕為下不亂在醜不爭居上而驕則亡為下而亂則刑在醜而争則兵此三者不除雖日用三牲之養猶為不孝也
  愚謂子之事親一毫有所未盡皆不可以言致故五者皆以致言致者用力而極其至也與中庸致中和之致同驕亂爭三者皆惡徳有一焉皆足以危辱其親為人子不能謹行至於危辱其親則其不孝大矣共養之末奚足道哉
  論語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樊遲御子告之曰孟孫問孝於我我對曰無違樊遲曰何謂也子曰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
  朱子曰無違謂不背於理○生事葬祭事親之始終具矣禮即理之節文也人之事親自始至終一於禮而不茍其尊親也至矣是時三家僭禮故夫子以是警之然語意渾然又若不專為三家發者所以為聖人之言也胡氏曰人之欲孝其親心雖無窮而分則有限得為而不為與不得為而為之均於不孝所謂以禮者為其所得為而已矣
  孟武伯問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憂
  朱子曰言父母愛子之心無所不至惟恐其有疾病常以為憂也人子體此而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凡所以守其身者不容於不謹矣豈不可以為孝乎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
  朱子曰甚言不敬之罪所以深警之也或問父母至尊親犬馬至卑賤聖人之言豈若是其不倫乎曰此設戒之言也故特以其尊卑懸絶之甚者明之所以深警夫能養而不敬者之罪也○坊記子云小人皆能養其親君子不敬何以辨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曽是以為孝乎
  朱子曰事親之際惟色為難服勞奉養未足為孝○程子曰告懿子告衆人者也告武伯者以其人多可憂之事子游能養而或失於敬子夏能直義而或少温潤之色各因其材之高下與其所失而告之故不同也
  孔子曰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朱子曰逺遊則去親遠而為日久定省曠而音問疎不惟已之思親不置亦恐親之念我不忘也遊必有方如已告云之東則不敢更適西欲親知己之所在而無憂召已則必至而無失也○范氏曰子能以父母之心為心則孝矣○内則曰親在出不易方復不過時
  禮記凡為人子之禮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在醜夷不争
  正義曰朋儕等輩喜争勝負亡身及親故誡之以不争示民不敢專也
  為人子者出必告反必面
  鄭氏曰告面同爾反言面者從外来宜知親之顔色安否
  所遊必有常所習必有業恒言不稱老
  廣敬
  為人子者居不主奥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門謂與父同宫者也不敢當其尊處室中西南隅謂之奥道有左右中門謂棖闑之中央正義曰奥者室内西南隅也室嚮南戸近東南角則西南隅隱奥無事常推尊者於閑樂無事之處故尊者居必主奥也既尊者所居則人子不宜處之也共坐則席端為上獨坐則席中為尊尊者宜獨不與人共則坐常居中故卑者坐不得居中也尊者常正路而行卑者故不得也中央有闑闑旁有棖棖闑之中尊者所行故人子不得當之而行又曰凡上四事皆謂與父同宮者若命士以上父子異宮則不禁所以爾者有命既尊各有臣僕子孫應敬已故也
  食饗不為槩
  槩量也不制待賔客饌具之所有正義曰由尊者所裁子不得限量多少
  祭祀不為尸
  尊者之處為其失子道然則尸卜筮無父者
  聽於無聲視於無形
  常若親之將有教使然
  不登高不臨深不茍訾不茍笑
  為其近危辱也
  孝子不服闇不登危懼辱親也父母存不許友以死為忘親也死為報讎
  不有私財
  坊記云父母在不敢有其身不敢私其財示民有上下也
  父母在饋獻不及車馬
  父召無諾
  玉藻父命呼唯而不諾手執業則投之食在口則吐之走而不趨
  子云父母在不言老言孝不言慈閨門之内戲而不嘆鄭氏曰孝上施言慈則嫌下流也戲謂人子言笑者也孟子曰舜五十而不失孺慕之心歎謂有憂戚之聲○愚按言孝不言慈謂人子以孝自勉而不敢以慈望其親故言不及之戲而不歎老萊子是也
  孝子之有深愛者必有和氣有和氣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
  朱子曰愛根於心故其形見於外如此
  孝子如執玉如奉盈洞洞屬屬然如弗勝如將失之上言愛下言敬故曰愛敬盡於事親
  嚴威儼恪非所以事親也
  四者容貌非事親之體事親當和順卑柔
  曽子曰孝子之事親也樂其心不違其志樂其耳目安其寢處以其飲食忠養之是故父母之所愛亦愛之父母之所敬亦敬之至於犬馬盡然而况於人乎
  鄭氏曰上言其近親者下言親所愛敬者○張子曰親之故舊所喜者當極力招致以悦其親凡於父母賔客之奉必極力營辦不計家之有無又須使親不知其勉强勞苦茍使見其為而不易則亦不安矣
  孔子曰仁人之事親也如事天事天如事親
  鄭氏曰事親事天孝敬同也
  孟子曰曽子養曽晳必有酒肉將徹必請所與問有餘必曰有曽晳死曽元養曽子必有酒肉將徹不請所與問有餘曰亡矣將以復進也此所謂養口體者也若曽子則可謂養志也事親若曽子者可也
  程子曰事親若曽子可也未嘗以曽子之孝為有餘也蓋子之身所能為者皆所當為也○以上言事親大意
  后皇命冢宰降徳於衆兆民子事父母
  司馬氏曰孫事祖父母同
  雞初鳴咸盥漱
  朱子曰咸皆也盥謂洗手漱謂漱口
  櫛縰筓緫拂髦冠緌纓
  櫛梳也縰黑繒韜髮而結之也筓者横施於髻中以固髮也緫裂練繒以束髮也拂謂振去塵也髦用髮為之象幼時鬢纓者結之頷下以固冠結之餘者散而下垂謂之緌
  端韠紳搢笏
  端𤣥端士服也庻人深衣韠蔽膝也以韋為之與裳同色上繫之革帯紳大帯也搢猶扱也扱笏於紳笏所以記事也○温公曰今用帽子衫帶
  左右佩用
  紛帨刀礪觹燧之屬備尊者使令也
  偪屨著綦
  偪行縢也綦屨繫也屨頭施繫以為行戒
  婦事舅姑
  温公曰孫婦亦同
  如事父母雞初鳴咸盥漱櫛縰筓緫衣紳左右佩用衿纓綦屨
  衿其鴆反○衿猶結也婦人有纓示繫屬也温公曰今田冠子背子
  以適父母舅姑之所及所下氣怡聲問衣燠寒疾痛疴癢而敬抑搔之
  怡悦也疴疥也抑按也搔摩也温公曰丈夫唱喏婦人道萬福問侍者夜安否則侍者以告晨興復問則侍者以告此即禮之晨昏也顔延之曰父子之嚴不可以狎骨肉之愛不可以簡簡則慈孝不接狎則怠慢生焉由命士以上父子異宫此不狎之道也抑搔癢痛懸衾篋枕此不簡之教也
  出入則或先或後而敬扶持之
  先後隨時便也
  進盥少者奉槃長者奉水請沃盥盥卒授巾
  槃承盥水者巾以帨手
  問所欲而敬進之柔色以温之父母舅姑必嘗之而後退
  温於運反○所欲如饘粥酒醴飲食之類温藉也承尊者必和顔色温公曰父母舅姑起子供藥物婦具晨羞尊長舉箸子婦乃各退就食注曰藥物乃闗身之切務人子當親自檢數調煮供進不可但委婢僕脫若有誤即其禍不測晨羞俗謂㸃心易曰在中饋詩云惟酒食是議凡烹調飲膳婦人之職也近年婦女驕倨皆不肯入庖厨今縱不親執刀匕亦當檢校監視務令精潔
  男女未冠筓者雞初鳴咸盥漱櫛縰拂髦總角衿纓皆佩容臭昧爽而朝
  總角收髮結之容臭香物也以纓佩之為迫尊者給小使也昧爽欲明未明之時
  問何食飲矣若已食則退若未食則佐長者視具具饌也
  凡内外雞初鳴咸盥漱衣服歛枕簟灑掃室堂及庭布席各從其事父母舅姑將坐奉席請何鄉將袵長者奉席請何趾少者執牀與坐
  此總論子婦之外僕𨽻之等袵即席也將袵謂更卧處順尊者所安也
  御者舉几歛席與簟縣衾篋枕歛簟而襡之
  襡音獨○早旦親起侍御之人舉几以進使馮之篋謂以篋貯之襡謂以襡韜之須卧而鋪之也
  父母舅姑之衣衾簟席枕几不傳杖屨祗敬之勿敢近敦牟巵匜非餕莫敢用與恒食飲非餕莫之敢飲食敦音對牟木侯反巵音支匜羊支反餕音俊○傳移也謂此數者每日置之有常處子與婦不得輒移置他處杖屨服御之重者彌須恭敬勿敢迫近也敦今盃盂也牟土釜也今以木為器象土釜之形巵酒器也匜盛酒漿之器餕尊長食餘也與及也恒常也旦夕之常食也
  在父母舅姑之所有命之應唯敬對進退周旋慎齊升降出入揖遊不敢⿰口⿵戌小 -- 噦噫𡁲咳欠伸跛踦睇視不敢唾洟寒不敢襲癢不敢搔不有敬事不敢袒裼不渉不撅⿰口⿵戌小 -- 噦於月反噫於界反𡁲音帝咳苦愛反洟音替撅居衛反○⿰口⿵戌小 -- 噦嘔逆之聲咳嗽聲也氣乏則欠體疲則伸睇視傾視也洟鼻液也敬事如習射之類袒露臂也裼去上衣也習射則袒裼若以勞倦而袒裼則為不敬也撅揭衣也惟渉水可撅若不渉水而撅則為不敬也
  䙝衣衾不見裏父母唾洟不見少事長賤事貴共帥時帥循也時是也○以上言事親節文
  子婦孝者敬者父母舅姑之命勿逆勿怠若飲食之雖不嗜必嘗而待加之衣服雖不欲必服而待
  待者待父母復命而後去之也
  加之事人代之己雖不欲姑與之而姑使之而後復之姑且也言尊者以事授己而又使人代己之勞己雖不欲其妨己業且與為之待其休解而後復業於己身
  舅没則姑老冡婦所祭祀賔客每事必請於姑
  婦雖受傳猶不敢專行也
  介婦請於冡婦
  以其代姑之事介婦衆婦
  舅姑使冡婦無怠
  雖有勤勞不敢怠倦
  不友無禮於介婦
  衆婦無禮冡婦不友之也善兄弟為友姊姒猶兄弟也○朱子曰友當作敢字之誤也言不敢恃舅姑之命而無禮於介婦也
  舅姑若使介婦毋敢敵耦於冡婦
  雖有勤勞不敢相較計今按下文三句亦是
  不敢並行不敢並命不敢並坐
  下冡婦也並命並有教令之命
  凡婦不命適私室不敢退
  婦待舅姑者也
  婦將有事大小必請於舅姑子婦無私貨無私畜無私器不敢私假不敢私與
  家事統於尊也
  婦或賜之飲食衣服布帛佩帨茝蘭則受而獻之舅姑舅姑受之則喜如新受賜若反賜之則辭不得命如更受賜藏以待乏
  待姑舅之乏
  婦若有私親兄弟將與之則必復請其故賜而後與之以上兼言婦事舅姑之禮
  曽子曰孝有三大孝尊親其次弗辱其下能養公明儀問於曽子曰夫子可以為孝乎曽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君子所謂孝者先意承志諭父母於道參直養者也安得為孝乎
  唐孔氏曰先意謂父母將欲發意孝子則預前逆知父母之意而為之承志父母已萌其志孝子則須體貼父母之志而承之諭父母於道曉諭父母歸於正道也○愚按孝者順徳本無優劣其尊親不辱能養則分天子諸侯卿大夫士庶人而言也故又云先事曉諭置父母於道皆人子之所當自致其餘次第放此
  子曰事父母幾諫見志不從又敬不違勞而不怨曾子曰敢問從父之令可謂孝乎子曰是何言與是何言與昔者天子有爭臣七人雖無道不失天下諸侯有爭臣五人雖無道不失其國大夫有爭臣三人雖無道不失其家士有爭友則身不離於令名父有爭子則身不陷於不義故當不義則子不可以弗爭於父臣不可以弗爭於君故當不義則爭之從父之令又焉得為孝乎愚按無道而不失天下國家者蓋有爭臣爭子則於失道必爭之雖失而旋復所以免於危亡也與
  禮記曾子曰父母愛之喜而弗忘父母惡之懼而無怨父母有過諫而不逆
  父母有過下氣怡色柔聲以諫諫若不入起敬起孝鄭氏曰子事父母有隱無犯起猶更也
  説則復諫不説與其得罪於鄉黨州閭寧熟諫
  朱子曰謂殷勤純熟而諫得罪謂使父母得罪
  父母怒不説而撻之流血不敢疾怨起敬起孝
  子之事親也三諫而不聽則號泣而隨之
  以上言諫過
  葉公語孔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孔子曰吾黨之直者異於是父為子隱子為父隱直在其中矣
  朱子曰父子相隱天理人情之至也故不求為直而直在其中○謝氏曰順理為直父為子隱子不為父隱於理順邪瞽瞍殺人舜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當是時愛親之心勝其於直不直何暇計哉○邢氏引律大功以上得相容隱告言祖父者入十惡以為得此意善乎其推言之也
  子云善則稱親過則稱已則民作孝
  坊記○以上言隱過
  易蠱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無咎厲終吉
  程子曰初六雖居最下成卦由之有主之義居内在下而為主子幹父蠱也子幹父蠱之道能堪其事則為有子而其考得無咎不然則為父之累故必惕厲則得終吉也處卑而尸尊事自當惕厲以六之才雖能巽順體乃陰柔在下無應而主幹非有能濟之義若以不克幹而言則其義甚小故專言為子幹蠱之道必克濟則不累其父能厲則可以終吉乃備見為子幹蠱之大法也
  象曰幹父之蠱意承考也
  子幹父蠱之道意在承當於父之事也故祗敬其事以置父於無咎之地常懐惕厲則終得其吉也盡誠於父事吉之道也
  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
  九二以剛陽為六五所應是以剛陽之才在下而幹夫在上陰柔之事也故取子幹母為義二巽體而處柔順義為多幹母之蠱之道也夫子之於母當以柔巽輔道之使得於義不順而致敗蠱則子之罪也從容將順豈無道乎以婦人言之則陰柔可知若伸已剛陽之道遽然矯拂則傷恩所害大矣亦安能入乎在乎屈已下意巽順將承使之身正事治而已故曰不可貞謂不可貞固盡其剛直之道如是乃中道也以剛陽之臣輔柔弱之君義亦相近
  象曰幹母之蠱得中道也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無大咎
  三以陽剛之才居下之上主幹者也子幹父之蠱以陽處剛而不中剛之過也然而在巽體雖剛過而不為無順順事親之本也又居得正故無大過以剛陽之才克幹其事雖以剛過而有小小之悔終無大過咎也然有小悔已非善事親矣
  象曰幹父之蠱終无咎也
  以上言幹蠱
  書堯典師錫帝曰有鰥在下曰虞舜帝曰俞予聞如何岳曰瞽子父頑母嚚象傲克諧以孝烝烝乂不格姦東萊吕氏曰四岳稱舜可以當天下之實獨以家庭中言之何也蓋舜瞽瞍之子父既頑母既嚚象復傲自居死亡之地而舜克諧以孝方其始也怨怒忌克乖爭凌犯一家之中無所不有克諧之後悉變為和順雍穆之風烝烝二字舜之工夫在此烝烝者有薫灌之意詩曰烝之浮浮如甑之炊炊然薪燃不斷火薪相續則自然烝烝以至於熟舜處頑父嚚母傲象之間茍非孝誠薰灌工夫源源安能至於不格姦之地孔氏曰仁覆閔下謂之旻天言舜為父母所疾日號泣于旻天及父母克己自責不責於人載事也䕫䕫悚懼貌舜負罪引惡敬以事見于父悚懼齊莊父亦信順之言能以至誠感頑父
  大禹謨益贊于禹曰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䕫䕫齋慄瞽亦允若孟子曰天下大悦而將歸已視天下悦而歸已猶草芥也惟舜為然不得乎親不可以為人不順乎親不可以為子
  朱子曰言舜視天下之歸已如草芥而惟欲得其親而順之也得者曲為承順以得其心之悦而已順則有以諭之於道心與之一而未始有違尤人所難能也為人蓋泛言之為子則愈宻矣
  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底豫瞽瞍底豫而天下化瞽瞍底豫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
  瞽瞍至頑嘗欲殺舜至是而底豫焉書所謂不格姦亦允若是也蓋舜至此而有以順乎親矣是以天下之為人子者知天下無不可事之親顧吾所以事之者未若舜耳於是莫不勉勉而為孝至於其親亦底豫焉則天下為父者亦莫不慈所謂化也子孝父慈各止其所而無不安其位之意所謂定也為法於天下可傳於後世非止一身一家之孝而已此所以為大孝○李氏曰舜之所以能使瞽瞍底豫者盡事親之道共為子職不見父母之非而已昔羅仲素語此云只為天下無不是底父母了翁聞而善之曰唯如此而後天下之為父子者定彼臣弑其君子弑其父者常始於見其有不是處耳
  萬章問曰舜往于田號泣于旻天何為其號泣也孟子曰怨慕也萬章曰父母愛之喜而不忘父母惡之勞而不怨然則舜怨乎曰長息問於公明髙曰舜往于田則吾既得聞命矣號泣于旻天于父母則吾不知也公明高曰是非爾所知也夫公明髙以孝子之心為不若是恝我竭力耕田共為子職而已矣父母之不我愛於我何哉
  于父母言呼父母而泣也恝無愁之貌於我何哉自責不知己有何罪耳非怨父母也○楊氏曰非孟子深知舜之心不能為此言蓋舜唯恐不順於父母未嘗自以為孝也若自以為孝則非孝矣
  帝使其子九男二女百官牛羊倉廩備以事舜於𤱶畝之中天下之士多就之者帝將胥天下而遷之焉為不順於父母如窮人無所歸天下之士悦之人之所欲也而不足以解憂好色人之所欲妻帝之二女而不足以解憂富人之所欲富有天下而不足以解憂貴人之所欲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人悦之好色富貴無足以解憂者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人少則慕父母知好色則慕少艾有妻子則慕妻子仕則慕君不得於君則熱中大孝終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於大舜見之矣言常人之情因物有遷惟聖人為能不失其本心也言五十者舜攝政時年五十五十而慕則其終身慕可知矣○此章言舜不以得衆人之所欲為己樂而以不順乎親之心為己憂非聖人之盡性其孰能之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胡氏曰父母兄弟稱其孝友人皆信之無異詞者蓋其孝友之實有以積於中而著於外故夫子嘆而美之○韓詩外傳子騫早喪母父娶後妻生三子疾惡子騫以蘆花衣之父察知之欲逐後母子騫啓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單父喜之而止母悔改之後至均平遂成慈母○以上言事難事之親曽閔以孝並稱於聖門曽子之父晳亦幾難事者也鋤𤓰誤傷而撻以大杖蓋可見矣而曾子援琴而鼓唯恐傷親之心也斯其所以為孝歟然孔子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之言尤人子所當知也伯竒亦類此韓文公履霜操曰兒罪當笞逐兒何為蓋得伯竒之心者張子西銘曰勇於從而順令者伯竒也其指尤深為人子者不幸而事難事之親則於大舜曽閔伯竒之事可不勉而師之乎
  凱風美孝子也衞之淫風流行雖有七子之母猶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盡其孝道以慰其母心而成其志爾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
  毛氏曰興也南風謂之凱風樂夏之長養棘難長養者夭夭盛貌○孔氏曰凱樂也風性樂養萬物○王氏曰棘心至於夭夭則風之為力多矣此母氏劬勞之譬○朱子曰此詩以凱風比母棘心比子之幼時蓋曰母生衆子幼而育之其劬勞甚矣本其始而言以起自責之端也
  凱風自南吹彼棘薪母氏聖善我無令人
  興也毛氏曰棘棗也可以為薪聖叡也鄭氏曰令善也○朱子曰棘可以為薪則成矣然非美才故以興子之壯大而無善也○長樂劉氏曰自言七子之中有一令善之人則母亦不舍之而去也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勞苦
  興也毛氏曰浚衛邑也○陳氏曰寒泉在浚之下邑人賴之以生養今子七人反不能養一母而使母勞苦求嫁也○朱子曰母以淫風流行不能自守而諸子自責但以不能事母使母勞苦為詞婉詞幾諫不顯其親之惡可謂孝矣
  睍睆黄鳥載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朱子曰興也睍睆清和圓轉之意○言黄鳥猶能好其音以悦人而我七子獨不能慰悦母心哉○曽氏曰凱風盛於夏時黄鳥鳴於夏木寒泉亦夏所宜寒泉能使人甘之有子而使母勞苦黄鳥能使人樂之有子而莫慰母心○愚按此又處事親之變而能盡其道者也故以次於前章之後
  公孫丑問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
  朱子曰髙子齊人也小弁小雅篇名周幽王娶申后生太子宜臼又得褒姒生伯服而黜申后廢宜臼於是宜臼之傅為作此詩以叙其哀痛迫切之情○按小弁詩所謂民莫不榖我獨于罹何辜于天我罪伊何靡瞻匪父靡依匪母不屬于毛不離于裏凡皆怨辭也
  曰固哉髙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闗弓而射之則已談笑而道之無他疏之也其兄闗弓而射之則已埀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髙叟之為詩也曰凱風何以不怨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疏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
  磯水激石也不可磯言㣲激之而遽怒也
  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言舜猶怨慕小弁之怨不為不孝○趙氏曰生之膝下一體而分喘息呼吸氣通於親當親而疏怨慕號天是以小弁之怨未足為愆也○或問五十而慕何必舜武夷胡氏曰所謂慕者不變其初心也初心者赤子之心也為舜父母日欲殺舜與他人父母不同故獨言舜耳此一節文當與前章參玩云○又晉獻公將廢太子申生里克諫不聽太子曰吾其廢乎里克曰子懼不孝不懼不得立修已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君子曰善處父子之間季武子立其愛子悼子而以長子公鉏為馬正公鉏愠而不出閔子馬見之曰子無然禍福無門唯人所召為人子者患不孝不患無所敬共父命何常之有若能孝敬富倍季氏可也姦囘不軌禍倍下民可也公鉏然之敬共朝夕恪居官次季孫果喜而厚之為人子者不幸而處愛憎興廢之間則於里克閔子馬之言可不念之哉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則以喜一則以懼南軒曰以年之盛衰察氣之强弱亦人子盡其心於親之一事也
  曽子曰親戚不悦不敢外交近者不親不敢求逺小者不審不敢言大故人之生也百嵗之中有疾病焉有老幼焉故君子思其不可復者而先施焉親戚既没雖欲孝誰為孝年既耆艾雖欲悌誰為悌故孝有不及悌有不時病加於小愈禍生於懈惰孝衰於妻子察此四者慎終如始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
  楊子曰父母子之天地與事父母自知不足者其舜乎不得而久者事親之謂也孝子愛日
  以上三章大指畧同皆欲及時以致養
  禮記父母有疾冠者不櫛行不翔言不惰琴瑟不御食肉不至變味飲酒不至變貌笑不至矧怒不至詈疾止復故
  矧齒本也曲禮下同
  君有疾飲藥臣先嘗之親有疾飲藥子先嘗之醫不三世不服其藥
  親癠色容不盛此孝子之疏節也
  鄭氏曰言未足為至孝也○愚按此特末節而猶不能盡其為不孝可知以上言侍疾又按春秋昭十九年夏五月戊辰許世子止弑其君買胡氏曰左傳許悼公瘧飲世子止之藥卒書曰弑其君者止不嘗藥也古者醫不三世不服其藥夫子之所謹者三疾居其一季康子饋藥子曰丘未達不敢嘗敬謹其身如此也而於君父可忽乎君有疾飲藥臣先嘗之父有疾飲藥子先嘗之蓋言謹也止不擇醫而輕用其藥藥不先嘗而誤進於君是有忽君父之心而不慎矣此簒弑之萌堅氷之漸而春秋之所謹也故加以大惡而不得辭此春秋除惡於㣲之意也又曽幾言許世子弑君事如律造御舟誤不牢合御藥誤不如本方皆死胡氏曰極是○程子曰事親者不可以不知醫○司馬氏曰凡父母舅姑有疾子婦無故不離側親調嘗藥餌而供之父母有疾子色不滿容不戲笑不宴游捨置餘事專以迎醫檢方製藥為務顔氏家訓曰父母有疾子拜醫以求藥蓋以醫者親之存亡所繫豈可忽也
  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國迫而數侵削役乎大國父母兄弟離散而作是詩也陟彼岾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無已上慎旃哉猶來無止
  陳氏曰岵也屺也岡也皆山之髙處可以瞻望○孔氏曰我欲行之時父教戒我曰嗟我子從軍行役之時當早起夜寐無得已止○蘇氏曰上猶尚也孝子登髙以望其父而不見則思其將行之戒以自慰○朱子曰尚庻幾慎之哉猶可以來歸無止於彼而不來蓋生則必歸死則止而不來矣
  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無寐上慎旃哉猶來無棄
  毛氏曰季少子也無寐無耆寐○王氏曰尤愛憐少子者婦人之情○呂氏曰母尚恩故曰無棄言無棄母而不歸也
  陟彼岡兮瞻望兄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上慎旃哉猶來無死
  蘇氏曰必與同役者偕無獨行也○魏風
  鴇羽刺時也昭公之後大亂五世君子下從征役不得養其父母而作是詩也肅肅鴇羽集于苞栩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悠悠蒼天曷其有所
  毛氏曰肅肅鴇羽聲也鴇之性不樹止也又曰鴇似雁而大無後趾集止也孔氏曰物叢生曰苞毛氏曰叢也孔氏曰栩柞櫟也其子為皂可以染毛氏曰盬不攻緻也孔氏曰盬與蠱字異義同左氏於文皿蟲為蠱糓之飛亦為蠱然則蠱害器以敗糓者皆謂之蠱是盬不堅牢不攻緻之意也蓺樹也稷黍禾屬毛氏曰怙恃也鄭氏曰曷何也君子久從征役以王事之靡盬致子職有缺不能播種五糓我父母何所怙恃而得養悠悠蒼天何時使我得其所乎不得已則告天也
  肅肅鴇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蒼天曷其有極
  蘇氏曰極止也范氏曰曷其有極言勞役之無已也
  肅肅鴇行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梁父母何嘗悠悠蒼天曷其有常
  蘇氏曰行列也朱氏曰嘗食也范氏曰思得休息以反其常也○唐風
  北山大夫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已勞于王事而不得養其父母焉其一章曰陟彼北山言采其𣏌偕偕士子朝夕從事王事靡盬憂我父母
  李氏曰𣏌枸𣏌也毛氏曰偕偕彊壯貌朱氏曰大夫從役陟彼北山采𣏌而食也毛氏曰士子有王事者也鄭氏曰朝夕從事言不得休息朱氏曰言以王事而貽親憂也二章以下皆言役使不均之意今不録
  蓼莪刺幽王也民人勞苦孝子不得終養爾
  李氏曰凱風母不安其室之詩也小弁太子見棄之詩也蓼莪孝子不得終養之詩也故其咎責怨慕哀痛如此茍不為母所棄為父所逐不困於行役而得終養則其歡欣可知矣觀詩者當以此類求之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毛氏曰蓼蓼長大貌歐陽氏曰周人苦於勞役不得養其父母者見彼蓼蓼然長大者非莪即蒿皆草木之㣲者其茂盛如此曰天地生育之功也思我之生也父母之養育我者亦劬勞矣而我不得終養以報也○呂氏曰莪蒿不能離天地之生育猶人子不能報父母之劬勞也孟郊詩云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鄭氏曰瘁病也
  缾之罄矣維罍之耻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
  毛氏曰缾小而罍大王氏曰缾譬則民也罍譬則君也缾之罄則罍之耻民之窮則君之羞○呂氏曰鮮猶窮獨之義言窮獨而從役其生不如死也○孔氏曰所以然者以無父何所依怙無母何所倚恃也劉氏曰出則銜無窮之憂曾氏曰入則靡至無所歸投也○孔氏曰已無父母則中心銜憂旋來入門則堂宇空曠不復覩見是其所以悲恨也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徳昊天罔極
  毛氏曰鞠養也孔氏曰拊拊循也朱氏曰畜亦養也鄭氏曰育覆育也顧旋視也復反覆也腹懷抱也父兮生我者本其生氣也○李氏曰拊我畜我而下皆重言生育之恩也朱氏曰父母之恩如此欲報之以徳而父母之恩如天之無窮不知所以為報也
  南山烈烈飄風發發民莫不糓我獨何害
  王氏曰烈烈氣之寒毛氏曰發發疾貌鄭氏曰糓善也蘇氏曰虐政之病人如大寒之視南山而聞飄風王氏曰民莫不糓我獨何害傷已獨不得終養也朱氏曰我獨何為遭此害也
  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糓我獨不卒
  王氏曰南山之勢律律蓋崒律之謂也毛氏曰律律猶烈烈也弗弗猶發發也○鄭氏曰卒終也我獨不得終養父母重自哀傷也○以上四詩皆為行役不得養親而作然陟岵鴇羽北山親猶在也若蓼莪則父母已終無所復及矣故其辭悲痛特甚焉晉王裒以父不得其死隱居教授廬於墓側攀栢悲號樹為之枯讀詩至哀哀父母生我劬勞未嘗不三復流涕門人受業者為廢蓼莪之篇詩之感人蓋如此古之君子迫於王事不得盡力於其親故形之歌咏極其慘愴後世兵民既分自非行伍之士無長征逺戍者優游親側足以自竭顧乃有不知劬勞之當報者亦獨何哉誦此詩者可以悚然知媿矣
  孝經子曰孝子之喪親也哭不偯
  唐𤣥宗注曰氣竭而息聲不委曲
  禮無容言不文服美不安聞樂不樂食㫖不甘此哀慼之情也三日而食教民無以死傷生毁不滅性此聖人之政也喪不過三年示民有終也為之棺槨衣衾而舉之陳其簠簋而哀慼之擗踊哭泣哀以送之卜其宅兆而安厝之為之宗廟以鬼饗之春秋祭祀以時思之生事愛敬死事哀慼生民之本盡矣死生之義備矣孝子之事親終矣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
  朱子曰期周年也
  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壞三年不為樂樂必崩
  恐居喪不習而崩壊也
  舊糓既没新糓既升鑚燧改火期可已矣
  没盡也升登也燧取火之木也改火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杏之火夏季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亦一年而週也已止也言期年則天運一週時物皆變喪至此可止也尹氏曰短喪之説下愚且耻言之宰我親學聖人之門而以是為問者有所疑於心而不敢强焉爾
  子曰食夫稻衣夫錦於女安乎曰安
  禮父母之喪既殯食粥麤衰既塟疏食水飲受以成布期而小祥始食菜菓練冠縓縁要絰不除無食稻衣錦之理夫子欲宰我反求諸心自得其所以不忍者故問之以此而宰我不察也
  女安則為之夫君子之居喪食㫖不甘聞樂不樂居處不安故不為也今女安則為之
  此夫子之言也㫖亦甘也初言女安則為之絶之之辭又發其不忍之端以警其不察而再言女安則為之以深責之也
  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夫三年之喪天下之通喪也予也有三年之愛於其父母乎
  宰我既出夫子懼其真以為可安而遂行之故深探其本而斥之言由其不仁故愛親之薄如此也懷抱也又言君子所以不忍於親而喪必三年之故使之聞之或能反求而終得其本心也○范氏曰喪雖止於三年然賢者之情則無窮也特以聖人為之中制而不敢過故必俯而就之非以三年之喪為足以報其親也所謂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特以責在我之無恩欲其有以跂而及之爾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親喪乎南軒曰人於他事未能自盡於親喪豈可不自盡乎若於此不能自盡則何事能盡若於此能自盡則於其他亦推是心而已
  禮記始死充充如有窮既殯瞿瞿如有求而弗得既塟皇皇如有望而弗至
  鄭氏曰皆憂懼在心之貌○檀弓
  顔丁善居喪始死皇皇焉如有求而弗得及殯望望焉如有從而弗及既塟慨然如不及其反而息
  縣子曰三年之喪如斬期之喪如剡
  鄭氏曰言其痛之惻怛有淺深也○雜記
  孔子曰少連大連善居喪三日不怠三月不懈期悲哀三年憂東夷之子也
  鄭氏曰言其生於夷狄而知禮也愚謂夫子言此所以警中國之不知禮者○雜記
  高子臯之執親之喪也泣血三年未嘗見齒君子以為難○檀弓
  曾申問於曾子曰哭父母有常聲乎曰中路嬰兒失其母焉何常聲之有○雜記
  弁人有其母死而孺子泣者孔子曰哀則哀矣而難為繼也夫禮為可傳也為可繼也○檀弓
  曾子謂子思曰伋吾執親之喪也水漿不入口者七日子思曰先王之制禮也過之者俯而就之不至焉者跂而及之故君子之執親之喪也水漿之不入口者三日杖而后能起
  樂正子春之母死五日而不食曰吾悔之自吾母而不用吾情吾烏乎用吾情○檀弓
  居喪之禮毁瘠不形視聴不衰
  鄭氏曰為其廢喪事形謂骨立
  升降不由阼階出入不當門隧
  常若親存隧道也
  居喪之禮頭有創則沐身有瘍則浴有疾則飲酒食肉疾止復初不勝喪乃比於不慈不孝
  喪食雖惡必充飢飢而廢事非禮也飽而忘哀亦非禮也視不明聴不聰行不正不知哀君子病之○雜記毁而死君子謂之無子○同上
  喪不慮居為無廟也毁不危身為無後也
  檀弓○皆為親非為己也合前後數章而觀則居喪之道可知矣
  子思曰喪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三月而塟凡附於棺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鄭氏曰言其日月欲以盡心修備之附於身謂衣衾附於棺謂明器之屬○檀弓下同
  子游問喪具夫子曰稱家之有無子游曰有無惡乎齊夫子曰有毋過乎禮茍亡矣斂首足形還塟
  鄭氏曰形體還之言便也言已斂塟不待三月
  縣棺而封人豈有非之者哉
  不設碑繂不備禮樂當為窀穸下棺也
  子路曰傷哉貧也生無以為養死無以為禮也孔子曰啜菽飲水盡其歡斯之謂孝斂首足形還塟而無槨稱其財斯之謂禮
  孟子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朱子曰事生固當愛敬然亦人道之常耳至於送死則人道之大變孝子之事親舍是無以用其力矣故尤以為大事而必誠必信不使少有後日之悔也
  孟子自齊塟於魯反於齊止於嬴充虞請曰前日不知虞之不肖使虞敦匠事嚴虞不敢請今願竊有請也木若以美然曰古者棺椁無度中古棺七寸椁稱之自天子達於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後盡於人心不得不可以為悦無財不可以為悦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且比化者無使土親膚於人心獨無恔乎
  朱子曰比猶為也化者死者也恔快也言為死者不使土近其肌膚豈不快然無所恨乎
  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
  送終之禮所當得而不自盡是為天下愛惜此物而薄於吾親也○又魯平公將見孟子嬖人臧倉者曰禮義由賢者出孟子之後喪踰前喪君無見焉公曰諾樂正子入見曰君奚為不見孟軻也曰或告寡人曰孟子之後喪踰前喪是以不往見也曰何哉君所謂踰者前以士後以大夫前以三鼎而後以五鼎與曰否謂棺椁衣衾之美也曰非所謂踰也貧富不同也○今按子思必誠必信以下數章及孟子此章之指則聖賢之於其親心無不盡而其禮則以貧富有無為别學者觀此知所取法矣○按司馬氏論塟曰孝經云卜其宅兆而安厝之謂卜地决其吉凶耳非若今隂陽家相其山岡風水也國子高曰塟者藏也又曰死則擇不食之地而塟我焉明無地不可塟也古者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而塟蓋以會塟者逺近有差不得不然也然禮文多云三月而塟蓋舉其中制而言之按春秋己丑塟敬嬴雨不克塟庚寅日中而克塟丁巳塟定公雨不克塟壬午日下昃乃塟何嘗擇年月日時也塟於北方北首何嘗擇地也今世俗信塟師之説以為子孫之貧富貴賤賢愚夀夭盡繫於此議論紛紜不决至有終身不塟累世不塟者使殯塟實能致人禍福為子孫者豈忍暴露其親而自求利耶悖禮傷義無過於此然孝子之心慮患深逺恐淺則為人所指深則濕潤速朽故必擇土厚水深之地而塟之所擇必數處者以備卜之不吉故也或曰世人久未塟者非盡以陰陽拘忌之故亦以貧故也予曰孔子有云斂首足形還塟而無椁稱其財之謂禮又子游問喪具孔子云云昔亷范千里負喪郭原平自賣營墓豈待豐富而後塟哉在禮未塟不變服食粥居倚廬寢苫枕塊蓋閔親之未有所歸故寢食不安奈何舍之出仕食稻衣錦不知其何以為心哉而程子則曰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惡也地美則其神靈安其子孫盛然則曷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而拘忌者或以擇地之方位决日之吉凶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專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惟五患者不得不謹須使異日不為道路不為城郭不為溝池不為貴勢所奪不為耕犂所及一本所謂五患者溝渠道路避村落逺井窑合二先生之言觀之以安親為心則地不可以不擇其擇也不可以太拘擇焉而不至於太拘則塟不患其不時矣然世人多遷延不塟者以昆若弟各懷自利之心而野師俗巫又從而誰惑之甚至偏納其賂而結之以私已愚而無知者安受其欺而弗悟也夫某山强則某支富某山弱則某支貧非惟禮義所不當問雖近世隂陽家書亦有深排其説者惟野師俗巫則張皇煽惑以為取利之資擇地者必先破此謬説而後無太拘之患為人子者所當深察也○南史何子平以兵饑未塟其母者八年晝夜號哭常如袒括之日事在小學之書當攷
  親喪外除
  日月已竟而哀未忘
  兄弟之喪内除
  日月未竟而哀已殺○雜記
  免喪之外行於道路見似目瞿聞名心瞿弔死而問疾顔色戚容必有以異於人也如此而後可以服三年之喪其餘則直道而行之是也
  雜記○似謂容貌似其父母也
  孟獻子禫縣而不樂比御而不入夫子曰獻子加於人一等矣
  入謂復寢○檀弓下同
  伯魚之母死期而猶哭夫子聞之曰誰與哭者門人曰鯉也夫子曰其甚也伯魚聞之遂除之
  子夏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不和彈之而不成聲作而曰哀未忘也先王制禮而不敢過也子張既除喪而見予之琴和之而和彈之而成聲作而曰先王制禮不敢不至焉
  檀弓○見謂見孔子
  魯人有朝祥而莫歌者子路笑之夫子曰由爾責於人終無已夫三年之喪亦已久矣夫子路出夫子曰又多乎哉踰月則其善也
  以上言喪塟祥除其制度節文别見
  父没而不能讀父之書手澤存焉爾母没而杯圏不能飲焉口澤之氣存焉爾
  鄭氏曰孝子見親之器物在側不忍用也
  曾晳嗜羊棗而曾子不忍食羊棗
  朱子曰曾子以父嗜之父没之後食必思親故不忍食也
  公孫丑問曰膾炙與羊棗孰美孟子曰膾炙哉公孫丑曰然則曾子何為食膾炙而不食羊棗曰膾炙所同也羊棗所獨也諱名不諱姓姓所同也名所獨也
  南軒張氏曰曾子不忍食羊棗之意愛敬之篤不死其親者也親之所嗜見之而不忍食焉推是一端則凡其日用之間所以感發於其親者多矣常人於其親日逺而日忘矣惟君子則不然親雖日逺而其心不可泯也故雖事事物物之間親心之所存吾亦存之未嘗忘而況於其言行乎此之謂不死其親或曰屈到嗜芰於其終也命家老我死必薦芰而屈建命去之然則非邪蓋於親之所嗜而不忍食此其愛親之心也至於祭祀則有常物事親之禮不可以素建不敢以私意事其親而祭之以禮未為失也然使建也而能體曾子不食羊棗之意則其不薦也義固當然其精㣲曲折之間必更有以處者觀其命去之之辭則傷於大勁而於親愛亦未免為有害也
  子曰父在觀其志父没觀其行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朱子曰父在子不得自專而志則可知父没然後其行可見故觀此足以知其人之善惡然又必三年無改於父之道乃見其孝不然則所行雖善亦不足為孝矣○尹氏曰如其道雖終身無改可也如其非道何待三年然則三年無改者孝子之心有所不忍故也游氏曰三年無改亦謂在所當改而可以未改者耳或問此章之指猶有可取者乎曰晁氏洪氏之説亦善晁氏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此觀行之一節也洪氏曰父没雖可以行其志然改父之道於三年之中則無愛親之心而其行亦不足觀矣曰所取尹游之説何也曰尹氏得其用心之本游氏得其制事之宜二説相須為不可易矣曰必若尹游之説則夫子之説得無有不盡者乎曰為人子者本以守父之道不忍有改為之心至其所遇之不同則隨其輕重而以義制之耳三年而改者意其有為而言也其不可改則終身不改固不待言其不可以待三年者則又非常之變亦不可以預言矣善讀者推類而求之或終身不改或三年而改或甚不得已則不待三年而改顧其所遇之如何但不忍之心則不可無耳或曰昔謝方明承前代人不易其政其必宜改則以漸變之使無迹可尋為人子者不幸而父之道有當必改者以是為法而隱忍遷就於理義之中不亦可乎曰吾嘗聞之師曰以為此其意則固善矣然用心每每如此即駸駸然所失多矣若不得已但當至誠哀痛以改之而已何必隱忍遷就之云乎至哉此言足以儆學者用心之㣲矣○南軒曰舊説以為父在能觀其志而承順之父没觀其行而繼述之此説文理為順按二先生之説不同姑兩存之
  曾子曰吾聞諸夫子孟莊子之孝也其他可能也其不改父之臣與父之政是難能也
  朱子曰孟莊子魯大夫名速其父獻子名蔑獻子有賢徳而莊子能用其臣守其政其他孝行雖有可稱皆不若此事之為難○或問鄧子之説如何曰鄧氏之言曰獻子歴相三君五十年魯人謂之社稷之臣則其臣必賢其政必善矣莊子年少嗣立又與季孫宿同朝宿父文子忠於公室宿皆不能守而改之莊子乃獨能不改其父之臣與父之政而終身焉是孔子之所謂難也若父之臣與父之政有不善則是成其父之惡耳惡得為孝哉
  子云君子弛其親之過而敬其美
  鄭氏曰弛猶棄忘也孝子不藏識父母之過
  論語曰三年無改於父之道可謂孝矣
  不以已善駁親之過○坊記○以上言無改父道之孝按書蔡仲之命爾尚蓋前人之愆惟忠惟孝人子不幸如大禹之承鯀蔡仲之承蔡叔又當思所以蓋之故治水功成而鯀配夏郊率徳改行而蔡仲世祀豈非孝之大乎後世如沈充叛臣也其子勁以死節著李義府姦臣也其子湛以忠義聞若勁與湛可謂能蓋其父之愆矣○又糓梁傳孝子成父之美不成父之惡故魏顆從治命君子是之魯隠與桓春秋弗取是亦不可不知也
  論語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程子曰祭祭先祖也祭神祭外神也祭先主於孝祭神主於敬朱子曰此門人記孔子祭祀之誠意
  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朱子曰又記孔子之言以明之言已當祭之時或有故不得與而使他人攝之則不得致其如在之誠故雖已祭而此心歉然如未嘗祭也○范氏曰君子之祭七日戒三日齋必見其所祭者誠之至也是故郊則天神格廟則人鬼享皆由已以致之也有其誠則有其神無其誠則無其神可不謹乎吾不與祭如不祭誠為實禮為虛也
  曾子曰慎終追逺民徳歸厚矣
  朱子曰慎終者喪盡其禮追逺者祭盡其誠民徳歸厚謂下民化之其徳亦歸於厚也
  禮記曰霜露既降君子履之必有悽愴之心非其寒之謂也春雨露既濡君子履之必有怵惕之心如將見之鄭氏曰皆謂感時念親也霜露既降禮説在秋此無秋蓋脱爾○祭義下同
  致齋於内散齋於外齋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齋三日乃見其所為齋者程子曰凡祭必齋齋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此孝子平日思親之心非齋也齋不容有思有思則非齋三日見其所為齋者此非聖人語齋者湛然純一方能與鬼神接能事鬼神此是上一等人
  祭之日入室僾然必有見乎其位
  僾然㣲見貌
  周還出戸
  謂專設時
  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戸而聴愾然必有聞乎其嘆息之聲
  無戸者闔戸若食間則有出戸而聴之
  是故先王之孝也色不忘乎目聲不絶乎耳心志嗜欲不忘乎心致愛則存致慤則著著存不忘乎心夫安得不敬乎君子生則敬養死則敬享思終身弗辱也唯聖人為能饗帝唯孝子為能饗親
  鄭氏曰謂祭之能使之饗也
  饗者鄉也鄉之然後能饗焉
  言中心鄉之乃能使其祭見饗
  文王之祭也事死者如事生思死者如不欲生忌日必哀稱諱如見親祀之忠也如見親之所愛如欲色然其文王與
  鄭氏曰思死者如不欲生言思親之深也如欲色者以時人於色厚假以喻之
  詩云明發不寐有懷二人文王之詩也祭之明日明發不寐饗而致之又從而思之祭之日樂與哀半饗之必樂已至必哀
  坐不寐謂夜而至旦也祭之日謂繹日也言繹之夜不寐也二人謂父母
  孝子將祭慮事不可以不豫比時具物不可以不備虚中以治之
  比時猶先時虛中不兼念餘事
  宫室既修墻屋既設百物既備夫婦齋戒沐浴盛服奉承而進之洞洞乎屬屬乎如弗勝如將失之其孝敬之心至也與薦其樽俎序其禮樂備其百官奉承而進之於是諭其志意以其恍惚以與神明交庶或饗之庻或饗之孝子之志也
  諭謂使祝祝饗及侑尸也或猶有也想見其彷彿来
  孝子之祭也盡其慤而慤焉盡其信而信焉盡其敬而敬焉盡其禮而不過失焉進退必敬如親聴命則或使之也
  如居父母之前將受命而使之
  孝子之祭可知也其立之也敬以詘
  詘充詘形容喜貌也
  其進之也敬以愉
  謂進血腥
  其薦之也敬以欲
  薦之謂進熟欲婉順貌
  退而立如將受命已徹而退敬齊之色不絶於面父母既没必求仁者之粟以祀之此之謂能終孝子將祭祀必有齊莊之心以慮事以具服物以修宫室以治百事及祭之日顔色必温行必恐如懼不及愛然鄭氏曰如懼不及見所愛然
  其奠之也容貌必温身必詘如語焉而未之然
  如有所以語親而未見答
  宿者皆出其立卑静以正如將弗見然
  宿者皆出謂賔助祭者事畢出去也如將弗見然祭事畢而不知親所在思念之深如不見出也
  及祭之後陶陶遂遂如將復入然
  思念既深如覩親將復入也陶陶遂遂相隨行之貌
  是故慤善不違身耳目不違心思慮不違親結諸心形諸色而術省之孝子之志也
  術為當作述
  夫祭者非物自外至也自中出生於心也心怵而奉之以禮是故唯賢者能盡祭之義賢者之祭也必受其福非世之所謂福也福者備也備者百順之名也無所不順之謂備言内盡於己而外順於道也忠臣以事其君孝子以事其親其本一也
  祭統下同
  孝子之事親也有三道焉生則養没則喪喪畢則祭養則觀其順也喪則觀其哀也祭則觀其敬而時也盡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既内自盡又外求助昏禮是也故國君取夫人之辭曰請君之玉女與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廟社稷此求助之本也夫祭也者必夫婦親之所以備外内之官也
  及時將祭君子乃齊齊之為言齊也齊不齊以致齊也防其邪物訖其嗜欲耳不聴樂故記曰齊者不樂言不敢散其志也心不茍慮必依於道手足不茍動必依於禮是故君子之齊也專致其精明之徳也故散齊七日以定之致齊三日以齊之定之之謂齊齊者精明之至也然後可以交於神明也
  君子之祭也必身親涖之有故則使人可也
  張子曰事親奉祭豈可使人為之
  君子將營宫室宗廟為先廏庫為次居室為後凡家造祭器為先犧賦為次養器為後無田禄者不設祭器有田禄者先為祭服君子雖貧不粥祭器雖寒不衣祭服為宫室不斬於丘木
  曲禮○鄭氏曰廣敬鬼神也粥賣也丘壠也○又按程子曰冠昏喪祭禮之大者今人都不理會豺獺皆知報本今士大夫多忽此厚於奉養而薄於先祖甚不可也某嘗修六禮大畧家必有廟廟必有主月朔必薦新時祭用仲月冬至祭始祖立春祭先祖季秋祭禰忌日迎主祭於正寢凡事死者皆當厚於生者人家得此數件雖㓜者可使漸知禮義
  大夫祭器不假祭器未成不造燕器
  王制○以上言祭享大意其始死之奠與虞袝練祥時祀之儀别見○又程子家治喪不用浮屠在洛亦有化之者司馬氏闢之尤嚴然彼之教得行由吾之禮先廢使今之居喪者始死有奠朔有殷奠虞祔祥禫皆有祭既足以盡人子追慕之情則於世俗之禮且將不暇為之矣不復祭禮而徒曰勿用浮屠使居喪者倀倀然無以報其親未見其可也
  君子有終身之喪忌日之謂也忌日不用非不祥也言夫日志有所至而不敢盡其私也
  祭義○鄭氏曰忌日親亡之日忌日者不用舉他事如有時日之禁也○近世大儒有忌日以黲巾墨衰受弔者或疑之答曰禮不云君子有終身之喪乎前世名家嫁女其篋中有墨衰一稱以為忌日慰舅姑之服皆可法也○又程子曰人無父母生日當倍悲痛更安忍置酒張樂以為樂若具慶者可矣愚謂人子之於生日茍無父母當以忌日之禮自處唐太宗以萬乘之主能行之况學者而可昧此乎故附於忌日之下
  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啓予足啓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朱子曰曾子平日以為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毁傷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戰戰恐懼兢兢戒慎臨淵恐墜履氷恐陷也曾子以其所保之全者示門人而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知其得免於毁傷也○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為終其事也故曾子以全歸為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曾子之啓手足為是故也○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况虧其行以辱其親乎○曾子奉持遺體無時不戒慎恐懼直至啓手足之時方得自免這箇身已直是頃刻不可自安如所謂孝非止尋常奉事而已念慮之㣲有毫髮差錯便是悖理傷道便是不孝只看一日之間内而思慮外而應接事物這箇心畧不檢㸃便差失了至危者無如人心所以曾子常常恁地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朱子語
  禮記曰父母雖没將為善思貽父母令名必果將為不善思貽父母羞辱必不果○内則
  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遺體也行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居處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涖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陳不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烖及於親敢不敬乎亨熟羶薌嘗而薦之非孝也養也君子所謂孝也者國人稱願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謂孝也已衆之本教曰孝其行曰養養可能也敬為難敬可能也安為難安可能也卒為難父母既没慎行其身不遺父母惡名可謂能終矣
  祭義下同○南軒張氏曰必如曾子全而歸之然後可謂之能終而世之昧者顧以富貴利達為足以顯其親曾不知枉道茍得戕賊天性莫此之甚而負乘播惡恥加遺體若撻市朝其得失為何如哉是則行身以其道則雖處貧賤而其所為事親者未嘗不得不以其道則雖窮富極貴而所為辱親者益以滋甚矣
  樂正子春下堂而傷其足數月不出猶有憂色門弟子曰夫子之足瘳矣數月不出猶有憂色何也樂正子春曰善如爾之問也善如爾之問也吾聞諸曾子曾子聞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無人為大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不辱其身可謂全矣故君子頃歩而不敢忘孝也今予忘孝之道予是以有憂色也壹舉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徑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遺體行殆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不辱其身不羞其親可謂孝矣
  程子曰士大夫受職尚期盡其職事况受身於父母安可不盡其道按此亦歸全之義
  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守孰為大守身為大不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聞之矣失其身而能事其親者吾未之聞也
  朱子曰守身持守其身使不陷於不義也一失其身則虧體辱親雖日用三牲之養亦不足以為孝矣
  孰不為事事親事之本也孰不為守守身守之本也事親孝則孝可移於君順可移於長身正則家齊國治而天下平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肢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鬬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以上言謹身乃孝之終也或問父母既終如何行孝武夷胡氏曰何嘗一歩離其言有味故附此
  曾子曰樹木以時伐焉禽獸以時殺焉夫子曰斷一樹殺一獸不以其時非孝也
  此章又以一事未善皆非所以為孝孝又非但謹身而已
  公孫丑曰君子之不教子何也
  朱子曰不親教也
  孟子曰勢不行也教者必以正以正不行繼之以怒繼之以怒則反夷矣夫子教我以正夫子未出於正也則是父子相夷也父子相夷則惡矣
  夷傷也教子者本為愛其子也繼之以怒則反傷其子矣父既傷其子子之心又責其父曰夫子教我以正道而夫子之身未必自行正道則是子又傷其父也
  古者易子而教之
  易子而教所以全父子之恩而亦不失其為教
  父子之間不責善責善則離離則不祥莫大焉
  王氏曰父有爭子何也所謂爭者非責善也當不義則争之而已矣父之於子也如何曰當不義則亦戒之而已矣
  又曰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
  匡章齊人上文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貌之敢問何也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云云章子有一於是乎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此章言父子不責善子之諫父已見前幾諫等章父之不教子獨見於此然則子有未善一付之師友而父不問焉可乎曰父未嘗不教子也鯉趨而過庭孔子告之以學詩學禮此非教而何特不深責以善耳然君子之教以身不以言故公明宣學於曾子三年不讀書曾子曰宣而居參之門三年不學何也公明宣曰安敢不學宣見天子居庭親在叱咤之聲未嘗至於犬馬宣説之學而未能宣見夫子之應賔客恭儉而不懈惰宣説之學而未能宣見夫子之居朝廷嚴臨下而不毁傷宣説之學而未能宣安敢不學而居夫子之門乎古之君子其以身教也如此豈必諄諄然命之而後謂之教耶夫子教我以正而夫子未出於正此正以言教不以身教之罪也説苑曰父母正則子孫孝慈孔子家兒不識怒曾子家兒不識罵為人父者其可不知此義邪
  右明父子之親








  西山讀書記卷十一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十二
  宋 真徳秀 撰
  君臣
  論語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諂也
  黄氏曰孔子於事君之禮非有所加也如是而後盡耳○程子曰聖人事君盡禮當時以為諂若他人言之必曰我事君盡禮小人以為諂而孔子之言止於如此聖人道大徳宏此亦可見○按鄉黨君在踧踖如也與與如也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立不中門行不履閾過位色勃如也足躩如也其言似不足者攝齊升堂鞠躬如也屏氣似不息者出降一等逞顔色怡怡如也沒階趨翼如也復其位踧踖如也吉月必朝服而朝君賜食必正席先嘗之侍食於君君祭先飯疾君視之東首加朝服拖紳君命召不俟駕行矣又曰拜下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衆吾從下凡此皆所謂事君之禮也
  禮記将適公所宿齋戒居外寝沐浴史進象笏書思對命既服習容觀玉聲乃出揖私朝煇如也登車則有光矣
  玉藻○左氏晉靈公不君趙宣子驟諫公患之使鉏麑賊之晨往寝門闢矣盛服将朝尚早坐而假寐麑退嘆而言曰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觸槐而死○此将朝之禮
  儀禮始見于君執摯至下容彌蹙
  鄭氏曰促恭慤貌○此始見之禮
  禮記大夫出入君門由闑右
  鄭氏曰臣統於君此出入君門之禮
  君命召雖賤人大夫士必自御之
  鄭氏曰御當為迓迓迎也君雖使賤人來必自出迎之尊君命也
  君命召無諾
  孟子曰孔子當仕有官職而以其官召之也
  凡君召以三節二節以走一節以趨
  鄭氏曰節所以明信輔君命使使召臣急則持二緩則持一○玉藻○此趍召之禮
  君若賜之爵則越席再拜稽首受登席祭之飲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後授虚爵君子之飲酒也受一爵而色洒如也
  鄭氏曰洒如肅敬貌
  二爵而言言斯禮已
  言言和敬貌
  三爵而油油以退
  油油說敬貌禮飲過三爵則敬殺可以去矣○玉藻○此侍燕之禮
  若君賜之食則君祭先飯偏嘗膳飲而俟君命之食然後食
  鄭氏曰君祭先飯食其祭食臣先飯示為君嘗食也此謂君與之禮食膳謂進庶羞既嘗庶羞則飲俟君之徧嘗也
  若有将食者則俟君之食然後食
  将食猶進食謂膳宰也膳宰進食則臣不嘗食周禮云膳夫授祭品嘗食王乃食○士相見禮○此侍食之禮
  賜果於君前其有核者懐其核
  鄭氏曰嫌棄尊者物也
  君賜車馬乘以拜賜衣服服以拜賜
  敬君惠也○玉藻○此受賜之禮
  凡為君使者已受命君言不宿于家
  鄭氏曰急君命也言謂有故所問也
  若使人于君所則必朝服而命之使者反則必下堂而受命
  鄭氏曰此臣有所告請於其君也○曲禮下同○此受命請命之禮
  執天子之器則上衡諸侯則平衡
  鄭氏曰謂髙於心彌敬也此衡謂與心平
  凡執主器執輕如不克執主器操幣圭璧則尚左手行不舉足車輪曳踵
  克勝也重慎之也尚左手尊左也車輪謂行不絶地
  立則磬折垂佩主佩倚則臣佩垂主佩垂則臣佩委君臣俛仰之節倚謂附於身小俛則垂大俛則垂于地○此執器俛仰之體
  大夫士下公門式路馬以足蹙路馬有誅齒路馬有誅鄭氏曰廣敬也○衛靈公與夫人夜坐聞車聲轔轔至闕而止過闕復有聲公問夫人曰知此為誰夫人曰此蘧伯玉也公曰何以知之夫人曰妾聞禮下公門式路馬所以廣敬也夫忠臣孝子不為昭昭信節不為冥冥惰行蘧伯玉衛之賢大夫也仁而有智敬於事上此其人必不以闇昧廢禮是以知之公使人視之果伯玉也○以上皆言事君之禮傳記所載不止於此姑志其畧云
  子曰君子之事君也進思盡忠退思補過将順其美匡救其惡故上下能相親
  子路問事君子曰勿欺也而犯之
  朱子曰犯謂犯顔諫争○范氏曰犯非子路之所難也而以不欺為難故夫子教以先勿欺而後犯○南軒曰盡誠而不欺犯顔而納忠事君之義大要盡是矣然勿欺其本也勿欺矣則誠信充積一不得已有時而犯之則有以感動也若忠信有所不足則於事君之道為未盡而徒以犯顔為事亦鮮味矣如内交要譽惡其聲之類一毫之萌皆為欺也以子路之剛强懼其果於犯也故告之以勿欺為主○黄氏曰偽言不直謂之欺直言無隠謂之犯欺與犯正相反夫子之告子路乃是一戒一勸兩面平説之辭若反覆以觀則能勿欺而不能犯則未免有回護之失能犯矣而不能勿欺則未免有矯飾之病此又不可以不戒也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曽由與求之問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曰然則從之者與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朱子曰以道事君者不從君之欲不可則止者必行已之志○南軒曰大臣不枉道以狥人其不合則有去而已由求為季氏之臣坐觀其失而不能去直尸禄備數而已故曰具臣然則從之者與季氏意其不能止則當無不從也方是時季氏無君之心已著矣謂弑父與君亦不從者非惟言由求所長抑可使之聞而懼也或曰此何必由求而後能之曽不知順從之臣其始也惟利害之是狥而已履霜堅氷之不戒馴習蹉跌以至於從人而弑君父者多矣如荀彧劉穆之之徒其始從曹操劉裕之時亦豈遂欲弑父與君哉惟其漸浸順長而勢卒至此耳
  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
  何氏曰患得之謂患不能得之
  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
  小則吮疽䑛痔大則弑父與君皆生於患失而已○胡氏曰許昌靳裁之有言曰士之品大概有三志於道徳者功名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功名者富貴不足以累其心志於富貴而已矣則亦無所不至矣志於富貴即孔子所謂鄙夫也○南軒曰患得患失者以得失為事也患得者患無以得之也惟其有是心故既得則患失矣其患失之心乃患得之心也若是則几可以勿失者皆在所必為而亦何所不至哉自古亂臣賊子其初亦豈敢遽有簒弑之萌惟其患失之心蹉跌至此故夫未得則患得既得則患失患失則無所不至履霜堅氷馴致其道也然則患得患失之萌是乃弑父與君之原也聖人謂為鄙夫者盖區區惟己私之狥不亦鄙乎○按眉山蘇氏曰李斯憂蒙恬之奪其權則立二世以亡秦盧𣏌懼李懐光之數其惡則誤徳宗以再亂其心本生於患失其禍乃至於喪邦乃知聖人之言良不為過亦名論也
  晉丕鄭曰事君者從其義不阿其惑
  國語曰晉獻公將黜太子申生而立奚齊里克丕鄭荀息相見里克曰夫史蘇之言將及矣其若之何荀息曰吾聞事君者竭力以役事不聞違命君立臣從何貳之有丕鄭曰吾聞云云必立太子里克曰我不識義亦不阿惑吾其静也三大夫乃别○愚按三大夫所見不同惟丕鄭之言大臣之言也而荀息一於阿惑里克一於中立遂成新城之禍惜哉方里克許驪姬以中立丕鄭曰惜也不如曰不信以疏之亦固太子以擕之多為之故以變其志志少疏乃可間也今子曰中立况固其謀彼有成矣難以得間未幾卒如其言亦可謂善謀矣鄭又云事君者君為我心制不在我亦名言也鄭在晉雖不得為賢大夫而其言有可法者故録之
  晏子曰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是以政平而不干民無争心
  左氏傳齊景公至自田晏子侍子猶馳而造焉公曰唯據與我和夫晏子對曰據亦同也焉得為和公曰和與同異乎對曰異和如羮焉水火醯醢鹽梅以烹魚肉燀之以薪宰夫和之齊之以味濟其不及以洩其過君子食之以平其心君臣亦然云云故詩曰亦有和羮既戒既平騣嘏無言時靡有争今據不然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専一誰能聴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禮記曰為人臣者有諫而無訕有亡而無疾頌而無讇諫而無驕
  鄭氏曰亡去也疾惡也頌謂將順其美驕謂言行謀從恃知而慢○愚謂無驕者不䛕其君之美以驕其心也鄭説恐非
  怠則張而相之廢則埽而更之謂之社稷之役
  廢政教壊亂無可因也役為也○少儀
  為人臣之禮不顯諫
  鄭氏曰謂明言其君之惡不幾㣲也
  三諫而不聴則逃之
  君臣有義則合無義則去○愚按不顯諫與事父母幾諫之義同當參玩也○曲禮○豫章黄氏詩曰誰云君臣難是亦父子間大雅稱補衮不言能犯顔此意宜深味也
  子云善則稱君過則稱己則民作忠君陳曰爾有嘉謀嘉猷入告爾后于内女乃順之于外曰此謀此猷惟我后之徳於乎是惟良顯哉○坊記
  子曰事君欲諫不欲陳
  鄭氏曰謂陳其過於外也
  詩云心乎愛矣瑕不謂矣中心蔵之何日忘之
  瑕之言胡也謂猶告也○表記
  景子曰内則父子外則君臣人之大倫也父子主恩君臣主敬丑見王之敬子也未見所以敬王也曰惡是何言也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者豈以仁義為不美也其心曰是何足與言仁義也云爾則不敬莫大乎是我非堯舜之道不敢以陳於王前故齊人莫如我敬王也朱子曰景丑所言敬之小者也孟子所言敬之大者也
  孟子事君無義進退無禮言則非先王之道者猶沓沓也故曰責難於君謂之恭陳善閉邪謂之敬吾君不能謂之賊
  范氏曰人臣以難事責於君使其君為堯舜之君者尊君之大也開陳善道以禁閉君之邪心唯恐其君或陷於有過之地者敬君之至也謂其君不能行善道而不以告者賊害其君之甚也○南軒曰責難於君者以先王事業望其君不敢以君為難也
  孟子曰人不足與適也政不足間也惟大人為能格君心之非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君正莫不正一正君而國定矣
  朱子曰言人君用人之非不足過讁行政之失不足非間惟有大人之徳則能格其君心之不正以歸于正而國無不治矣大人者大徳之人正已而物正者也○程子曰天下之治亂繫乎人君之仁不仁耳心之非即害於政不待乎發之於外昔者孟子三見齊王而不言事曰我先攻其邪心心既正然後天下之事可得而理也夫政事之失用人之非智者能更之直者能諫之然非心存焉則事事而更之後復有其事將不勝其更矣人人而去之後復用其人將不勝其去矣是以輔相之軄必在乎格君心之非然後無所不正而欲格君心之非者非有大人之徳則亦莫之能也○南軒曰格之為言感通至到也書曰格于上帝盖君心之非不可以氣力勝必也感通至到而使之自消靡焉所謂格也盖積其誠意一動静一語默無非格之之道也若心非未格則雖責其人才更其政事幸其見聴而肯改易他日之所用所行亦未必是也何者其源不正不可勝救也心非既格則人才政事皆將源源而日新矣然而格君之業非大人則不能若在已之非猶有未之能覺者而將何以盡夫感通之道哉後世道學不明論治者不過及於人才政事而已孰知其本在於君心而格君之本乃在於吾心乎
  魯欲使慎子為將軍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謂之殃民殃民者不容於堯舜之世一戰勝齊遂有南陽然且不可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則滑釐所不識也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諸侯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廟之典籍周公之封於魯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儉於百里太公之封於齊也亦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儉於百里今魯方百里者五子以為有王者作則魯在所損乎在所益乎徒取諸彼以與此然且仁者不為況於殺人以求之乎君子之事君也務引其君於當道志於仁而已
  朱子曰當道謂事合於理志仁謂心在於仁
  孟子曰今之事君者曰我能為君辟土地充府庫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為君約與國戰必克今之所謂良臣古之所謂民賊也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求為之强戰是輔桀也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南軒曰此章大抵與前章意同戰國之臣所以事君者徒以能富國强兵為急而其君亦固以此為臣之忠於我而孟子以為民賊何哉盖君不鄉道不志於仁而但欲之為富强之計則君益以驕肆而民益以憔悴是上成君之惡而下絶民之命也當時諸侯乃以民賊為良臣豈不痛哉孟子之言曰由今之道無變今之俗雖與之天下不能一朝居此聖賢拔本塞源之道今之道功利之道也今之俗功利之俗也由是道不變其俗本源既差縱使其間節目之善亦終無以相逺也故必以不由其道為先不由其道則由仁義之道矣由仁義之道變而為仁義之俗然後名正言順而事可成也所謂不能一朝居者功利既勝人紀墮喪雖得天下何以維持主守之乎故功愈就而害愈深利愈大而禍愈速富國强兵之說至於秦可謂獲其利矣然自始皇初并天下固已在絶滅之中人心内離豈復為秦之臣也哉孟子謂雖與天下不能一朝居者寧不信乎知此義然後可以謀人之國矣
  孟子謂蚔鼃曰子之辭靈丘而請士師似也為其可以言也今既數月矣未可以言與蚔鼃諫於王而不用致為臣而去齊人曰所以為蚔鼃則善矣所以自為則吾不知也公都子以告曰吾聞之也有官守者不得其職則去有言責者不得其言則去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朱子曰官守以官為守者言責以言為責者孟子居賓師之位未嘗受禄故其進退之際寛裕如此○尹氏曰進退久速各當於理而已
  齊宣王問卿孟子曰王何卿之問也王曰卿不同乎曰不同有貴戚之卿有異姓之卿王曰請問貴戚之卿曰君有大過則諫反復之而不聴則易位王勃然變乎色曰王勿異也王問臣臣不敢不以正對王色定然後請問異姓之卿曰君有過則諫反復之而不聴則去朱子曰大過謂足以亡其國者易位易君之位更立親戚之賢者盖與君有親親之恩無可去之義以宗廟為重不忍坐視其亡故不得已而至於此若異姓不合則可去盖君臣以義合故也○此章言大臣之義親疎不同守經行權各有其分貴戚之卿小過非不諫也但必大過而不聴乃可易位異姓之卿大過非不諫也雖小過而不聴已可去矣然三仁貴戚不能行之於紂而霍光異姓乃能行之於昌邑此又委任權力之不同不可以執一論也○南軒曰非謂貴戚之卿諫君反復而不從便可以易位盖極其理而言之有可以易位之道所謂以正對也或謂斯言不亦過乎盖對宣王之問不如是無以深警其心也○愚按貴戚易位之説非後世之所得行君有大過惟當反復極言如屈平劉向之為爾平諫懐疾聴雖放流睠顧楚國繫心懐王不忘欲反冀幸君之一悟俗之一改也其存君興國而欲反覆之一篇之中三致意焉至無可奈何而後已可謂忠矣然忿而沈淵則過也致堂胡氏嘗論之曰世謂屈原劉向皆同姓之臣忠言著於當時文采表於後世未易以優劣判以愚觀之向盖優於原也向厯事三帝前經恭顯擅朝後值王鳯顓政殺戮忠諫之時上則正言譏刺懇懇納忠下則官雖不遷禍亦不及豈非徳信有孚周身無闕故邪原則偏介悻直掲掲然衆邪之中上忤君心下取衆疾昧於不可則止之道怨刺强聒無所容身懐沙赴流智斯下矣胡氏之論向甚當然於平則貶之太過必如朱子曰原之為人其志行雖或過於中庸而不可以為法然皆出於忠君愛國之誠心然後為當其實爾又同姓之卿雖無可去之義若其君有大惡而不可諫易位之事又不得行宗社将危豈容坐待則㣲子去之亦有明義存焉其惡雖未如紂然非可事之君義不當食其禄則魯之叔肸可以為法春秋宣十有七年公弟叔肸卒榖梁傳曰叔肸賢之也其賢之何也宣弑而非之也非之則胡為不去也曰兄弟也何去而之與之財則曰我足矣織屨而食終身不食宣公之食春秋貴之因時制義初無定法也○又按孟子反覆二字最宜親體前世人臣因有見君之過失姑一言以塞責者曰吾亦嘗諫之云爾而不從非吾責也此其用心既欲茍全爵位又欲厭塞公言張華之所以見屈於張林而不能自免也必反覆而諫諫而不從則去此人臣之正法孟子之言胡可易哉
  孟子去齊尹士語人曰不識王之不可以為湯武則是不明也識其不可然且至則是干澤也千里而見王不遇故去三宿而後出晝是何濡滯也士則兹不悦髙子以告曰夫尹士惡知予哉千里而見王是予所欲也不遇故去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予三宿而後出晝於予心猶以為速王庶幾改之王如改諸則必反予夫出晝而王不予追也予然後浩然有歸志予雖然豈舍王哉王猶足用為善王如用予則豈徒齊民安天下之民舉安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
  朱子曰浩然如水之流不止也楊氏曰齊王天資朴實如好勇好貨好色好世俗之樂皆以直告而不隠故足以為善若乃其心不善而謬為大言以欺人是人終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
  予豈若是小丈夫然哉諫於其君而不受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而後宿哉尹士聞之曰士誠小人也
  此章見聖賢行道濟時汲汲之本心愛君澤民惓惓之餘意李氏曰於此見君子憂則違之之情而荷蕢者所以為果也○孟子曰予日望之孟子非不知道之行否有命而拳拳不已者吉凶與民同患之心也學者所宜反覆詳味之若夫諫而不用則怒悻悻然見於其面去則窮日之力則是私意之所發其諫也固無未言之感而其去也豈復有忠厚之氣哉
  考槃刺鄭莊公不能繼先公之業使賢者之退窮處考槃在澗碩人之寛獨寐寤言永矢弗諼
  毛氏曰考成槃樂也程氏曰賢者之退窮處澗谷間雖徳體寛裕而心在朝廷寤寐不能忘懐深念其不得以善道告君故陳其由也○楊氏曰矢如臯陶矢厥謨之矢自陳其不能忘君
  考槃在阿碩人之薖獨寐寤歌永矢弗過
  毛氏曰阿薖寛大貌○楊氏曰自陳不得過君之朝
  考槃在陸碩人之軸獨寐寤宿永矢弗告
  蘇氏曰軸槃桓不行從容自廣之謂也張子曰考槃之詩永矢弗過弗告解以永不復告君過豈是賢者之言○楊氏曰考槃云云説者曰誓不過君之朝非也昔有以問常立者立曰古之人盖有視其君如冦讎者此尤害理雖其時君使賢者退而窮處為可罪夫茍一日有悔過遷善之心復以用我我必復立其朝何終不過之有○鄭介夫説畧同
  羔裘大夫以道夫其君也國小而迫君不用道好潔其衣服逍遙遊燕而不能自强於政治故作是詩也鄭氏曰以道去其君者三諫不從待放於郊得玦乃去○孔氏曰公羊傳云大夫已去三年待放范甯以為君賜之環則還賜之玦則往故荀卿云召人以環絶人以玦
  羔裘逍遙狐裘以朝豈不爾思勞心忉忉
  毛氏曰羔裘以逰燕狐裘以適朝○范氏曰急於遊燕而怠於政治此賢人所以去也夫忠臣之事君言不用而去之不得已也其心豈舍君哉故曰云云
  羔裘翺翔狐裘在堂豈不爾思我心憂傷
  鄭氏曰翺翔猶逍遙也
  羔裘如膏日出有曜豈不爾思中心是悼
  朱子曰羔裘色潤澤如脂膏所漬日色照之則有光耀○檜風又鄭風狡童之詩曰彼狡童兮不與我言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與我食兮維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昭公之昏淫國人以狡童目之其不君可知矣不與我食其踈棄賢者又可知矣賢者猶憂之念之至于不能食息況於猶足為善者乎○又樂毅曰古之君子交絶不出惡聲忠臣去國不顯其名○劉向曰忠臣雖在畎畆猶不忘君惓惓之義也其言皆忠厚可法故附以上言事君之道與夫言不行而去去而不忘其君者皆人臣所當知也
  栢舟言仁而不遇也衛頃公之時仁人不遇小人在側鄭氏曰不遇者君不受己之志也○張氏曰不遇非不達也不受其志也
  汎彼栢舟亦汎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隠憂㣲我無酒以敖以遊
  毛氏曰興也汎汎流貌栢木宜為舟耿耿猶儆儆也隠痛也非我無酒可以敖遊忘懐也
  我心匪鑒不可以茹亦有兄弟不可以據薄言往愬逢彼之怒
  毛氏曰茹度也○長樂王氏曰責我心之如鑒必能度形猶責周公必知管蔡之叛而不使之責孟子必識齊王之不可為湯武而不應其聘○朱氏曰鑒能度物而我不能但以兄弟宜可據依而不知其不可也故或往愬焉而反逢其怒耳○范氏曰此公族之臣也故僚類皆兄弟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毛氏曰石雖堅尚可轉席雖平尚可卷棣棣富而閑習也○歐陽氏曰其意謂石席可轉卷我匪石席故不可轉卷也○吕氏曰不可選也言威儀閑習自有常度不可選擇以避禍也翟方進謂馮參君侯以王舅見廢不得在公卿位今五侯至尊貴也與之並列宜少詘節卑體視有所宗而君侯盛修容貌以威嚴加之此非所以下五侯而自益者也參性好禮儀不改其常操
  憂心悄悄愠于羣小覯閔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有摽
  毛氏曰悄悄憂貌愠怒也閔病也静安也辟拊心也摽拊心貌○歐陽氏曰愠于羣小羣小愠仁人也○王氏曰國亂而君昏則小人衆而君子獨君子憂而小人樂君子之憂者憂其國而已憂其國則與小人異趣其為小人所愠固其理也故曰憂心悄悄愠于羣小小人得志則為䜛誣以病君子君子既病矣則又從而侮之故曰覯閔既多受侮不少其曰既多不少者以著小人之衆也
  日居月諸胡迭而㣲心之憂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奮飛
  孔氏曰居諸者語助也檀弓云何居注云居語助也歐陽氏曰日居月諸胡迭而㣲者謂仁人傷衛日往月來而漸㣲爾猶言日朘月削也○范氏曰如匪澣衣者中垢而不濯也不能奮飛者鬱陶無所發也○鄭氏曰臣不遇於君猶不忍去厚之至也
  北門刺仕之不得志也言衛之忠臣不得其志爾楊氏曰忠信重禄所以勸士也衛之忠臣至于窶貧莫知其艱則無勸士之道仕之所以不得志也先王視臣如手足豈有以事敦遺之而不知其艱哉然不擇事而安之無懟憾之辭知其無可奈何而歸之於天所以為忠臣也張氏曰此詩忠臣所自作也
  出自北門憂心慇慇終寠且貧莫知我艱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爾雅曰慇慇憂也○李氏曰爾雅云窶貧也兼言之以見其貧之甚也○張氏曰出自北門是㳺息偶出北門因有此言也○朱氏曰衛之忠臣不得其志因行出北門而有所感心為之憂慇慇然盖出北門背明向隂亦處亂世事暗君之比也鄭氏曰詩人事君無二志自決歸之於天
  王事適我政事一埤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讁我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鄭氏曰王事國有王命役使之事○蘇氏曰政事國之政事○毛氏曰適之埤厚也讁責也○朱氏曰王事既適我矣政事又一埤益我其勞如此而窶貧之甚室人無以自安而交徧讁我則其困於内外極矣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遺我我入自外室人交徧摧我已焉哉天實為之謂之何哉
  韓詩云敦迫也毛氏曰遺加也摧沮也○以上二詩一則不見遇於君困於羣小而不忍舍去一則不得志於時窘於貧窶而安之若命皆人臣所宜知然栢舟同姓之臣故所處如此
  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朱子曰其才可輔幼君攝國政其節至于死生之際而不可奪可謂君子矣與疑詞也决詞設為問答所以深著其必然也程子曰節操如是可謂君子矣問云云本是兼才節説然𦂳要却在節操曰不然三句都是一般説須是才節兼全方謂之君子若無其才而徒有其節雖死何益如受人託孤之責我雖無欺孤之心却為他人所欺即是我不能受人之託受人百里之命我雖無竊命之心却為他人所竊亦是我不能受人之寄矣徒能守節不能了事只是枉死濟得甚事如晉荀息是也所謂君子者豈是拱手端坐無所能為之人耶故伊川説君子者才徳出衆之名孔子曰君子不器既曰君子須是事事理會得方可若但有節無才亦喚作好人只是不濟得事爾○問此三句如霍光當得否曰霍光亦當得上二句如許后事大節已奪矣譬如有猷有為有守託孤寄命是有猷有為臨大節而不可奪是有守霍光雖有猷有為只是無所守○聖人言語渾全温厚曾子便恁地剛勁有孟子氣象即此語可見也
  晉荀息曰臣竭其股肱之力加之以忠貞其濟君之靈也不濟則以死繼之
  國語晉獻公立奚齊為太子使荀息傅之公疾召之曰以是藐諸孤辱在大夫其若之何稽首而對曰云云公曰何謂忠貞對曰公家之利知無不為忠也送往事居耦俱無猜貞也公卒里克丕鄭以三公子之徒作亂将殺奚齊先告荀息曰三怨将作秦晉輔之子将何如荀息曰將死之里克曰君殺正而立不正廢長而立幼如之何荀息曰吾與先君言矣不可以貳能欲復言而愛身乎雖無益也將焉辟之里克殺奚齊荀息立公子卓克又殺之荀息死之息可謂不食言矣○按荀息阿獻公之惑而立奚齊不得為忠然其言有可取者使當申生將廢之時而能引義力争未必不見從不從而死則於義得矣不死於申生而死於奚齊其何謂耶故司馬文正公嘗論之以為左氏之志所以貶荀息而非襃也今特以其言之善而錄之亦因以為戒也
  狐突曰子之能仕父教之忠古之制也策名委質貳乃辟也
  杜氏曰質音贄各書於所書之冊屈膝而事之則不可以貳辟罪也
  今臣之子名在重耳有年數矣若又召之教之貳也父教子貳何以事君
  左氏晉懐公命無從亡人期期而不至無赦狐突之子毛及偃久從重耳在秦弗召懐公執狐突曰子來則免對曰云云刑之不濫君之明也臣之願也淫刑以逞誰則無罪臣聞命矣乃殺之
  解揚曰君能制命為義臣能承命為信信載義而行之為利謀不失利以衛社稷民之主也義無二信信無二命君之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無霣又可賂乎臣之許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獲考死又何求
  杜氏曰欲為義者不行兩信欲行信者不受二命考成也○左氏楚子圍宋晉使解揚如宋使無降楚曰晉師悉起将至矣鄭人囚而獻諸楚楚子厚賂之使反其言不許三而許之登諸樓車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楚子将殺之使與之言曰爾既許不糓而反之何故非我無信汝則棄之速即爾刑對曰云云楚子舍之以歸○按漢景帝時吳楚反漢使路中大夫告梁使勿下為吳所得誘之使反其言路大夫陽許之卒致其君命與解揚事畧同然揚獲免而大夫死亦無愧於人臣之義矣史失其名惜哉
  箴尹曰君天也天可逃乎
  左氏傳宣三年楚滅若敖氏箴尹克黄使於齊還及宋聞亂其人曰不可以入矣箴尹曰棄君之命獨誰受之云云遂歸復命而自拘於司敗王思子文之治楚國也曰子文無後何以勸善使復其位改命曰生按鬭椒作亂楚滅其族箴尹克黄子文之孫鬭椒之族也人臣不幸而遭此則如箴尹之所處者得之矣又以君為天始見於此故録之
  齊王蠋曰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更二夫
  史記樂毅破齊聞晝邑人王蠋賢令軍中環邑三十里無入使人請蠋蠋謝不往燕人曰不來吾且屠晝邑蠋曰云云齊王不用吾諫故退而耕於野國破君亡吾不能存而又欲劫之以兵吾與其不義以生不若死遂經其頸於樹枝自奮絶脰而死齊人聞之曰王蠋布衣也義不北面於燕況在位食禄者乎乃相聚如莒求諸子立為襄王
  肥義曰貞臣也難至而節見忠臣也累至而行明史記趙武靈王愛少子何二十七年大朝於東宫傳國立子何為王肥義為相國傅王武靈王自號為主父封長子章為代安陽君章素侈心不服其弟立主父又使田不禮相章也李兑謂肥義曰公子章黨衆而欲大田不禮忍殺而驕二人相得必有隂謀夫小人有欲輕慮淺謀徒見其利而不顧其害同類相推俱入禍門以吾觀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勢大亂之所始禍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愛物而智者避禍於未形不仁不智何以為國子奚不稱疾毋出傳政於公子成毋為怨府毋為禍梯肥義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屬義也曰毋變而度毋異而慮堅守一心以沒而世義再拜受命而藉之今畏不禮之難而忘吾藉變孰大焉進受嚴命退而不全負孰大焉變負之臣不容於刑諺曰死者復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且夫云云子則有賜而忠我矣雖然吾有語在前者也終不敢失李兑曰諾子勉之矣吾見子止今年矣涕泣而出李兑數見公子成以備田不禮之事異日肥義謂信期曰公子與田不禮甚可憂也其於義也聲善而實惡此為人也不子不臣吾聞之也姦臣在朝國之殘也䜛臣在中主之蠧也此人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為暴矯令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難為也禍且逮國今吾憂之夜而忘寐飢而忘食盜賊退入不可不備自今以來若有召王者必見吾而我将先以身當之無故而王乃可入信期曰善哉四年朝羣臣安陽君亦以朝主父令王聴朝而自從旁觀窺羣臣宗室之禮見其長子章傫然反北面為臣心憐之欲分趙而王章於代計未決而輟主父及王逰沙丘異宫公子章即以其徒與田不禮作亂詐以主父令召王肥義先入殺之髙信即與王戰公子成與李兑自國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難殺公子章及田不禮滅其賊黨以定王室按肥義不忍背君命而全其身可謂忠矣然知田不禮之必亂不能預為之備而止患於未形僅能以身當其難而已使無公子成李兑入而討賊則惠文王必死於亂義雖忠其何益乎然其言有可法者故併錄其事以為戒是亦前章取荀息之義也李兑有知幾之智又有定亂之材其過肥義逺矣然沙丘之圍併及主父而弑之是自陷於亂臣賊子之域也仁與智果安在乎士大夫不幸受任於危難之時必有狥國之忠而輔之以弭亂之謀然後可不然則是一肥義而已矣嗚呼難哉
  爰盎曰社稷臣主在與在主亡與亡
  漢爰盎傳絳侯為相朝罷趨出意甚得盎進曰丞相何如人也文帝曰社稷臣盎曰所謂功臣非社稷臣也云云方諸吕用事劉氏不絶如帶是時絳侯為太尉本兵柄不能正吕后崩大臣共誅諸吕遇會其成功所謂功臣非社稷臣○按盎此言本以傾絳侯耳然所謂主在與在主亡與亡則名論也故録之○以上皆言事君之節
  子㳺曰事君數斯辱矣朋友數斯疏矣
  程子曰數煩數也胡氏曰事君諫不行則當去導友善不納則當止至於瀆則言者煩聴者厭矣是以求榮而反辱求親而反䟽也○范氏曰君臣朋友皆以義合故其事同
  子曰事君敬其事而後其食
  朱子曰後與後獲之後同食禄也君子之食也有官守者修其職有言責者盡其忠皆以敬吾之事而已不可先有求禄之心也○南軒曰事君者主於敬其事而已後其食猶後獲之意然則為貧而仕則奈何孔子嘗為委吏矣亦曰會計當而已矣盖亦以敬其事為主也若曰為貧而仕食焉而已遑恤其事則失其義矣
  子曰事君慎始而敬終
  鄭氏曰輕交易絶君子所取○表記
  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者事君不敬其君者也全文見前仁篇
  文中子房𤣥齡問事君之道子曰無私又問正主庇民之道曰先遺其身夫能遺其身然後無私無私然後能至公至公然後以天下為心矣文中子曰不以伊尹周公之道康其國非大臣也不以霍光諸葛亮之心事其君者皆具臣也
  程子曰為臣之道當含晦其章美有善則歸之於君乃可常而得正上無忌惡之心下得恭順之道也
  易坤六三傳
  世儒有論魯祀周公以天子禮樂以為周公能為人臣不能為之功則可用人臣不得用之禮樂是不知人臣之道也夫居周公之位則為周公之事由其位而能為者皆所當為也周公乃盡其軄耳
  師九二傳
  臣之於君竭其忠誠致其才力乃顯比其君之道也用之與否在君而已不可阿䛕逢迎求其比已
  比九五傳
  當君道方否之時處逼近之地所惡在居功取忌而已若能使動必出於君命威柄一歸於上則无咎而其志行可以濟時之否矣
  否九四傳
  為臣之道當使恩威一出於上衆心皆隨於君若人心從已危疑之道也居此地者奈何唯孚誠積於中動為合於道以明哲處之則又何咎
  隨九四傳
  大臣之任上畜止人君邪心下畜止天下之惡人人之惡止於初則易既盛而後禁則扞格而難勝故上之惡既甚則雖聖人救之不能免違拂下之惡既甚則雖聖人治之不能免刑戮莫若止之於初如童牛加梏則元吉也
  大畜六四傳
  以人臣而當重任必常懐危厲則吉如伊尹周公何嘗不憂勤兢畏故得終吉
  頤上九傳
  以剛强之臣事柔弱之君當内存至誠不假文飾於外故曰利用禴謂尚誠敬也上下之交不以誠其能久乎萃六二傳
  夫君子之事上也不得其心則盡其至誠以感發其志意而已茍誠意能動則昏蒙可開也柔弱可輔也雖不正可正也古人之事庸君常主而克行其道者己之誠意上達而君見信之篤耳管仲之相桓公孔明之輔後主是也
  豐六二傳
  大臣當險難之時唯至誠見信於君其交固而不可解又能開明君心則可保无咎矣夫欲上之篤信唯當盡其質實而已多儀而尚飾莫如燕享之禮故以燕享喻之言當不尚浮飾唯以質實所用一樽之酒二簋之食復以瓦缶為器質之至也其質實如此又須納約自牖納約謂進結於君之道牖開通之義室之暗也故設牖所以通明自牖言自通明之處以況君心所明處詩云天之牖民毛公訓牖為道亦開通之謂人臣以忠信善道結於君心必自其所明處乃能入也人心有所蔽有所通所蔽者暗處也所通者明處也當就其明處而告之求信則易也且如君心蔽於荒樂唯其蔽也故爾雖力抵其荒樂之非如不省何必於所不蔽之事推而及之則能悟其心矣自古能諫其君者未有不因其所明者也故訐直强勁者率多取忤而温厚明辨者其説多行如漢祖愛戚姬將易太子是其所蔽也羣臣争之者衆矣嫡庶之義長幼之序非不明也如其蔽而不察何四老者髙祖素知其賢而重之此其不蔽之明心也故因其所明而及其事則悟之如反手且四老人之力孰與周昌叔孫通然而不從彼而從此者由攻其所蔽與就其明之異耳坎六四傳
  當睽之時君心未合賢臣在下竭力盡誠期使之信合而已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明義理以致其知杜蔽惑以誠其意如是宛轉以求其合也遇非枉道迎逄也巷非邪僻曲徑也故曰未失道也
  暌九二傳○又按南軒荅人書曰來諭謂事最忌激觸然所謂激觸者要當平心易氣審處其理期於中節而已若欲遷就囘互於當然而不然枉尋而以求直尺而曰吾所畏者激觸也无乃終墮於姦邪之域人欲愈肆而天理愈滅歟觀伊川解遇主于巷一爻意極明切後人不知乃以己私窺聖人之意其失大矣
  人臣之義當以王陵為正
  以上亦言事君之道每條各發一義皆人臣所當知也
  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則為容悦者也
  朱子曰阿狥以為容逢迎以為悦此鄙夫之事妾婦之道也
  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為悦者也
  言大臣之計安社稷如小人之務悦其君眷眷於此而不忘也
  有天民者達可行於天下而後行之者也
  民者無位之稱以其全盡天理乃天之民故謂之天民必其道可行於天下然後行之不然則寧沒世不見知而不悔不肯小用其道以狥於人也張子曰必功覆斯民然後出如伊吕之徒
  有大人者正已而物正者也
  大人徳盛而上下化之所謂見龍在田天下文明者此章言人品不同略有四等容悦佞臣不足言安社稷則忠矣然猶一國之士也天民則非一國之士也然猶有意也唯其所在則物无不化惟聖者能之南軒曰以事是君為容悦者慕爵禄而從君者也以安社稷為悦者則志存乎功業者也與為容悦者固有間矣然未及乎道義者盖志存乎功業則茍可就其功業而遂其志則亦所屑為矣古之人惟守道明義而已故雖有盖世之功業在前可為而在我者有一毫未安則不敢徇也盖功業一時之事而良心萬世之彛故也所謂天民者必明見夫達而其道可行于天下而後行之盖其所主在道而非必於行也謂之天民者言能全夫天生此民之理也天之生民也其理無不具而人之虧欠者多矣故程子謂天民為能踐形者也以其在下而未達故謂之民大人者即天民之得時得位者也若伊尹之在莘野則為天民出而佐商則為大人也正已而物正者已正而物自正也秦漢而下其間號為賢臣者極於以安社稷為悦而已語夫天民之事業則鮮矣
  荀子有態臣者有簒臣者有功臣者有聖臣者内不足使一民外不足使距難百姓不親諸侯不信然而巧敏佞説善取寵乎上是態臣者也
  楊氏曰以佞媚為容態
  上不忠乎君下善取譽乎民不恤公道通義朋黨比周以環主圗私為務是簒臣者也
  環主環繞其主不使賢臣得用圗謀也簒臣者簒奪其君政也
  内足使一民外足使距難民信之士信之上忠乎君下愛百姓而不倦是功臣者也上則能尊君下則能愛民政令教化形下如影應卒遇變齊給如響推類接譽以待無方曲成制象是聖臣者也
  此明應卒遇變之意無方無常也推其比類接其聲譽言見其本而知其未也待之無常謂不滯於一隅也委曲皆成制度法象言物至而應無非由法不茍而行之也聖無所不通之謂也
  故齊之蘇秦楚之州侯秦之張儀可謂態臣者也韓之張去疾趙之奉陽齊之孟嘗可謂簒臣者也晉之咎犯齊之管仲楚之孫叔敖可謂功臣矣殷之伊尹周之太公可謂聖臣矣是人臣之論也
  從命而利君謂之順從命而不利君謂之諂逆命而利君謂之忠逆命而不利君謂之簒不恤君之榮辱不恤國之臧否偷合茍從以持祿養交而已耳謂之國賊君有過謀過事将危國家殞社稷大臣父子兄弟有能進言於君用則不去不用則去謂之諫有能進言於君用則可不用則死謂之争有能比知同力率羣臣百吏而相與强君矯君君雖不安不能不聴遂以解國之大患除國之大害成於尊君安國謂之輔有能抗君之命竊君之重反君之事以安國之危除君之辱功伐足以成國之大利謂之佛故諫争輔佛之人社稷之臣也國君之寳也伊尹箕子可謂諫矣比干子胥可謂争矣平原君之於趙可謂輔矣信陵君之於魏可謂佛矣傳曰從道不從君此之謂也
  有大忠者有次忠者有下忠者有國賊者以徳復君而化之大忠也以徳調君而補之次忠也以是諫非而怒之下忠也不恤君之榮辱不恤國之臧否偷安茍容以之持禄養交而已耳國賊也若周公之於成王可謂大忠矣若管仲之於桓公可謂次忠矣若子胥之於夫差可謂下忠矣若曹觸龍之於紂可謂國賊矣
  按荀子之言醇疵相半然其大槩有可取者姑録之以上言人臣優劣之差亦事君者所當深知而審處也又鶡冠子有師臣友臣僕臣之目盖為人主用人而發此不録然所謂僕臣者正孟子所謂以事君為容悦荀子所謂態臣是也故眉山蘇氏有云僕𨽻之臣諾諾唯唯士大夫志在禄位而偷安茍容無復責難陳善之義者皆所謂僕臣也少有羞惡之心者其可為乎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朱子曰二者皆理之當然各欲自盡而已○吕氏曰使臣不患其不忠患禮之不至事君不患其無禮患忠之不足尹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君使臣以禮則臣事君以忠○南軒曰使臣以禮如所謂敬大臣體羣臣之類是也事君以忠如所謂無以有已有犯無隠之類是也
  孟子謂齊宣王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讎王曰禮為舊君有服何如斯可為服矣曰諫行言聴膏澤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使人導之出疆又先於其所往去三年不反然後收其田里此之謂三有禮焉如此則為之服矣今也為臣諫則不行言則不聴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摶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謂寇讎寇讎何服之有
  朱子曰極窮也窮之於其所往之國如晉錮欒盈也潘興嗣曰孟子告齊王之意猶孔子對定公之意也而其言有迹不若孔子之渾然也盖聖賢之别如此楊氏曰君臣以義合者也故孟子為齊王深言報施之道使知為君者不可不以禮遇其臣耳若君子之自處則豈應其薄乎孟子曰王庶幾改之予日望之君子之言盖如此○南軒曰此所以深警宣王也若夫在為人臣者之分君雖待我者有未至我所以事君者可以不自盡乎是當玩孟子三宿出晝之心則庶乎其得之矣○按檀弓穆公問於子思曰為舊臣反服古與子思曰古之君子進人以禮退人以禮故有舊君反服之禮也今之君子進人若将加諸膝退人若将墜諸淵毋為戎首不亦善乎又何反服之禮之有孟子之言盖本乎此○以上言君臣交盡其道
  右言君臣之義











  西山讀書記卷十二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十三
  宋 真徳秀 撰
  夫婦
  易説卦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有男女然後有夫婦有夫婦然後有父子有父子然後有君臣有君臣然後有上下有上下然後禮義有所錯程子曰天地萬物之本夫婦人倫之始所以上經首乾坤下經首咸繼以恒也天地二物故二卦分為天地之道男女交合而成夫婦故咸與恒皆二體合為夫婦之義咸感也以説為主恒常也以正為本而説之道自有正也正之道固有説焉咸之為卦兑上艮下少女少男也男女相感之深莫如少者故二少為咸也艮體篤實止為誠慤之義男志篤實以下交女心説而上應男感之先也男先以誠感則女説而應也
  夫婦之道不可以不久也故受之以恒
  恒久也咸夫婦之道夫婦終身不變者也故咸之後受之以恒也咸少男在少女之下以男下女是男女交感之義恒長男在長女之上男尊女卑夫婦居室之常道也論交感之情則至為深切論尊卑之敘則長當謹正故兑艮為咸而震巽為恒也○荀子曰易之咸見夫婦之道不可不正也君臣父子之本也咸感也以髙下下以男下女柔上而剛下聘仕之義親迎之道重始也○此章論人倫之始
  禮記天地合而后萬物興焉夫昏禮萬世之始也取於異姓所以附逺厚别也幣必誠辭無不腆
  鄭氏曰誠信也腆猶厚也
  告之以直信
  直猶正也此二者所以教婦正直信也
  信事人也信婦徳也壹與之齊終身不改故夫死不嫁事猶立也齊謂共牢而食同尊卑也齊或為醮
  男女親迎男先於女剛柔之義也天先乎地君先乎臣其義一也
  先謂倡道也
  執摯以相見敬章别也
  言不敢相䙝也摯所奠雁也
  男女有别然後父子親父子親然後義生義生然後禮作禮作然後萬物安
  言人倫有别則氣性醇也
  無别無義禽獸之道也
  言聚麀之亂類也
  壻親御授綏親之也親之也者親之也
  言已親之所以使之親已也
  出乎大門而先男帥女女從男夫婦之義由此始也先者車居前也○郊特牲
  昏禮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後世也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禮納采問名納徵請期皆主人筵几於廟而拜迎於門外入揖讓而升聴命於廟所以敬慎重正昏禮也
  鄭氏曰聴命謂主人聴使者所傳壻家之命也○䟽曰問名者問其女之所生母之姓名
  父親醮子而命之迎男先於女也子承命以迎主人筵几於廟而拜迎於門外壻執雁入揖讓升堂再拜奠雁盖親受之於父母也降出御婦車而壻授綏御輪三周先俟於門外婦至壻揖婦以入共牢而食合⿱氶巴 -- 卺而酳所以合體同尊卑以親之也
  酌而無酬酢曰醮醮之禮加冠醮所以異者於寝耳壻御婦車輪三周御者代之壻自乗其車先道之歸也共牢而食合⿱氶巴 -- 卺而酳成婦之義○䟽曰所以必命迎者欲使男往迎之女則從男而來是男子先迎女從後至也拜迎於門外者壻來先迎而以敵體待之也⿱氶巴 -- 卺謂半瓢以一瓠分為兩瓢謂之⿱氶巴 -- 卺壻之與婦各執一片以酳故云合⿱氶巴 -- 卺而酳同尊卑謂共牢也所以合體同尊卑者欲使壻之親婦婦亦親壻所以體同為一不使尊卑有殊也
  敬慎重正而后親之禮之大體而所以成男女之别而立夫婦之義也男女有别而后夫婦有義夫婦有義而后父子有親父子有親而后君臣有正故曰昏禮者禮之本也
  言子受氣性純則孝孝則忠也○䟽曰所為昏禮本者昏姻得所則受氣純和生子必孝事君必忠孝則父子親忠則朝廷正昏禮為諸禮之本也
  夙興婦沐浴以俟見質明賛見婦於舅姑執筓棗栗腶修以見賛醴婦婦祭脯醢祭醴成婦禮也
  成其為婦之禮也賛醴婦當作禮
  舅姑入室婦以特豚饋明婦順也
  以饋明婦順者供養之禮主於孝順○䟽曰士昏故有特豚饋於舅姑若大夫以上非惟特豚而已
  厥明舅姑共饗婦以一獻之禮奠酬舅姑先降自西階婦降自阼階以著代也
  言既獻之而授之以室事也降者各還其燕寝婦見及饋饗於適寝昏禮不言厥明此言之者容大夫以上禮多或異日○䟽曰此以士為主亦兼明大夫故厥明饗婦若士婦見舅姑之日即舅姑饗婦不待厥明以著代者謂阼階是舅姑所升之處今婦由阼階而降是著明代舅姑之事也適寝者謂舅姑之適寝也
  成婦禮明婦順又申之以著代所以重責婦順焉也婦順者順于舅姑和于室人而後當于夫以成絲麻布帛之事以審守委積盖蔵
  室人謂女妐女叔諸婦也當猶稱也後言稱夫者不順舅姑不和室人雖有善者猶不為稱夫也○䟽曰以審守委積盖蔵者言以此詳審保守家之所有委積掩盖蔵聚之物也室人是在室之人非男子也女妐謂壻之姊女叔謂壻之妹諸婦謂姊姒之屬
  是故婦順備而后内和理内和理而後家可長久也故聖王重之是以古者婦人先嫁三月祖廟未毁教於公宫祖廟既毁教于宗室教以婦徳婦言婦容婦功教成祭之牲用魚芼之以蘋藻所以成婦順也○昏義鄭氏曰謂天子諸侯同姓者也嫁女必就尊者教成之教成之者女師也祖廟女所出之祖也公君也宗室宗子之家也婦徳貞順也婦言辭令也婦容婉娩也婦功絲麻也祭之祭其所出之祖也魚蘋藻皆水物隂類也魚為爼實蘋藻為羮菜祭無牲牢吉事耳非正祭也其粢盛用黍云君使有司告之宗子之家若其祖廟已毁則為壇而告焉○白虎通曰婦人所以有師何學事人之道也學一時足以成矣與君有緦麻之親者教於公宫三月與君無親者各教於宗廟宗婦之室國君取大夫之妾士之妻老無子而明於婦道者又禄之使教宗室五屬之女大夫士皆有宗族自於宗子之室學事人也
  男女非有行媒不相知名非受幣不交不親故日月以告君
  鄭氏曰周禮凡取判妻入子媒氏書之以告君
  齋戒以告鬼神
  昏禮凡受女之禮皆於廟為神席以告鬼神
  為酒食以召鄉黨僚友
  會賓客也
  以厚其别
  厚重慎也○曲禮○孟子曰丈夫生而願為之有室女子生而願為之有家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鑚穴隙相窺踰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禮娶則為妻奔則為妾
  子云夫禮坊民所淫章民之别使民無嫌以為民紀者也故男女無媒不交無幣不相見恐男女之無别也鄭氏曰重男女之會所以逺别之於禽獸也有幣者必有媒有媒者不必有幣
  以此坊民民猶有自獻其身
  獻謂進也○䟽曰謂民之女人猶有自進其身以求男者也○坊記
  昏禮不用樂幽隂之義也樂陽氣也
  鄭氏曰幽深也欲使婦深思其義不以陽散之也䟽曰陽是動散用樂則令婦志意動散不能深思隂静之義以修婦道也
  昏禮不賀人之序也
  序猶化也○程子曰昏禮不用樂幽隂之義也此説非是昏禮豈是幽隂但古人重此大禮嚴肅其事不用樂也昏禮不賀人之序也此則得之
  孔子曰嫁女之家三夜不息燭思相離也
  離力智反○鄭氏曰思骨肉也
  取婦之家三日不舉樂思嗣親也
  重世變也○䟽曰所以不舉樂者思今已之取妻嗣續其親則是親之代謝所以悲哀感傷重世之改變也○以上總言昏禮大意
  三十曰壯有室
  鄭氏曰妻稱室○曲禮下同
  女子許嫁筓而字
  鄭氏曰以許嫁為成人
  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女子十有五年而筓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
  鄭氏曰故謂父母之喪○内則
  魯哀公問於孔子曰禮男必三十而有室女必二十有夫也豈不晩哉孔子曰夫禮言其極也不是過也男子二十冠有為人父之端女子十五許嫁有適人之道於此而往則為昬矣
  家語○以上言昏嫁之年○其下文云曰羣生閉蔵乎隂而為化育之始故聖人因時以合偶男女窮天數也霜降而婦功成嫁娶者行焉冰泮而農桑起昏禮殺於此○王肅曰季秋霜降嫁娶者始於此詩云将子無怒秋以為期正月農事起者採桑昏禮始殺言未止也詩云士如歸妻迨氷未泮言如欲使妻歸當及氷未泮散之時○此又言嫁娶之時○按詩桃夭標有梅皆以男女及時為美而齊之有狐鄭之野有蔓草皆以男女失時為刺至漢王吉則曰夫婦人倫大綱夭夀之萌世俗嫁娶太蚤未知為人父母之道而有子是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二義皆所當知也
  孔子曰女有五不取逆家子者謂其逆徳也
  何休曰廢人倫也
  亂家者謂其亂倫也
  何休曰類不正也
  世有刑人者謂其棄於人也有惡疾子者謂其棄於天也喪父長子謂其無受命也
  程子曰世人多謹於擇壻而忽於擇婦其實壻易見婦難知所繫甚重豈可忽也○愚按孔子五不取即擇婦之法也婦人深居閨閫美不外著賢否未易知也亦觀其家如何爾逆家子不取是其所取必忠孝之家也亂家子不娶是其所取必禮義之族也推是類而求之其不中者鮮矣唯喪父長子一節先儒以為疑若父雖喪而母賢則其教女必有法又非所拘也今世俗擇婦不謹其失有二一曰以色二曰以財晉叔向欲取於申公巫臣氏其母曰吾聞之甚美必有甚惡昔有仍氏生女黰黑而甚美光可以鑑名曰𤣥妻樂正后䕫娶之生伯封實有豕心貪惏無饜后羿滅之䕫以是不祀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茍非徳義則必有禍叔向卒娶之遂滅羊舌氏此可為色娶者之戒文中子曰昏娶而論財夷虜之道也君子不入其鄉古者男女之族各擇徳焉不以財為禮此又深譏財娶者之失也又先賢有言嫁女必求勝吾家者則女之事人也恭取婦必不若吾家者則婦之執禮也謹今之士起於寒㣲而驟結昏於權要鮮有不慢其夫者晉大夫董叔將娶於范氏叔向曰范氏富盍已乎欲為繋援焉他日董祁愬於范獻子曰不吾敬也獻子執而縛於庭之槐叔向過之曰子盍為我請乎叔向曰求繋既繫矣求援亦援矣欲而得之又何請焉韋昭曰董祁者范宣子之女獻子之妹也此又可為扳援貴勢而自取羞辱者之戒故附著之○此章言擇婦
  子云取妻不取同姓以厚别也以此坊民魯春秋猶去夫人之姓曰吳其死曰孟子卒
  鄭氏曰吳太伯之後魯同姓昭公取焉去姬曰吳而已至其死亦畧云孟子卒不書夫人某氏薨孟子盖其字○坊記
  衛公使其大夫求婚於季氏桓子問禮於孔子子曰同姓為宗有合族之義故繋之以姓而弗别綴之以食而弗殊
  王肅曰君有食族人之禮雖親盡不異之殊食多少也
  雖百世婚姻不得通周道然也桓子曰魯衞之先雖寡兄弟今已絶逺矣可乎孔子曰固非禮也夫上治祖禰以尊尊也下治子孫以親親也旁治昆弟所以敦睦也此先王不易之教也
  白虎通曰不娶同姓者重人倫防淫佚恥與禽獸同也外屬小功以上亦不得娶也○以上言不娶同姓今人知同姓之不可娶而不知有姓雖異而其出同者如韓毛之類是也又外屬之有服者亦罕知避故著此義焉
  春秋文四年夏逆婦姜于齊
  胡氏曰逆皆稱女以未成婦而女者在父母家之所稱也往迎而稱婦入國不書至何哉此春秋誅意之効也禫制未終思念娶事是不志哀而居約矣方逆也而已成為婦未至也而如在國中原其意而誅之也○唐徳宗時張茂宗尚主未昏茂宗母卒遺表請終嘉禮帝許之起復茂宗左衛将軍諫官蒋乂諫曰古者兵革之急有墨衰從事者未聞起復尚主者帝曰人間多借吉成婚者卿何執之堅也又曰昏姻喪紀人之大倫吉凶不可瀆也委巷之家不知禮教其女孤貧無恃或有借吉從人未聞男子借吉娶婦者也帝不悦趣下嫁之期○范氏曰委巷鄙慝之禮法之所當禁也乃引以為比不亦惑乎今士大夫之家以喪昏者衆矣非獨委巷為然此失禮之尤不可不戒故著此義焉○此章言喪娶非禮
  父醮子命之曰往迎爾相承我宗事
  鄭氏曰子壻相助也宗事宗廟之事
  朂帥以敬先妣之嗣若則有常
  朂勉也若猶汝也勉帥道婦以敬其為先妣之嗣女之行則當有常深戒之詩曰太姒嗣徽音
  子曰諾惟恐弗堪不敢忘命父送女命之曰戒之敬之夙夜無違命
  夙起也早起夜卧命姑舅之戒命
  母施衿結帨曰勉之勉之夙夜無違宫事庶母及門内施鞶申之以父母之命命之曰敬恭聴宗爾父母之言夙夜無愆視諸衿鞶
  庶母父之妾也鞶鞶槖也所以盛帨巾言尊也愆過也諸之也示之以衿鞶者皆託戒使識之也○士昏禮○按夫之道在敬身以帥其婦婦之道在敬身以承其夫故父之醮子必曰勉帥以敬親之送女必曰敬之戒之夫婦之道盡於此矣○孟子曰女子之嫁也母命之往送之門戒之曰往之女家必敬必戒無違夫子以順為正者妾婦之道也
  易坤文言隂雖有美含之以從王事弗敢成也地道也妻道也臣道也地道無成而代有終也
  程子曰為下之道不居其功含晦其章美以從王事代上以終其事而不敢有其成功猶地道代天終物而成功則主於天也妻道亦然○書牝雞無晨牝雞司晨惟家之索此盖婦人用事之譬然則妻道其可自専其成乎
  小畜九三輿説輻夫妻反目
  程子曰三以陽爻居不得中而宻比於四隂陽之情相求也又䁥比而不中為隂畜制者也故不能前進猶車輿説去輪輻言不能行也夫妻反目隂制於陽者也今反制陽如夫妻之反目也反目謂怒目相視不順其夫而反制之也婦人為夫寵惑既而遂反制其夫未有夫不失道而妻能制之者也故説輻反目三自為也○按三自為謂其自取之也
  象曰夫妻反目不能正室也
  夫妻反目盖由不能正其室家也三自處不以道故四得制之不使進猶夫不能正其室家故致反目也
  恒六五恒其徳貞婦人吉夫子凶
  程子曰五應於二以隂柔而應陽剛居中而所應又中隂柔之正也故恒久其徳則為貞也夫以順從為恒者婦人之道在婦人則為貞故吉若丈夫而以順從於人為恒則失其剛陽之正乃凶也
  象曰婦人貞吉從一而終夫子制義從婦凶也
  程子曰如五之從二在婦人則為正而吉婦人以從為正以順為徳當終守於從一夫子則以義制者也從婦人之道則為凶也
  姤女壯勿用取女
  程子曰一隂始生自是而長漸以盛矣是女之將壯長也隂長則陽消女壯則男弱故戒勿用取如是之女取女者欲其柔和順從以成家道姤乃方進之隂漸壯而敵陽者是以不可取也
  彖曰勿用取女不可與長也
  取女者欲長久而成家也此漸盛之隂將消勝於陽不可與之長久也
  歸妺征凶无攸利
  程子曰歸妹者女之歸也妹少女之稱為卦震上兑下以少女從長男也男動而女説又以説而動皆男説女女從男之義卦有男女配合之義者四咸恒漸歸妺也咸男女之相感也男下女二氣感應止而説男女之情相感之象恒常也男上女下巽順而動隂陽皆相應是男女居室夫婦唱隨之常道漸女歸之得其正也男下女而各得正位止静而巽順其進有漸男女配合得其道也歸妹女之嫁謂歸也男上女下女從男也而有説少之義以説而動動以説則不得其正矣故位皆不當以説而動動而不當故凶
  彖曰歸妹天地之大義也
  一隂一陽之謂道隂陽交感男女配合天地之常理也
  天地不交則萬物不興歸妹人之終始也
  天地不交則萬物何從而生女之歸男乃生生相續之道男女交而後有生息有生息而後其終不窮前者有終而後者有始相續不窮是人之終始也
  說以動所歸妹也征凶位不當也
  以二體釋歸妹之義男女相感説而動者少女之事故以説而動所歸者妹也所以征則凶者以諸爻皆不當位也所處皆不正何動而不凶大率以説而動安有不失正者
  无攸利柔乘剛也
  不唯位不當也又有乘剛之過三五皆乘剛男女有尊卑之序夫婦有唱隨之禮此常理也如恒是也茍不由常正之理徇情肆欲唯説是動則夫婦瀆亂男率欲而失其剛婦狃説而忘其順如歸妹之乗剛是也所以凶無所往而利也夫隂陽之配合男女之交媾理之常也然從欲而流放不由義理則淫邪無所不至傷身敗徳豈人理哉歸妹之所以凶也
  象曰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
  雷震於上澤隨而動陽動於上隂説而從女從男之象也故為歸妹君子觀男女配合生息相續之象而以永其終知有敝也永終謂生息嗣續永久其傳也知敝謂知物有敝壊而為相繼之道也女歸則有生息故有永終之義又夫婦之道當常永有終必知其有敝壊之理而戒慎之敝壊謂離隙歸妹説以動者也異乎恒之巽而動漸之止而巽也少女之説情之感動動則失正非夫婦正而可常之道久必敝壊知其必敝則當思永其終也天下之反目者皆不能永終者也不獨夫婦之道天下之事莫不有終有敝莫不有可繼可久之道觀歸妹則當思永終之戒也
  初九歸妹以娣跛能履征吉
  女之歸居下而無正應娣之象也剛陽在婦人為賢貞之徳而處卑順娣之賢正者也處説居下為順義娣之卑下雖賢何所能為不過自善其身以承助其君而已如跛之能履言不能及逺也然在其分為善故以是而行則吉也
  象曰歸妹以娣以恒也跛能履吉相承也
  歸妹之義以説而動非夫婦能常之道九乃剛陽有賢貞之徳雖娣之㣲乃能以常者也雖在下不能有所為如跛者之能履然征而吉者以其能相承助也能助其君娣之吉也
  九二眇能視利幽人之貞
  九二陽剛而得中女之賢正者也上有正應而反隂柔之質動以説者也乃女賢而配不良故二雖賢不能自遂以成其内助之功適可以善其身而小施之如眇者之能視而已言不能及逺也男女之際當以正禮五雖不正二自守其幽静貞正乃所利也二有剛正之徳幽静之人也二之才如是而言利貞者利言宜於如是之貞非不足而為之戒也
  象曰利幽人之貞未變常也
  守其幽貞未失夫婦常正之道也世人以媟狎為常故以貞静為變常不知乃常久之道也
  六三歸妺以須反歸以娣
  三居下之上本非賤者以失徳而無正應故為欲有歸而未得其歸須待也待者未有所適也六居三不當位徳不正也柔而尚剛行不順也為説之主以説求歸動非禮也上無應無受之者也無所適故須也女子之處如是人誰取之不可以為人配矣當反歸而求為娣媵則可也以不正而失其所也
  象曰歸妹以須未當也
  未當者其處其徳其求歸之道皆不當故無取之者所以須也
  九四歸妺愆期遲歸有時
  九以陽居四四上體地之髙也陽剛在女子為正徳賢明者也無正應未得其歸也過時未歸故云愆期女子居髙貴之地有賢明之資人情所願娶故其愆期乃為有時盖自有待非不售也待得佳配而後行也九居四雖不當位而處柔乃婦人之道以無應故為愆期之義而聖人推理以女賢而愆期盖有待也
  象曰愆期之志有待而行也
  所以愆期者由已而不由彼賢女人所願娶所以愆期乃其志欲有所待待得佳配而後行也
  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六五居尊位妹之貴髙者也下應於二為下嫁之象王姬下嫁自古而然至帝乙而後正婚姻之禮明男女之分雖至貴之女不得失柔巽之道有貴驕之志故易中隂尊而謙降者則曰帝乙歸妹泰六五是也貴女之歸惟謙降以從禮乃尊髙之徳也不事容飾以説於人也娣媵者以容飾為事者也衣袂所以為容飾也六五尊貴之女尚禮而不尚飾故其袂不及娣之袂良也良美好也月望隂之盈也盈則敵陽矣幾望未至於盈也五之貴髙常不至於盈極則不亢其夫乃為吉也女之處尊貴之道也
  象曰帝乙歸妺不如其娣之袂良也其位在中以貴行也
  以帝乙歸妹之道言其袂不如其娣之袂良尚禮而不尚飾也五以柔中在尊髙之位以尊髙而行中道也柔順降屈尚禮而不尚飾乃中道也
  上六女承筐无實士刲羊无血无攸利
  上六女歸之終而无應女歸之无終者也婦者所以承先祖奉祭祀不能奉祭祀則不可以為婦矣筐篚之實婦職所供也古者房中之爼葅歜之類后夫人職之諸侯之祭親割牲卿士大夫皆然割取血以祭禮云血祭盛氣也女當承事筐篚而无實无實則無以祭謂不能奉祭祀也夫婦共承宗廟婦不能奉祭祀乃夫不能承祭祀也故刲羊而無血亦無以祭也謂不可以承祭祀也婦不能奉祭祀則當離絶矣是夫婦之無終者也何所往而利哉
  象曰上六无實承虚筐也
  筐無實是空筐也空筐可以祭乎言不可以奉祭祀也女不可以承祭祀則離絶而已是女歸之無終者也
  禮記曰婦人從人者也幼從父兄嫁從夫夫死從子夫也者天也夫也者以知帥人者也
  知音智○夫之言丈夫也○昏義
  家語曰女子者順男子之教而長其理者也是故無専制之義而有三從之道幼從父兄既嫁從夫夫死從子言無再醮之端
  王肅曰始嫁言醮禮無再嫁之端言不改事
  教令不出於閨門事在供酒食而已無閫外之非儀也閫門限婦人以貞専無閫外之威儀詩云無非無儀唯酒食是儀孟子之母曰婦人之職精五飯羃五漿養舅姑縫衣裳而已故有閨門之修而無閫外之志
  不越境而奔喪言無擅為行無獨成參知而後動可驗而後言晝不逰庭夜行以火所以效匹婦之徳也白虎通曰婦人之贄以棗栗腶修者婦人無専制之義御衆之任交接辭讓之禮職在供養饋食之間其義一也故后夫人以棗栗腶修者凡肉修隂也棗取其朝早起栗戰慄自正也
  魯師春姜曰夫婦人以順從為務貞慤為首故婦人事夫有五平旦纚筓而朝則有君臣之嚴沃盥饋食則有父子之敬報反而行則有兄弟之道受期必誠則有朋友之信寝席之交而後有夫婦之際
  春秋傳臼季使過冀見冀缺耨其妻饁之敬相待如賓與之歸言諸文公曰敬徳之聚也能敬必有徳徳以治民君請用之臣聞出門如賓承事如祭仁之則也文公以為下軍大夫
  禮始於謹夫婦不敢縣於夫之揮揓不敢蔵於夫之篋笥不敢共湢浴夫不在斂枕篋簟席襡器而蔵之鄭氏曰不敢䙝也
  少事長賤事貴咸如之
  曲禮○以上言夫婦之道
  詩召南鵲巢夫人之徳也國君積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徳如鳲鳩可以配焉
  鄭氏曰夫人有均一之徳如鳲鳩然而後可配國君焉
  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之子于歸百兩御之
  御五嫁反○毛氏曰鳲鳩不自為巢居鵲之成巢百兩百乗也諸侯之子嫁於諸侯送御皆百乗○滎陽吕氏曰維鵲有巢維鳩居之但取鳩之不自為巢而居鵲之成巢非取鵲之强而不淫知義之所在亦非取鳩有均養之徳也○廣漢張氏曰唯其専静均壹能端然享之是乃夫人之徳也有所作為則非婦道矣
  維鵲有巢維鳩方之之子于歸百兩将之
  毛氏曰方有之也将送也
  維鵲有巢維鳩盈之之子于歸百兩成之
  毛氏曰盈滿也○鄭氏曰滿者言衆媵侄婦之多○朱子曰成成其禮也南國諸侯被文王之化能正心修身以齊其家其女子亦被后妃之化而有専静純一之徳故嫁於諸侯而其家人美之曰云云此詩之意猶周南之有闗雎也○四明袁氏講義曰序言夫人之徳而詩之所稱惟曰鵲有巢而鳩居之安在其為徳乎曰此乃夫人之實徳也婦人無外事謙柔正静保養其良心而已又曰此詩三章不稱其多能而以不能為貴非惡夫能也安于婦道之常而不願乎外乃所以為能也至於夫道則不然以發强剛毅為本以委靡媮安為戒為夫而柔弱則夫不夫矣為婦而剛强則婦不婦矣各有攸當故也序此詩者曰國君云云夫人云云兹其所以為夫婦之别乎
  采蘩夫人不失職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則不失職矣楊氏曰夫人為宗廟社稷主以供祭祀為職
  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
  毛氏曰蘩皤蒿也公侯夫人執蘩菜以助祭○長樂劉氏曰尊祭祀故直謂之事春秋有事于太廟大事于太廟是也
  于以采蘩于澗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
  毛氏曰宫廟也
  被之僮僮夙夜在公被之祁祁薄言還歸
  毛氏曰被首飾也○孔氏曰髮髢也僮僮竦敬也○劉氏曰僮僮步雖移而被不動之貌○朱氏曰公公所也謂宗廟之中非私室也○毛氏曰祁祁舒遲也去事有儀也○朱氏曰祭義曰及祭之後陶陶遂遂如将復入不欲遽去愛敬之無已也○袁氏曰祭祀之事古人之所甚重人孰不奉祭祀而可以奉祭祀者實難是必洞洞屬屬精一不雜有以契夫鬼神之㣲則可以行此禮矣邦君之配國人所尊謂之小君而其職非有他事惟曰奉祭祀而已可以奉祭祀是為稱職不足以奉祭祀則失其職矣然則夫人者可不職思其憂乎又曰物之可薦者多矣不及其他而獨有取夫蘩豈不曰交乎神明者在誠而不在物與誠心不至雖犧牲肥腯粢盛豐備神其吐之矣又曰僮僮竦敬之貌執蘩以助祭而竦敬於宗廟之中亦足以明此心之不放逸矣雖然當祭而致敬祭畢而忘之是誠心易衰也又豈足為敬乎被之祁祁云云即祭義如将復入之意不即安於私室而猶遲遲其歸心足以御其形而不為形所役心不懈則形不倦故既祭之餘無以異于承祭之時也是之謂夫人之職
  草蠱大夫妻能以禮自防也喓喓草蠱趯趯阜螽未見君子憂心忡忡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降
  朱氏曰喓喓聲也草蠱蝗屬趯趯躍貌阜螽蠜也忡忡猶衝衝也覯遇降下也○召南之大夫行役在外其妻獨居見此二物以類相從似有隂陽之性因感時物之變而思其君子恐不得保其全而見之也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説
  朱氏曰非必大夫妻親出采蕨盖言今其時矣○歐陽氏曰婦人見時物之變新思其君子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未見君子我心傷悲亦既見止亦既覯止我心則夷
  朱氏曰薇似蕨而差大有芒○袁氏曰人惟有一心因物而遷非此心之正也況婦人以正静為主此心不純而以邪思亂之則婦徳虧矣古之所謂賢婦者惟朝夕從事乎此心心無他念是為大本萬善之所從出也喓喓云云此鳴彼躍隂陽相求有不能自己者大夫行役於外其妻獨居感時物之變而惟君子之思能無動乎然自君子之外非有他念思得其正則亦未嘗不静也采蕨采薇非必躬自為之觀於他人采此二物隨時而變於是乎復為君子之思此亦思之無邪者也未見君子念念不忘既見且遇而此念釋矣此詩三章曰忡忡曰惙惙曰傷悲皆憂也憂之如何人心惟危一念有失墮於人欲将何以作配於君子是則可憂也序詩曰能以禮自防其心以憂則兢兢業業遵蹈規矩而不違乎禮矣禮者人道之極也躬行於閨門之中俯仰無所愧怍可不謂賢婦乎
  采蘋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則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于以采蘋南澗之濱于以采藻于彼行潦毛氏曰蘋大萍也藻聚藻也行潦流潦也○王氏曰采蘋必於南澗之濱采藻必于行潦言其所薦有常物所采有常處也
  于以盛之維筐及筥于以湘之維錡及釜
  毛氏曰方曰筐員曰筥湘烹也錡釜屬有足曰錡無足曰釜○王氏曰言其所用有常器也○長樂劉氏曰言其誠信之至事事必躬也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誰其尸之有齊季女
  毛氏曰奠置也宗室大宗之廟也大夫士祭于宗廟奠於牖下尸主齊敬季少也蘋藻薄物也澗潦至質也筐筥錡釡陋器也少女㣲主也○王氏曰宗室牖下言其所奠有常地也自所薦之物所采之處所用之器所奠之地皆有常而不敢變此所謂能循法度也○長樂劉氏曰季女者大夫之妻也○東萊吕氏曰采之盛之湘之奠之所為者非一端所厯者非一所矣煩而不厭久而不懈循其序而有常積其誠而益厚然後祭事成焉季女之少若未足以勝此而實尸此者以其有齊敬之心也大夫之妻未必果少特言茍持敬則雖少艾猶足以當大事云爾采蘩以職言舉其綱也采蘋以法度言詳其目也尊卑之辨也
  殷其雷勸以義也召南之大夫逺行從政不遑寧處其室家能憫其勤勞勸以義也
  鄭氏曰召南大夫召伯之屬
  殷其雷在南山之陽何斯違斯莫敢或遑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毛氏曰殷雷聲也山南曰陽何此君子也違去也遑暇也振振信厚也○張氏曰如鸛鳴婦嘆之義将風雨則思念行者也○朱氏曰何斯斯此人也違斯斯此所也歸哉歸哉冀其畢事而還歸也閔之深而無怨辭所謂勸以義也○吕氏曰再言歸哉者欲慎其歸以復命也逺行從役不辱君命然後可以言歸
  殷其雷在南山之側何斯違斯莫敢遑息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毛氏曰息止也
  殷其雷在南山之下何斯違斯莫敢遑處振振君子歸哉歸哉
  毛氏曰處居也○袁氏曰世俗之所謂歸者夫婦共處足以相歡也此詩所云非是之謂奉命而行事竟而返有以復命斯其為歸也美矣
  小星惠及下也夫人無妬忌之行惠及賤妾進御於君知其命有貴賤能盡其心矣
  吕氏曰夫人無妬忌之行而賤妾安於其命所謂上好仁而下必好義者也
  嘒彼小星三五在東肅肅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毛氏曰嘒㣲貌小星衆無名者三心五噣四時更見○鄭氏曰心在東方三月時也噣在東方正月時也○毛氏曰肅肅疾貌宵夜征行也○鄭氏曰夙早也凡妾御於君不敢當夕○朱氏曰命所賦之分也衆妾進御於君不敢當夕見星而往見星而還故因其所見以起興○孔氏曰衆妾自知己賤不敢同於夫人
  嘒彼小星維參與昴肅肅宵征抱衾與裯寔命不猶毛氏曰參伐也昴留也釋文曰二星皆西方宿衾被也裯襌被也猶若也○程子曰賤妾得進御於君是其僣恣可行而分限得踰之時也乃能謹於抱衾與裯而知其命之不猶則教化至矣○袁氏曰語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天之賦分髮毫無差貴與賤殊體上與下殊位媵之不可同嫡猶臣之不可僣君也此理甚明而干名犯分者世多有之惟其不知命而已今曰寔命不同寔命不猶何其審於自知而無歆羨之心達於天理而無人欲之蔽歟是固有本焉國君之徳足以刑于寡妻則夫人之惠必能及於賤妾故妾之知命雖夫人之賢寔國君之徳也
  江有汜美媵也勤而無怨嫡能悔過也文王之時江沱之間有嫡不以其媵備數媵遇勞而無怨嫡亦自悔也孔氏曰嫡謂妻媵謂妾古者女嫁必姪娣從謂之媵○董氏曰江況嫡沱況媵今序言江沱之間失詩指矣
  江有汜之子歸不我以不我以其後也悔
  爾雅䟽曰凡水決之岐流復還本水曰汜○程氏曰其嫡不使備嬪妾之數以待君也汜水之分渚水之岐沱水之别當使媵妾均承其澤○鄭氏曰之子謂嫡也婦人謂嫁曰歸○范氏曰以之為言用也
  江有渚之子歸不我與不我與其後也處
  范氏曰處媵得其所
  江有沱之子歸不我過不我過其嘯也歌
  鄭氏曰嘯蹙口而出聲嫡既覺自悔而歌○朱氏曰嘯以舒憤懣之氣言其悔時也歌則得其所處而樂矣此兼上兩章之意而言○吕氏曰以如不使大臣怨乎不以之以與如暴虎馮河吾不與也之與過如過從之過不我過言不我顧也一章曰其後也悔二章曰其後也處三章曰其嘯也歌始則悔悟中則相安終則相歡言之序也○愚按此詩不美嫡而美媵者盖嫡之悔過由媵遇勞無怨之所感也臣之事君子之事親亦若是焉而已矣○以上専言婦道
  緑衣衛荘姜傷已也妾上僣夫人失位而作是詩也緑兮衣兮緑衣黄裏心之憂矣曷維其已
  朱氏曰緑蒼勝黄之間色黄中央土之正色間色賤而以為衣正色貴而以為裏言皆失其所也已止也莊公惑於嬖妾夫人荘姜賢而失位故作此詩言緑衣黄裏以比賤妾尊顯而正嫡幽㣲使我憂之不能自己○廣漢張氏曰緑衣之憂言嫡妾之亂其𡚁将至於不可勝言者憂在宗國也夫豈為一身之私哉
  緑兮衣兮緑衣黄裳心之憂矣曷維其亡
  朱子曰上曰衣下曰裳記曰衣正色裳間色今以緑為衣而黄者自裏轉而為裳其失所益甚矣○曾氏曰亡失也不須訓為忘
  緑兮絲兮女所治兮我思古人俾無訧兮
  朱氏曰女指其君子而言也治謂理而織之也俾使訧過也言緑方為絲而女又治之以比妾方少艾而女又嬖之也然則我将如之何哉我思古人有嘗遭此而善處之者以自厲焉使不至於有過而已○愚謂緑之未染也亦絲而已女治之而后為緑妾之未僣也妾而已汝嬖之而后上僣妾不能自僣由絲之不能自緑也
  絺兮綌兮凄其以風我思古人實獲我心
  朱氏曰絺綌之遇寒風猶已之過時而見棄也故思古人之善處此者真能先得我心之所求也
  燕燕衛荘姜送歸妾也
  鄭氏曰荘姜無子陳女戴媯生子名完荘姜以為己子荘公薨完立而州吁弑之戴媯於是大歸荘姜逺送之于野作詩見己志
  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逺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毛氏曰之子去者也歸歸宗也逺送過禮于外也郊外曰野○蘇氏曰禮婦人送迎不出門逺送至野情之所不能已也○孔氏曰至野與之訣别已留而彼去稍稍更逺瞻望之復不能及故念之泣涕○王氏曰燕方春時以其匹至其羽相與差池其鳴一上一下故荘姜感所見以興焉○廣漢張氏曰燕燕以興已與戴媯嫡妾相與之善歟獨言泣涕之情者盖家國之事有不可勝悲者晉褚太后批桓温廢立詔云未亡人不幸罹此百憂感念存殁心焉如割其有合於詩人之情歟
  燕燕于飛頡之頏之之子于歸逺于将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毛氏曰飛而上曰頡飛而下曰頏佇立久立也○鄭氏曰将亦送也
  燕燕于飛下上其音之子于歸逺送于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仲氏任只其心塞淵終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朂寡人
  朱氏曰仲氏戴媯字也以恩相信曰任只語辭塞實淵深終竟温和惠順淑善也先君謂荘公也朂勉也寡人寡徳之人莊姜自稱也言戴媯之賢如此又以先君之思勉我使我常念之而不失其守也○楊氏曰州吁之暴桓公之死戴媯之歸皆夫人失位不見荅于先君所致也而戴媯猶以先君之思勉其夫人真可謂温且惠矣
  日月衛荘姜傷已也遭州吁之難傷已不見荅于先君以至困窮之詩也
  廣漢張氏曰緑衣方妾上僣之時故獨反已以自責而已至日月之作則在州吁弑嫡之後於是始推原其致禍之本以為由已不見荅於先君之所致亦猶孟子所謂過大而不怨是愈䟽也
  日居月諸照臨下土乃如之人兮逝不古處胡能有定寧不我顧
  朱氏曰日居月諸呼而訴之也荘姜不見答於荘公故呼日月而訴之言日月之照下土久矣今乃有如是之人而不以古道相處是其心志囬惑亦何能有定哉而何為其獨不我顧也見棄如此而猶有望之之意焉此詩之所以為厚也
  日居月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寧不我報
  王氏曰冒覆也○張氏曰以禮事荘公不以恩荅已寧不我報是也
  日居月諸出自東方乃如之人兮徳音無良胡能有定俾也可忘
  毛氏曰日始月盛皆出東方音聲良善也○朱氏曰徳音美其辭無良醜其實也○袁氏曰徳音天所同得荘公固有是徳音矣以不定之故良心轉為無良甚可惜也
  日居月諸東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報我不述
  朱氏曰畜養卒終也不得於夫而嘆父母養我之不終盖憂患疾痛之極必呼父母人之至情也○吕氏曰左傳曰子叔姬妃齊昭公生舍叔姬無寵舍無威夫人見薄則冢嗣之位望亦輕此國本所以傾搖也荘公既不見答則桓公之位何能有定乎反覆言之盖推原禍亂之由而非為己私也俾也可忘謂若思荘公恩義之薄嫡庶不定之禍誠使我可忘而我自不忍忘之也末章不欲咎荘公徒自傷父母養我不終而已報我不述言荘公所以報我不欲稱述之矣亦不欲咎荘公也○按朱子以此詩為不見答時所作與序文異○終風詩母子事今不録
  雄雉刺衛宣公也淫亂不恤國事軍旅數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曠國人患之而作是詩
  朱氏曰此詩皆女怨之辭
  雄雉于飛泄泄其羽我之懐矣自詒伊阻
  朱氏曰雉野雞泄泄飛之緩也○曾氏曰雄雉以喻其夫雄雉于飛雌懐安而不從之今之阻隔盖自遺也大夫行役婦人本無可從之理其言如此乃怨思之切耳
  雄雉于飛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實勞我心
  毛氏曰展誠也○朱氏曰言誠又言實所以甚言此君子之勞我心也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來
  朱氏曰悠悠長也○鄭氏曰視日月之行迭往迭來今君子獨久行役而不來使我心悠悠然思之曷何也何時能來望之也○程氏曰日月取其迭往迭來之意又日月隂陽相配而不相見又旦暮所見動人情思總包意其間
  百爾君子不知徳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朱氏曰百猶凡也忮害求貪臧善也言凡爾君子豈不知徳行乎若能不忮害又不貪求則何所為而不善哉憂其逺行之犯患冀其善處而獲全也○吕氏曰婦人思其君子之切而知其未得歸也於是復自解曰凡百君子我婦人不知孰為徳行也但不忮害不貪求則何所用而不善雖久處軍旅之間固未害也
  谷風刺夫婦失道也衛人化其上淫於新昏而棄其舊室夫婦離絶國俗傷敗焉
  朱子曰皆述逐婦之辭也宣姜有寵而夷姜縊是以其民化之而谷風之詩作所謂一國之事係一人之本者如此
  習習谷風以隂以雨黽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徳音莫違及爾同死
  毛氏曰習習和舒貌東風謂之谷風隂陽和而谷風至○程氏曰隂陽交和則感隂而成雨其感也隂其成也雨夫婦之道當黽勉和同不宜有怨怒也盖和則夫婦之道成而室家正如隂陽和而成雨也○鄭氏曰此二菜者蔓菁與葍之類也皆上下可食然而其根有美時有惡時采之者不可以根惡時併棄其葉喻夫婦以禮義合顔色相親不可以顔色衰棄其相與之禮○程氏曰夫婦之道責其有終徳音好音也當期好音無違至於偕老
  行道遲遲中心有違不逺伊邇薄送我畿誰謂荼苦其甘如薺宴爾新昏如兄如弟
  朱氏曰遲遲舒行貌違相背也畿門内也荼苦菜薺甘菜宴樂也新昏夫所更娶之妻言我之被棄行於道路遲遲不進盖其足欲進而心有所不忍如相背然而故夫之送我乃不逺而甚邇亦至其門内而止耳又言荼雖甚苦反甘如薺以比己之見棄其苦有甚於荼而其夫方且宴樂其新昏如兄如弟而不見恤盖婦人從一而終今雖見棄猶有望其夫之情厚之至也
  涇以渭濁湜湜其沚宴爾新昏不我屑以母逝我梁毋發我笱我躬不閲遑恤我後
  朱氏曰涇渭水名湜湜清貌沚水渚也屑潔以與逝之也梁堰石障水而空其中以通魚之往來也笱以竹為器而承梁之空以取魚者也閲容也言涇清渭濁然涇未屬渭之時雖濁而未甚見由二水既合而清濁益分婦人以自比其容貌之衰久矣又以新昏形之益見憔悴然其心固猶有可取者但以故夫之安於新昏故不以我為潔而與之耳○歐陽氏曰禁其新昏毋逝我梁毋發我笱言棄妻雖去猶顧惜其家之物既而嘆曰我身不容安得恤後事乎○朱氏曰知其不能禁而絶意之辭也
  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淺矣泳之㳺之何有何亡黽勉求之凡民有喪匍匐救之
  朱氏曰潜行曰泳浮水曰㳺匍匐手足並行急遽之甚也婦人自陳其治家勤勞之事言我隨事盡其心力而為之深則方舟淺則泳㳺不計其有無而强勉以求之又周睦其鄰里鄉黨莫不盡其道也
  不我能慉反以我為讎既阻我徳賈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爾顛覆既生既育比予於毒
  朱氏曰慉養阻却鞠窮也此承上章言我於女家勤勞如此女既不我養而反以我為仇讎惟其心既拒郤我之善雖勤勞如此而不見取如賈之不見售也因念其昔時相與為生惟恐其生理窮盡而及爾皆至於顛覆今既遂其生矣乃反比我於毒而棄之乎張子曰育恐謂生於恐懼之中育鞠謂生於困窮之際亦通
  我有㫖蓄亦以御冬宴爾新昏以我御窮有洸有潰既詒我肄不念昔者伊余來塈
  朱氏曰㫖美蓄聚御當也洸武貌潰怒色也肄勞塈息也此又言我之所以蓄聚美菜者盖欲以御冬月乏無之時至於春夏則不食之矣今君子安於新昏而厭棄我是但使御其窮苦之時至於安樂則棄之也又言於我極其武怒而盡遺我以勤勞之事曾不念昔者我之來息時也追言其始見君子之時接禮之厚怨之至也
  泉水衛女思歸也嫁於諸侯父母終思歸寧而不得故作是詩以自見也
  鄭氏曰國君夫人父母在則歸寧沒則使大夫寧於兄弟○楊氏曰衛女思歸發乎情也其卒也不歸止乎禮義也聖人著之於經以示後世使知適異國者父母終無歸寧之義則能自克者知所處矣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有懐于衛靡日不思孌彼諸姬聊與之謀
  朱子曰毖泉始出之貎衛女嫁於諸侯父母終思歸而不得故作此詩言毖然之泉水亦流于淇矣我之有懐于衛則亦無日而不思矣是以即諸姬而與之謀為歸衛之計如下兩章所云也○吕氏曰諸姬非必俱嫁於此國盖有所思而欲與親者謀乃人情之常亦非必真得相見也
  出宿于泲飲餞于禰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問我諸姑遂及伯姊
  朱氏曰泲地名飲餞者古之行者必有祖道之祭祭畢處者送之飲於其側而後行也禰亦地名皆自衛來時所經之處也諸姑伯姊即所謂諸姬也言始嫁來時則固已逺其父母兄弟矣况今父母既終而復可歸哉是以問于諸姑伯姊而謀其可否云爾
  出宿于干飲餞于言載脂載牽還車言邁遄臻于衛不瑕有害
  朱氏曰干言地名適衛所經之處也脂以脂膏塗其牽使滑澤也牽車軸也不駕則脱之設之而後行也還旋也旋其嫁來之車也遄疾臻至也瑕何古音相近通用言如是則其至衛疾矣然豈不害於義理乎疑之而不敢遂之辭也
  我思肥泉兹之永嘆思須與漕我心悠悠駕言出逰以寫我憂
  朱氏曰肥泉水名須漕衛邑也悠悠思之長也寫除也既不敢歸然其思衛地不能忘也安得出逰於彼而寫其憂乎
  柏舟共姜自誓也衛世子共伯蚤死其妻守義父母欲奪而嫁之誓而弗許故作是詩以絶之
  范氏曰衰亂之世淫風大行共姜得禮之正而能守義故以首鄘風也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髧彼兩髦實維我儀之死矢靡他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毛氏曰中河河中髧兩髦之見者垂髮至眉子事父母之飾儀匹也矢誓靡無之至也至已之死而無它心諒信也○鄭氏曰舟在河中猶婦人之在家是其常處兩髦之人謂共伯也實是我之匹而我不嫁也○朱氏曰告其母而質之於天曰何其不信我也序所謂誓而不許者如此不及父者疑時獨母在或非父意耳
  汎彼柏舟在彼河側髧彼兩髦實維我特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諒人只
  毛氏曰特匹也慝邪也○王氏曰以再嫁為慝則絶之甚矣
  載馳許穆夫人作也閔其宗國顛覆自傷不能救也衛懿公為狄人所滅國人分散露于漕邑許穆夫人閔衛之亡傷許之小力不能救思歸唁其兄又義不得故賦是詩也
  鄭氏曰滅者懿公死也露於漕邑者謂戴公也○朱氏曰露謂未有宫室而露居也○范氏曰先王制禮父母沒則不得歸寧者義也雖國滅君死不得往赴焉義重於亡故也
  載馳載驅歸唁衛侯驅馬悠悠言至于漕大夫跋涉我心則憂
  毛氏曰弔失國曰唁悠悠逺貌漕衛東邑草行曰跋水行曰涉○范氏曰載馳載驅急也言至于漕思之也○朱氏曰夫人父母不在當使大夫寧於兄弟夫人欲自歸唁其兄弟而託以不欲勞大夫之跋涉也
  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視爾不臧我思不逺既不我嘉不能旋濟視爾不臧我思不閟
  鄭氏曰嘉善也爾許人也臧善也○吕氏曰許人既不以我歸衛為善則我亦不能還反於衛矣為許人者盍亦視爾父子兄弟之間有災患不臧其心如之何則我之思不逺矣不閟謂曉然易見初不閟也
  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女子善懐亦各有行許人尤之衆穉且狂
  毛氏曰偏髙曰阿丘蝱貝母也○曾氏曰善懐猶善思也鄭箋善猶多也女子之於懐思甚於男子○朱氏曰善懐多憂思也猶漢書岸善崩也又曰将欲升髙望逺以舒憂想之情言采其蝱以療鬱結之疾○吕氏曰女子善懐亦各有行言女子雖多懐思然今之所以迫切者亦各有道他人不知則以為女子情性之常而尤之也衆穉且狂非真指許人以為穉狂盖言我憂患如此之迫切彼方且尤我之歸意者衆人其幼穉乎其狂惑乎不然何其不相體悉不識緩急一至於是也
  我行其野芃芃其麥控于大邦誰因誰極大夫君子無我有尤百爾所思不如我所之
  毛氏曰願行衛之野麥芃芃然方盛長○朱氏曰控持而告之也因如因魏荘子之因○毛氏曰極至也○朱氏曰言我将行其野涉芃芃之麥而控告于大邦然未知其将何所因而何所至乎雖大夫君子為我思所以處此者百方然不如使我得自盡其心之為愈也○王氏曰此終欲歸唁之辭
  竹竿衛女思歸也適異國而不見答思而能以禮者也范氏曰夫婦之際猶君臣之交或遇或不遇命也進不見答退不得歸則如之何以禮自止而已衛之賢女唯安於義命是以雖憂而不困也
  籊籊竹竿以釣于淇豈不爾思逺莫致之
  毛氏曰籊籊長而殺也○朱氏曰此言思以竹竿釣于淇水而逺不可致也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逺父母兄弟
  李氏曰言舊時㳺泳二水之間其樂如此今也嫁於異國而不得見也故曰云云○愚謂此文雖思二水之間然念方其有行已逺父母兄弟矣今可復思歸乎此亦止乎禮義之意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
  毛氏曰瑳巧笑貌儺行有節度○歐陽氏曰思衛女之在其國者巧笑佩玉威儀閑暇樂然於二水之上念已有所不如也
  淇水滺滺檜楫松舟駕言出逰以寫我憂
  毛氏曰滺滺流貌檜柏葉松身楫所以櫂舟○朱氏曰與泉水卒章同意
  河廣宋襄公母歸于衛思而不止故作是詩也
  鄭氏曰宋桓公夫人衛文公之妹生襄公而出○孔氏曰夫人為先君所出其子承父之重與祖為一體母出與廟絶不可以私反故義不得也○范氏曰夫人之不往義也天下豈有無母之人歟有千乗之國而不得養其母則人之不幸也為襄公者将若之何生則致其孝沒則盡其禮而已衛有婦人之詩自荘姜至於襄公之母六人焉皆止於禮義而不敢過也夫以衛之政教淫僻風俗傷敗然而女子猶知有禮而畏義如此盖以先王之化所及也
  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
  鄭氏曰誰謂河水廣與一葦加之則可以渡之喻狹也今我之不渡直自不往耳非為其廣予我也誰謂宋國逺與我跂足則可以望見之亦喻近也今我不往直以義不往耳非為其逺
  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逺曾不崇朝
  鄭氏曰不容刀亦喻狹小船曰刀崇終也行不終朝亦喻近
  伯兮刺時也言君子行役為王前驅過時而不反焉鄭氏曰衛宣公之時蔡人衛人陳人從王伐鄭○范氏曰居而相離則思期而不至則憂此人之常情也文王之遣戍役周公之東征其詩皆叙其室家之情男女之思以閔之故其民説而忘死聖人能通天下之志故能成天下之務兵者毒民於死地者也孤人之子寡人之妻傷天地之和致水旱之災故聖王重之如不得已而行則告以歸期念其勤勞哀傷慘怛不啻如在已是以詩美之則言其君上之憫恤刺之則録其室家之怨思以為人情不出乎此也
  伯兮朅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為王前驅
  鄭氏曰伯君子字也○毛氏曰朅武貌○鄭氏曰桀英桀○朱氏曰婦人自言其君子之才之美如是今乃執殳而為王前驅也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
  朱氏曰蓬草名其華似柳絮聚而飛如亂髮也膏所以澤髮者沐滌首去垢也適主也言我髦亂如此非無膏沐可以為容所以不為者君子行役無所主而為之故也傳曰女為説已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願言思伯甘心首疾
  朱氏曰其者冀其将然之辭言冀其将雨而杲然日出以比望其君子之歸而不歸也是以不堪憂思之苦而寧甘心於首疾也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
  背音佩痗音每又音悔○毛氏曰諼草可以忘憂背北堂也○孔氏曰何處得一忘憂之草我樹之於北堂之上冀觀之以忘憂○朱氏曰思得草之美者玩以忘憂然世豈有是哉則亦思之不已而心痗焉爾心痗則其病愈深非特首疾而已也
  女曰雞鳴刺不説徳也陳古義以刺今不説徳而好色也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将翺将翔弋鳬與雁
  朱氏曰昩晦旦明也昧旦天欲旦晦明未辨之際也明星啟明之星先日而出者也弋繳時謂以生絲繫矢而射鳬水鳥如鴨此詩人述賢夫婦相警戒之辭言女曰雞鳴以警其夫而士曰昧旦則不止於雞鳴矣婦人又語其夫曰若是則子可以起而視夜之如何意者明星已出而爛然則當翺翔而往弋取鳬雁而歸矣其相與警戒之言如此則不流于宴昵之私可知矣
  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朱子曰加中也史記所謂以弱弓㣲繳加諸歸雁之上是也宜和其所宜也内則所謂雁宜麥之屬是也
  知子之來之雜佩以贈之知子之順之雜佩以問之知子之好之雜佩以報之
  朱氏曰來之致其外者雜佩者左右佩玉也○吕氏曰非獨玉也觹燧箴管帉帨凡可佩者皆是也贈送順愛問遺也○朱氏曰婦又語其夫曰我茍知子之所致而來及所親愛者則将解此雜佩以送遺報答之盖不惟治其門内之職又欲其君子親賢友善結其歡心而無所愛于服飾之玩也○張氏曰言婦人之好徳甚於男子○以上皆婦人之詩或踈棄擯逐而有忠厚惻怛之言或優㳺暇豫而有箴誡諷切之益所謂發乎情止乎禮義者具見於此然豈獨婦人所當佩服哉凡為臣子者茍能玩繹其辭指以養胷中和平之氣則邇之事父逺之事君處常盡變綽乎其有餘裕矣後世惟班婕妤自悼賦庶幾乎此其末章曰顧左右兮和顔酌羽觴兮銷憂惟人生兮一世忽已過兮若浮已獨享兮髙明處生民兮極休勉虞精兮極樂與福禄兮無期緑衣兮白華自古兮有之婕妤為趙飛燕姊弟所䜛退共養長信宫而作此朱子序之以為其情雖出于幽怨而能引分以自安援古以自慰和平中正不過於慘傷其徳性之美學問之力有過人者嗚呼賢哉○又按柏舟之不再適盖婦人之大節故孔子列之于鄘風之首使萬世取法焉其後有魯寡陶嬰者少寡養幼孤無强昆弟紡績為産魯人或聞其義将求焉嬰聞之恐不得免作歌明已之不更二也其歌曰悲夫黄鵠之早寡兮七年不雙宛頸獨宿兮不與衆同夜半哀鳴兮想其故雄天命早寡兮獨宿何傷寡婦念此兮泣下數行嗚呼哀哉死者不可忘飛鳥尚然兮況於貞良雖有賢雄兮終不再行魯人聞之曰斯人不可得已遂不復敢求嬰寡終身不改又梁寡髙行者梁之寡婦也其為人榮於色而美於行夫死早寡不嫁梁貴人多争欲娶而不能得梁王聞之使相聘焉髙行曰妾聞婦人之義壹往而不改以全貞信之節今忘死以趨生是不信也貪貴而忘賤是不貞也棄義而從利無以為人乃援鏡持刀自割其鼻曰妾已刑矣所以不死者不忍幼弱之重孤也於是相以報王大其義而髙其行乃復其身尊其號曰髙行陳寡孝婦者年十六而嫁未有子其夫當行戍且行時屬孝婦曰我生死未可知幸有老母無他兄弟倘不還汝肯養吾母乎婦曰諾夫果死不還婦養姑不衰居喪三年父母哀其少無子而早寡也将取而嫁之孝婦曰妾聞之信者人之幹也義者行之節也夫且行屬妾以其母既諾之夫受人之託豈可棄哉棄託不信背死不義不可也母固欲嫁之孝婦不從因欲自殺父母懼而不敢嫁養其姑二十八年姑死葬之終奉祭祀淮隂太守以聞漢文帝賜之黄金四十斤復之終身無所與號曰孝婦是三人者庶乎有柏舟之風矣諸史尚多有之今不録或問於程子曰孀婦於禮似不可取如何曰然凡取以配身也若取失節者以配身是已失節也又問或有孤孀貧窮無託者可再嫁否曰只是後世怕寒餓死故有是説然餓死事極小失節事極大程子之論可為世深戒故併著焉
  孔子曰婦有七出三不去不順父母出謂其逆徳也無子出謂其絶世也淫僻出謂其亂族嫉妬出謂其亂家惡疾出謂其不可供粢盛多言出謂其離親竊盜出謂其反義三不去有所取無所歸一也
  何休取作受又云不窮窮也
  與共更三年之喪二也先貧賤後富貴三也
  按禮記諸侯出夫人夫人比至於其國以夫人之禮行至以夫人入行道以夫人之禮者棄妻致命其家乃義絶不用此為貽○疏曰出夫人謂夫人有罪諸侯出之今歸本國使者将命曰寡君不敏不能從而事社稷宗廟使臣某敢告于執事主人對曰寡君固前辭不教矣前辭不教謂納采時也有司官陳器二三人有司亦官受之器皿其本所賫物也律棄妻畀所齊○朱子曰上三節諸侯禮也妻出夫使人致之曰某不敏不能從而供粢盛使某也敢告于侍者主人對曰某之子不肖不敢辟誅敢不敬須以俟命使者退主人拜送之朱子曰此一節卿大夫之禮也如舅在則稱舅沒則稱兄無兄則稱夫言棄妻者父兄在則稱之命當由尊者出也唯國君不稱兄主人之辭曰某之子不肖姑姊妹亦皆稱之姑姊妹見棄亦曰某之姑某之姊若妹不肖○朱子曰此兩節通禮也○雜記○古者於出妻之事雍容有禮如此所以重匹耦也○又家語曾參後母遇之無恩而供養不衰及其妻以藜蒸不熟因出之人曰非七出也參曰藜蒸小物耳猶不用吾命況大事乎遂出之終身不娶其子元請焉參曰髙宗以後妻殺孝已尹吉甫以後妻放伯竒吾上不及髙宗中不比吉甫庸知其得免於非乎○或問於程子曰妻可出乎曰妻不賢出之何害如子思亦嘗出妻今世俗乃以出妻為醜行遂不敢為古人不如此妻有不善便當出也又問古人出妻有以對姑叱狗藜蒸不熟者亦無甚惡而遂出之何也曰此古人忠厚之道古之人交絶不出惡聲君子不忍以大罪出其妻而以㣲罪去之以此見其忠厚之至也且如叱狗親前亦有甚大故不是處只為他平日有故因此一事出之爾或曰彼以此細故見逐安能無辭兼他人不知是否則如之何曰彼必自知其罪但已理直足矣何必求他人知然有識者當自知之也如必待彰暴其妻之不善使他人知之是亦淺丈夫而已大凡人説話多欲令彼曲我直若君子自有一个含容意思或曰古語有之出妻令可嫁出友令可交乃此意否曰是也味程子此言則古人非大故無出妻之理後世其可輕為之哉
  禮記子甚宜其妻父母不悦出
  鄭氏曰宜猶善也
  子不宜其妻父母曰是善事我子行夫婦之禮焉沒身不衰
  内則曰按此正七出之第一條也
  文中子曰早婚少聘教人以偷妾媵無數教人以亂言棄古禮是掌教者之罪
  且貴賤有等一夫一婦庶人之職也
  愚按古者自天子至於士庶人妻妾媵各有等降之數後世惟力是視而已此文中子所以嘆也夫正家之本由於夫婦之各正治家以禮而無寵昵之偏使嫡妾之序紊失夫之正也撫下以恩而無妬忌之失使怨曠之禍興失婦之正也得其正則家治失其正則家亂此必然之理也至於妾媵猥多未有不為家之害者内或陷子弟於惡外或生童僕之變無所不有欲正其家者於此尤不可不戒故以是章終焉










  西山讀書記卷十三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
  西山讀書記卷十四
  宋 真徳秀 撰
  長幼
  常棣燕兄弟也閔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毛氏曰常棣棣也鄂猶鄂鄂然言外發也韡韡光眀也○朱氏曰不猶豈不也此燕兄弟之樂歌故言常棣之華則其鄂然外見者豈不韡韡乎凡今之人則豈有如兄弟者乎○孔氏曰爾雅釋毛傳以為常棣之木衆華俱發實韡韡而光眀以興兄弟衆多而相和睦豈不强盛而有光輝乎○鄭氏曰承華者鄂也不當作柎柎鄂足也鄂足得華之光眀則韡韡然盛興者喻弟以敬事兄兄以愛覆弟恩義之顯亦韡韡○程氏曰常棣今所謂玉李花鄂相承甚力故以喻兄弟又曰韡韡鮮華壮盛之貌不作柎亦可如字亦可以花蕚相依生相親力相承興人之莫如兄弟也○王氏曰花蕚之相恃不可須臾離者以天属故也其相承覆相恃而不可離如此
  死喪之威兄弟孔懐原隰裒矣兄弟求矣
  毛氏曰威畏也懐思也裒聚也求矣言求兄弟也○鄭氏曰死生可畏怖之事維兄弟之親甚相思念○程氏曰此章叙兄弟相賴之事人當死生患難之可畏則思兄弟之助方困窮離散羣聚於郊野之時則求所親以相依恃○王氏曰不得保其常居而裒於原隰之中此與人同患難之時也當是時人各顧其親則非兄弟孰肯以相求哉○呂氏曰疎其所親而親其所疎此失其本心者也故此詩反覆言朋友之不如兄弟葢亦示之以親疎之分使之反循其本也本心既得則由親而及疎秩然有序兄弟之親既篤而朋友之義亦敦矣初非薄於朋友也茍雜施而不孫雖曰厚於朋友如無源之水朝滿夕除豈可保哉或曰人之在難朋友亦可以坐視歟曰毎有良朋況也永嘆則非不憂憫也但視兄弟之急難為差耳詩人之辭各有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然常棣周公作也聖人之言小大髙下皆宜而前後左右不相悖
  脊令在原兄弟急難每有良朋況也永嘆
  毛氏曰脊令雝渠也飛則鳴行則摇不能自舍耳急難言兄弟之相救於急難也○鄭氏曰每有雖也良善也○毛氏曰況兹也永長也○程氏曰此章言兄弟相須之急猶脊令首尾相應急難之際其相應如是也○鄭氏曰當急難之時雖有善友來兹對之長嘆而已○范氏曰兄弟無不相死之義朋友之於患難義有不得相救也則況也永嘆而已○王氏曰古者朋友之喪視兄弟視兄弟則急難冦讎何為而不豫曰莫不有君而為之臣莫不有父而為之子莫不有師而為之弟子莫不有兄弟而為之兄弟則吾急難冦讐之所當致力也愽矣又推而致之朋友則吾有所不暇而無禮以節之則吾之憂無窮而人之責無已葢古之道如此而後世之士猶有以恩望朋友而至於離絶者然則世之致力於朋友者非歟曰勢足以振之力足以周之而無傷於義則鄰里鄉黨不可以不勉而況於朋友乎
  兄弟䦧于墻外禦其務每有良朋烝也無戎
  毛氏曰䦧狠也鄭氏曰禦禁務侮也兄弟雖内䦧而外禦也○朱氏曰烝發語聲○毛氏曰戎相也○范氏曰兄弟内䦧而猶外禦不敗親也外禦則他人不與故雖朋友猶無相也○王氏曰狠於内非令兄弟也然及其禦侮則雖有良朋曽不如不令兄弟之為可恃○朱氏曰此章正為管蔡之事而發以眀兄弟恩情之篤也呂與叔解䦧為窺伺謂冦至而兄弟同力以相死也此意亦甚美矣然以文義及一篇全指觀之則未安也蓋此詩首章畧言至親莫如兄弟之意次章乃以意外不測之事言之以眀兄弟之情其切如此三章但言急難則淺於死喪矣至於此章則又以其情義之甚薄而猶有所不能已者言之其序若曰死喪不能相救急難尤相助又不幸而至於或有小忿猶當共禦外侮其所以責之者可謂益輕以約而所以著夫兄弟之義者益深且切矣至於又不能然乃或無事而相忘則兄弟眞為路人矣故下章始深責之然其詞氣和平怨而不怒讀者猶或以為當然而未之悟也其後兩章乃始極道兄弟至親雖有籩豆室家之樂然非兄弟則無與同之以備見兄弟之恩異形同氣死生苦樂無適而不相須之意卒章又申告之使之反覆窮極驗其信然可謂委曲漸次說盡人情矣然其詞意髙深初若簡質闊疏而不切於事者故說者有所不察又以小忿為嫌而曲其說以避之於是一篇之意無復統紀而失聖人之意逺矣
  喪亂既平既安且寧雖有兄弟不如友生
  歐陽氏曰此乃責之之辭○蘇氏曰人居平安之世不知兄弟之可恃而以至親相責望則兄弟常多過失易以生怨故有以朋友為賢於兄弟者○朱氏曰上章言患難之時兄弟相救非朋友可比此章遂言安寧之後乃有視兄弟不如友生者悖理之甚也
  儐爾籩豆飲酒之飫兄弟既具和樂且孺
  毛氏曰儐陳也○蘇氏曰飫饜也○程氏曰孺親慕之義小兒親慕父母謂之孺子此章勸其相燕樂養恩義陳爾籩豆飲樂飫足兄弟既皆來當和樂而相親慕也○朱子曰陳籩豆以醉飽而兄弟有不具焉則無與共享其樂矣
  妻子好合如鼔瑟琴兄弟既翕和樂且湛
  鄭氏曰如鼔瑟琴之聲相和合也○程氏曰此章言兄弟相樂則其妻子好合其和如琴瑟兄弟既志意翕合故其和樂久而不厭○朱氏曰言妻子好合如瑟琴之和而兄弟有不合焉則無以久其樂矣
  宜爾室家樂爾妻孥是究是圖亶其然乎
  毛氏曰孥子也圖謀也亶信也○程氏曰言能如是親睦其兄弟則能宜其室家樂其妻孥窮究是理圖念是事信其然乎否○孔氏曰宗族同心人無侵侮然後宜汝之室家保樂汝之妻子矣兄弟不和忿䦧自起外見侵侮内不能救則不能保其大小室家危焉汝於是深思之於是善謀之信其然否乎○蘇氏曰小人思慮不遠常以為兄弟之於我無所損益不知兄弟之相親乃所以宜爾室家樂爾妻孥患其淺陋不信故使之深思逺圖乃知其信否○呂氏曰告人以兄弟之當親未有不以為然者也不誠知其然則所知者特其名而已凡學蓋莫不然
  二子乗舟思伋夀也衞宣公之二子争相為死國人傷而思之二子乗舟汎汎其景願言思子中心養養毛氏曰宣公為伋取齊女而美公奪之生夀及朔朔與其母愬伋於公公令伋之齊使賊先待於隘而殺之夀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以逃夀竊其節而先往賊殺之伋至曰君命殺我夀有何罪賊又殺之○孔氏曰汎汎然見其影之去○鄭氏曰願念也○毛氏曰養養然憂不知所定○蘇氏曰自衛適齊必渉河國人傷其往而不返汎汎然徒見其影欲救之不可得是以思之養養然
  二子乗舟汎汎其逝願言思子不瑕有害
  毛氏曰逝往也○王氏曰死非其所不得為無瑕䧟父於不義不得為無害雖然其心豈有他哉故詩人恕之曰不瑕有害唯其能不瑕有害也是以恕之云爾○太史公曰余讀世家言至於宣公之子以婦見誅弟夀争死以相讓此與晉太子申生不敢眀驪姬之過同俱惡傷父之志然卒死亡何其悲也或父子相殺兄弟相戮亦獨何哉○愚按自古處兄弟之變者舜也周公也至於讓國以為仁殺身以為義則有若夷齊伋夀焉學者觀聖賢待兄弟之道知大舜不以象將殺己為怨而忘親愛之心則怨之小者當如何知周公不以管蔡畔周而遂疑忌宗室則變之小者當如何利莫大於得國觀夷齊之相遜則區區土田金幣何足校害莫大於殺身觀伋夀之更相為死則利害得喪之微尤不足言矣大舜周公之聖夷齊伋夀之賢亦人而已爾均是人也聖賢之於親親若是其厚而我乃𠂀心以薄自處不亦甚可媿乎
  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棄其九族焉緜緜葛藟在河之滸終逺兄弟謂他人父謂他人父亦莫我顧毛氏曰緜緜長而不絶之貌左傳曰葛藟猶能芘其本根○胡氏曰周南云葛之覃兮施於中谷又云南有樛木葛藟纍之大雅云莫莫葛藟施于條枚然則葛也藟也必生於山谷丘野之地延蔓於草木條枚之上不生於河滸水厓生不得其地則失物之性也王氏曰謂他人父謂他人母謂他人昆所謂不愛其親而愛他人○李氏曰王既以他人為父亦無顧我之意我九族也
  緜緜葛藟在河之涘終逺兄弟謂他人母謂他人母亦莫我有
  鄭氏曰有言不有也左傳曰不有寡君
  緜緜葛藟在河之漘終逺兄弟謂他人昆謂他人昆亦莫我聞
  毛氏曰昆兄也○李氏曰不與我相聞知也
  杕杜刺時也君不能親其宗族骨肉離散獨居而無兄弟將為沃所并爾有杕之杜其葉湑湑獨行踽踽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
  毛氏曰杕特生貎杜赤棠也○王氏曰湑湑潤澤也○毛氏曰踽踽無所親也○范氏曰比親也○毛氏曰佽助也
  有杕之杜其葉菁菁獨行睘睘豈無他人不如我同姓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
  毛氏曰菁菁盛也睘睘無所依也○呂氏曰杜雖特生然此詩方云其葉湑湑其葉菁菁即非以比晉君不親宗族也蓋言晉公室枝葉凋落曽杕杜之不如也獨行踽踽言孤立無親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言他人之不足恃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無兄弟胡不佽焉言茍以他人為可恃則嗟彼行道之人胡不自相親比也凡人無兄弟者胡不外求佽助也蓋深曉晉君以行道之人必不相親比茍非兄弟必不相佽助信乎豈無他人不如我同父○以上二詩所刺正與常棣相反學者以此二詩與常棣參玩則可以見成周之所以興與平王之不能復振晉昭之所以敗亡其得失蓋原於此然豈獨有國者所當戒哉凡為人未有不頼同氣挾持而能有立者司馬氏家範曰吐谷渾阿豺有子二十人病且死謂曰汝曹各奉吾一箭將玩之俄命其弟慕利延曰汝取一箭折之慕利延折之曰汝取十九箭折之慕利延不能折阿豺曰汝曹知否單者易折衆則難摧戮力一心然後社稷可固彼異域也猶知宗族相保以為安況華夏乎
  程子曰今人多不知兄弟之愛且如閭閻小人得一食必先以食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口重於己之口也得一衣必先以衣父母夫何故以父母之體重於己之體也至於犬馬亦然待父母之犬馬必異乎己之犬馬也獨愛父母之子輕於己之子甚者至若仇敵舉世皆然惑之甚矣
  顔之推曰兄弟者分形連氣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後裾食則同案衣則傳服學則連業遊則共方雖有悖亂之人不能不相愛也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雖有篤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則疎薄矣今使疎薄之人而節量親厚之恩猶方底而圓蓋必不合矣惟友愛深至不為傍人之所移者免夫又桺仲塗曰皇考治家孝且嚴旦望弟婦等拜堂下畢即上手低面聽我皇考訓戒曰人家兄弟無不義者盡因娶婦入門異姓相聚争長競短漸漬日聞偏愛私藏以至悖戾分門割戸患若賊讐皆汝婦人所作男子剛腸者幾人能不為婦言所惑者鮮矣若等寧有是耶退則惴惴不敢出一語為不孝事開輩頼之獲全其家云○按程子之言孰不知之而鮮克蹈之者雖薄俗漸染使然其所以離間骨肉之親者未有不由婦言是聽者也故以顔桺之說附焉
  或曰事兄盡禮不得兄之歡心如何曰但當起敬起孝盡至誠不求伸已可也曰接弟之道如何曰盡孝愛之道而已
  張子曰斯干詩云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猶似也人情大抵施不報則輟故恩不能終兄弟之間各盡其己之所宜施者無學其不相報而廢恩也君臣父子朋友之間亦莫不用此道盡已而已
  朱子曰按此於文義或未必然然意則善矣○舊說猶謀也言居是室者兄弟相好而無相謀也故朱子云云○以上言兄弟
  問視巳子與兄子有間否曰聖人立法曰兄弟之子猶子也是欲視之猶子也
  問第五倫視其子之疾與兄子之疾不同自謂之私如何曰不特安寢與不安寢只十起與不起便是私也父子之愛本是公才著些心做便是私也又問云云曰云云又問天性自有輕重疑若有間然曰只為今人以私心看了孔子曰父子之道天性也此只就孝上說故言父子若君臣兄弟賓主朋友之類亦豈不是天性只為今人小看却不推其本所由來故爾己之子與兄之子所争幾何是同出於父者也只為兄弟異形故以兄弟為手足人多以異形故親己之子異於兄弟之子甚不是也又問孔子以公冶長不及南容故以兄之子妻南容以己之子妻公冶何也曰此亦以己之私心看聖人也凡人避嫌者皆内不足也聖人自是至公何更避嫌凡嫁女必量才求配若孔子事或是年不相若或時有先後皆不可知以孔子為避嫌則大不是避嫌雖賢者且不為況聖人乎此章言兄弟之子與己子不異故附於此
  禮記適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婦
  鄭氏曰祗敬也宗子大宗○疏曰適子謂父及祖之適子是大宗也庶子謂適子之弟宗子謂大宗子宗婦謂大宗子之妻
  雖富貴不敢以富貴入宗子之家雖衆車徒舍於外以寡約入入謂入宗子家
  子弟猶歸器衣服裘衾車馬則必獻其上而後敢服用其次也
  猶若也子弟若有功徳以物見饋賜當以善者與宗子也
  若非所獻則不敢以入於宗子之門不敢以富貴加於父兄宗族
  謂非宗子之爵所當服也加猶髙也○内則
  魯人有同姓死而弗弔者人曰在禮當免不免當弔不弔有司罰之如之何子之無弔也曰吾以其疎逺也子思聞之曰無思之甚也昔者季孫問於夫子曰百世之宗有絶道乎子曰繼之以姓義無絶也故同姓為宗合族為屬雖國子之尊不廢其親所以崇愛也是以綴之以食序列昭穆萬世婚姻不通忠篤之道然也
  國子諸侯卿大夫之子○孔叢子○范文正公之為參政也嘗告諸子曰吾呉中宗族甚衆於吾固有親疎然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疎也茍祖宗之意無親疎則飢寒者吾安得不卹也自祖宗來積徳百餘年而始發於吾得至大官若獨享富貴而不卹宗族異日何以見祖宗於地下今何顏入家廟乎於是恩例俸賜常均於族人并置義田宅云○程子曰凡人家法須令每月族人逺來則為一㑹以合族雖無事亦當每月一為之古人有花樹韋家宗㑹法可取也然族人毎有吉凶嫁娶之類更當相與為禮使骨肉之意常相通骨肉之疎者只為不相見情不相接耳○蘇氏族譜序曰今之相視如塗人者其初兄弟也兄弟其初一人之身也其推說亦善故附於此○以上言宗族
  禮記年長以倍則父事之
  鄭氏曰謂年二十於四十者
  十年以長則兄事之五年以長則肩隨之
  肩隨與之並行而差退也
  羣居五人則長者必異席
  席以四人為節因宜有所尊○曲禮
  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雁行朋友不相踰
  廣敬也
  輕任并重任分頒白者不提挈
  皆謂以與父等者○王制
  幼子常視母誑童子不衣裘裳立必正方不傾聽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
  視與示同習其扶持尊者提挈謂牽行○疏曰為兒長大方當供養扶持長者故先使學之令習便也
  負劒辟咡詔之則掩口而對
  辟匹亦反咡如志反○口耳之間曰咡負謂負之於背劒謂挾之於旁辟咡詔之謂傾頭與語口旁曰咡使之掩口而對習其鄉尊者屏氣矣○疏曰劒謂挾於脇下如帶劒也長者負兒之時傾頭與語必掩口而對恐氣觸人也○張子曰古之小兒便能敬事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問之掩口而對蓋稍不敬事便不忠信故敎小兒且須安詳恭敬○曲禮
  尊長於己踰等不敢問其年
  踰等父兄黨也問年則已恭遜之心不全
  燕見不將命
  見賢遍反○私燕而見不使擯者將傳其命不敢用賓主之禮來則若子弟然
  遇於道見則面
  尊者若見己己則面見若尊者不見己己則隠不敢煩動尊者也
  不請所之
  不問所往也
  喪俟事不犆弔
  犆音特○亦不敢故煩動也事朝夕哭時
  侍坐弗使不執琴瑟不畫地手無容不翣也
  尊長或使彈琴指畫則為之可也手無容不弄手也翣扇也雖熱亦不敢搖扇也此皆端慤所以為敬也
  寢則坐而將命
  坐跪也命有所傳辭若尊者臥而侍者傳辭當跪前不可以立恐臨尊也
  侍射則約矢
  矢箭也凡射必計耦先設箭在中庭上耦前取一次下耦又進取一如是更進各得四箭而升堂揷三於要而手執一若卑者侍射則不敢更拾進取但一時并取四矢故云約矢
  侍投則擁矢
  投投壺也擁抱也矢投壺箭也尊者委四矢於地一一取以投卑者不敢委於地悉執之
  勝則洗而以請
  若敵射及投壺竟司射命酌而勝者弟子酌酒不勝者飲之若卑者得勝則不敢直酌但當洗爵而請問何所行觴也
  客亦如之
  客射若投壺不勝主人亦洗而請之如卑侍之法所以優賓也○今按此二句皆是卑者與尊者為耦而射及投壺若巳勝而司射命酌則不敢使他弟子酌酒以罰尊者必自洗爵而請行觴若耦勝則亦不敢煩他弟子酌而飲已必自洗爵而請自飲也註疏說恐非是
  不角
  角謂觥罰爵也於尊長與客飲如獻酧之爵不敢用角也
  不擢馬
  擢去也謂徹也已徹馬嫌勝故專之○疏曰凡投壺每一勝輒立一馬至三馬而成勝但頻勝三馬難得若一朋得二馬一朋得一馬於是二馬之朋徹取一馬者足以為三馬以成定勝也今若卑者朋雖得二馬亦不敢徹尊長馬足成已勝也○少儀以上總言事長之禮
  凡為長者糞之禮必加帚於箕上
  為去聲○掃席前曰糞如是得兩手奉箕恭也謂初執而往時也弟子職曰執箕膺擖厥中有帚
  以袂拘而退其塵不及長者
  謂埽時也以袂擁帚之前埽而卻行之○疏曰拘障也當埽時卻退以一手捉帚又舉一手衣袂以拘障於帚前且埽且退故曰拘而退
  以箕自鄉而扱之
  鄉與嚮同扱音吸○扱讀曰吸謂收糞時也箕去棄物以鄉尊者則不恭
  奉席如橋衡
  奉芳勇反橋居廟反○横奉之令左昂右低如有首尾然橋井上㮮橰衡上低昻○疏曰衡横也如橋之横也席舒則有首尾故公食禮云卷自末末即尾也已卷則無首尾此奉之左昻右低故如有首尾也
  請席何鄉請袵何趾
  順尊者所安也袵臥席也坐問鄉臥問趾因於隂陽○疏曰坐是陽鄉亦陽臥是隂趾亦隂也
  席南鄉北鄉以西方為上東鄉西鄉以南方為上布席無常此其順之也上謂席端也坐在陽則上左坐在隂則上右○曲禮
  見父之執不謂之進不敢進不謂之退不敢退不問不敢對
  敬父同志如事父○曲禮
  謀於長者必操几杖以從之
  從猶就也○疏曰几杖俱是養尊之物故於謀議之時將就也
  長者問不辭讓而對非禮也
  當謝不敏若曽子之為○曲禮
  從於先生不越路而與人言
  尊不二也先生老人敎學者
  遭先生於道趨而進正立拱手
  為有敎使○疏曰拱手見師而起敬故疾趨而進就之也又不敢斥問先生所為故正立拱手而聽先生之敎
  先生與之言則對不與之言則趨而退
  為其不欲與己並行
  從長者而上丘陵則必鄉長者所視
  為逺視不察有所問○曲禮
  將即席容母怍
  怍謂顏色變也○疏曰此謂弟子講問初來之法即就也
  兩手摳衣去齊尺
  齊音咨○齊裳下緝也謂就席之時以兩手提裳令下緝去地一尺許恐轉足踐之
  衣母撥足母蹶
  撥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貌蹶行遽貌
  先生書策琴瑟在前坐而遷之戒勿越
  廣敬也在前謂當行之前坐亦跪也遷移也越踰也
  虚坐盡後
  盡津忍反○疏曰虚空也空謂非飲食坐也玉藻云徒坐不盡席亦是也
  食坐盡前
  為汙席○疏曰古者地鋪席而爼豆皆陳於席前之地若坐近後則濺汙席故盡前也玉藻云讀書食則齊豆去席尺亦是也
  坐必安執爾顔
  安謂不動執猶守也久坐好異
  長者不及母儳言
  儳任鑒反○儳猶暫也非類雜○疏曰長者正論甲事未及乙事少者不得輒以乙事暫然雜之○今按說文云儳互不齊也儳言儳長者之先而言也
  正爾容聽必恭
  正謂矜莊也聽先生之言不恭敬則心不存而易忘
  母勦說
  勦初交反○勦猶擥也謂取人之說以為己說
  母雷同
  雷之發聲物無不同時應者人之言當各由己不當然也
  必則古昔稱先王
  雖不雷同又不得專輒言必有依據
  母踐屨母踖席摳衣趨隅必愼唯諾
  趨隅升席必由下也愼唯諾者不先舉見問乃應
  侍坐於先生先生問焉終則對
  不敢錯亂尊長之言
  請業則起請益則起
  尊師重道也起若今摳衣前請也業謂篇卷也益謂受說不解了欲師更眀說之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
  父召無諾先生召無諾唯而起
  應辭唯恭於諾○疏曰唯⿰也諾則似緩慢
  侍坐於所尊敬母餘席
  言先生坐一席己坐一席必盡其所近尊者之席端無使有餘蓋欲得親近若扶持備顧問且擬有後來者闕其下以待之
  見同等不起
  不為私敬○疏曰同等後來者任其坐於下也
  燭至起
  異晝夜也
  食至起
  為饌變也
  上客起
  敬尊者○疏曰尊者見之起故侍者宜從之而起然食與燭至起則尊者不起但侍者起也
  燭不見跋
  跋本也燭盡則去之嫌若燼多有厭倦意○疏曰本把處也古者未有蠟燭惟呼火炬為燭
  尊客之前不叱狗
  主人於尊客之前不敢倦嫌若風去之○疏曰卑客亦然舉尊為甚
  讓食不唾
  嫌有穢惡
  侍坐於君子問更端則起而對
  離席而對敬異事也君子必令復坐○疏曰更端謂嚮語已畢更問他事
  侍於君子不顧望而對非禮也
  禮尚謙也不顧望若子路率爾而對○疏曰若指問一人則一人直對若普問衆人則當顧望坐中恐有勝己者不得率爾先對也
  長者賜少者賤者不敢辭
  不敢亢禮也賤者僮僕之屬
  侍坐於君子若有告者曰少間願有復也則左右屏而待
  間音閑註同○復白也言欲須少空間有所白也屏猶退也隠也○疏曰卑者正侍君子而有人來告云欲侍君子少間無事時有所白則侍者當自退避之不得迫也
  毋側聽毋噭應毋淫視毋怠荒遊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寢毋伏歛髮毋髢冠毋免勞毋袒暑毋褰裳
  毋側聽嫌探人之私也側聽耳屬於垣毋噭應以下皆為其不敬噭號呼之聲也淫視流動邪睇不正也怠荒身體放縱不自拘歛也遊行倨慢也跛偏任也立當雙足並立不得挈舉一足一足蹋地也箕謂舒展兩足狀如箕舌也伏覆也髢髲也毋垂餘如髲也免去褰袪也○曲禮
  侍坐於君子請見不請退君子欠伸運笏澤劒首還屨問日之蚤莫雖請退可也
  不請退者云止不敢自由欠伸以下皆解倦之狀伸頻伸也運澤皆玩弄也金器弄之易以汗澤○疏曰運動也澤光澤也玩弄劒首則生光澤還轉也尊者脫屨於戸内屨常在側○少儀
  侍坐於長者屨不上於堂
  屨賤空則不陳於尊者之側○疏曰長者在堂則侍坐者脫屨於階下不得上堂若長者在室則侍坐者得著屨上堂而不得入室
  解屨不敢當階
  為妨後升者○疏曰内則云屨著綦鄭云綦屨繫也將升堂則解之也
  就屨跪而舉之屏於側
  謂獨退也就猶著也屏亦不當階
  鄉長者而屨跪而遷屨俯而納屨
  謂長者送之也不得屛遷就近而已俯俛也納内也遷或為還○今按注云長者送之恐非是但謂雖降階出戸猶鄉長者不敢背耳○曲禮
  排闔說屨於戸内者一人而已矣
  闔音合說吐活反○雖衆敵猶有所尊
  有尊長在則否
  在在内也後來之衆皆說屨於戸外○以上云云言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當與後小學篇參觀
  燕侍食於君子則先飯而後已
  飯扶晩反小飯同○所以勸也○疏曰先飯若甞食然後己若勸食然
  毋放飯毋流歠小飯而亟之
  亟疾也備噦噎若見問也
  數噍毋為口容
  數色角反噍在笑反又作嚼○數噍謂數數嚼之口容弄口也
  客自徹辭焉則止
  主人辭其徹○疏曰徹謂徹俎主人辭則客止○少儀
  侍食於先生異爵者後祭先飯
  謙也○玉藻
  侍食於長者主人親饋則拜而食
  長者食耳雖賤不得執食興辭拜而已示敬也
  主人不親饋則不拜而食
  亦以稱禮之施耳○曲禮
  凡食果實者後君子
  隂陽所成非人事也
  火食者先君子
  備火齊不得故先嘗之也
  食棗桃李弗致於核
  核行隔反○恭也弗致者謂不置於地
  𤓰祭上環食中棄所操
  上環頭忖也○忖亦作刌寸本反○疏曰食𤓰亦祭先圃也環者横斷形如環也上環是疐間下環是脫華處也○今按頭忖謂疐頭所切一環也以其所生之本味最𠂀美又先斷而不汙故以為祭中者中環也亦甘且潔故以奉尊者所操下環為手所持處以其味薄而不潔故棄之而不食也○玉藻
  侍飲於長者酒進則起拜受於尊所
  降席拜受敬也燕飲之禮鄉尊○疏曰陳尊之所貴賤不同若諸侯燕及大射鄉飲酒及鄉大夫燕各見本篇今燕禮鄉飲酒皆無拜受於尊所之文疑是文不具耳近尊嚮長者故往於尊所嚮長者而拜也
  長者辭少者反席而飲長者舉未釂少者不敢飲不敢先尊者盡爵曰釂燕禮曰公卒爵而後飲也○疏曰飲酒尊卑異爵故燕禮公執膳爵受賜爵者執散爵又曰受賜爵者以爵就席坐公卒爵然後飲與此禮合而士相見禮云若君賜之爵則下席再拜稽首受爵升席祭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後受虚爵玉藻云君若賜之爵則越席再拜稽首受登席祭之飲卒爵而俟君卒爵然後授虚爵皆先言卒爵者此據燕飲正禮玉藻及士相見禮謂私燕之禮故不同也
  御同於長者雖貳不辭
  謂侍食於長者饌具與之同也貳謂重殽膳也本為長者而設故不辭其多耳
  偶坐不辭
  偶匹也或彼為客設饌而召己匹坐以食○曲禮以上言侍食之禮
  右言長幼之序
  按舜命司徒以敷五敎其四不曰兄弟而曰長幼蓋宗族鄉黨皆有長焉非但同氣而已故今所敘先兄弟次宗族次先生長者云
  朋友
  易兌之象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
  程子曰麗澤二澤相附麗也兩澤相麗交相浸潤互有滋益之象故君子觀其象而以朋友講習朋友講習互相益也先儒謂天下之可說莫若朋友講習然當明相益之象
  詩伐木燕朋友故舊也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親親以睦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則民徳歸厚矣孔氏曰朋是同門之稱友是同志之名故舊即昔日之朋友也朋友新故通名故舊唯施久逺舊則不可更擇新交則非賢不友故變朋友曰友賢也親親以睦指上棠棣友賢不棄不遺故舊即此篇是也
  伐木丁丁鳥鳴嚶嚶出自幽谷遷于喬木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聽之終和且平
  毛氏曰丁丁伐木聲○朱氏曰嚶嚶鳥聲之和○郭璞曰兩鳥鳴○張氏曰神之聽之終和且平此為求友生○程氏曰和謂相好平謂不變○張氏曰詩人多相因之詞如伐木而感鳥鳴蓋因此以興焉故也故下章皆以伐木言之○程氏曰山中伐木非一人能獨為必與同志者共之既同其事則相親好成朋友之義伐木之人必有此義況士君子乎故賦伐木之人敘其情推其義以勸朋友之道燕朋友故舊則歌之所以風天下朋友故舊篤則民徳厚矣繼言鳥鳴嚶嚶又以物情興朋友之好嚶嚶相應和之和聲鳥聲相應和自幽谷升喬木相追隨嚶然其鳴蓋求其應友聲謂應聲猶人之朋友相從也視鳥如是豈人而不求友乎朋友之信恆久不渝可質於神眀○丘氏曰伐木者其聲丁丁然空谷響應出於自然喻朋友故舊聲類之相從亦如此也○蘇氏曰事之甚小而須友者伐木也物之無知而不離其羣者鳥也鳥出于谷而升于木以木為安而不獨有也故嚶然而鳴以求其友況於事之大於伐木而人之有知者哉
  伐木許許釃酒有藇既有肥羜以速諸父寧適不來微我弗顧於粲洒埽陳饋八簋既有肥牡以速諸舅寧適不來微我有咎
  程氏曰許許衆人共力聲○朱氏曰淮南子云舉大木者呼邪許蓋舉重勸力之歌也○毛氏曰以筐曰釃以草曰湑藇美貌羜未成羊也○鄭氏曰速召也○朱氏曰諸父朋友之同姓而尊者也諸舅朋友之異姓而尊者也○孔氏曰稱之以父與舅親親之辭也○鄭氏曰寧適不來寧召之適自不來也○毛氏曰微無也○朱氏曰顧念也於歎辭○毛氏曰粲鮮明貌○孔氏曰粲然洒埽其室庭陳飲食之饋○毛氏曰天子八簋○孔氏曰簋盛黍稷之器○長樂劉氏曰簋八則籩豆倍之天子燕禮之數也○孔氏曰肥牡肥羜之牡者○毛氏曰咎過也○李氏曰上章既言伐木丁丁鳥鳴嚶嚶下章但言伐木許許省文也○朱氏曰言具酒食以樂朋友如此寧使彼有故而適不來而無使我恩意之不至也孔子曰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此可謂先施矣
  伐木于阪釃酒有衍籩豆有踐兄弟無逺民之失徳乾餱以愆有酒湑我無酒酤我坎坎皷我蹲蹲舞我迨我暇矣飲此湑矣
  蘇氏曰衍多也○鄭氏曰踐陳列貌○朱氏曰兄弟朋友之同儕者無逺皆在也先諸舅而後兄弟者尊卑之等也乾餱食之薄者也愆過也湑亦釃也酤買也坎坎擊皷聲蹲蹲舞貌迨及也言人之所以至於失朋友之義者非必有大故或但以乾餱之薄不以分人而至於有愆耳故我於朋友不計有無但及間暇則飲酒以相樂也
  谷風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絶焉
  長樂劉氏曰天子之於天下無他職也厚其人倫皇建厥極人君之所以夙夜者也是故朋友道絶則琢磨之義不行人不㑹其有極而歸其有極矣於是君得以遂其不君臣得以遂其不臣父得以遂其不父子得以遂其不子以至兄弟夫婦皆失其道由琢磨之義不行而習以成俗莫知以為恥也乃至人倫悖亂亡國喪身而弗可救非天子之責歟其曰刺之不亦宜乎○吕氏曰急則相求緩則相棄恩厚不知怨小必記皆小人之交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絶則莫小人之交
  習習谷風維風及雨將恐將懼惟予與女將安將樂女轉棄予
  鄭氏曰習習和調之貌東風謂谷風將且也○孔氏曰谷風生長之風取其朋友相長益○毛氏曰風雨相感朋友相須○鄭氏曰風而雨則潤澤行○孔氏曰潤澤是雨之事也但雨得風乃行則潤澤亦由風故易曰潤之以風雨是風雨共為潤○丘氏曰危難恐懼則相親愛曰惟予與汝謂與己厚○孔氏曰纔得且安且樂汝便轉更棄我乎○毛氏曰朋友趨利窮達相棄○呂氏曰朋友之義出於天其相求本非以利害也故窮達若一不知其義則利害而已耳離合安可常哉玩習習谷風維風及雨之辭其義益可識矣
  習習谷風維風及頽將恐將懼寘予于懐將安將樂棄予如遺
  毛氏曰頽風之焚輪者○孔氏曰釋天云焚輪謂之頽扶搖謂之猋○孫炎曰迴風從上下曰頽迴風從下上曰猋○鄭氏曰寘置也○毛氏曰風薄相扶而上喻朋友相須而成○孔氏曰頽風從上而下力薄不能更升谷風與相遇之風并力乃相扶而上以喻朋友相率而成○鄭氏曰寘我于懐言至親已也如遺者如人行道遺忘物忽然不省存也○呂氏曰叔向見司馬侯之子撫而泣之曰自此其父之死吾蔑與比而事君矣昔者此其父始之我終之我始之夫子終之無不可所謂維風及頽此其一端也
  習習谷風維山崔嵬無草不死無木不萎忘我大徳思我小怨
  毛氏曰崔嵬山巓○朱氏曰習習谷風維山崔嵬言其所被者廣然猶無不死之草不萎之木況於朋友豈可以忘大徳而思小怨○劉氏曰天地之功有所不足奈何忘我大徳思我小怨○呂氏曰生物之恩及於崔嵬之山不知以為徳一草一木偶然死絶則怨其恩之不足此忘我大徳思我小怨也○鄭氏曰大徳切磋以道相成之謂也
  子貢問友子曰忠告而善道之不可則止毋自辱焉朱子曰友所以輔仁故盡其心以告之善其說以道之然以義合者也故不可則止若以數而見疏則自辱矣或問云云曰善道云者心平氣和理眀意盡或從容深厚或親切簡當使聞者不忤而樂於聽從之謂也○朋友數斯疏矣已見君臣篇
  曽子曰君子以文㑹友以友輔仁
  朱子說見言仁篇○南軒曰朋友講習與夫攝以威儀莫非文也為仁固由已而亦資朋友輔成之輔之者左右翼助之意蓋非惟切磋之益其從容浹洽相觀而善所輔為多
  孔子曰益者三友損者三友友直友諒友多聞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損矣
  朱子曰友直則聞其過友諒則進於誠友多聞則進於眀便習熟也便辟謂習於威儀而不直善柔謂工於媚說而不諒便佞謂習於口語而無見聞之實三者損益正相反也○尹氏曰自天子至於庶人未有不須友以成者而其損益有如是者可不謹哉或問三友之說盡於集註之說而已乎曰是亦釋其文之正意云爾若推而言之則是三者之於人皆有薰陶漸漬之意焉皆有嚴憚畏謹之益焉皆有興起慕効之益焉不但如彼之所言而已也曰損者之友其相反奈何曰便辟則無責善之誠矣善柔則無固守之節矣便佞則無貫通之實矣○南軒曰友者所以輔成已徳也直者有過必告諒者忠信相與多聞者知識可資是三者友之則使人常懐進修而不敢自足焉得不日益乎便辟便佞謂便於辟與佞者善柔謂善為柔者辟則容止足恭柔則每事卑屈佞則巧言為悅是三者友之則使人日趨於驕惰焉得不日損乎自天子以至於庶人皆當謹乎此也○愚按集註謂便辟直之反善柔諒之反便佞多聞之反南軒則不然正宜參玩
  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朱子曰子夏之言迫狹子張譏之是也但其所言亦有過髙之病蓋大賢雖無所不容然大故亦所當絶不賢固不可以拒人然損友亦所當逺學者不可不察○或問三章之說曰二子之言各有所偏執以聖人之中道則初學大畧當如子夏之言然於不可者亦疎之而已拒之則害乎交際之道成徳大畧當如子張之說然於其有大故者亦不得而不絶也以是處之其庶㡬乎○南軒曰包注友交當如子夏泛交當如子張其說是蓋交有淺深二子論交各為一義不可廢也若但與之泛然交際而已則固當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若與之為朋友之交則當與其可者而拒其不可也但拒之之辭微過耳然而在學者之分則子張之言未若子夏之嚴也而遽非子夏之說且曰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其言若以成徳自居者此亦其堂堂氣象也與
  朋友死無所歸於我殯朋友之饋雖車馬非祭肉不拜朱子曰朋友有通財之義故雖車馬之重不拜祭肉則拜者敬其祖考同於己親也○此一節記孔子交朋友之義
  逢䝉學射於羿盡羿之道思天下惟羿為愈己於是殺羿孟子曰是亦羿有罪焉公眀儀曰宜若無罪焉曰薄乎云爾惡得無罪
  朱子曰羿有窮后羿也逢䝉羿之家衆也羿善射簒夏自立後為家衆所殺愈猶勝也薄言其罪差薄耳
  鄭人使子濯孺子侵衞衞使庾公之斯追之子濯孺子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吾死矣夫問其僕曰追我者誰也其僕曰庾公之斯也曰吾生矣其僕曰庾公之斯衞之善射者也夫子曰吾生何謂也曰庾公之斯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我夫尹公之他端人也其取友必端矣庾公之斯至曰夫子何為不執弓曰今日我疾作不可以執弓曰小人學射於尹公之他尹公之他學射於夫子我不忍以夫子之道反害夫子雖然今日之事君事也我不敢廢抽矢扣輪去其金發乗矢而後反
  之語助也僕御也尹公他亦衞人也端正也孺子以尹公正人知其取友必正故度庾公必不害己小人庾公自稱也金鏃也扣輪出鏃令不害人乃以射也乗矢四矢也孟子言使羿如子濯孺子得尹公他而敎之則必無逢䝉之禍然夷羿簒弑之賊䝉乃逆儔庾斯雖全私恩亦廢公義其事皆無足論者孟子蓋特以取友而言耳
  萬章問曰敢問友孟子曰不挾長不挾貴不挾兄弟而友友也者友其徳也不可以有挾也
  挾者兼有而恃之之稱
  孟獻子百乗之家也有友五人焉樂正裘牧仲其三人則予忘之矣獻子之與此五人者友也無獻子之家者也此五人者亦有獻子之家則不與之友矣
  孟獻子魯之賢大夫仲孫蔑也張子曰獻子忘其勢五人者忘人之勢不資其勢而利其有然後能忘人之勢若五人者有獻子之家則反為獻子之所賤矣
  非惟百乗之家為然也雖小國之君亦有之費惠公曰吾於子思則師之矣吾於顏般則友之矣王順長息則事我者也
  惠公費邑之君也師所尊也友所敬也事我者所使也
  非惟小國之君為然也雖大國之君亦有之晉平公之於亥唐也入云則入坐云則坐食云則食雖疏食菜羮未嘗不飽蓋不敢不飽也然終於此而已矣弗與共天位也弗與治天職也弗與食天禄也士之尊賢者也非王公之尊賢也
  亥唐晉賢人也平公造之唐言入公乃入言坐乃坐言食乃食也疏食糲飯也不敢不飽敬賢者之命也○范氏曰位曰天位職曰天職禄曰天禄言天所以待賢人使治天民非人君所得專者也
  舜尚見帝帝館甥於貳室亦饗舜迭為賓主是天子而友匹夫也
  尚上也舜上而見於帝堯也舘舍也禮妻父曰外舅謂我舅者吾謂之甥堯以女妻舜故謂之甥貳室副宫也堯館舜於副宫而就饗其食
  用下敬上謂之貴貴用上敬下謂之尊賢貴貴尊賢其義一也
  貴貴尊賢皆事之宜者然當時但知貴貴而不知尊賢故孟子曰其義一也○此言朋友人倫之一所以輔仁故以天子友匹夫而不為詘以匹夫友天子而不為僭此堯舜所以為人倫之至而孟子言必稱之也
  孟子謂萬章曰一鄉之善士斯友一鄉之善士一國之善士斯友一國之善士天下之善士斯友天下之善士朱子曰言己之善蓋於一鄉然後能盡友一鄉之善士推而至於一國天下皆然隨其髙下以為廣狹也
  以友天下之善士為未足又尚論古之人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
  尚上同言進而上也頌誦通論其世論其當世行事之迹也言既觀其言則不可以不知其為人之實是以又考其行也夫能友天下之善士其所友衆矣猶以為未足又進而取於古人是能進其取友之道而非止為一世之士矣
  有問於程子者曰吾與人居視其有過而不告則心有所不安告之而人不受則奈何曰與之處而不告非忠也要使誠意之交通在於未言之前則言出而人信矣又曰責善之道要使誠有餘而言不足則於人有益而在我者無自辱矣
  張子曰人之有朋友不為燕安所以輔佐其仁今之朋友擇其善柔以相與拍肩執袂以為氣合一言不合怒氣相加朋友之際欲其相下不倦故於朋友之間主其敬者日相親與得效最速
  又曰有潛心於道忽忽為他慮引去者此氣也舊習纒繞未能脫洒畢竟無益但樂於舊習耳是故古人欲得朋友與琴瑟簡編常使心在於此惟聖人知朋友之取益為多故樂得朋友之求
  朱子曰人之大倫其别有五自昔聖賢皆以為天之所敘而非人之所能為也然以今考之則惟父子兄弟為天屬而以人合者居其三焉是則若有可疑者然夫婦者天屬之所由以續者也君臣者天屬之所賴以全者也朋友者天屬之所賴以正者也是則所以紀綱人道建立人極不可一日而偏廢雖或以人而合其實皆天理之自然有不得不合者此其所以為天之所敘而非人之所能為者也然是三者之於人或能具其形矣而不能保其生或能保其生矣而不能存其理必欲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交盡其道而無悖焉非有朋友以責其善輔其仁其孰能使之然哉故朋友之於人倫其勢若輕而所繫為甚重其分若疎而所闗為至親其名若小而所職為甚大此古之聖人修道立敎所以必重乎此而不敢忽也然自世敎不眀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既皆莫有盡其道者而朋友之倫廢闕為尤甚世之君子雖或深病其然未必深知其所以然也予嘗思之父子也兄弟也天屬之親也非其乖離之極固不能輕以相棄而夫婦君臣之際又有雜出於情物事勢而不能自己者以故雖或不盡其道猶得以相牽聨比合而不至於盡壊至於朋友則其親不足以相維其情不足以相固其勢不足以相攝而為之者初未嘗知其理之所從職之所任其重有如此也且其於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間猶或未嘗求盡其道則固無所藉於責善輔仁之益此其所以恩疎而義薄輕合而易離亦無怪其相視漠然如行路之人也夫人倫有五而其理則一朋友者又其所藉以維持是理而不使至於悖焉者也由夫四者之不求盡其道而朋友以無用廢則朋友之道盡廢而責善輔仁之職不舉彼夫四者又安得獨力而久存哉嗚呼其亦可為寒心也已非夫彊學力行之君子則孰能深察而亟反之哉
  始予讀王深甫告友之篇感其言若有補於世敎者徐而考之則病其推之不及於天理之自然顧以夫婦君臣一出於情勢之偶合至於朋友則亦不求其端直以為聖人彊而附於四者之間也誠如是也則其殘壊廢絶是乃理分之當然無足深嘆而其至是亦晩矣○王囘深父告友見文鑑今不録
  右論朋友之交
  自易以下每條各一義故其凡别與父子君臣諸篇不同






  西山讀書記卷十四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十五
  宋 真徳秀 撰
  
  易大傳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
  程子曰形而上為道形而下為器須著如此說器亦道道亦器○坤傳曰形而上者天地之道形而下者隂陽之功○朱子曰卦爻隂陽皆形而下者其理則道也○形而上者無形無象是理形而下者有情有象是器然有此器則有此理有此理則有此器未嘗相離却不是於形器之外别有所謂理○又曰形而上底虚渾是道理形而下底實便是器這箇分别得精切明道說惟此語截得上下最分眀○問如何以形言曰此言最的當設若以有形無形言之便是物與理相間斷了器亦道道亦器有分别而不相離也指器為道固不得離器於道亦不得○形而上者指理而言形而下者指事物而言事事物物皆有其理事物可見而其理難知即事即物便要見此理大學之道不曰窮理而曰格物只是使人就實處窮竟○形而上者是理才有作用便是形而下者問隂陽如何是形而下者曰一物便有隂陽寒暖生殺皆見得事物雖大皆形而下者理雖小皆形而上者○天地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天地乾坤之形殻乾坤天地之性情
  論語子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朱子曰道者事物當然之理茍得聞之則生順死安無復遺憾矣朝夕所以甚言其時之近○程子曰言人不可以不知道茍得聞道雖死可也又曰皆實理也人知而信者為難死生亦大矣非誠有所得豈以夕死為可乎○或問朝聞夕死得無近於釋氏之說乎曰吾之所謂道者君臣父子夫婦昆弟朋友當然之實理也彼之所謂道則以此為幻為妄而絶滅之以求其所謂清静寂滅者也人事當然之實理乃人之所以為人而不可以不聞者故聞之而夕死亦可以無所憾若彼之所謂清静寂滅者則初無所效於人生之日用其急於聞之者特懼夫死之將至而欲倚是以敵之耳是以為吾之說者行法俟命而不求知死為彼之說者坐忘立脫變見萬端而卒無補於世敎之萬分也故程子於此專以實見實理義重於生與夫知所以為人者為說其㫖亦深切矣○南軒曰所謂聞道者蓋涵養體察積習精深而自得於實理非若異端驚怪恍惚超悟直入之論也○按集義程子曰聞道知所以為人也夕死可矣是不虚生也又曰茍有朝聞道夕死可矣之志則不肯一日安於所不安何止一日須臾不能如曽子易簀須要如此乃安人不能若此者只為不見實理實理者實見得是實見得非見是理得之於心自别若耳聞此道者心實不見若見得必不肯安於此又曰古人有捐軀隕命者若不實見得則烏能如此須是實見得生不重於義生不安於死也故有殺身成仁者只是成就一箇是而已程子之說如此朱子所取其畧也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曽子曰唯
  朱子曰參乎者呼曽子之名而告之貫通也唯者應之速而無疑者也聖人之心渾然一理而泛應曲當用各不同曽子於其用處蓋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耳夫子知其眞積力久將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而曽子果能黙契其㫖即應之速而無疑也
  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曽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盡已之謂忠推已之謂恕而已矣者竭盡而無餘之辭也夫子之一理渾然泛應曲當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自此之外固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曽子有見於此而難言之故借學者盡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曉也蓋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萬殊也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或曰中心為忠如心為恕於義亦通程子曰以己及物仁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忠恕一以貫之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無妄恕者所以行乎忠也忠者體恕者用大本達道也此與違道不逺異者動以天爾又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忠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又曰聖人敎人各因其才吾道一以貫之唯曽子為能達此孔子所以告之也曽子告門人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亦猶夫子之告曽子也中庸所謂忠恕違道不逺斯乃下學上達之義又曰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此又掠下敎人○忠是根本恕是枚葉○一者忠也以貫之者恕也體一而用殊○忠是一箇忠做得百千萬般箇恕出來○一以貫之只是萬事一理伊川謂仁義亦得蓋仁是統體義是分别○存於内為忠見於外為恕忠是無一毫自欺處恕是稱物平施處○忠因恕見恕由忠出○天地是無心底忠恕聖人是無為底忠恕學者是求做底忠恕○或問云忠恕只是無私心不責人曰自有六經以來不曽說不責人是恕若中庸也只是說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而已何嘗說不責人不成只取我好别人不好更不管他論語只說躬自厚而薄責於人謂之薄者如言不以己之所能必人之如已隨材責任耳何至舉而弃之○曽子忠恕本是學者事曽子特借來形容夫子一貫道理忠便是一恕便是貫有這忠了便做出許多恕來聖人極誠無妄便是忠曰聖人之之忠即是誠否曰是聖人之恕即是仁曰是曰在學者言之則忠近誠恕近仁○曽子零碎處盡曉得了夫子便告之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他便應之曰唯貫如散錢一是索子○夫子固是一以貫之學者能盡已而又推此以及物亦是以一貫之所以不同者夫子以天學者用力○動以天者天只是自然○問忠是竭盡其中心無一毫不盡恕是推中心之所欲以與人所不欲不以與人曰是如此○夫子之所以告曽子時無他只緣他曉得千條萬目他人連箇千條萬目尚自曉不得如何識得一貫○曽子件件曽做來所以知若不曽躬行踐履如何曉得○忠是洞然眀白無有不盡恕是知得為君推其仁以待下為臣推其敬以事君○忠者誠實不欺之名聖人將此放頓在萬物上故名之曰恕○忠恕本末是說一貫緣聖人告以一貫之說故曽子借此二字以眀之忠恕是學者事如欲子之孝於我必當先孝於親欲弟之弟於我必當先敬其兄如欲人之不慢於我我須先不慢於人欲人不欺於我我須先不欺於人聖人一貫是無作為底忠恕是有作為底將箇有作為底眀箇無作為底聖人則動以天賢人動以人○聖人不待推然學者但能盡已以推之於人推之既熟久之自能見聖人不待推之意○譬如一泓水聖人是自然流出灌溉百物其他人須是推出來灌溉○學者是這箇忠恕聖人亦只是這箇忠恕但聖人熟學者生聖人自胸中流出學者須著勉强○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是天之忠恕純亦不已萬物各得其所是聖人之忠恕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是學者之忠恕○忠一本恕萬殊一本是統㑹處萬殊是流行處在天道言之一本是元氣之於萬物有昆蟲草本之不同而只是一氣之所生萬殊則是昆蟲草木之所得而生一箇自是一箇模様在人事言之則一理之於萬事萬物有若臣父子兄弟朋友動息洒掃應對之不同而只是此理之所貫萬殊則是君臣父子兄弟朋友之所當於其道者一箇自是一箇道理其實只是一本○問如心為恕曰如比也比自家心推將去仁之與恕只争些子自然底是仁比而推之便是恕○問忠恕程子以推廣得去則天地變化草木蕃推廣不去則天地閉賢人隠如何曰亦只推己以及物推得去則物我貫通自有箇生生無窮底意思便有天地草木蕃氣象天地只是這様道理若推不去物我隔絶欲利於己不利於人欲己之富欲人之貧欲己之夀欲人之夭似這氣象全然閉塞隔絶了便似天地閉賢人隠○曽子平日功用得九分九釐九毫都見得了只争得這些子一聞夫子警省之便透徹了也又問未唯之前如何曰未唯之前見一事各是一箇理及既唯之後千萬箇理只是一箇理○夫子言一貫曽子言忠恕子思言小徳川流大徳敦化張子言理一分殊只是一箇○忠恕則一而在聖人在學者則不能無異正猶孟子言由仁義行與行仁義之别爾曽子專為發眀聖人一貫之㫖所謂由忠恕行者也子思專為指示學者入徳之方所謂行忠恕者也所指既殊不得不以為二然其所以為忠恕則其本體蓋未嘗不同也○問程子以忠為天道恕為人道莫是謂忠者聖人之在己與天同運而恕者所以待人之道否曰聖人待己待人亦無二理天人之别但以體用之殊耳○問伊川曰忠者天道恕者人道所謂天道人道初非以優劣言自其渾然一本言之則謂之天道自其與物接者言之則謂之人道耳曰然此與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語意自不同○南軒曰聖人之心於天下之理無所不該雖内外本末隠顯之致各有其分然未嘗不一以貫之也故程子曰如百尺木自根本至毫末皆一貫夫子之告曽子當其可耳曽子蓋黙識之故答門人之問獨舉忠恕為言可以見曽子自得之深也夫忠為體恕為用實有是體則實有是用用之周乎物是其體之流行發見而已體用一源也豈非一貫之妙歟聖人全乎此天之道也曽子所稱夫子忠恕是己賢者求盡乎此人之道也子思所稱忠恕是也○又孔子之告子貢亦曰予一以貫之正文見後篇今以先儒註釋之語附此庶互相發云朱子曰一貫說見前篇然彼以行言而此以知言也○謝氏曰聖人之道大矣人不能徧觀而盡識宜其以為多學而識之者也然聖人豈務愽者哉如天之於衆形匪物物刻而雕之也故曰予一以貫之徳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尹氏曰孔子之於曽子不待其問而直告之以此曽子復深喻之曰唯若子貢則先發其疑而後告之而子貢終亦不能如曽子之唯也二子所學之淺深於此可見愚按夫子之於子貢屢有以發之而他人不與焉則顏曽以下諸子所學之淺深又可見矣○或問云云聖人生知不待多學子貢以己觀夫子故以為亦多學也夫子以一貫告之此雖聖人之事然因己以告子貢使知夫學者雖不可以不多學然必有所謂一以貫之然後為至耳蓋子貢之學固博矣然意其特於一事一物之中各有以知其理之當然而未能知夫萬理之為一理而廓然無所不通也若是者雖有以知夫衆理之所在而汎然莫為之統其處事接物之間有以處其所嘗學者而於其所未嘗學者則不能有以通也故其聞一則止能知二非以臆度而言則亦不能以屢中聖人以此告之使之知所謂理者本一理也以是而貫通之則天下事物之多皆不外乎是而無不通矣○問謝氏謂如天於衆形非物物刻而雕之如何曰天只是一氣流行萬物自生自長自形自色豈是逐一粧㸃得如此聖人只是一箇大本大原裏發出視自然眀聽自然聰色自然温貌自然恭在父子則為仁在君臣則為義從大本中流出便成許多道理只是這箇一便貫將去所主是忠發出去無非是恕○又曰曽子是事實上做出子貢是就識見上得來曽子從實處見一直透上去子貢雖是知得較似滯在知識上○曽子是就源頭上面流下來子貢是就下面推上去○南軒曰賜之學博矣夫子欲約之也故告以予一以貫之使極夫體之所該用之所宗不至汎而無統也夫子之告子貢與告曽子理則一而告之之意則異也於參也所以達其至於賜也所以迪其歸二子所造蓋有淺深故所以告之之意不同然在敎之當其可則一也○問眀道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不其忠乎天地變化草木蕃不其恕乎伊川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侯子曰伊川說得尤有功天授萬物之謂命春生之冬藏之歳歳如是天未嘗一歳誤萬物也可謂忠矣萬物洪纎髙下長短各得其欲可謂恕矣某謂二先生之言不見有差殊其在萬物得其所以蕃生便是正性命不知侯子何以分輕重兼謂維天之命為天授萬物者恐此天命只是天理伊川所謂在天為命不必須是授之萬物始謂之命故又謂春生冬藏歳歳如是未嘗誤萬物為忠恐此亦只是恕蓋已發者也南軒答曰眀道之言意固完具但伊川所舉各正性命之語為更有功忠體也恕用也體之而用未嘗不存其中用之所形體亦未嘗不具也以此語玩味則見伊川言尤有功處侯子所說忠字恐未為得二先生之意天命且於理上推原未可只去一元之氣上看○愚按學者或有以一貫萬為一貫者如此則是以巳之一貫彼之萬雖聖人亦未免於有意且裂道與一而為二也其可乎學者當味聖人之言曰吾道一以貫之而不曰以一貫之斯得之矣
  子曰誰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
  朱子曰言人不能出不由戸何故乃不由此道耶怪而嘆之之辭洪氏曰人知出必由戸而不知行必由道非道逺人人自逺爾○或問云云曰何莫之云猶曰何莫學夫詩耳若直以出不能不由戸譬夫行之不能不由道則世之悖理犯義而不由於道者為不少矣又何說以該之耶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朱子曰天地之化往者過來者續無一息之停乃道體之本然也然其可指而易見者莫如川流故於此發以示人欲學者時時省察而無毫髮之間斷也○程子曰此道體也天運而不已日往則月來寒往則暑來水流而不息物生而不窮皆與道為體運乎晝夜未嘗已也是以君子法之自强不息及其至也純亦不已焉又曰自漢以來儒者皆不識此義此見聖人之心純亦不已也純亦不已乃天徳也有天徳便可語王道其要只在謹獨○問集註云此道體之本然也後又曰皆與道為體向見先生說道無形體却是這物事盛載那道出來故可見與道為體言與之為體也這體字較粗如此則與本然之體微不同曰也便在裏面只是前面體字說得來較闊連本末精粗都包在裏面後面與道為體之體又說出那道之深切底骨子恐人說物自物道自道所以指物以見道其實這許多物事凑合來便都是道之體道體便在這許多物事上只是水上較親切易見○問張思叔說此是無窮程子曰一箇無窮如何便了得何也曰固是無窮然須㸔因甚恁地無窮須見得所以無窮處始得○問有天徳便可語王道曰有天徳則便是天理便做得王道無天徳則是私意計較所以做王道不成○因云舊曽作觀瀾閣詞有曰因常流之不息悟有本之無窮又曰天徳流行之妙若有私欲以間之便如水被障塞不得滔滔地去○問程子曰其要只在謹獨如何曰能謹獨則無間斷而其理不窮若不謹獨便有人欲來參入裏面便間斷了如何㑹得如川流底意○問程子云自漢諸儒皆不識此義如何曰此事却了孔孟却猶是佛老見得些模様後來儒者於此全無相著如何敎他不做大曰只為佛老從心上起工夫其學雖不然却有本儒者只從言語文字上做有知此事是合理㑹者亦只做一塲說話過了所以輸與他先生曰彼所謂心上工夫本不是然却勝似今儒者多公此說却是○范氏說與道為體四字甚精蓋物生水流非道之體乃與道為體○南軒曰此不息之體也自天地日月以至於草本之微其生道何莫不然體無乎而不具也君子之自强不息所以體之也聖人之心純亦不已則與之非二體矣川流蓋其著見易察者故因以眀之
  子曰人能𢎞道非道𢎞人
  朱子曰𢎞廓而大之也人外無道道外無人然人心有覺而道體無為故人能大其道道不能大其人也張子曰心能盡性人能洪道也性不知檢其心非道洪人也○或問云云曰人即道之所在道即所以為人之理不可殊觀但人有知思則可以大其所有之理道無方體則豈能大其所託之人哉○黄氏曰人能𢎞道當自勉以力求非道𢎞人不可安坐而求得
  中庸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朱子曰道者日用事物當然之理皆性之徳而具於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也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按輯畧程子曰一物不該非中也一事不為非中也一息不存非中也何哉為其偏而已矣故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修此道者戒愼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而已由是而不息焉則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可以馴致也又曰道之外無物物之外無道是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敬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之所以不可須臾離也○呂氏曰率性之謂道則四端之在我者人倫之在彼者皆吾性命之理受乎天地之中所以立人之道不可須臾離也絶類離倫無意乎君臣父子者過而離乎此者也賊恩害義不知有君臣父子者不及而離乎此者也雖過不及有差而皆不可以行於世故曰可離非道也○楊氏曰夫盈天地之間孰非道乎道而可離則道有在矣譬之四方有定位焉適東則離乎西適南則離乎北斯則可離也若夫無適而非道則烏得而離邪故寒而衣飢而食日出而作晦而息耳目之視聽手足之舉履無非道也此百姓所以日用而不知伊尹耕於有莘之野以樂堯舜之道夫堯舜之道豈有物可玩而樂之乎即耕於有莘之野是已此農夫田父之所日用者而伊尹之樂有在乎是若伊尹所謂知之者也朱子曰楊氏無適非道之云則善矣然其言似亦有未盡蓋衣食作息視聽舉履皆物也其所以如此之義理凖則乃道也若曰所謂道者不外乎物而人在天地之間不能違道而獨立是以無適而不有義理之凖則不可頃刻去之而不由則是中庸之㫖也若便指物以為道而曰人不能頃刻而離此百姓特日用而不知耳則是不唯昧於形而上下之别而墮於釋氏作用是性之失且使學者誤謂道無不在雖欲離之而不可得吾既知之則雖猖狂妄行亦無適而不為道則其為害將有不可勝言者不但文義之失而已也○所謂不可離者謂道也若便以日用之間舉止動作便是道則無適而非道無時而非道然則君子何用戒謹恐懼耶為其不可離須是依道而行始得○按此章當與性道敎戒愼恐懼致中和二章參玩
  君子之道費而隠
  朱子曰費用之廣也隠體之微也
  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知焉夫婦之不肖可以能行焉及其至也雖聖人亦有所不能焉天地之大也人猶有所憾故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焉語小天下莫能破焉
  君子之道近自夫婦居室之間逺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其大無外其小無内可謂費矣然其理之所以然則隠而莫之見也蓋可知可能者道中之一事及其至而聖人不知不能則舉全體而言聖人固有所不能盡也侯氏曰聖人所不知如孔子問禮問官之類所不能如堯舜病博施之類愚謂人所憾於天地如覆載生成之偏及寒暑災祥之不得其正者
  詩云鳶飛戾天魚躍于淵言其上下察也
  詩大雅早麓之篇鳶鴟類戾至也察著也子思引此詩以眀化育流行上下昭著莫非此理之用所謂費也然其所以然者則非見聞所及所謂隠也故程子曰此一節子思喫緊為人處活潑潑地學者其致思焉
  君子之道造端乎夫婦及其至也察乎天地
  結上文○輯畧程子曰費日用處問聖人亦何有不能不知也天下之理聖人豈有不盡者蓋於事有所不徧知不徧能也至纎悉委曲處如農圃百工之事孔子亦豈能知哉又曰此一段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㑹得時活潑潑地㑹不得只是㺯精神又曰鳶飛戾天向上更有天在魚躍于淵向下更有地在○謝氏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非是極其上下而言蓋眞箇見得如此此正是子思喫緊道與人處若從此解悟便可入堯舜氣象又曰鳶飛云云無些私意上下察以眀道體無所不在非指鳶魚而言若指鳶魚則上面更有天下面更有地在知勿忘勿助長則知此知此則知夫子與㸃之意又曰鳶飛云云猶韓愈所謂魚川泳而鳥雲飛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詩人之意言如此氣象周王作人似之子思之意言上下察也猶孟子所謂必有事焉而勿正察見天理不用私意也故結上文云君子語大天下莫能載語小天下莫能破今人學詩將章句横在肚裏怎生得脫洒去○或問云云朱子曰道之用廣而其體則微密而不可見所謂費而隠也即其近而言之則男女居室人道之常雖愚不肖亦能知而行之極其逺而言之則天下之大事理之多聖人亦容有不盡知盡能者也然非獨聖人有所不知不能也天能生覆而不能形載地能形載而不能生覆至於氣化流行則隂陽寒暑吉凶災祥不能盡得其正者尤多此所以天地之大而人猶有憾也夫自夫婦之愚不肖所能知行至於聖人天地之所不能盡道蓋無所不在也故君子之語道也其大至於天地聖人之所不能盡而道無不包則天下莫能載矣其小至於愚夫愚婦之所能知能行而道無不體則天下莫能破矣道之在天下其用之廣如此可謂費矣而其所用之體則不離乎此而有非視聽之所及者此所以為費而隠也子思之言至此極矣然猶以為不足以盡其意故又引詩以眀之曰鳶飛戾天魚躍于淵所以言道之體用上下昭著而無所不在也造端乎夫婦極其近小而言也察乎天地極其逺大而言也蓋夫婦之際隠微之間尤見道之不可離處知其造端於此則其所以戒謹恐懼之實無不至矣曰然則程子所謂鳶飛魚躍子思喫緊為人處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者何也曰道之流行發見於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在上則鳶之飛而戾于天者此也在下則魚之躍而出乎淵者此也其在人則日用之間人倫之際夫婦之所知所能而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者亦此也此其流行發見於上下之間者可謂著矣子思於此指而言之惟欲學者於此黙而識之則為有以洞見道體之妙而無疑而程子以為子思喫緊為人處者正以示人之意為莫切於此也其曰與必有事焉而勿正心之意同活潑潑地則又以眀道之體用流行發見充塞天地亘古亘今雖未嘗有一毫之空闕一息之間斷然其在人而見諸日用之間者則初不外乎此心故必此心之存而後有以自覺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活潑潑地亦曰此心之存而全體呈露妙用顯行無所滯礙云爾非必仰而視乎鳶之飛俯而觀乎魚之躍然後可以得之也抑孟子此言固為精宻但為學者集義養氣而發耳至於程子借以為言則又以發眀學者洞見道體之妙非但如孟子之意而已也蓋此一言雖若二事然其實則必有事焉半詞之間已盡其意善用力者茍能於此超然黙㑹則道體之妙已躍如矣何待下句而後足於言耶聖人特恐學者用力之過而反為所累故更以下自解之欲其雖有所事而不為所累爾非謂必有事焉又當别設此念以為正心之防也曰然則其所謂活潑潑地者毋乃釋氏之遺意耶曰此但俚俗之常談釋氏蓋嘗言之而吾亦言之爾彼固不得而專也況吾之所言雖與彼同而所以形容實與彼異若出於吾之所謂則夫道之體用固無不在然鳶而必戾于天魚而必躍于淵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各止其所而不可亂也若出于彼之所謂則鳶可以躍淵而魚可以戾天矣是安可同日而語哉○謝氏既曰非是極其上下而言又曰非指鳶魚而言葢曰子思之引此詩姑借二物以眀道體無所不在之實非以是為窮其上下之極而形其無所不包之量也又非以是二物專為形其無所不在之體而欲學者之必觀乎此也此其發眀程子之意蓋有非一時同門之士所得聞者而别以夫子與㸃之意眀之則其為說益以宻矣但所謂察見天理者恐非本文之訓而於程氏之意亦未免小失之耳○問形而上下與費而隠如何曰形而上下者就物上說費而隠者就道上說○夫婦之愚可以與知焉若據先儒解當初何不道行道之人何不道衆人之愚何為說夫婦是必有意○至者非極至之至蓋道無不包若盡論之聖人豈能纎悉盡知伊川之說是○問語小天下莫能破是極其小而言之今以一髮之微尚有可破而為二者所謂莫能破則足以見其小曰然○鳶飛可見魚躍可見而所以飛所以躍果何物也中庸不言隠者隠在費之中○鳶飛魚躍之說蓋是分眀見得道體隨事發見處察者著也非審察之察詩中之意本不為此中庸只是借此兩句形容道體○鳶飛魚躍費也必有一箇什麽物使得他如此此便是隠○問鳶飛魚躍如何與他勿忘勿助長之意同曰孟子本言得粗程子却說得細只是用其語如程子之說却不曽說勿字蓋謂都没耳其曰正當處者謂天理流行處故謝氏亦以此論曽㸃事其所謂勿忘勿助長者亦非立此在四邊做防檢不得犯著蓋謂俱無此而皆天理之流行耳○問鳶有鳶之性魚有魚之性其飛其躍天機自完便是天理流行發見之妙處故子思姑舉此一二眀道之無所不在否曰是○活潑潑地所謂活者只是不滯於一隅○問中庸言造端乎夫婦何也先生曰夫婦者人倫中之至親且宻者夫人所為蓋有不可告其父兄而悉以告其妻子者○問費隠章都是說費却不說隠莫是所謂隠者只在費中否曰惟是不說乃所以見得隠在其中舊人多分畫將聖人不知不能處做隠下面都說不去且如鳶飛戾天魚躍于淵亦何嘗隠來
  子曰道不逺人人之為道而逺人不可以為道
  朱子曰道者率性而已固衆人之所能知能行者也故常不逺於人若為道者厭其卑近以為不足為而反務為髙逺難行之事則非所以為道矣
  詩云伐柯伐柯其則不逺執柯以伐柯睨而視之猶以為逺故君子以人治人改而止
  詩豳風伐柯之篇柯斧柄則法也睨邪視也言人執柯伐木以為柯者彼柯長短之法在此柯耳然猶有彼此之别故伐者視之猶以為逺也若以人治人則所以為人之道各在當人之身初無彼此之别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人能改即止不治蓋責之以其所能知能行非欲其逺人以為道也張子所謂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是也
  忠恕違道不逺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
  盡己之心為忠推已及人為恕違去也言自此至彼相去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謂也道即其不逺人者是也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忠恕之事也以巳之心度人之心未嘗不同則道之不逺於人者可見故巳之所不欲則勿以施之於人亦不逺人以為道之事張子所謂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是也
  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所求乎弟以事兄未能也所求乎朋友先施之未能也庸徳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
  求猶責也道不逺人凡己之所以責人者皆道之所當然也故反之以自責而自修焉庸平常也行者踐其實謹者擇其可徳不足而勉則行益力言有餘而訒則謹益至謹之至則言顧行矣行之力則行顧言矣慥慥篤實貌言君子之言行如此豈不慥慥乎贊美之也凡此皆不逺人以為道之事也張子所謂以責人之心責巳則盡道是也○集畧程子曰以巳及物忠也推己及物恕也違道不逺是也詳見一貫章又曰忠恕兩字要除一箇不得或問恕字學者可用力否曰恕字甚大然不可獨用須得忠以為體不忠何以能恕看忠恕兩字自見得相為用處○張子曰所求乎君子之道四是實未能道何嘗有盡聖人人也人則有限是誠不能盡道也聖人之心則直欲盡道事則安能盡又曰以責人之心責巳則盡道所謂君子之道四丘未能一焉者也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所謂施諸已而不願亦勿施於人者也以衆人望人則易從所謂以人治人改而止者也此君子所以責巳責人愛人之三術也○問忠恕謝氏曰猶形影也無忠做恕不出來○或問子以為以人治人為以彼人之道還治彼人善矣又謂責其所能知能行而引張子之說以實之則無乃流於姑息之論而所謂人之道者不得為道之全也耶曰上章固言之矣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道也聖人之所不知不能而天地猶有憾者亦道也然自人而言則夫婦之所能知能行者人之所切於身而不可須臾離者也至於天地聖人所不能及則其求之當有漸次而或非日用之所急矣然則責人而先其切於身之不可離者後其有漸而不急者是乃行逺自邇登髙自卑之序使其由是而不已焉則人道之全亦將可以馴致今必以是為姑息而⿺辶處欲盡道以責於人吾見其失先後之序違緩急之宜人之受責者將至於有所不堪而道之無窮則終非一人一日之所能盡也是亦兩失之而已曰諸說如何曰諸家說論語者多引此章以明一以貫之之義說此章者又引論語以釋違道不逺之意一矛一盾終不相謀而牽合不置學者蓋深病之及深考乎程子之言有所謂動以天者然後知二者之為忠恕雖同實異非其知徳之深知言之至其孰能判然如此而無疑哉然盡已推己乃忠恕之所以名而正為此章違道不逺之事若動以天而一以貫之則不待盡已而至誠者自無息不待推已而萬物已各得其所矣曽子之言蓋指其不可名之妙而借其可名之粗以眀之學者黙識於言意之表則亦足以互相發眀而不害其為同也違道不逺如齊師違榖之違蓋曰自此而去以至於穀纔七里耳孟子所云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逺耳非謂昔本禽獸而今始違之也亦曰自此而去以入於禽獸不逺耳蓋所謂道者當然之理而已根於人心而見諸行事不待勉而能也然唯盡巳之心而推以及人可以得其當然之實而施無不當不然則求之愈逺而愈不近矣此所以自是忠恕而往以至於道獨為不逺非背而去之之謂也程子又謂事上之道莫若忠待下之道莫若恕此則不可曉者若姑以所重言之則似亦不為無理若究其極則忠之與恕初不相離程子所謂要除一箇除不得而謝氏以為猶形影者意可見矣今析為二事而兩用之則是果有無恕之忠無忠之恕而所以事上接下者皆出於强為而不由乎中矣是於程子他說殊不相似意其記録之或誤不然則一時有為言之而非正為忠恕發也若程子所謂天地之不恕亦曰天地之化生生不窮特以氣機闔闢有通有塞故當其通也天地變化草木蕃則有似於恕當其塞也天地閉而賢人隠則有似於不恕耳其曰不恕非若人之蔽於私欲而實有忮害之心也謝氏推眀其說乃謂天地之有不恕乃因人而然則其說有未究者蓋若以為人不致中則天地有時而不位人不致和則萬物有時而不育是謂天地之氣因人之不恕而有似於不恕則可若曰天地因人之不恕而實有不恕之心則是彼為人者既以忮心失恕而自絶於天矣為天地者反效其所為以自己其於穆之命也豈不誤哉楊氏謂以人為道則與道二而逺於道故戒人不可以為道如執柯以伐柯則與柯二故晲而視之猶以為逺則其違經背理又有甚焉使經而曰人而為道則逺人故君子不可以為道則其說信矣今經文如此而其說乃如彼既於文義有所不通而推其意又將使道為無用之物人無入道之門而聖人之敎人以為道者反為悞人而有害於道是安有此理哉侯氏四者未能之說獨以為若止謂恕巳以及人則是聖人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矣此則諸家皆所不及蓋近世果有不得其讀而輙為之說曰此君子以一已之難克而知天下皆可恕之人也嗚呼此非所謂將使天下皆無父子君臣者乎侯氏之言於是乎騐矣○未改以前是失人道既改則便是復得人道更何用治他○能改即是善矣更何待别求善天下只是一箇善惡不善即惡不惡即善只改底便是善○所求乎子以事父未能也須要如舜之事父方盡得子之道若有一毫不盡便是道理有所欠闕便非子之道矣所求乎臣以事君未能也須要如舜周公之事君若有一毫不盡便非臣之道矣無不是如此只緣道理當然自是住不得○論著忠恕名義自合依子思忠恕違道不逺是也曽子所說却是移上一階說聖人之忠恕其實只一箇忠恕須自看敎有許多等級分眀○或問到得忠恕已是道如何云違道不逺曰仁是道忠恕正是學者著力下工夫處○問忠恕即道也而曰違道不逺何耶曰道是自然底人能忠恕則去道不逺也○按此章當與前一貫章參玩則忠恕之義盡矣
  大哉聖人之道
  朱子曰包下文兩節而言
  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于天
  峻髙大也此言道之極于至大而無外也
  優優大哉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優優充足有餘之意禮儀經禮也威儀曲禮也此言道之入於至小而無間也
  待其人而後行
  總結上兩節
  故曰苟不至徳至道不凝焉
  至徳謂其人至道指上兩節而言也凝聚也成也○輯畧程子曰中庸言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方是說優優大哉又却非如異敎之說須得如枯木死灰以為得也張子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無一物之非仁也
  故君子尊徳性而道問學致廣大而盡精微極髙眀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禮
  尊者恭敬奉持之意徳性者吾所受於天之正理也温猶燖温之温謂故學之矣復時習之也敦加厚也尊徳性所以存心而極乎道體之大也道問學所以致知而盡乎道體之細也二者修徳凝道之大端也不以一毫私意自蔽不以一毫私欲自累涵泳乎其所已知敦篤乎其所已能此皆存心之屬也析理則不使有毫釐之差處事則不使有過不及之謬理義則日知其所未知節文則日謹其所未謹此皆致知之屬也蓋非存心無以致知而存心者又不可以不致知故此五句大小相資首尾相應聖賢所示入徳之方莫詳於此學者宜盡心焉○道者自然之名徳者人之所得故禮者道體之節文必其人之有徳然後乃行之也○温故知新敦厚崇禮諸說但以二句相對眀其不可偏廢大意固然細分之則温故然後有以知新而温故又不可不知新敦厚然後有以崇禮而敦厚又不可不崇禮此諸說之所遺也大抵此五句承章首道體大小而言故一句之内皆具大小二意云云○聖人之道峻極于天只是充塞天地底意思○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優優大哉皆是天道流行發見為用處○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一事不可欠闕才闕一事便是於全體有虧佛氏之學只說道無不存無適非道只此便了若有一二事不著亦不妨○廣大似所謂理一精微似所謂分殊○聖人事事著實禮樂刑政文為制度觸處都是體用動静互換無端都無少許空闕處○問致廣大章句以為不以一毫私意自蔽極髙眀是不以一毫私欲自累何也曰此心本廣大若有一毫私意蔽之便狹小此心本髙眀若有一毫私欲累之便卑汚若能不以私意自蔽則其心廣闊都無此疆彼界底意思自然能致廣大不以私欲自累則其心峻潔決無浮下昏冥底意思自然能極髙眀因舉張子曰陽眀勝則徳性用隂濁勝則物欲行○問尊徳性而道問學行意在先擇善而固執之知意又在先如何曰此便是互相為用處○大哉聖人之道云云是言道之大處禮儀威儀是言道之細處只章首便分兩節來故下文五句又相因尊徳性至敦厚此上一截便是渾淪處道問學至崇禮此是下一截便是詳宻處道體之大者直是難守細處又難窮究若有上一截而無下截只道是我渾淪更不務致知則茫然無覺若有下一截而無上截只管要纎悉皆知更不去行則又空無所倚○有一般人實是篤厚淳朴然或箕踞不以為非便是不崇禮只管去理㑹禮文而不篤厚則又無以居之所以忠信之人可以學禮便是敦厚以崇禮底意○道體之大無窮而於其間文理宻察有不可以毫釐差者此聖賢之語道所以既言發育萬物峻極于天以形容其至大而又必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以該悉其至微而其指示學者修徳凝道之功所以既曰致其廣大而又必曰盡其精微也近世之言道者則不然其論大抵樂渾全而忌剖析喜髙妙而畧細微其於所謂廣大者則似之而於精微則不察則其所謂廣大者亦未易以議其全體之眞也○古之君子尊徳性矣而必曰道問學致廣大矣而必曰盡精微極髙眀矣而必曰道中庸温故知新矣而必曰敦厚崇禮蓋不如是則所學所守必有偏而不備之處惟其如是故居上不驕為下不倍有道足以興無道足以容而無一偏之蔽也○或謂尊徳性至崇禮六句不必以存心致知為分蓋道之在天下至大而無外至小而無間尊徳性者存心養性之功道學問者致知格物之事能存心養性矣而未能格物以致知則其於道必有不盡者下四句亦然雖大而窮理未精不足以盡道造理雖髙而行事未合乎中不足以盡道已學而用功不繼質厚而守禮不嚴皆不足以盡道故必内外本末粗細顯微交致其功然後於道體之大者無不到其細者亦無所遺至徳謂此五者不如是則至道不凝也此説與章句少異姑存之○南軒記時習之室曰中庸曰茍不至徳至道不凝徳道至於凝則斯能有之矣惟至徳可以凝道古之人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君臣父子夫婦朋友之際洒掃應對獻酧交酢以至於坐立寢食之間無一而不在徳焉至纎至悉也所以成其天理而已蓋毫釐之間不至則毫釐之間天理不在故學而時習之無時而不習也念念不忘天理也此所以至徳以凝道也及其久也融然無間渙然和順而内外精粗上下本末功用一貫無餘力矣○按此雖為時習而言然於此章之義有所發眀故附焉
  曹交問曰人皆可以為堯舜有諸孟子曰然
  趙氏曰曹交曹君之弟也人皆可以為堯舜疑古語或孟子所嘗言也
  交聞文王十尺湯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長食粟而已如何則可
  曹交問也食粟而已言無他材能也
  曰奚有於是亦為之而已矣有人於此力不能勝一匹雛則為無力人矣今曰舉百鈞則為有力人矣然則舉烏獲之任是亦為烏獲而已矣夫人豈以不勝為患哉弗為耳
  匹字本作鴄鴨也從省作匹禮記說匹為鶩是也烏獲古之有力人也能舉移千鈞
  徐行後長者謂之弟疾行先長者謂之不弟夫徐行者豈人所不能哉所不為也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陳氏曰孝弟者人之良知良能自然之性也堯舜人倫之至亦率是性而已豈能加毫末於是哉楊氏曰堯舜之道大矣而所以為之乃在夫行止疾徐之間非有甚髙難行之事也百姓葢日用而不知耳
  子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誦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
  言為善為惡皆在我而已詳曹交之問淺陋粗率必其進見之時禮貌衣冠言動之間多不循理故孟子告之如此兩節云
  曰交得見於鄒君可以假館願畱而受業於門
  假館而後受業又可見其求道之不篤
  曰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
  言道不難知若歸而求之事親敬長之間則性分之内萬理皆備隨處發見無不可師不必畱此而受業也○曹交事長之禮既不至求道之心又不篤故孟子敎之以孝弟而不容其受業蓋孔子餘力學文之意亦不屑之敎誨也○問云云曰楊氏之說有曰佛者龎藴有神通并妙用運水及般柴此乃自得之言最為達理但其言周遮便要通徹亦須把來做一件事若孟子之言則無適不然矣愚竊惑之夫釋氏之言偶與聖賢相似者多矣但其本不同則雖相似而實相反也蓋如此章孟子之言均是行也而一疾一徐其間便有堯桀之異是乃物則民彞自然之實理而豈人之所能為哉若釋氏之言則但能運水般柴則雖倒行逆施亦無所適而不可矣何必徐行而後可以為堯哉蓋其學以空為眞以理為障而以縱横作用為竒特故與吾儒之論正相南北至於如此今不察焉而以達理自得稱之至語其病則以為特在於周遮著意而已如此則是凡為佛者去此二病而遂與吾學不殊也程子有言以吾觀於釋氏句句同事事合然以其本之不正是以卒無一事之同正謂此爾或問於胡文定公曰禪者以拈槌竪拂為妙用如何公曰以此為用用而不妙須是動容周旋中禮始是妙用處求之楊氏之言其得失可見矣
  右專言道
  徳
  易大畜彖曰大畜剛健篤實輝光日新其徳
  程子曰以卦之才徳而言也乾體剛健艮體篤實人之才剛健篤實則所蓄能大充實而有輝光畜之不已則其徳日新○乾四徳見前諸卦象之言徳者皆别見
  恒九三不恒其徳或承之羞貞吝
  程子曰三陽爻居陽位處得其位是其常處也乃志從於上六不唯隂陽相應風復從雷於恆處而不處不恆之人也其徳不當則羞辱或承之謂有時而至也貞吝固守不恆以為恆豈不可羞吝乎
  象曰不恆其徳无所容也
  人既无常何所容處
  論語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善夫朱子曰南人南國之人恆常久也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寄死生故雖賤役而尤不可以無常孔子稱其言而善之
  不恆其徳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南軒曰謂理之必然不待占而可知也
  子曰徳不孤必有鄰
  朱子曰鄰猶親也徳不孤立必以類應故有徳者必有其類從之如居之有鄰也○南軒曰徳立於已則衆善從之其為不孤蓋理之必然如善言之集良朋之來皆所謂有鄰也語其至則天下歸仁亦是也○易敬義立而徳不孤又是一義見本篇
  子曰由知徳者鮮矣
  朱子曰徳謂義理之得於巳者非巳有之不能知其意味之實也○南軒曰知徳者鮮以其踐履之未至故不能眞知其味夫子以此告子路使之勉進於徳而不以聦眀彊力為可恃也
  子張問崇徳辨惑子曰主忠信徙義崇徳也
  朱子曰主忠信則本立徙義則日新
  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愛惡人之常情也然人之生死有命非可得而欲也以愛惡而欲其生死則惑矣既欲其生又欲其死則惑之甚也○楊氏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則非誠善補過不蔽於私者故告之如此○或問崇徳辨惑何以有是目而子張樊遲皆以為問也曰胡氏以為或古有是言或世有是名聖人標而出之使諸弟子隨其所欲知思其所未達以為入道之門戸也其說得之矣曰主忠信徙義之所以為崇徳何也曰主忠信則其徙義也有地而可㨿能徙義則其主忠信也有用而日新内外本末交相培養此徳之所以日積而益髙也曰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所以為惑者何也曰溺於愛惡之私而以彼之死生定分為可以隨已之所欲且又不能自定而一生一死交戰於胷中虚用其力於所不能必之地而實無所損益於彼也可不謂之惑乎○南軒曰崇徳辨惑修身之切務也以忠信為主而見義則徙焉則本立而日新徳之所以崇也不主忠信則無徙義之實不能徙義則所主亦有時而失其理矣二者蓋相須也○愚按欲生欲死必有所為而言所以箴子張之失也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徳修慝辨惑
  胡氏曰慝之字從心從匿蓋惡之匿於心者修者治而去之
  子曰善哉問
  朱子曰善其切於為巳
  先事後得非崇徳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修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先事後得猶言先難後獲也為所當為而不計其功則徳日積而不自知矣專於治已而不責人則已之惡無所慝矣知一朝之忿為甚微而禍及其親為甚大則有以辨惑而懲其忿矣樊遲麄鄙近利故告之以此三者皆所以救其失也○范氏曰先事後得上義而下利也人唯有利欲之心故徳不崇唯不自省已過而知人之過故慝不修感物而易動者莫如忿忘其身以及其親惑之甚者也惑之甚者必起於細微能辨之於早則不至於大惑矣故懲忿所以辨惑也○南軒曰先其所事而不計其得此徳所以崇也若先有求得之心反傷於徳矣○愚按范氏以利欲為得與先難後獲異而集註兼取之蓋並存兩說也
  子曰鄉原徳之賊也
  朱子曰鄉者鄙俗之意原與愿同荀子原慤註作愿是也鄉原者鄉人之愿者也蓋其同流合汚以媚於世故在鄉人之中獨以原稱夫子以其似徳而反亂乎徳故以為徳之賊而深惡之
  萬章問曰孔子在陳曰盍歸乎來吾黨之士狂簡進取不忘其初孔子在陳何思魯之狂士
  盍何不也狂簡謂志大而畧於事進取謂求望髙逺不忘其初謂不能改其舊也此語與論語少異
  孟子曰孔子不得中道而與之必也狂獧乎狂者進取獧者有所不為也孔子豈不欲中道哉不可必得故思其次也
  論語道作行獧作狷有所不為者知耻自好不為不善之人也
  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曰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
  琴張名牢字子張子桑戸死琴張臨其喪而歌季武子死曽晳倚其門而歌牧皮未詳
  何以謂之狂也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
  嘐嘐志大言大也重言古之人見其動輒稱之不一稱而已也夷平也掩覆也言平考其行而不能覆其言也程子曰曽晳言志而夫子與之蓋與聖人之志同便是堯舜氣象也特行有不掩焉耳此所謂狂也
  狂者又不可得欲得不屑不潔之士而與之是獧也是又其次也
  此因上文所引遂解所以思得獧者之意狂有志者也獧有守者也有志者能進於道有守者不失其身屑潔也
  孔子曰過我門而不入我室我不憾焉者其惟鄉原乎鄉原徳之賊也曰何如斯可謂之鄉原矣曰何以是嘐嘐也言不顧行行不顧言則曰古之人古之人行何為踽踽涼涼生斯世也為斯世也善斯可矣閹然媚於世也者是鄉原也
  踽踽獨行不進之貌涼涼薄也不見親厚於人也鄉原譏狂者曰何用如此嘐嘐然行不掩其言而徒毎事必稱古人邪又譏狷者曰何必如此踽踽涼涼無所親厚哉人既生於此世則但當為此世之人使當世之人皆以為善則可矣此鄉原之志也閹如奄人之奄閉藏之意也媚求悅於人也孟子言此深自閉藏以求親媚於世是鄉原之行也
  萬章曰一鄉皆稱原人焉無所往而不為原人孔子以為徳之賊何哉曰非之無舉也刺之無刺也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亷潔衆皆悅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堯舜之道故曰徳之賊也
  呂侍講曰言此等之人欲非之則無可舉欲刺之則無可刺也流俗者風俗頽靡如水之下流衆莫不然也汙濁也非忠信而似忠信非亷潔而似亷潔
  孔子曰惡似而非者惡莠恐其亂苗也惡佞恐其亂義也惡利口恐其亂信也惡鄭聲恐其亂樂也惡紫恐其亂朱也惡鄉原恐其亂徳也
  孟子又引孔子之言以眀之莠似苖之草也佞才智之稱其言似義而非義也利口多言而不實者也鄭聲淫樂也樂正樂也紫間色朱正色也鄉原不狂不獧人皆以為善有似乎中道而實非也故恐其亂徳
  君子反經而已矣經正則庶民興庶民興斯無邪慝矣反復也經常也萬世不易之常道也興興起於善也邪慝如鄉原之屬是也世衰道微大經不正故人人得為異說以濟其私而邪慝並起不可勝正君子於此亦復其常道而已常道既復則民興於善而是非眀白無所囘互雖有邪慝不足以惑之矣○南軒曰道以中為貴然中道而立為難故非極髙眀則不能以道中庸孔子固欲中道者而與之惟其難得故思其次狂者所知進於髙逺獧者所守執之堅介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以古之聖賢為慕者以其知足以及之也至於考其所行則有未能掩其言者以其言之髙行有所未能踐故耳中庸所謂知者過之其狂者歟賢者過之其獧者歟云云鄉原自以為是惟其自以為是此其所以終為鄉原不可反也堯舜之道大中至正天理之存乎人心者也此所謂善也若鄉原之所謂善則出於一巳之私竊中庸之名而已異端之於正道如黑之與白本不足以賊徳其如道之不眀世俗之見易以惑溺故以為徳之賊也云云經者天下之常理中之見於庸者也君臣父子兄弟朋友勅而惇之而其倫有序仁義禮智推而達之而其道不窮所謂經也惟人背而去之莫知所止故君子反經以為民極經正則民興於善而邪慝自不能作此中庸之所以為至也帝王之所以治孔子之所以敎不越於反經而已矣○黄氏曰徳者務合乎理者也鄉原求媚於世則不必皆合乎理而委曲遷就似乎理而實非理使人之為善者莫知乎理之正是天下之正理反為鄉原所害也如亷潔理之正也鄉原不欲為亷潔以異俗故亦同乎汙俗而外為說以自蓋使人視之似亷潔而實非亷潔而反以害亷潔之正也故貪夫不足以害亷惟假亷者乃所以害夫亷夫子所以深惡之也
  子曰道聽而塗說徳之棄也
  朱子曰雖聞善言不為己有是自棄其徳也○王氏曰君子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道聽塗說則棄之矣○南軒曰聞善者存而體之則其徳畜聚若徒以資談說而已則於徳何有哉是棄之也
  子曰巧言亂徳小不忍則亂大謀
  朱子曰巧言變亂是非聽之使人喪其所守小不忍如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皆是蓋婦人之仁不能忍其愛匹夫之勇不能忍其暴其為不忍一也
  子夏曰大徳不踰閑小徳出入可也
  朱子曰大徳小徳猶言大節小節閑闌也所以止物之出入言能先立乎大者則小節雖或未盡合理亦無害也呉氏曰此章之言不能無弊學者詳之○呉氏謂此章不能無弊學者正不可以此自恕一以小差為無害則於大節必將有枉㝷而直尺者矣○問伊川謂小徳如援溺之事如何曰援溺事却是大處嫂溺不援是豺狼這處是當做更有甚麽出入○子夏之說自有病只是他力量有行不及處然既是有力不及處不免有些子小小事放過者已是不是豈可謂之可也蓋子夏為人不及其質亦弱夫子亦每提他如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無欲速無見小利之類○南軒曰大徳大體也小徳萬目也君子所存大體固有定至其酧酢之際用權以取中初無一定之勢然未嘗不同歸焉如可以取可以無取可以與可以無與之類是也然而斯言以大徳不踰閑為本必大徳不踰閑而後小徳可以出入蓋未嘗不在其閑之中故曰可也不然本之不立而謂出入為可是小人之無忌憚而已○南軒說甚善然非子夏本意姑存之
  中庸小徳川流大徳敦化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朱子曰小徳者全體之分大徳者萬殊之本川流者如川之流脈絡分眀而往不息也敦化者敦厚其化根本盛大而出無窮也此言天地之道○以天地言之則髙下散殊者小徳之川流於穆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以聖人言之則物各付物者小徳之川流純亦不已者大徳之敦化也○大徳是那敦化底小徳是流出那敦化底這便如忠恕忠便是做那恕底恕便是流出那忠來底如中和中便是大徳敦化和便是小徳川流自古亘今都只是這一个道理聖人做出許多禮樂法度功勲事業只是這个道理做出來○輯畧程子曰川流是日用處大徳是存主處如俗言敦本之意又曰大徳敦化於化育處敦本也小徳川流日用處也此言仲尼與天地合徳○張子曰接物處皆是小徳統㑹處便是大徳
  樂記禮樂皆得謂之有徳徳者得也
  鄉飲酒義徳也者得於身也故曰古之學術道者將以得於身也
  程子曰得之於身謂之有徳自然見面盎背四體不言而喻豈待勉强也又曰徳者得也須是實到這𥚃方得○以上言徳所指不同其實一也宜參繹之
  書臯陶曰都亦行有九徳亦言其人有徳乃言曰載采采禹曰何臯陶曰寛而栗柔而立愿而恭亂而敬擾而毅直而温簡而亷剛而塞强而義彰厥有常吉哉程子曰九徳最好○張氏曰自寛至强皆天資自栗至義皆學力任性以行非過則不及以學輔之則為有用之徳○愚按此所謂氣質之性也蘇氏曰横流而濟曰亂故才過人可以濟大難者曰亂亂臣十人是也又曰徳惟一動罔不吉故常於是徳然後為吉也○林氏曰一徳之常如霍光可謂有濟亂之才矣而在漢武左右小心謹敬出入殿門進止有常處郎僕射竊識視之不失尺寸者二十餘年此亂而敬之有常者武帝彰而用之遂能擁昭立宣況於九徳咸事其效宜何如哉○陳氏曰常者徳之所安也人固有勉强矯拂亦足以欺人者能矯拂於暫而不能矯拂於久能矯拂於一時而不能矯拂於歳月惟其安而非有所勉强矯拂者乃徳之常也至於常則不變矣朝夕如此窮達如此變故如此而其徳曽不少變人主得斯人而彰顯之國之福也○蔡氏曰寛而栗云云而轉語辭正言而反應者所以眀其徳之不偏皆指其成徳之自然非以彼濟此之謂愚按張氏以學力言蔡氏以成徳言二說不同蓋嘗思之徳不待學而成者生知安行者也自非聖人其氣質必有所偏學以治之然後能復其性之全故舜命䕫典樂以敎胄子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正此意也○又九徳之訓諸家各有得失今取其長合為一說蓋寛洪者易失於疎闊必以縝宻濟之栗木性之最宻者也柔順者易流於委靡必以植立濟之謹愿者未必能恭肅有辨治之才者未必能敬謹馴順之人少果毅徑直之人少温和簡者多務大體未必事亷隅剛者或出血氣未必能篤實强者見事勇為未必能合義學以成徳則無一偏之失柔而立剛而塞雖各為一徳然寛也愿也擾也簡也皆近柔故以栗以恭以毅以亷濟之皆剛之屬也亂也直也强也皆近剛故以敬以温以義濟之皆柔之屬也此臯陶為禹陳知人之法也
  日宣三徳夙夜浚眀有家日嚴祇敬六徳亮采有邦翕受敷施
  蔡氏曰宣眀也三徳六徳者九徳之中有其三有其六也浚治也亮亦眀也有家大夫也有邦諸侯也浚眀亮采皆言邦家政事眀治之義氣象則有大小之不同三徳而為大夫六徳而為諸侯以徳之多寡職之大小槩言之夫九徳有其三固不可有怠心必日宣而充廣之而使之益以著九徳有其六尤不可有忽心必日嚴而祇敬之而使之益以謹也翕合也徳之多寡雖有不同人君惟能合而受之布而用之如此則九徳之人咸事其事而浚乂皆在其官以天下之才任天下之治唐虞之朝下無遺才而上無廢事者良以此也師師相師法也言百僚皆相師法而百工皆及時以趨事也百僚百工皆謂百官言其人之相師則曰百僚言其人之趨事則曰百工其實一也撫順也五辰四時也木火金水王於四時而土則寄旺於四季也凝成也言百工趨時而衆功皆成也
  書立政曰古之人廸惟有夏乃有室大競籲尊上帝廸知忱恂于九徳之行
  蘇氏曰夏后氏之世王室所以大强者以求賢為事天之實也○林氏曰廸知其忱恂是其心誠安於此而無所矯偽於其間故可以信其誠有是徳不然則有以聲音笑貌而為之者矣○蔡氏曰廸知者蹈知而非茍知也忱恂者誠信而非輕信也以上論九徳
  伊尹作咸有一徳
  呂氏曰自古以來聖賢入道各有自得處在堯舜禹謂之執中在伊尹謂之一徳在孔子謂之忠恕在子思謂之中庸在孟子謂之仁義皆所以發眀前聖所未眀處太甲悔過既力故伊尹以入道極處告之
  曰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徳又曰終始惟一時乃日新又曰徳惟一動罔不吉徳二三動罔不凶
  無垢張氏曰一者天理故無往而不吉二三者人欲故無往而不凶
  又曰徳無常師主善為師善無常主協于克一
  朱子曰伊尹告太甲許多語言句句是天理○横渠曰徳主天下之善善原天下之一說得極好蓋從一中流出者無有不善所以伊尹曰常厥徳曰庸徳曰一徳常也庸也一也只是一理○又曰此四句三節一節𦂳似一節徳且是大體說有吉徳有凶徳必主于善始為吉耳善亦且是大體說惟是協于克一是乃為善蓋善因一而後定也徳以事言善以理言一以心言大抵此篇精神全在㡬个一字上此心才一便終始不變而有常協字雖訓合乃是以此合彼之合非已相合之合與禮記協于分藝書協時月正日之協同義蓋若揆度參騐之意耳○南軒曰自虞書精一之外惟此語最親切○又曰徳者善之總稱善者徳之實行一者其本原統語其運則無息語其體則并包而無遺也○咸有一徳○此章言一徳
  書洪範六三徳一曰正直二曰剛克三曰柔克平康正直彊弗友剛克爕友柔克沉潛剛克髙眀柔克
  蘇氏曰不剛不柔曰正直張氏曰三徳即皇極之見於用者呂氏曰正直言皇極本體剛柔言皇極之用愚按平康正直三句孔氏謂世平安用正直治之世强禦不順以剛治之世和順以柔治之此說為善所謂因時而施之者也杜氏曰沉潛猶滯溺也髙眀猶亢爽也言各當以剛柔勝其本性乃能成全此說為近所謂因人而施之者也上三句以時言下二句以人言蓋治其過不及而歸之中者君師之職故曰乂用三徳沉潛髙眀本皆美質但深沉者易偏于柔故濟之以剛杜氏滯溺之訓恐非先儒於此章多異說自孔安國從左氏傳以髙眀為天沉潛為地謂地雖柔亦有剛克能出金石天為剛徳亦有柔克不干四時喻臣當執剛以正君君當執柔以綱臣不知此疇曰乂用則皆治人之事若君臣以剛柔相濟則治巳之事矣故今獨取杜氏之說而蔡氏有曰平康正直無事乎矯拂者也彊弗友剛克以剛克剛也燮友柔克以柔克柔也沉潛剛克以剛克柔也髙眀柔克以柔克剛也平直之用一而剛柔之用四也聖人撫世酧物因時制宜三徳迭用陽以舒之隂以歛之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所以納天下民俗於皇極者蓋如此其說亦善故附見焉○呂刑惟敬五刑以成三徳○又左氏昭十二年南蒯將叛筮遇坤之比曰黄裳元吉以為大吉也示子服惠伯曰即欲有事何如惠伯曰吾嘗學此矣忠信之事則可不然必敗外强内温忠也和以率貞信也故曰黄裳元吉黄中之色也裳下之餙也元善之長也中不忠不得其色下不共不得其餙事不善不得其極外内唱和為忠率事以供為共供養三徳為善非此三者弗當杜氏曰三徳謂正直剛克柔克也東萊呂氏曰正義云剛則抑之柔則進之以志意供給長養使合於中道今姑從之此章言三徳○中庸言三達徳已見前
  右專言徳
  徳行
  書旅⿱敖大 -- 獒其末曰嗚呼夙夜罔或不勤不矜細行終累大徳為山九仞功虧一簣
  孔氏曰輕忽小物積害毁大故君子謹其微○王氏曰大徳細行之積也○愚按武王大聖人也西旅貢⿱敖大 -- 獒初未之受召公恐其恃大徳而忽細行以獻⿱敖大 -- 獒之受為無損故豫戒之如此蓋積行而成徳猶累土而成山一行失則全體皆失亦猶一簣虧而全功俱虧也彼以聖人而猶致其謹今人未有寸善則曰吾知顧其大不暇恤其細可乎哉
  周禮大司徒以鄉三物敎萬民而賓興之一曰六徳知仁聖義忠和二曰六行孝友睦婣任恤
  鄭氏曰知眀於事仁愛人以及物聖通而先識義能斷時宜忠言以中心和不剛不柔善於父母為孝善於兄弟為友睦親於九族婣親於外親任信於友道恤賑於憂貧者
  三曰六藝禮樂射御書數
  愚按三物之敎先以徳行而次以六藝即孔子行有餘力則以學文之意○又程子答學者問書忠和作中和蓋大司徒下文云云敎之中敎之和不應此獨為忠故也
  師氏以三徳敎國子一曰至徳以為道本二曰敏徳以為行本三曰孝徳以知逆惡敎三行一曰孝行以親父母二曰友行以尊賢良三曰順行以事師長
  鄭氏曰徳行内外之稱在心為徳施之為行○朱子曰至徳者誠意正心端本清原之事道則天人性命之理事物當然之則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術也敏徳者强志力行崇徳廣業之事行則理之所當為有可見之迹也孝徳者尊祖愛親不㤀其所由生之事知逆惡則以得於已者篤實深固有以眞知彼之逆惡而自不忍為者也○又曰至徳云云眀道先生以之敏徳云云司馬温公以之孝徳云云則趙無愧徐節孝之徒是也凡此三者雖曰各以其材品之髙下資質之所宜而敎之然亦未有專務其一而可以為成人者也是以列而言之以見其相須為用而不可偏廢之意其又曰敎三行何也曰徳也者得於心而無所勉者也行則其所行之法而已不本之以其徳則無所自得而行不能以自修不實之以其行則無所持循而徳不能以自進是以既敎之以三徳而必以三行繼之則雖其至末至粗亦無不盡而徳之修也不自覺矣或曰三徳之敎大學之學也三行之敎小學之學也○愚按孝徳者躬行孝道而實有得焉者也惟其實有是徳故於事親之道有一毫之未順則知其為逆有一毫之未善則知其為惡凜凜焉唯恐其犯之也世之不孝其親者豈自知其為逆惡哉知之則不肯為之矣然所謂逆惡者非必如法令所指五逆十惡之類也於事親之道茍有所違背焉皆逆且惡也為人子者其可忽諸
  易象曰山下出泉䝉君子以果行育徳
  程子曰山下出泉出而遇險未有所之䝉之象也若人䝉穉未知所適也君子觀䝉之象以果行育徳觀其出而未能通行則以果決其所行觀其始出未有所向則以養育其眀徳○南軒䝉齋銘曰下坎上艮其卦曰䝉其䝉伊何源泉在中泉之始行其行未達雖則未達而理孰遏君子體之于以果行黽勉在中動畏天命泉之始萌其勢則止止乃日澄源源曷已君子體之于以育徳篤敬不逾静保天則惟養於中大本攸立惟敏於外達道攸飭内外交修相須以成久而有常則能日新又曰䝉之義蓋謂泉始出而遇險未有所之如人䝉穉未有所適貴於果行育徳充而達之也育徳之義尤當深體愚按䝉象之義南軒得之蓋泉之始出也涓涓之微壅於沙石豈能遽達哉惟其果決必行雖險不避故終能流而成川然使其源之不深則其行雖果而易以竭艮之象山也其徳止也山惟其静止故泉源之出者無窮有止而後有行也君子觀䝉之象果其行如水之必行育其徳如水之有本則其體盛大而其用周流矣夫徳者行之自出行者徳之所形體用之謂也有體而後有用所養者厚則其應不窮中庸曰溥博淵泉而時出之又曰小徳川流大徳敦化皆此義也
  象曰水洊至習坎君子以常徳行習敎事
  程子曰坎為水水流仍洊而至兩坎相習水流仍洊之象也水自涓滴至于尋丈至于江海洊習而不驟者也其因勢就下信而有常故君子觀坎水之象取其有常則常久其徳行人之徳行不常則偽也故當如水之有常取其洊習相受則以習熟其敎令之事夫發政行敎必使民熟於聞聽然後能從故三令五申之若驟告未喻遽責其從雖嚴刑以驅之不能也故常如水之洊習○朱子曰治已治人皆必重習然後熟而安之
  象曰澤上有水節君子以制數度議徳行
  程子曰澤之容水有限過則盈溢是有節故為節也君子觀節之象以制立數度凡物之大小輕重髙下之質皆有數度所以為節也數多寡度法制議徳行者存諸中為徳發於外為行人之徳行當義則中節議謂商度求中節也
  乾文言曰君子以成徳為行日可見之行也潛之為言也隠而未見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此釋潛龍勿用之義○程子曰徳之成其事可見者行也徳成而後可施於用初方潛隠未見其行未成未成未著也是以弗用○徳行恒易恒簡見後乾坤篇
  右兼言徳行
  徳業
  易大傳乾以易知坤以簡能易則易知簡則易從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可久則賢人之徳可大則賢人之業
  朱子曰乾健而動即其所知便能始物而無所難故以為易而知大始坤順而静凡其所能皆從乎乾而不自作故以為簡而作成物人之所為如乾之易則其心眀白而人易知如坤之簡則其事要約而人易從易知則與之同心者多故有親易從則與之協力者衆故有功有親則一於内故可久有功則兼於外故可大徳謂得於已者業謂成於事者上言乾坤之徳不同此言人法乾坤之道至此則可以為賢矣
  顯諸仁藏諸用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盛徳大業至矣哉
  朱子曰顯謂自内而外也仁謂造化之功徳之發也藏謂自外而内也用謂機緘之妙業之本也程子曰天地无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
  富有之謂大業日新之謂盛徳
  張子曰富有者大無外日新者久無窮○朱子曰盛徳大業以下都是說易之理不是指聖人○先說个富有方說日新此與說宇宙相似先是有這物事方始相連相續去○愚按此雖言易之理然易也天地也聖人也一而已矣生物無窮天地之大業也運行不息天地之盛徳也功及萬世聖人之大業也終始日新聖人之盛徳也學者有志於進徳修業者亦必以天地聖人為法蓋非富有不可以言大業非日新不可以言盛徳故别而著之於此
  子曰易其至矣乎夫易聖人所以崇徳而廣業也知崇禮卑崇效天卑法地
  朱子曰窮理則知崇如天而徳崇循理則禮卑如地而業廣
  乾文言九三曰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何謂也子曰君子進徳修業忠信所以進徳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㡬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驕在下位而不憂故乾乾因其時而惕雖危无咎矣
  程子曰三居下之上而君徳已著將何為哉唯進徳修業而已内積忠信所以進徳也擇言篤志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致知也求知所至而後至之知之在先故可與幾所謂始條理者知之事也知終終之力行也既知所終則力進而終之守之在後故可與存義所謂終條理者聖之事也此學之始終也君子之義如是故知處上下之道而無驕憂不懈而知懼雖在危地而無咎也○朱子曰忠信主於心者無一念之不誠也修辭見於事者無一言之不實也雖有忠信之心然非修辭立誠則無以居之知至至之進徳之事知終終之居業之事所以終日乾乾而夕猶惕若者以此故也可上可下不驕不憂所謂无咎也○知至是要知所至之地至之便是已到那地知終是知得合如此終之便須下終底工夫㡬是知之初方見得事㡬便須是至之存義是守得定方存得這義上至字是至處下至字是到那至處知終是終處終之是終之而不去蓋求必終于是而守之不去也
  九四曰或躍在淵无咎何謂也子曰上下無常非為邪也進退无恆非離羣也君子進徳修業欲及時也故无咎
  程子曰或躍或處上下无常或進或退去就從宜非為邪枉非離羣類進徳修業欲及時耳時行時止不可常也故云或深淵龍之所安也在淵謂躍就所安之義或疑辭隨時而未可必也君子之順時猶影之隨形可離非道也○朱子曰内卦以徳學言外卦以時位言進徳修業九三備矣此則欲其及時而進也○愚按乾卦皆聖人事而九三九四皆以進徳修業為言蓋徳不進則退業不修則壊故堯競競舜業業周公坐而待旦孔子終日不食凡以此也然則學者奈何其不自力哉
  右兼言徳業



  西山讀書記卷十五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卷
  西山讀書記卷十六
  宋 真德秀 撰
  才德
  春秋傳季文子曰昔髙陽氏有才子八人
  髙陽帝顓頊之號八人其苗裔
  蒼舒隤敳檮戭大臨尨降庭堅仲容叔達
  此即垂益禹臯陶之倫庭堅即臯陶字
  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天下之民謂之八愷髙辛氏有才子八人
  髙辛帝嚳之號八人亦其苗裔
  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虎仲熊叔豹季貍
  此即稷契朱虎熊羆之倫
  忠肅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世濟其美不隕其名以至於堯堯不能舉舜臣堯舉八愷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時序地平天成舉八元使布五教於四方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下文云昔帝鴻氏有不才子掩義隠賊好行凶徳醜類惡物頑嚚不友是與比周天下之民謂之渾敦少皥氏有不才子毁信廢忠崇餙惡言靖譖庸囘服讒蒐慝以誣盛德天下之民謂之窮竒顓頊氏有不才子不可教訓不知話言告之則頑舍之則嚚傲狠明德以亂天常天下之民謂之橈杌此三族也世濟其凶増其惡名以至於堯堯不能去縉雲氏有不才子貪於飲食冒於貨賄侵欲崇侈不可盈厭聚斂積實不知紀極不分孤寡不恤窮匱天下之民以比三凶謂之饕餮舜臣堯賓四門流四凶族渾敦窮竒檮杌饕餮投諸四裔以禦魑魅是以堯崩而天下如一同心戴舜以為天子以其舉十六相去四凶也○愚按齊聖廣淵明允篤誠忠肅共懿宣慈惠和皆德也而此謂之才掩義隠賊好行凶徳醜類惡物頑嚚不友毁信廢忠崇餙惡言靖譛庸囘服讒蒐慝之屬皆不德也此謂之不才則古之所謂才與德葢通言之也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驕且吝其餘不足觀也已朱子曰才美謂智能技藝之美驕矜夸吝鄙嗇也○程子曰此甚言驕吝之不可也葢有周公之德則自無驕吝若但有周公之才而驕吝焉亦不足觀矣○此是為有才而無德者言○南軒曰此言才美之不足恃當以德為貴也古之聖人如周公者才藝之多故借以明之驕則無以來天下之善吝則不能與人共由於善雖才美如周公亦何為哉
  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
  朱子曰禹稷契臯陶伯益
  武王曰予有亂臣十人
  馬氏曰亂治也十人謂周公旦召公奭太公望畢公榮公太顛閎夭散宜生南宫适其一人謂文母朱子曰劉侍讀以為子無臣母之義葢邑姜也九人治外邑姜治内或曰亂本作糺古治字也
  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唐虞之際於斯為盛有婦人焉九人而已
  才難葢古語而孔子然之也才者德之用也言周室人才之多唐虞之際乃盛於此降自夏商皆不能及然猶但有此數人耳是才之難得也南軒曰此所謂才者能全盡夫天生此民之才也如左氏稱才子必齊聖廣淵明允篤誠之類
  子曰驥不稱其力稱其德也
  朱子曰驥善馬之名德謂調良也○尹氏曰驥雖有力其稱在德人有才而無德則亦奚足尚哉○或問才受乎天德繫乎習乃重才而輕德者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德也固已根於其性之所有特人不能皆生知而安行故賴學以成之耳非因學而後有也豈可以其專繫乎習而不受乎天哉若以氣禀而言則才之與德皆有自然勉强之差又不得專以才為天賦德為人為也司馬公論智伯以金與竹為才以鎔範矯揉為德其失正與此同至於蘇氏之書又以才難强而德易勉其失之端不過如此而其末流遂至於貴才而賤德則其失益甚而其為天下後世之禍也益深矣○南軒曰驥之得稱為其德不為其力也而况於君子豈不以尚德為貴乎茍無其德雖曰有才其得謂之君子乎又南宫适曰禹稷躬稼而有天下羿善射奡盪舟皆不得其死然夫子不荅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亦與此章同指云○又顔淵曰既竭吾才此才謂才力也子曰才不才亦各言其子也此才指資質而言也
  盆成括仕於齊孟子曰死矣盆成括盆成括見殺門人問曰夫子何以知其將見殺曰其為人也小有才未聞君子之大道也則足以殺其軀而已矣
  朱子曰恃才妄作所以取禍徐氏曰君子道其常而已括有死之道焉設使幸而獲免孟子之言猶信也○南軒曰才如辨給敏㨗之類小有才而未聞大道則必求所以用其才謂聰明智力之可以有為而不知理義之顧若是者極其才而不知所止不至於顛覆而不已故盆成括仕於齊而孟子知其必見殺也葢不聞道則為才所役聞道則有以為用矣所謂道者非他也理義之存乎人心者也於此有聞則其進退語黙之際皆有所據而才有所不敢恃矣故夫人之有才本不足以為人害惟其無所本而徒用其才於是才始足以病已甚至於有取死之道反不若魯鈍無才之為愈也夫小有才而未聞道者身且不能保而為國者乃信而用之亡國敗家其何日之有○愚按此才與有才而驕吝之才同若所謂天降之才與不善非才之罪也不能盡其才則指其根於性者而言如才子才難之才也
  程子曰才與誠一則周天下之治
  又曰才與至誠合則可以有為○愚按此才指才能而言誠即德也近於温公之説
  司馬氏曰夫才與德異而世俗莫之能辨通謂之賢此其所以失人也夫聦察强毅之謂才正直中和之謂德才者德之資也德者才之帥也是故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
  下文云凡取人之術茍不得聖人君子而與之與其得小人不若得愚人何則君子挾才以為善小人挾才以為惡挾才以為善者善無不至矣挾才以為惡者惡亦無不至矣愚者雖欲為不善智不能周力不能勝譬之乳狗搏人人得而制之小人智足以遂其姦勇足以决其暴是虎而翼者也其為害豈不多哉夫德者人之所嚴而才者人之所愛愛者易親嚴者易疎是以察者多蔽於才而遺於德自古昔以來國之亂臣家之敗子才有餘而德不足以至以顛覆者多矣故為國家者茍能審於才德之分而知所先後又何失人之足患哉○愚按聖賢之所謂才有與德合而言者才子之才才難之才是也有與德分而言者有才而驕吝小有才而未聞大道是也才子之才才難之才即所謂德也然不曰德而曰才者德專以其本體而言才兼以其著於用者而言才子才難之才體用之兼全者也德者何仁義禮智是也此所謂體也才者何仁義禮智之發是也此所謂用也自仁而發則為惠利自義而發則為斷制自禮而發則為辨别自智而發則為明察此才也而皆本乎德也若夫子所謂有才而驕吝孟子所謂小有才而未聞大道則與德分而言之者也分而言之則所謂才者專指智能技藝而言周公之才才之大者也盆成括之才才之小者也才大而驕吝猶不足觀况小才而未聞大道其能免於戮乎此乃深警世人以智能技藝自矜而不勉乎德者也葢自春秋之後以才稱者類不本乎德故酆舒之不道而人稱其才智伯之好亂而人亦稱其才其實二人之才皆盆成括之類而非八元十亂之比聖賢憂之故不得不析而二之以曉當世此所謂與德分而言者司馬温公之論以聰察强毅為才正直中和為德其信然耶曰正直中和葢合性情之善而言所謂才之體也聦察者智之所明强毅者義之所發所謂德之用也然聦察而不苛强毅而不暴即正直也中和也即所謂德也温公以二者謂之才而不指其本於德亦其措詞之未備者也又謂才德兼全謂之聖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其果然耶曰以正直中和之體兼聦察强毅之用此所謂全德也德全則才亦全矣中庸謂天下至聖為能聦明睿智足以有臨也寛毅温柔足以有容也發强剛毅足以有執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别也葢唯聖為能兼五者之全非五者之全則不足以言聖若大賢以下則隨其分量或畧具而未能充或得其四三而不足於一二若是者雖視聖人為有間然亦不失為君子之才故臯陶謨有六德三德之分小大不同皆適於用若夫似聦察而實小慧似强毅而實暴猛此世俗之所謂才而質諸賢聖之論則正所謂不才者也葢才本於德雖有所未備不害為君子才不本乎德雖有所可喜不免為小人以是而觀則君子小人之分定矣大抵温公之於此纎悉委曲雖有所未周而其立論之大㫖終有補於世學者於其言之當者固無所復議而其所未周者亦不可不致思也然德根於性者也性無不善而德與才乃有偏全之異何邪曰此所謂氣質之性也前性命篇論之詳矣今夫木一也而有松柏之材有樗櫟之材松柏之材禀之善者也樗櫟之材禀之惡者也故莊子以松柏為受命之獨而謂樗櫟之木為不才人之才不才亦猶是也然物之禀一定而不移人之性雖失而可復故學進則德進德進而才亦進矣是又學者之所當勉故併著之於此云
  右兼論才德
  道德
  子張曰執德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朱子曰有所得而守之太狹則德孤有所聞而信之不篤則道廢焉能為有亡猶言不足為輕重○或問𢎞之為寛廣奈何曰此以人之量而言也葢人之所以體道者存乎德而其所以執德者存乎量量有大小之不同故人之所以執德有𢎞而有不𢎞也夫緫羣言該衆理而不自以為博兼百善具衆美而不自以為得知足以周萬物而於天下之事有不深察才足以濟衆務而於天下之事有不屑為恢恢乎其胷中嘗若有餘地焉此非其量之大則其所以執德者孰能如是之寛廣而不迫哉易所謂寛以居之而曽子所謂可以任天下之重者正謂此耳其量之小者一善之得則先為主而若不可以有所容一事之當則喜自負而若不可以有所加小有知則必欲用其知小有才則必欲試其才所謂執德不𢎞者葢如此雖其所守之固若不可奪然亦安能為有亡哉○黃氏曰或問以寛廣為𢎞乃集注未改之前之説然與今集注之意實相通而有所發明故不得而不存也篤堅確也易所謂確乎不拔而曽子所謂死而後巳者正謂此耳觀子張之二言則為學之道信非褊心狹量質薄氣弱者之所可及也○執德須𢎞不可道已得此道理不信更有道理須是既下工夫又下工夫已理㑹又理㑹若只理㑹得三二分便以謂只消恁地也得如此者非是無只是不𢎞故子張云焉能為有焉能爲亡𢎞便知道理儘有自家心下儘有地歩寛濶著得他在○問執德不𢎞先生曰言其不廣也纔狹隘則容受不得不特是不能容人自家亦自不能容故纔有片善必自矜見人之善必不好人告之以過亦不受從狹隘上生萬般病痛○南軒曰執德𢎞則進德有地信道篤則志道不囘茍惟不然雖有為善之心亦若存若亡不能為有亡也程子曰信道不篤則執德無由𢎞○志道據德見言仁篇
  周子曰動而正曰道用而和曰德匪仁匪義匪禮匪智匪信悉邪也邪動辱也甚焉害也故君子慎動
  按道德二字並言始見於禹誓師之詞曰蠢兹有苖昏迷不恭侮慢自賢反道敗德道者常行之正路背之故言反德者固有之實理失之故言敗然其所以反之敗之之由則昏迷不恭侮慢自賢而已然則敬慢之分天理人欲之所由判歟○又老子曰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非知道德者也其辨見異端篇
  右兼言道德
  中
  書帝曰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朱子曰葢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其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受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㣲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舜復加之以三言者葢必如是而後堯之言可庶幾也餘見道心篇
  論語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此堯命舜而禪以帝位之辭○或問云云曰聖賢所言中有二義大本者喜怒哀樂未發之時之理其氣象如此也中庸云者理之在事而無過不及之地也此曰允執其中葢以其在事者而言若天下之大本則不可得而執矣且聖人之道時止時行夫豈專以塊然不動者為是而守之哉
  書仲虺之誥王懋昭大德建中于民以義制事以禮制心
  孟子曰湯執中○林氏曰德貴乎日新故勉之以懋昭大德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惟其因物有遷故陷溺而不知返聖人先得人心之所同故揭以示之昭大德者是乃所以建中也而為王氏學者乃曰懋昭大德者所以極髙明而處乎已建中於民者所以道中庸而同乎人夫髙明中庸豈可分為二致耶○蔡氏曰中者天下之所同有也然非君建之則民不能以自中而禮義者所以建中者也義者心之裁制禮者理之節文以義制事則事得其宜以禮制心則心得其正内外合德而中道立
  酒誥丕惟曰爾克永觀省作稽中德
  上文曰庶士有正越庶伯君子其爾大克羞耉惟君爾乃飲食醉飽云云爾尚克羞饋祀爾乃自介用逸○按此乃武王誥教庶正庶伯之詞欲其能長自觀省毎有動作必稽乎中德無過與不及也中德即中道也即身而言則曰中德即事而言則曰中道
  穆王命君牙為大司徒曰𢎞敷五典式和民則爾身克正㒺敢弗正民心㒺中惟爾之中
  愚按自堯舜禹相授以中道為出治之本三代聖賢之君率而循之成王之命蔡仲曰康濟小民率自中至穆王此言尤得建中於民之意至吕刑之作一曰中二曰中葢用刑之際少有過差則民有不得其死者以穆王髦荒而猶知此理豈非去文武成王為未逺猶有得於見聞之舊歟
  易乾文言九二曰龍德而正中者也
  程子曰以龍德而處正中者也在卦之正中為得正中之義
  九三重剛而不中
  九四同○按易以二五為中故九二曰龍德正中九五曰飛龍在天皆以得中故也初則勿用三則危四則或上則有悔夫乾天德聖人之事也必以中為貴以不中為戒則天下之至善豈有過於中乎今以諸卦言中之義附於此
  䝉亨以亨行時中也
  程子曰䝉之能亨以亨道行也所謂亨道時中也時謂得君之應中謂處得其中得中則時也按本卦坎下艮上六五下應九二六五為䝉之主九二發䝉者也故程子云然
  需位乎天位以正中也九五需于酒食貞吉象曰酒食貞吉以中正也
  程子曰以五得中正而盡其道也按本卦乾下坎上
  訟利見大人尚中正也九五訟元吉
  程子曰以中正居尊位治訟者也治訟得其中正所以元吉也元吉大吉而盡善也吉大而不盡善者有矣本卦坎下乾上
  師九二在師中吉无咎六五象曰長子帥師以中行也程子曰長子謂二以中正之德合于上而受任以行為得其宜也按本卦坎下坤上
  比原筮元永貞无咎以剛中也
  程子曰推原筮决相比之道得元永貞而後可以无咎所謂元永貞如五是也以陽剛居中正盡比之善者也以陽剛居尊位為君德元也居中得正能永而貞也卦辭本泛言比道彖言元永貞者九五以剛處中正故也
  九五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象曰顯比之吉位正中也
  程子曰顯比所以吉者以其所居之位得正中也處正中之地乃由正中之道也比以不偏為善故云正中凡言正中者其處正得中也比與隨是也言中正者得中與正也訟與需是也按本卦坤下坎上
  小畜剛中而志行乃亨
  程子曰二五居中剛中也陽性上進下復乾體志在於行也剛居中為剛而得中又為中剛言畜陽則以柔巽言能亨則由剛中以成卦之義言則為陰畜陽以卦才言則陽為剛中按本卦乾下巽上二五皆陽爻六四為主
  履剛中正履帝位而不疚光明也
  程子曰九五以陽剛中正尊履帝位茍無疚病則履道之至善光明者也按本卦兑下乾上
  泰九二包荒用馮河不遐遺朋亡得尚于中行
  程子曰四者處泰之道也包荒謂有包容荒穢之量用馮河謂以剛果之道以濟深越險也不遐遺謂不遺事之㣲隠與賢才之在僻陋者朋亡謂絶去朋比之私有此四者則能合於九二之德故曰得尚于中行言能配合中行之義尚配也
  六五以祉元吉中以行願也
  程子曰所以能獲祉福且元吉者由其以中道合而行其素願也有中德所以能任剛中之賢所聽從者皆其志願也剛中之賢謂九二按本卦乾下坤上
  同人柔得中而應乎乾曰同人
  程子曰柔得位謂二以陰居陰得其正位也五中正而以中正應之得中而應乎乾也五剛健中正而二以柔順中正應之各得其正其德同也故為同人象曰文明以健中正而應君子正也按本卦離下乾上
  大有柔得尊位大中而上下應之曰大有
  程子曰五以陰居君位柔得尊位也處中得大中之道也為諸陽所宗上下應之也夫居尊執柔固衆之所歸也又有虛中文明之德故上下同志應之所以為大有也按本卦乾下離上
  豫六二介于石不終日貞吉象曰不終日貞吉以中正也
  程子曰能不終日而貞且吉者以有中正之德也中正故其守堅而能辨之早去之速爻言六二處豫之道為教之意深矣本卦坤下震上
  蠱九二幹母之蠱不可貞象曰幹母之蠱得中道也程子曰二得中道而不過剛幹毋蠱之善者也不可貞之義已見前按本卦巽下艮上
  臨六五知臨大君之宜吉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謂也程子曰君臣道合葢以氣類相求五有中德故能倚任剛中之賢得大君之宜成知臨之功葢由行其中德也人君之於賢才非道同德合豈能用也按本卦兑下坤上
  觀大觀在上順而巽中正以觀天下
  程子曰五居尊位以剛陽中正之德為下所觀其德甚大故曰大觀在上下坤而上巽是能順而巽也五居中正以巽順中正之德為觀於天下也按本卦坤下巽上
  噬嗑柔得中而上行雖不當位利用獄也
  程子曰六五以柔居中為用柔得中之義上行謂居尊位雖不當位謂以柔居五而不當而利於用獄者治獄之道全剛則傷於嚴暴過柔則失於寛縱五為用獄之主以柔處剛而得中得用獄之宜也以柔居剛為利用獄以剛居柔為利否曰剛柔質也居用也用柔非治獄之宜也按本卦震下離上
  大畜九二輿説輹象曰輿説輹中无尤也
  程子曰二為六五所畜止勢不可進也五據在上之勢豈可犯也二雖剛健之體然其處得中道故進止無失雖至於進度其勢之不可則止而不行如車輿説去輪輹謂不行也動不失宜故無過尤也善莫善於剛中柔中者不至於過義耳剛中中而才也按本卦乾下艮上
  大過剛過而中巽而説行利有攸往乃亨
  程子曰言卦才之善也剛雖過而二五皆得中是處不失中道也下巽上兑是以巽順和説之道而行也在大過之時以中道巽説而行故利有攸往乃所以能亨也
  習坎維心亨乃以剛中也
  程子曰維其心可以亨通者乃以其剛中也中實為有孚之象至誠之道何所不通以剛中之道而行則可以濟險難而亨通也
  離柔麗乎中正故亨是以畜牝牛吉
  程子曰二五以柔順麗於中正所以能亨人能養其至順以麗中正則吉故曰養牝牛吉也或曰二則中正也五以陰居陽得為正乎曰離主於所麗五中正之位六麗於正位乃為正也
  六二黃離元吉象曰黃離元吉得中道也
  程子曰二居中得正麗於中正也黃中之色文之美也文明中正美之盛也故云黃離以文明中正之德上同於文明中順之君其明如是所麗如是大善之吉也象曰所以得元吉者以其得中道也不云正者離以中為重所以成文明由中也正在其中矣
  恒九二悔亡象曰九二悔亡能久中也
  程子曰在恒之義居得其正則常道也九陽爻居陰位非常理也處非其常本當有悔而九二以中德而應於五五復居中以中而應中其處與動皆得中也是能恒久於中也能恒久於中則不失正矣中重於正中則正矣正不必中也九二以剛中之德而應於中德之勝也足以亡其悔也又曰所以得悔亡者由其能恒久於中也人能恒久於中豈止亡其悔德之善也按本卦巽下震上
  大壯九二貞吉象曰九二貞吉以中也
  程子曰二雖以陽剛當大壯之時然居柔而處中是剛柔得中不過於壯得貞正而吉也又曰所以貞正而吉者以其得中道也中則不失正况陽剛而乾體乎按本卦乾下震上
  晉六二晉如愁如貞吉受兹介福于其王母象曰受兹介福以中正也
  程子曰六二在下上無應援以中正柔和之德非强於進者也故於進為可憂愁如謂其進之難也然守其貞正則當得吉王母祖母也謂陰之至尊者指六五也二以中正之道自守雖上無應援不能自進然其中正之德久而必彰上之人自當求之葢六五大明之君與之同德必當求之加之寵祿受介福於王母也介大也又曰受兹介福以中正之道也人能守中正之道久而必亨况大明在上而同德必受大福也按本卦坤下離上
  睽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小事吉
  程子曰方睽乖之時六五以柔居尊位有説順麗明之善又得中道而應剛雖不能合天下之暌成天下之大事亦可以小濟是以於小事吉也五以明而應剛不能致大吉何也曰五陰柔雖應二而暌之時相與之道未能深固故二必遇主於巷五噬膚則无咎也天下暌㪚之時必君臣剛陽中正至誠恊力而後合也按本卦兑下離上
  蹇利西南往得中也不利東北其道窮也
  程子曰蹇之時利於處平易西南坤方為順易東北艮方為險阻九上居五而得中正之位是往而得平易之地故為利也
  九五大蹇朋來象曰大蹇朋來以中節也
  程子曰五居君位而在蹇難之中是天下之大蹇也當蹇而又在險中亦為大蹇大蹇之時而二在下以中正相應是其朋助之來也方天下之蹇而得中正之臣相輔其助豈小也得朋來而無吉何也曰未足以濟蹇也二之中正固有助矣欲以陰柔之助濟天下之難非所能也又曰上下中正而弗濟者臣之才不足也按本卦艮下坎上
  解九二田獲三狐得黃矢貞吉象曰九二貞吉得中道也程子曰九二以陽剛得中之才上應六五之君用於時者也天下小人常衆剛明之君在上則明足以照之威足以攝之剛足以斷之故小人不敢用其情然猶常存警戒慮其有間而害正也六五以陰柔居尊位其明易蔽其威易犯其斷不果而易惑小人一近之則移其心矣况難方解而治之初其變尚易二既當用必須能去小人則可以正君心而行其剛中之道田者去害之事狐者邪媚之獸三狐指卦之三陰時之小人也獲謂能變化除去之如田之獲狐也獲之則得中直之道乃貞正而吉也黃中色矢直物黃矢謂中直也羣邪不去君心一入則中直之道無由行矣桓敬之不去武三思是也又曰所謂貞吉者得其中道也除去邪惡使中直之道得行乃正而吉也按本卦坎下震上
  損九二利貞征凶弗損益之象曰九二利貞中以為志也
  程子曰二以剛中當損剛之時居柔而説體上應六五陰柔之君以柔説應上則失其剛中之德故戒所利在貞正也征行也離乎中則失其貞正而凶矣守其中乃貞也弗損益之不自損其剛貞則能益其上乃益之也若失其剛貞而用柔説適足以損之而已非損巳而益上也世之愚者有雖無邪心而惟知竭力順上為忠也葢不知弗損益之之義也又曰九居二非正也處説非剛也而得中為善若守其中德何有不善豈有中而不正者豈有中而有過者所謂利貞謂以中為志也志存乎中則自正矣大率中重於正中則正矣正不必中也能守中則有益於上矣按本卦兑下艮上
  益利有攸往中正有慶
  程子曰五以陽剛中正居尊位二復以中正應之是以中正之道益天下受其福慶也六三益之用凶事无咎有孚中行告公用圭程説已見專言信篇六四中行告公從利用為依遷國程子曰四當益時處近君之位居得其正以柔巽乎上而下順應於初之剛陽如是可以益於上也唯處不得其中而所應又不中是不足於中也故云若行得中道則可以益於君上告於上而獲從矣以柔巽之體非有剛特之操故利用為依遷國為必依附於上也遷國順下而動也上依剛中之君而致其益下順剛陽之才以行其事利用如是也自是國邑民不安其居則遷遷國者順下而動也按本卦震下巽上
  夬九二惕號莫夜有戎勿恤象曰有戎勿恤得中道也程子曰夬者陽决陰君子决小人之時不可忘戒備也陽長將極之時而二處中居柔不為過剛能知戒備處夬之至善者也内懷兢惕而外嚴誡號雖莫夜有兵戎亦可勿恤矣又曰莫夜有兵可懼之甚也然可勿恤者以自處之善也既得中道又知惕懼何事之足恤也九居二雖得中然非正其為至善何也曰陽决陰君子决小人而得中豈有不正也
  九五莧陸夬夬中行无咎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程子曰五雖剛陽中正居尊位然切近於上六説體而卦獨一陰陽之所比也五為决陰之主而反比之其咎大矣故必决其决如莧陸然則於其中行之德為无咎也中行中道也莧陸今所謂馬齒莧也暴之難亁感陰氣之多者也而脆易折五若如莧陸雖感於陰而决斷之易則於中行無過咎矣不然則失其中正也感陰多之物莧陸為易斷故取為象又曰卦辭言夬夬則於中行為无咎矣象復盡其義曰中未光也夫人心正意誠乃能極中正之道而篤實光輝五心有所比以義之不可而决之雖行於外不失中正之義可以无咎然於中道未得為光大也葢人心一有所欲則離道矣夫子於此示人意深矣按本卦乾下兑上
  姤剛遇中正天下大行也
  程子曰以卦才言也五與二皆以陽剛居中與正以中正相遇也君得剛中之臣臣遇中正之君君臣以剛陽遇中正其道可以大行於天下矣
  九五以𣏌包𤓰含章有隕自天象曰九五含章以中正也
  程子曰九五下亦無應非有遇也然得遇之道故終必有遇夫上下之遇由相求也杞髙木而葉大處髙體大而可以包物者𣏌也美實之在下者𤓰也美而居下賢者側㣲之象也九五尊居髙位而下求賢才以全髙而求至下猶以杞葉而包𤓰能自降屈如此又其内藴中正之德充實章美人君如是則無有不遇所求者也雖屈巳求賢若其德不正賢者不屑也故必含蓄章美内積至誠則有隕自天矣猶云自天而降言必得之也自古人君至誠降屈以中正之道求天下之賢未有不遇者也髙宗感於夣寐文王遇於漁釣皆由是道也又曰所謂含章謂其含藴中正之德也德充實則成章而有光輝按本卦巽下乾上
  萃聚也順以説剛中而應故聚也
  程子曰萃之義聚也順以説以卦才言也上説而下順為上以説道使民而順於人心下説上之政令而順從於上既上下順説又陽剛處中正之位而下有應助如此故能聚也欲天下之萃才非如是不能也
  六二引吉无咎象曰引吉无咎中未變也
  程子曰引者相牽也人之交相求則合相持則離二與五為正應當萃者也而相逺又在羣陰之間必相牽引則得其萃矣五居尊位有中正之德二亦以中正之道往與之萃乃君臣和合也其所共致豈可量也是以吉而无咎又曰萃之時以得聚為吉故九四為得上下之萃二與五雖正應然異處有間乃當萃而未合者也故能相引而萃則吉而無咎以其有中正之德未遽至改變變則不相引矣或曰二既有中正之德而象云未變辭若不足何也曰羣陰比處乃其類聚方萃之時居其間能自守不變逺須正應剛立者能之二陰柔之才以其有中正之德可覬其未至於變耳故象含其意以存戒也按本卦坤下兑上
  升柔以時升巽而順剛中而應是以大亨
  程子曰柔升謂坤上行也巽既體卑而就下坤乃順時而上升以時也謂時當升也柔既上而成升則下巽而上順以巽順之道升可謂時矣二以剛中之道應於五五以中順之德應於二能巽而順其升以時是以元亨也按本卦坤上巽下
  困貞大人吉以剛中也
  程子曰困而能貞大人所以吉也葢其以剛中之道也五與二是也非剛中則當困而失其正矣
  九二困于酒食象曰困于酒食中有慶也
  程子曰酒食人所欲所以施惠也二以剛中之才而處困之時未能施惠於人然守其剛中之德必能致亨而有福慶也雖使時未亨通守其才德亦君子之道亨乃有慶也按本卦坎下兑上
  井巽乎水而上水井井養而不窮也改邑不改井乃以剛中也
  程子曰巽入於水下而上其水者井也井之養物不有窮已取之而不竭德之常也邑可改井不可遷亦其德之常也二五之爻剛中之德其常乃如此卦之才與義合也
  九五井冽寒泉食象曰寒泉之食中正也
  程子曰五以陽剛中正居尊位其才其德盡善盡美井冽寒泉食也冽謂甘潔甘潔而寒可為人食於井道為至善也九五中正之德為至善之義按本卦巽下坎上
  鼎巽而耳目聦明柔進而上行得中而應乎剛是以元亨
  程子曰下體巽為巽順於理離明而中虛於上為耳目聦明之象凡離在上者皆云柔進而上行柔在下之物乃居尊位進而上行也以明居尊而得中道應乎剛能用剛陽之道也五居中而又以柔而應剛為得中道其才如是所以能元亨也
  六五鼎黃耳金鉉利貞象曰鼎黃耳中以為實也程子曰五在鼎上耳之象也鼎之舉措在耳為鼎之主也五有中德卦云黃耳鉉加耳者也二應於五來從於耳者鉉也二有剛中之德陽體剛中色黃故金鉉五文明得中而應剛二剛中巽體而上應才無不足也相應至善矣所利在貞固而已六五居中應中不至於失正而質本陰柔故戒以貞固於中也又曰六五以得中為善是以中為實德也五之所以聦明應剛為鼎之主得鼎之道皆由得中也
  震六五震往來厲億無喪有事象曰震往來厲危行也其事在中大無喪也
  程子曰六五雖以陰居陽不當位為不正然以柔居剛又得中乃有中德者也不失中則不違於正矣所以中為貴也諸卦二五雖不當位多以中為美三四雖當位或以不中為過中常重於正者葢中則不違於正正不必中也天下之理莫善於中於六二六五可見五之動上往則柔不可居動之極下來則犯剛是往來皆危也當君位為動之主隨宜應變在中而已故當億度無喪失其所有事而已所有之事謂中德茍不失中雖有凶不至於凶也億度謂圖慮求不失中也五所以危由非剛陽而無助若以剛陽有助為動之主則能亨矣往來皆危時則甚難但期於不失中則可自守以柔主動固不能致亨濟也又曰往來皆厲行則有危也動皆有危唯在無喪其中而已大無喪以無喪為大也
  上六震索索視矍矍征凶象曰震索索中未得也程子曰索索消索不存之狀謂其志氣如是六以陰居震動之極其驚懼之甚志氣殫索也矍矍不安定貌志氣索索則視瞻囘徨以陰柔不中正之質而處震動之極故征則凶也所以恐懼自失如此以未得於中道也使之得中則不至於索矣
  艮六五艮其輔言有序悔亡象曰艮其輔以中正也程子曰五君位艮之主也主天下之止者也而陰柔之才不足以當此義故止以在上取輔之義言之人所當止而止者唯言行也五在上故以輔言輔言之所由出也艮於輔則不妄出而有序也言輕發而無序則有悔止之於輔則悔亡也有序中節有次序也又曰五之所善者中也艮其輔謂止於中也言以得中為正止之于輔使不失中乃得正也
  漸其位剛得中也
  程子曰所謂位者五以剛陽中正得尊位也本卦艮下巽上
  歸妹六五帝乙歸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月幾望吉象曰帝乙歸妹不如其娣之袂良也其位在中以貴行也
  説見夫婦篇本卦兑下震上
  旅小亨柔得中乎外而應乎剛止而麗乎明是以小亨旅貞吉也
  程子曰六上居五柔得中乎外也麗於上下之剛順乎剛也下艮止上離麗止而麗乎明也柔順而得在外之中所止能麗於明是以小亨得旅之貞正而吉也按本卦艮下離上
  巽剛巽乎中正而志行柔皆順乎剛是以小亨
  程子曰以卦才言也陽剛居巽而得中正巽順於中正之道也陽性上其志在以中正之道上行也又上下之柔皆巽順於剛其才如是雖内柔可以小亨也
  九二巽在牀下用史巫紛若吉无咎象曰紛若之吉得中也
  程子曰二居巽時以陽處陰而在下過於巽者也牀人之所安巽在牀下是過於巽過所安矣人之過於卑巽非恐怯則謟説皆非正也二實剛中雖巽體而居柔為過於巽非有邪心也史巫通誠意於神明者也紛若多也茍至誠安于謙巽能使通誠意者多則吉而无咎謂其誠足以動人也人不察其誠意則以過巽為謟矣又曰二以居柔在下為過巽之象而能使通其誠意者衆多紛然由得中也陽居中為中實之象中既誠實則人自當信之所以吉而无咎
  九五貞吉悔亡象曰九五之吉位正中也
  程子曰九五之吉以處正中也得正中之道則吉而其悔亡也正中謂無過無不及正得其中也處柔巽與出命令唯得中為善失中則悔也
  節亨剛柔分而剛得中
  程子曰節之道自有亨義事有節則能亨也又卦之才剛柔分處剛得中而不過亦所以為節所以能亨也
  九五甘節吉往有尚象曰甘節之吉居位中也
  程子曰九五剛中居尊位為節之主所謂當位以節中正以通者也在巳則安行天下則説從節之甘美者也其吉可知以此而行故可嘉尚又曰既居尊位又得中道所以吉而有功節以中為貴得中則正矣正不能盡中也按本卦兑下坎上
  中孚柔在内而剛得中
  程子曰二柔在内中虛為誠之象二剛得上下體之中中實為孚之象所以為中孚也按本卦兑下巽上
  小過柔得中是以小事吉也剛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也
  程子曰柔得中二五居中也陰柔得位能致小事吉耳不能濟大事也剛失位而不中是以不可大事大事非剛陽之才不能濟三不中四失位是以不可大事小過之時自不可大事而卦才又不堪大事與時合也按本卦艮下震上
  既濟初吉柔得中也
  程子曰二以柔順文明而得中故能成既濟之功二居下體方濟之初也而又善處是以吉也
  九二婦喪其茀勿逐七日得象曰七日得以中道也程子曰二以文明中正之德上應九五剛陽中正之君宜得行其志也然五既得尊位時已既濟無復進而有為矣則於在下賢才豈有求用之意故二不得遂其行也自古既濟而能用人者鮮矣以唐太宗之用言尚怠於終况其下者乎於斯時也則剛中反為中滿坎離乃為相戻矣二陰也故以婦言茀婦人出門以自蔽者也喪其茀則不可行矣二不為五之求用則不得行如婦之喪茀也然中正之道豈可廢也時過則行矣逐者從物也從物則失其素守故戒勿遂自守不失則七日當復得也卦有六位七則變矣七日得謂時變也雖不為上所用中正之道無終廢之理不得行於今必行於異時也聖人之勸戒深矣又曰中正之道雖不為時所用然無終不行之理故喪茀七日當自得謂自守其中異時必行也不失其中則正矣按本卦離下坎上
  未濟亨柔得中也
  程子曰以卦才言也所以能亨者以柔得中也五以柔居尊位居剛而應剛得柔之中也剛柔得中處未濟之時可以亨也
  九二曳其輪貞吉象曰九二貞吉中以行正也
  程子曰在他卦九居二為居柔得中無過剛之義於未濟聖人深取卦象以為戒明事上恭順之道餘已見君臣篇又曰九二得正而吉者以曳輪而得中道乃正也按易之言中惟在二五葢必所居之位得中而後所行之道得中所居之位體也所行之道用也有體斯有用矣
  論語子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民鮮久矣
  朱子曰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庸常也言民鮮此德今已久矣○南軒曰德合於中庸則至當無以復加矣中者言其理之無過不及也庸者言其可常而不易也世衰道㣲民汨於私意以淪胥其常性鮮有是德久矣夫子葢嘆之也
  子貢問師與商也孰賢子曰師也過商也不及
  朱子曰子張才髙意廣而好為茍難故常過中子夏篤信謹守而規模狹隘故常不及
  曰然則師愈與
  愈猶勝也
  子曰過猶不及
  道以中庸為至賢智之過雖若勝於愚不肖之不及然其失中則一也○尹氏曰中庸之為德也其至矣乎夫過與不及均也差之毫釐繆以千里故聖人之教抑其過引其不及歸於中道而已○或問楊墨之學出於師商信乎曰胡氏論之當矣其言曰楊朱即莊周所謂楊子居者與老耼同時墨翟又在楊朱之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者也以為出於二子者則其考之不詳甚矣○愚按賢智之過愚不肖之不及朱子葢汎言之非指子夏而言也○南軒曰子張髙明故常開擴子夏敦篤故常收斂開擴則未免有過收斂則未免有不及然二子之過不及甚㣲特未得其中而已夫子謂猶不及過與不及為未得其中則均也今以論語所載二子之言行觀之其所為過與不及者葢亦可得而見矣○按下章求退故進之由兼人故退之朱子以為一進一退所以約之于義理之中而使無過不及之患亦此意别見教人篇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朱子曰行道也狂者志極高而行不掩狷者智不及而守有餘聖人本欲得中道之人而教之然既不可得而徒得謹厚之人則未必能自振拔而有為也故不若得此狂狷之人猶可因其志節而激厲裁抑之以進於道非與其終於此而已矣○南軒曰中行謂中道上行狂者所見髙明而行有未及乎其見狷者所守堅確而見有未得乎其理不得中行則斯二者亦可以與之進而裁之於中也葢狂者力行以踐之則其見不差狷者致知以明之則其守不失其中可得矣
  中庸
  程子曰不偏之謂中不易之謂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門傳受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六合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也○朱子曰中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之謂庸平常也○問名篇之義程子專以不偏為言吕氏專以無過不及為説二者固不同矣子乃合而言之何也曰中一名而有二義程子固言之矣今以二説推之不偏不倚云者程子所謂在中之義未發之前無所偏倚之名也無過不及者程子所謂中之道也見諸行事各得其中之名也葢不偏不倚猶立而不近四旁心之體地之中也無過不及猶行而不先不後理之當事之中也故於未發之大本則取不偏不倚之名於已發而時中則取無過不及之義語固各有當也然方其未發雖未有無過不及之可名而所以為無過不及之本體實在於是及其發而得中也雖其所主不能不偏於一事然其所以無過不及者是乃無偏倚者之所為而於一事之中亦未嘗有所偏倚也故程子又曰言和則中在其中言中則含喜怒哀樂在其中而吕氏亦云當其未發此心至虛無所偏倚故謂之中以此心而應萬事之變無往而非中矣是則二義雖殊而實相為體用此愚於名篇之義所以不得取此而遺彼也○曰庸字之義程子以不易言之而子以為平常何也曰唯其平常故可常而不可易若驚世駭俗之事則可暫而不得為常矣二説雖殊其致一也但謂之不易則必要於久而後見不若謂之平常則直驗於今之無所詭異而其常久而不可易者可兼舉也况中庸之云上與髙明為對而下與無忌憚者相反其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謹又以見夫雖細㣲而必信謹則其名篇之義以不易而為言者又孰若平常之為切乎曰然則所謂平常將不為淺近茍且之云乎曰不然也所謂平常亦曰事理之當然而無所詭異云爾是故非有甚高難行之事而亦豈同流合汚之謂哉既曰當然則自君臣父子日用之常推而至於堯舜之禪授湯武之放伐其變無窮亦無適而非平常矣○曰此篇首章先明中和之義次章乃及中庸之説至其名篇乃不曰中和而曰中庸者何哉曰中和之中其義雖精而中庸之中實兼體用且其所謂庸者又有平常之意焉則比之中和其所該者尤廣而於一篇大㫖精粗本末無所不盡此其所以不曰中和而曰中庸也○未發之中是體時中之中是用○中庸之中是兼以其發而中節無過不及者得名故周子曰惟中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中庸只是一个道理以其不偏不倚故謂之中以其不差異可常行故謂之庸未有中而不庸者亦未有庸而不中者惟中故平常堯授舜舜授禹都是當其時合如此做做得恰好此所謂中也中即平常也不如此便非中便不是平常以至湯武之事亦然○中庸該得中和之義庸是見於事和是發於心庸該得和
  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發而皆中節謂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
  全文并説巳見性情篇
  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朱子曰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㣲之極致也惟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王肅作小人之反中庸也程子亦以為然今從之○君子之所以為中庸者以其有君子之德而又能隨時以處中也小人之所以反中庸者以其有小人之心而又無所忌憚也葢中無定體隨時而在是乃平常之理也君子知其在我故能戒謹不睹恐懼不聞而無時不中小人不知有此則肆欲妄行而無所忌憚矣○輯畧程子曰君子之於中庸也無適而不中則其心與中庸無異體矣小人之於中庸無所忌憚則與戒慎恐懼者異矣是其所以反中庸也○又曰欲知中庸無如權須是時而為中若以手足胼胝閉户不出二者之間取中便不是中若當手足胼胝則於此為中當閉户不出則於此為中權之為言秤錘之義也何物為權義也○蘇季明問君子時中莫是隨時否曰是也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且試言一㕔則中央為中一家則㕔中非中而堂為中言一國則堂非中而國之中為中推此類可見矣且如初寒時則薄裘為中如盛寒而用初寒之裘則非中也三過其門不入在禹稷之世為中若居陋巷則不中矣居陋巷在顔子之時為中若三過其門不入則非中也或曰男女不授受之類皆然曰是也男女不授受中也在喪祭則不如此矣○又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皆時也未嘗不合中故曰君子而時中○又曰萬物無一物失所便是天理時中○張子曰時中之義甚大須精義入神始得觀其㑹通行其典禮此方是真義理也行其典禮而不達其㑹通則非時中者矣君子要多識前言往行以蓄其德者以其㸔前言往行熟則自能見得時中○吕氏曰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時止則止時行則行當其可也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速則速可以久則久當其可也曽子子思易地則皆然禹稷顔囘同道當其可也舜不告而娶周公殺管蔡孔子以㣲罪行當其可也小人見君子之時中唯變所適而不知當其可而欲肆其姦心濟其私欲或言不必信或行不必果則曰唯義所在而已然實未嘗知義之所在有臨喪而歌人或非之則曰是惡知禮意然實未嘗知乎禮意猖狂妄行不謹先王之法以欺惑流俗此小人之亂德先王之所以必誅而不以聽者也○又曰執中無權雖君子之所惡茍無忌憚則不若無權之為愈○游氏曰以性情言之則為中和以德行言之則為中庸其實一道也君子者道中庸之實也小人則竊中庸之名而實背之是中庸之賊也故曰反中庸○或問有謂中所以立常權所以盡變不知權則不足以應物知權則中有時乎不必用矣是否楊氏曰知中則知權不知權則是不知中也如一尺之物約五寸而執之中也一尺而厚薄大小之體殊則所執者輕重不等矣猶執五寸以為中是無權也葢五寸之執長短多寡之中而非厚薄小大之中也欲求厚薄小大之中則釋五寸之約唯輕重之知而其中得矣故權以中行中因權立中庸之書不言權其曰君子而時中蓋所以為權也○又曰中者豈執一之謂哉亦貴乎時中也時中者當其可之謂也堯授舜舜授禹受之而不為泰湯放桀武王伐紂而不為貪伊尹放太甲君子不以為簒周公誅管蔡天下不以為逆以其事觀之豈不異哉聖人安行而不疑者葢當其可也後世聖學不明昧執中之權而不通時措之宜故徇名失實流而為之噲之讓白公之爭自取絶滅者有之矣至或臨之以兵而為忠小不忍而為仁皆失是也○或問小人之中庸王肅程子悉加反字葢叠上文之語然諸説皆謂小人實反中庸而不知其為非乃敢自以為中庸而居之不疑如漢之胡廣唐之吕温栁宗元者則其所謂中庸是乃所以為無忌憚也如此則不煩増字而理亦通矣朱子曰小人之情狀則誠有若此者矣但以文勢考之則未然葢論一篇之通體則此章乃引夫子所言之首章且當畧舉大端以分别君子小人之趣向未嘗遽及此意之隠㣲也若論一章之語脉則上文方言君子中庸而小人反之其下乃當平解兩句之義以盡其意不應偏解上句而不解下句又遽别生他説也故疑王肅之本為得其正而未必肅之所増程子從之亦不為無所據而臆决也諸説皆從鄭本雖非本文之意然所以發明小人之情狀則亦曲盡其妙而足以警乎鄉愿亂德之姦矣今存吕氏以備觀考他不能盡錄也
  子曰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
  朱子曰過則失中不及則未至故惟中庸之德為至然亦人所同得初無難事但世教衰民不興行故鮮能之今已久矣
  子曰道之不行也我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我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
  朱子曰道者天理之當然中而已矣知愚賢不肖之過不及則生禀之異而失其中也知者知之過既以道為不足行愚者不及知又不知所以行此道之所以常不行也賢者行之過既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不及行又不求所以知此道之所以常不明也
  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
  道不可離人自不察是以有過不及之弊○或問知愚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明也賢不肖之過不及宜若道之所以不行也今其互言之何也曰測度深㣲揣摩事變能知君子之所不必知者知者之過乎中也昏昧蹇淺不能知君子之所當知者愚者之不及乎中也知之過者既唯知是務而以道為不足行愚者又不知所以行也此道之所以不行也刻意尚行矜世駭俗能行君子之所不必行者賢者之過乎中也卑汚茍賤不能行君子之所當行者不肖者之不及乎中也賢之過者既唯行之是務而以道為不足知不肖者又不求所以知也此道之所以不明也然道之所謂中者是乃天命人心之正當然不易之理固不外乎人生日用之間特行而不著習而不察是以不知其至而失之耳故曰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知味之至則必嗜之而不厭矣知道之中則必守之而不失矣○輯畧程子曰知者過之若是聖人之知豈更有過○又曰聖人與理為一故無過無不及中而已矣其他皆以心處這箇道理故賢者常失之過不肖者常失之不及○吕氏曰諸子百家異端殊技其設心非欲理義之不當然卒不可以入堯舜之道者所知有過不及之害也疏明曠達以中為不足守出於天地範圍之中淪於虛無寂寞之境窮高極深要之無所用於世此過之害也蔽䝉固滯不知所以為中泥於刑名度數之末節徇於耳目聞見之所及此不及之害也二者所知一過一不及天下欲蹈乎中庸而無所歸此道之所以不行也賢者欲處其厚不肖者常處其薄曽子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七日高柴泣血三年未嘗見齒雖本於厚而滅性傷生無義以節之者也宰予以三年之喪為巳久食稻衣錦而自以為安墨子之治喪也以薄為其道既本於薄又徇生逐末不勉於恩以厚之也二者所行一過一不及天下欲擇乎中庸而不得此道之所以不明也○楊氏曰若佛氏之寂滅莊生之荒唐絶類離倫不足以經世道之所以不行也此知者過之也若楊氏之為我墨氏之兼愛過乎仁義者也而卒至於塞路道之所以不明也此賢者過之也自知賢愚不肖觀之則賢知宜愈矣至其妨於道則過猶不及也
  子曰舜其大知也與舜好問而好察邇言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其斯以為舜乎
  朱子曰舜之所以為大知者以其不自用而取諸人也邇言者淺近之言猶必察焉其無遺善可知然於其言之未善者則隠而不宣其善者則播而不匿其廣大光明又如此則人孰不樂告以善哉兩端謂衆論不同之極致葢凡物皆有兩端如小大厚薄之類於善之中又執其兩端而量度以取中然後用之則其擇之審而行之至矣然非在我之權度精切不差何以與此此知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行也○邇言猶所謂尋常言語也尋常言語人之所忽而舜好察之非洞見道體無精粗差别不能然也孟子曰自耕稼陶漁以至為帝無非取諸人者又曰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禦此皆好察邇言之實也伊川曰造道深後雖聞常人語言至淺近之事莫非義理是如此○兩端如厚薄輕重執其兩端用其中於民非謂止於二者之間取中當厚即厚上是中當薄即薄上是中輕重亦然○輯畧吕氏曰舜之知所以為大者樂取諸人以為善而已好問好察邇言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皆樂取諸人者也兩端過與不及也執其兩端乃所以用其時中猶持權衡而稱物輕重皆得其平故舜之所以為舜取諸人用諸民皆以能執兩端而不失中也○一本云好問則無賢不肖無貴賤無長幼皆在所問好察邇言者流俗之諺野人之語皆在所察廣問合乎衆講者也邇言出於無心者也雖未盡合乎理義而理義存焉其惡者隠而不取其善者舉而從之此善與人同之道也○楊氏曰道之不行知者過之也故以舜大知之事明之舜好問而好察邇言取諸人以為善也隠惡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與人為善也取諸人以為善人必以善告之與人為善人必以善歸之皆非小智自私之所能為也執其兩端所以權輕重而取中也由是而用於民雖愚者可及矣此舜所以為大知而道之所以行也○或問云云朱子曰兩端之説吕楊為優
  子曰人皆曰予知驅而納諸罟擭陷阱之中而莫之知辟也人皆曰予知擇乎中庸而不能期月守也
  朱子曰擇乎中庸辨别衆理以求所謂中庸即上章好問用中之事也期月匝一月也言知禍而不知辟以况能擇而不能守皆不得為知也○吕氏曰中庸者天下之所知天下之所共行猶寒而衣飢而食渴而飲不可須臾離也衆人之情厭常而喜新質薄而氣弱雖知不可離亦不能久也惟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而未至乎誠雖心悦而不去然知不可不思行不可不勉在思勉之分而氣不能無衰志不能無懈故有日月至焉者有三月不違者皆德之可久者也若至乎誠則不思不勉至於常久而不息非聖人其孰能之
  子曰囘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
  朱子曰拳拳奉持之貌服猶著也膺胸也奉而著之心胸之間言能守也顔子葢真知之故能擇能守如此此行之所以無過不及而道之所以明也○或問此其稱囘之賢何也曰承上章不能期月守者而言如囘之賢而不過則道之所以明也葢能擇乎中庸則無賢者之過矣服膺弗失則非不肖者之不及矣然則兹賢也乃其所以為知也與○輯畧程子曰顔子擇中庸得善則拳拳中庸如何擇如博學之又審問之又愼思之又明辨之所以能擇中庸雖然學問思辨亦何所據乃識中庸此則存乎致知此則在學者自加功也大凡於道擇之在乎智守之在乎仁斷之在乎勇○吕氏曰擇乎中庸可守而不能久知及之而仁不能守之者也知及之仁不能守之自謂之知安在其為知也與雖得之必失之故君子之學自明而誠明則能擇誠則能守能擇知也能守仁也如顔子者可謂能擇而能守也髙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仰之彌高鑚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察其志也非見聖人之卓不足謂之中隨其所至盡其所得據而守之則拳拳服膺而不敢失勉而進之則既竭吾才而不敢緩此所以恍惚前後而不可為像求見聖人之止欲罷不能也或問云云朱子曰吕氏之言親切確實足以見其深潛縝密之意但求見聖人之止一句文義未安耳
  子曰天下國家可均也爵祿可辭也白刃可蹈也中庸不可能也
  朱子曰三者知仁勇之事天下之至難也然不必其合於中庸則質之近似者皆能以力為之若中庸則雖不必皆如三者之難然非義精仁熟而無一毫人欲之私者不能及也三者難而易中庸易而難此民之所以鮮能也○或問中庸不可能何也曰此亦承上章之意以三者之難明中庸之尤難也葢三者之事人之所難然皆取必於行而無擇於義且或出於氣質之偏而事勢之迫未必從容而中節也若曰中庸則雖無難行之事然天理渾然無過不及茍一毫之私意有所未盡則雖欲擇而守之而擬議之間忽已墮於過與不及之偏而不自知矣此其所以雖若甚易而實不可能也故程子以克已最難言之其㫖深矣○問天下國家可均爵祿可辭白刃可蹈謂資質之近於智而力能勉者皆足以能之若中庸則四邊都無所倚者淨淨潔潔不容分毫力曰中庸便是三者之間非是别有箇道理只於三者做得那恰好處便是中庸不然只可謂之三事○輯畧程子曰克巳最難故曰中庸不可能也○吕氏曰此章言中庸之難也均之為言平治也周官冡宰均邦國平治之謂也平治乎天下國家智之所能也遜千乗之國辭萬鍾之祿廉者之所能也犯難致命死而無悔勇者之所能也三者世之所難也然有志者率皆能之中庸者世之所謂易也然非聖人其孰能之唯其以為易故以為不足學而不察以為不足行而不守此道之所以不行也
  子路問强
  朱子曰子路好勇故問强
  子曰南方之强與此方之强與抑而强與
  抑語辭而汝也
  寛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强也君子居之
  寛柔以教謂含容巽順以誨人之不及也不報無道謂橫逆之來直受之而不報也南方風氣柔弱故以含忍之力勝人為强君子之道也
  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强也而强者居之
  衽席也金戈兵之屬革甲胄之屬北方風氣剛勁故以果敢之力勝人為强强者之事也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矯中立而不倚强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强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强哉矯
  此四者汝之所當强也矯强貌詩曰矯矯虎臣是也倚偏著也塞未達也國有道不變未達之所守國無道不變平生之所守也此則所謂中庸之不可能者非有以自勝其人欲之私不能擇而守也君子之强孰大於是夫子以是告子路者所以抑其血氣之偏而進之以德義之勇也○或問此其記子路之問强何也曰亦承上章之意以明擇中庸而守之非强不能而所謂强者又非世俗之所謂强也葢强者力有以勝人之名也凡人和而無節則必至於流中立而無依則必至於倚國有道而富貴或不能不改其平素國無道而貧賤或不能久處乎窮約非持守之力有以勝人者其孰能及之故此四者汝子路之所當强也南方之强不及强者也北方之强過乎强者也四者之强强之中也子路好勇故聖人之言所以長其善而救其失者類如此曰和與物一故疑於流而以不流為强中立本無所依又何疑於倚而以不倚為强哉曰中立固無所倚也然凡物之情惟强者為能無所倚而獨立弱而無所倚則其不傾側而偃仆者幾希矣此中立之所以疑於必倚而不倚之所以為强也國有道則有達之理故不變其未達之所守國無道則有不幸而死之理故不變其平生之所守不變其未達之所守易不變其平生之所守難
  子曰素隠行怪後世有述焉吾弗為之矣
  朱子曰素按漢書當作索葢字之誤也素隠行怪言深求隠僻之理而過為詭異之行也然以其足以欺世而盜名故後世或有稱述之者此知之過而不擇乎善行之過而不用其中不當强而强者也聖人豈為之哉
  君子遵道而行半塗而廢吾弗能已矣
  遵道而行則能擇乎善矣半塗而廢則力之不足也此其知雖足以及之而行有不逮當强而不强者也已止也聖人於此非勉焉而不敢廢葢至誠無息自有所不能止也
  君子依乎中庸遯世不見知而不悔唯聖者能之不為索隠行怪則依乎中庸而已不能半塗而廢是以遯世不見知而不悔也此中庸之成德知之盡仁之至不賴勇而裕如者正吾夫子之事而猶不自居也故曰唯聖者能之而已○輯畧程子曰素隠行怪是過者也半塗而廢是不及者也不見知而不悔是中者也○愚按素隠二字三國志方技傳亦作索隠○或謂以中庸名書而言中者僅止於篇首之十一章然則費隠以下皆非中乎曰不然夫所謂中者豈有他哉天道之自然人道之當然不可過不可不及者即中也自此以下或言天道之自然如鳶飛魚躍之類是也或言人道之當然如道不逺人之類是也何往而非中哉朱子謂中庸一書不越乎誠之一字愚亦謂此書所言無一非中中與誠豈二物哉學者即全書而細味之自可識矣不必以正言中處方為中也














  西山讀書記卷十六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卷
  西山讀書記卷十七
  宋 真徳秀 撰
  
  孟子曰禹稷當平世三過其門而不入孔子賢之顔子當亂世居於陋巷一簞食一瓢飲人不堪其憂顔子不改其樂孔子賢之孟子曰禹稷顔囘同道禹思天下有溺者由巳溺之也稷思天下有飢者由巳飢之也是以如是其急也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
  朱子曰聖賢之心無所偏倚隨感而應各盡其道故使禹稷居顔子之地則亦能樂顔子之樂使顔子居禹稷之地亦能憂禹稷之憂也
  今有同室之人鬬者救之雖被髮纓冠而救之可也不暇束髮而結纓往救言急也以喻禹稷
  鄉鄰有鬬者被髮纓冠而往救之則惑也雖閉户可也喻顔子也○此章言聖賢心無不同事則所遭或異然處之各當其理是乃所以為同也尹氏曰當其可之謂時前聖後聖其心一也故所處皆盡善○楊氏曰君子所以施諸身措之天下各欲當其可而已禹思天下之溺猶已溺之稷思天下之飢猶已飢之過門不入弗子其子至胼胝手足不以為病君子不以為過顔淵在陋巷飯蔬飲水終日如愚人然君子不謂之不及葢禹稷被髮纓冠而往救者也顔淵閉户者也故孟子曰易地則皆然若顔淵禹稷不當其可則是楊墨而已○南軒曰禹稷顔子之心一也心之所為一者天理之所存而無意必固我加乎其間當其可而已此之謂時中又曰顔子未見施為而遽比之禹稷不亦過乎曰禹稷之事功果何所自乎徳者本也事功末也本末一致也故程子曰有顔子之徳則有禹稷之事功所謂事功在聖賢夫何有哉惟其時而已矣然而孟子厯聘諸國皇皇然以行道為己任有異乎顔子之為何哉方是時異端並起人欲横流世無孔子孟子烏得不以行道自任予亦曰顔子孟子易地則皆然
  孟子曰楊子取為我㧞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子莫執中執中為近之執中無權猶執一也
  朱子曰子莫魯之賢人也知楊墨之失中也故度於二者之間而執其中近近道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之輕重而取中也執中而無權則膠於一定之中而不知變是亦執一而已矣程子曰中字最難識須是黙識心通云云見前又曰中不可執也識得則事事物物皆有自然之中不待安排安排着則不中矣
  所惡執一者為其賊道也舉一而廢百也
  賊害也為我害仁兼愛害義執中者害於時中皆舉一而廢百者也此章言道之所貴者中中之所貴者權楊氏曰禹稷三過其門而不入茍不當其可則與墨子無異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茍不當其可則與楊子無異子莫執為我兼愛之中而無權鄉鄰有鬬而不知閉户同室有鬭而不知救之是亦猶執一耳故孟子以為賊道禹稷顔囘易地則皆然以其有權也不然則是亦楊墨而已矣○朱子又曰三聖相授允執厥中與孟子所論子莫執中者文同而意異葢精一於道心之㣲則無適而非中者曰允執則非徒然而執之矣子莫之執中則其為我不敢為楊朱之深兼愛不敢為墨翟之過而於二者之間執其一節以為中耳故曰三聖以為中則其中活由子莫以為中則其中死中之活者不待權而無不中中之死者則非學乎聖人之學不能有以權之而常適於中也權者權衡之權言其可以稱物之輕重而游移前郤以適於平葢所以節量仁義之輕重而時措之非如近世所謂將以濟乎仁義之窮也○按孟子曰執中無權猶執一也程子亦曰欲知中庸無如權今以經傳言權之義附於此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
  朱子曰可與者言其可與為此事也○程子曰可與共學知所以求之也可與適道知所往也可與立者篤志固執而不變也權稱錘也所以稱物而知輕重者也可與權謂能權輕重使合義也○楊氏曰知為已則可與學矣學足以明善然後可與適道信篤然後可與立知時措之宜然後可與權○洪氏曰易九卦終於巽以行權權聖人之大用未能立而言權猶人未能立而欲行鮮不仆矣程子曰漢儒以反經合道為權故有權變權術之論皆非也權只是經也自漢以下無人識權字愚按先儒誤以此章連下文偏其反而為一章故有反經合道之説程子非之是矣然以孟子嫂溺援之以手之義推之則權與經亦當有辨○黄氏曰程子言權只是經或問云權經亦當有辨何也曰是各有所發明也經常也權變也常者一定之理變者隨時之宜遇事之常則但當守一定之理遇事之變則不得不少有移易以就夫權權與經不可無辨或問之説然也然天下之理唯其當然而已當經而經當然也當權而權亦當然也則權雖異於經而以其當然則亦只是經此程子之説然也有或問之説則經權之義始明有程子之説則經權之義始正先儒明道之力至是而始備矣○南軒曰事事物物莫不有中中者天理當然不可過而不可不及者也毫釐之差則失之矣何以取中而不失乎所以貴於能權也權者權其輕重而適平之謂此君子所以貴於時中也或者不知權之所以為中乃以為反經合道夫經者道之所謂常也權者所以權其變而求合乎經也既反經矣尚何道之合乎○愚按公羊傳十一年夏五月癸未鄭伯寤生卒九月宋人執鄭祭仲祭仲者何鄭伯也何以不名賢也何賢乎祭仲以為知權也其為知權奈何祭仲往省于留塗出于宋宋人執之謂之曰為我出忽而立突祭仲不從其言則君必死國必亡從其言則君可以生易死國可以存易亡少遼緩之則突可故出而忽可故反古人之有權者祭仲者也權者何權者反於經然後有善者也反經之説始此祭仲身為人臣而廢君立君若舉棊然謂之有權可乎公羊此言葢聖經之狼莠人心之蟊賊學者不可不察然則董仲舒所謂守經事而不知其權遭變事而不知其宜者何如也曰此為不知春秋而言也葢春秋王道之權衡處常則用經遭變則用權其用權也乃所以求合乎經也漢儒之論經權惟此為最粹大抵為學必先知經知經而後可以語權不知經而遽語權未有不流於變詐者也故張子以學未至而語變為操術之不正信矣夫○按道一也以其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則謂之中堯舜禹之相授是也以其純一無間則謂之一伊尹之告太甲者是也以其極至不可加則謂之極易之太極書之皇極是也以其真實無妄則謂之誠子思孟子之所論是也一巳見前今以中極誠係於道德之後葢此三者皆道之全體貫五常該百行者也其名雖異而為道則一學者宜叅味之
  右專言一
  極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
  朱子曰易者陰陽之變太極其理也又曰太極者象數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稱形器已具而其理無朕之目又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是先從實理説若論其生則俱生但言其次序須有這實理然後有陰陽自見在事物而觀之則陰陽函太極推其本則太極生陰陽○南軒曰易者生生之妙而太極者所以生生者也○愚按古書言太極自易之外如老氏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名之曰太佛氏因之亦曰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夫太極理而已矣二氏乃以物言可乎又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莊子曰夫道有情有信無為無形可傳而不可見自本自根未有天地自古以固存神鬼神帝生天生地在太極之先而不為髙在六極之下而不為深先天地生而不為久長於上古而不為老列子曰氣形質具而未相離故曰渾淪凡此皆指太極而言也朱子嘗荅學者曰太極之義正謂理之極致耳有是理即有是物無先後次序之可言故曰易有太極則是太極乃在陰陽之中而非在陰陽之外也今以乾坤未判大衍未分之時論之恐未安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今論太極而以天地未分元氣合而為一者言之亦恐未安也有是理即有是氣理一而已氣則無不兩者故易曰太極生兩儀而老子乃謂道先生一乃生二則其察理亦未精矣朱子所辨可謂有功於學者大抵自周子以前凡論太極皆以氣言莊子以為道在太極之先所謂太極乃是指作天地人三者氣形已具而渾淪未判者之名而道又别是一懸空底物在太極之先則道與太極為二矣不知道即太極太極即道以其通行而言則曰道以其極至而言則曰極又何嘗有二耶若列子渾淪之云漢志函三為一之説所指皆同倘非周子啓其秘而朱子又闡而明之孰知太極之為理而非氣也哉或謂古書有所謂太一有所謂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其與太極同乎異乎曰太一者即太極之異名也禮曰禮必本於太一分而為天地以其極至則曰太極其無二則曰一所謂名殊而義一者也若所謂太易未見氣太初氣之始太始形之始太素質之始也則以氣形質言之而非指乎此理矣不必引以為類也
  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
  朱子曰六爻初二為地三四為人五上為天動即變也極至也三極天地人之至理三才各一太極也○周子無極而太極巳見前
  邵子曰道為太極又曰心為太極
  愚按道為太極言道即太極無二理也心為太極謂萬理總㑹於吾心是渾然一太極以此理而應事物千變萬化各適其當則又一事一物之太極矣
  書洪範五皇極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庶民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無虐㷀獨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凡厥正人既富方榖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曰皇極之敷言是彛是訓于帝其訓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
  朱子曰洛書九數而五居中洪範九疇而皇極居五故自孔氏訓皇極為大中諸儒皆祖其説予獨嘗以經之文義語脉求之而知其必不然也葢皇者君之稱也極者至極之義標凖之名常在物之中央而四外望之以取正者也故以極為在中之凖的則可而便訓極為中則不可若北辰之為天極脊棟之為屋極其義皆然而禮所謂民極詩所謂四方之極者於皇極之義為尤近顧今之説者既誤於此而并失於彼是以其説展轉迷謬而終不能以自明也即如舊説姑亦無問其他但即經文而讀皇為大讀極為中則夫所謂惟大作中大則受之為何等語乎今以余説推之則人君以一身履至尊之位四方輻輳面内而還觀之自東而望者不過此而西也自南而望者不過此而北也此天下之至中也既居天下之至中則必有天下之絶德而後可以立至極之標凖故必順五行敬五事以修其身厚八政協五紀以齊其政然後至極之標凖卓然有以立乎天下之至中使夫面内而還觀者莫不於是而取則焉語其仁則極天下之仁而天下之為仁者莫能加語其孝則極天下之孝而天下之為孝者莫能尚是則所謂皇極者也由是而權之以三德審之以卜筮驗其休咎於天考其禍福於人如挈裘領豈有一毫之不順哉此洛書之數所以雖始於一終於九而必以五居其中洪範之疇所以雖本於五行究於福極而必以皇極為之主也若箕子之言有曰皇建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其一身而立至極之標凖於天下也其曰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庻民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建其極則為五福之所聚而又有以使民觀感而化焉則是又能布此福而與其民也其曰惟時厥庶民于汝極錫汝保極云者則以言夫民視君以為至極之標凖而從其化則是復以此福還錫其君而使之長為至極之標凖也其曰凡厥庶民無有淫朋人無有比德惟皇作極云者則以言夫民之所以能有是德者皆君之德有以為至極之標凖也其曰凡厥庶民有猷有為有守汝則念之不協于極不罹于咎皇則受之云者則以言夫君既立極于上而下之從化或有淺深遲速之不同其有謀者有才者有德者人君固當念之而不忘其或未能盡合而未抵乎大戾者亦當受之而不拒也其曰而康而色曰予攸好德汝則錫之福時人斯其惟皇之極云者則以言夫人之有能革面從君而以好德自名則雖未必出於中心之實人君亦當因其自名而與之以善則是人者亦得以君為極而勉其實也其曰無虐㷀獨而畏髙明人之有能有為使羞其行而邦其昌云者則以言夫君之於民一視而同仁凡有才皆使進善則人材衆多而國頼以興也其曰凡厥正人既富方穀汝弗能使有好于而家時人斯其辜于其無好德汝雖錫之福其作汝用咎云者則以言夫凡欲正人者必先有以富之然後可以納之於善若不能有所頼于其家則此人必將陷于不義至其無復更有好德之心而後姑欲教之以修身勸之以求福則已無及于事而其起以報汝者有惡而無善矣葢人之氣禀或清或濁或純或駁有不可以一律齊者是以聖人所以立極乎上者至嚴至密而所以接引乎下者至寛至廣雖彼之所以化於此者淺深遲速其效或有不同而吾之所以應於彼者長養涵育其心未嘗不一也其曰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遵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㑹其有極歸其有極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皆不敢徇乎已之私以從乎上之化而㑹歸乎至極之標凖也葢偏陂好惡者已私之生於心者也偏黨反側者已私之見於事者也王之義王之道王之路上之化也所謂皇極者也遵義遵道遵路方㑹其極也蕩蕩平平正直則已歸於極矣其曰皇極之敷言是彛是訓于帝其訓云者則以言夫人君以身立極而布於下則其所以為常為教者皆天之理而不異於上帝之降衷也其曰凡厥庶民極之敷言是訓是行以近天子之光云者則以言夫天下之人於君所命皆能受其教而謹行之則是能不自絶逺而有以親被其道德之光華也其曰天子作民父母以為天下王云者則以言夫人君能立至極之標凖所以能作億兆之父母而為天下之王也不然則有其位無其德不足以首出庶物統御人羣而履天下之極尊矣是書也原於天之所以錫禹雖其茫昧幽𦕈有不可得而知者然箕子之所以言之而告武王者則已備矣顧其詞之宏深奥雅若有未易言者然嘗試虛心平氣而再三反復焉則亦坦然明白而無一字之可疑但先儒未嘗深求其意而不察乎人君所以修身立道之本是以誤訓皇極為大中又見其詞多為含容寛大之言因復誤認中為含糊茍且不分善惡之意殊不知極雖居中而非有取乎中之義且中之為義又以其無過不及至精至當而無有毫釐之差亦非如其所止之云也乃以誤認之中為誤訓之極不謹乎至嚴至宻之體而務為至寛至廣之量其弊將使人君不知修身以立政而墮於漢元帝之優游唐代宗之姑息卒至是非顛倒賢否貿亂而禍敗隨之尚何斂福錫民之可望哉○問皇極曰此是人君為治之心法如周禮一書只是箇八政而已○皇極非大中皇乃天子極乃極至言皇建此極也漢儒雖説作中字亦與今不同如云五事之中是也今人説中只是含糊依違善不必盡賞惡不必盡罰如此豈得謂之中○極盡也先生指前面香車四面盡處是極所以謂之四極四邊視中央中央是極也如屋之極極髙之處四邊到此盡了去不得故謂之極宸極亦然至善亦如此應於事到至善是極盡了更無去處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問標凖之則如何曰此是聖人正身以作民之凖則問何以能斂五福曰當就五行五事上推究人君修身使貌恭言從視明聽聰思睿即身自正五者得其正則五行得其序以之稽疑則龜從筮從卿士從庶民從在庶徵則有休徵有咎徵和氣致祥有仁壽而無鄙夭便是五福反是則福轉為極○蔡氏曰極猶北極之極至極之義標凖之名中立而四方之所取正焉者也言人君當盡其道之至語父子則極其親而天下之為父子者於此取則焉語夫婦則極其别而天下之為夫婦者於此取則焉語兄弟則極其愛而天下之為兄弟者於此取則焉以至于一事一物之接一言一動之發無不極其義理之當然而無一毫過不及之差則極建矣極者福之本福者極之效極之所建福之所集也○按太極之極皇極之極其義一也太極指天道而言皇極指人道而言然太極未嘗不行乎人道之中皇極未嘗不以天道為本葢一而二二而一者也故合而為一篇云
  右專言極
  誠
  易乾九二子曰龍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
  程子曰邪既閑則誠存矣又曰閑邪則誠自存不是外面捉一箇誠將來存著今人役役於不善於不善中尋箇善來存著如此豈有入善之理只是閑邪則誠自存故孟子言性善皆由内出只為誠便存閑邪更著甚工夫
  九三子曰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程子曰修辭立其誠言能修省言辭便是要立誠若只是修飾言辭為心只是為偽也若修其言辭正為立已之誠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之實事道之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才有可居之處有可居之處則可以修業也終日乾乾大事只是忠信所以進德為實下手處修辭立其誠為實修業處
  无妄
  程子曰序卦復則不妄矣故受之以无妄復者反於道也既反於道則合正理而无妄為卦天上震下震動也動以天為无妄動以人欲則妄矣○朱氏曰无妄實理自然之謂
  元亨利貞其匪正有𤯝不利有攸往
  无妄者至誠也至誠者天之道也天之化育萬物生生不窮各正其性命乃无妄也人能合无妄之道則所謂與天地合其德也无妄有大亨之理君子行无妄之道則可以致大亨矣无妄天之道也卦言人由无妄之道利貞法无妄之道利在貞正失貞正則妄也雖無邪心茍不合正理則妄也乃邪心也故有匪正則為過𤯝
  象曰天下雷行物與无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雷行於天下陰陽交和相薄而成聲於是警蟄藏振萌芽發生萬物其所賦與洪纎髙下各正其性命无有差妄物與无妄也先王觀天下雷行發生賦與之象而以茂對天時養育萬物使各得其宜如天與之无妄也
  初九无妄往吉
  九以陽剛為主於内无妄之象以剛實變柔而居内中誠无妄者也以无妄而往何所不吉
  象曰无妄之往得志也
  以无妄而往無不得其志也葢誠之於物无不能動以之修身而身正以之治事則事得其理以之臨人則人感而化無所往而不得其志也又曰无妄之謂謂誠不欺其志也
  中庸天下之達道五所以行之者三君臣也父子也夫婦也昆弟也朋友之交也五者天下之達道也知仁勇三者天下之達德也所以行之者一也
  朱子曰一則誠而已矣程子曰所謂誠者只是誠實此三者三者之外更别無誠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尊賢也親親也敬大臣也體羣臣也子庶民也來百工也柔逺人也懷諸侯也
  此言九經之序也
  修身則道立尊賢則不惑親親則諸父昆弟不怨敬大臣則不眩體羣臣則士之報禮重子庶民則百姓勸來百工則財用足柔逺人則四方歸之懷諸侯則天下畏之
  此言九經之效也
  齊明盛服非禮不動所以修身也去讒逺色賤貨而貴德所以勸賢也尊其位重其祿同其好惡所以勸親親也官盛任使所以勸大臣也忠信重祿所以勸士也時使薄斂所以勸百姓也日省月試既禀稱事所以勸百工也送往迎來嘉善而矜不能所以柔逺人也繼絶世舉廢國治亂持危朝聘以時厚往而薄來所以懷諸侯也
  此言九經之事也
  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所以行之者一也
  一者誠也一有不誠則是九者皆為虛文矣此九經之實也
  凡事豫則立不豫則廢言前定則不跲事前定則不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
  凡事指達道達德九經之屬豫素定也跲躓也疚病也此承上文言凡事皆欲先立乎誠如下所推是也
  在下位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矣獲乎上有道不信乎朋友不獲乎上矣信乎朋友有道不順乎親不信乎朋友矣順乎親有道反諸身不誠不順乎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
  反諸身不誠謂反求諸身而所存所發未能真實而無妄也不明乎善謂未能察於人心天理之本然而真知至善之所在也○或問云云曰夫在下位而不獲乎上則無以安其位而行其志故民不可治然欲獲乎上又不可以䛕悦取容也其道在信乎友而已葢不信乎友則志行不孚而名譽不聞故上不見知然欲信乎友又不可以便佞茍合也其道在悦乎親而已葢不悦乎親則所厚者薄而無所不薄故友不見信然欲悦乎親又不可以阿意曲從也其道在誠乎身而已葢反身不誠則外有事親之禮而内無愛敬之實故親不見悦然欲誠乎身又不可以襲取强為也其道在明乎善而已葢不能格物致知以真知至善之所在則好善必不能如好好色惡惡必不能如惡惡臭雖欲勉焉以誠其身而身不可得而誠矣此必然之理也故夫子言此而其下文即以天道人道擇善固執者繼之葢擇善所以明善固執所以誠身擇之之明則大學所謂物格而知至也執之之固則大學所謂意誠而心正身修也知至則反諸身者將無一毫之不實意誠心正而身修則順親信友獲上治民將無所施而不利而逹道達德九經凡事亦一以貫之而無遺矣
  誠者天之道也誠之者人之道也誠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聖人也誠之者擇善而固執之者也誠者真實無妄之謂天理之本然也誠之者未能真實無妄而欲其真實無妄之謂人事之當然也聖人之德渾然天理真實無妄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則亦天之道也未至於聖則不能無人欲之私而其為德不能皆實故未能不思而得則必擇善而後可以明善未能不勉而中則必固執而後可以誠身此則所謂人之道也不思而得生知也不勉而中安行也擇善學知以下之事固執利行以下之事也
  博學之審問之愼思之明辨之篤行之
  此誠之之目也學問思辨所以擇善而為知學而知也篤行所以固執而為仁利而行也程子曰五者廢其一非學也
  有弗學學之弗能弗措也有弗問問之弗知弗措也有弗思思之弗得弗措也有弗辨辨之弗明弗措也有弗行行之弗篤弗措也人一能之已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
  君子之學不為則已為之則必要其成故常百倍其功此困而知勉而行者也勇之事也
  果能此道矣雖愚必明雖柔必强
  明者擇善之功强者固執之效吕氏曰君子所以學者為能變化氣質而已德勝氣質則愚者可進於明柔者可進於強不能勝之則雖有志於學亦愚不能明柔不能立而已矣葢均善而無惡者性也人所同也昏明强弱之禀不齊者才也人所異也誠之者所以反其同而變其異也夫以不美之質求變而美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今以鹵莽滅裂之學或作或輟以變其不美之質及不能變則曰天質不美非學所能變是果於自棄其為不仁甚矣○或問誠之為義其詳可得聞乎曰難言也姑以其名義言之則真實無妄之云也若事理之得此名則亦随其所指之大小而皆有取乎真實無妄之意耳葢以自然之理言之則天地之間惟天理為至實而無妄故天理得誠之名若所謂天之道鬼神之德是也以德言之則有生之類惟聖人之心為至實而無妄故聖人得誠之名若所謂不勉而中不思而得者是也至於隨事而言則一念之實亦誠也一事之實亦誠也一行之實亦誠也是其大小雖有不同然其義之所歸則未始不在於實也曰然則天理聖人之所以若是其實者何也曰一則純二則雜純則誠雜則妄此常物之大情也夫天之所以為天也冲漠無朕而萬理兼該無所不具然其為體則一而已矣未始有物以雜之也是以無聲無臭無思無為而一元之氣春秋冬夏晝夜昏明百千萬年未嘗有一息之謬天下之物洪纎巨細莫不各得其性命之正以生而未嘗有一毫之差此天理之所以為實而無妄者也若夫人物之生性命之正固亦莫非天理之實但以氣質之偏口鼻耳目四肢之好得以蔽之而私欲生焉是以當其惻隠之發而忮害雜之則所以為仁者有不實矣當其羞惡之發而貪昧雜之則所以為義者有不實矣此常人之心所以雖欲勉於為善而内外隠顯常不免於二致甚至於詐偽欺㒺而卒墮於小人之歸則以其二者雜之故也惟聖人氣質清純渾然天理初無人欲之私以病之是以仁則表裏皆仁而無一毫之不仁義則表裏皆義而無一毫之不義其為德也固舉夫天下之善而無一毫之或遺而又其為善也又極天下之實而無一毫之不滿此其所以不勉不思從容中道而動容周旋莫不中禮也曰然則常人未免於私欲而無以實其德奈何曰聖人固已言之亦曰擇善而固執之耳夫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如是為善而不能不為知其如是為惡而不能不去則其為善去惡之心固已篤矣於是而又加以固執之功雖其不睹不聞之間亦必戒謹恐懼而不敢懈則凡所謂私欲者出而無所施於外入而無所藏於中自將消磨泯滅不得以為吾之病而吾之德又何患於不實哉是則所謂誠之者也曰然則大學論小人之陰惡陽善而以誠于中者目之何也曰若是者自其天理之大體觀之則其為善者誠虛矣自其人欲之私分觀之則其為惡也何實如之而安得不謂之誠哉但非天理真實無妄之本然則其誠也適所以虛其本然之善而反為不誠耳○或問何以言誠為中庸之樞紐也曰誠者實而已矣天命云者實理之原也性其在物之實體道其當然之實用而教也者又因其體用之實而品節之也不可離者此理之實也隐之見㣲之顯實之存亡而不可揜者也戒謹恐懼而謹其獨焉所以實乎此理之實也中和云者所以狀此實理之體用也天地位萬物育則所以極乎此理之功效也中庸云者實理之適可而平常者也過與不及不見實理而妄行者也費而隠者言實理之用廣而體㣲也鳶飛魚躍流動充滿夫豈無實而有是哉道不逺人以下至於大舜文武周公之事孔子之言皆實理應用之當然而鬼神之不可揜則又其發見之所以然也聖人於此固以其無一毫之不實而至於如此之盛其示人也亦欲其必以真實而無一毫之偽也葢自然而實者天也必期於實者人而天也誠明以下累章之意皆所以反復乎此而語其所以正大經而立大本參天地而賛化育則亦真實無妄之極功也卒章尚絅之云又本其務實之初心而言也内省者謹獨克巳之功不愧屋漏者戒慎恐懼而無已可克之事皆所以實乎此理之序也時靡有爭變也百辟刑之化也無聲無臭又極乎天命之性實理之原而言也葢此篇大㫖專以發明實理之本然欲人之實此理而無妄故其言雖多而樞紐不越乎誠之一言也嗚呼深哉○問聖人不勉不思今書載傳授之㫖云允執厥中下一執字似亦大段著力曰聖人固不思不勉然使聖人自有不思不勉之意則罔念而作狂矣此類非一更細思之○輯畧吕氏曰誠者理之極致一而不可易者也大而天下逺而萬古求之人情參之物理皆所同然有一無二雖前聖後聖若合符節理本如是非人私智之所能為此之謂誠即誠天道也天道自然何勉何思故誠者天之道性之者也誠之者人之道反之者也聖人之於天道性之者也賢者之於天道反之者也性之者成性而與天無間也天即聖人聖人即天從心所欲由仁義行也出於自然從容不迫不待乎思勉而後中也反之者求復乎性而未至雖誠而猶雜之偽雖行而未能無息則善不可不思而擇德不可不勉而執不如是猶不足以至乎誠故學問思辨皆所以求之也行所以至之也○愚按吕氏朱子此章之㫖畧同吕詳而明朱約而精學者宜叅味之
  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誠則明矣明則誠矣朱子曰自由也德無不實而明無不照者聖人之德所性而有者也天道也先明乎善而後能實其善者賢人之學由教而入者也人道也誠則無不明矣明則可以至於誠矣
  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朱子曰天下至誠謂聖人之德之實天下莫能加也盡其性者德無不實故無人欲之私而天命之在我者察之由之巨細精粗無毫髮之不盡也人物之性亦我之性但以所賦形氣不同而有異耳能盡之者謂知之無不明處之無不當也贊猶助也與天地參謂與天地並立而為三也此自誠而明者之事○問至誠盡人物之性是曉得盡否曰非特曉得盡亦要處得盡其道若凡所以養人教人之政與夫利萬物之政皆是也故下文云贊天地之化育而與天地參矣若只明得盡如何得天地參○性只是一般物氣禀不同人雖禀得氣濁善底只在裏許有可開通之理是以聖人有教化去開通他使復其善物禀得偏無道理可使開通所謂盡物之性只是所以處之各當其理且隨他所明處使之他所明處亦只是這个善聖人便是用他善底如馬悍者用鞭策方乗得此亦是教化是隨他天理流行發見處使之也○盡已之性如在君臣則義在父子則親在兄弟則愛之類已無一之不盡盡人之性如黎民於變時雍各得其所盡物之性如鳥獸草木咸若如此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矣皆是實事非私心之倣像也○聖人贊天地之化育有不恰好處被聖人做得都好丹朱不肖堯則以天下與人洪水汎濫舜用禹而民得安居桀紂暴虐湯武起而誅之○人在天地中間雖只是一理然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人做得底却有天做不得底如天能生物而耕種必用人水能潤物而灌溉必用人火能熯物而薪㸑必用人財成輔相須是人做非贊助而何輯畧程子張子説已見理性命篇吕氏云云已見氣質篇其下文云行其所無事順以養之所謂贊天地之化育者也如堯命羲和欽若昊天至民之析因夷隩鳥獸之孶尾希革毛毨氄毛無不與知則所贊可知矣天地之化育猶有所不及必人贊之而後備則天地非人不立故人與天地並立而為三才此之謂與天地參○游氏曰萬物皆備於我矣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故惟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千萬人之性一巳之性是也故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萬物之性一人之性是也故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同然皆得者各安其常則盡人之性也羣然皆生者各得其理則盡物之性也至於盡物之性則和氣充塞故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夫如是則天覆地載教化各任其職而成位乎其中矣○或問諸説如何曰程子論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而曰只窮理便是至於命則亦若有可疑者葢天下之理未嘗不一而語其分則未嘗不殊人生天地之間禀天地之氣其體即天地之體其心即天地之心以理而言是豈有二物哉故凡天下之事雖若人之所為而其所以為之者莫非天地之所為也又况聖人純於義理而無人欲之私則所以代天理物者乃以天地之心而贊天地之化本不見其有彼此之間也若以其分言之則天地之所為固非人之所及而人之所為又有天地之所不及者其事固不同也但分殊之狀人莫不知而理一之致多或未察故程子之言發明理一之意多而及於分殊者少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勢不得不然然亦不無少失其平矣惟其所謂止是一理而天人所為各自有分乃為全備而不偏矣程張之論雖有不同以此推之則未嘗甚異葢以理言之則精粗本末初無二致固不容有漸次當如程子之論若以其事而言則其親疎逺近淺深先後又不容於無别當如張子之言也又曰二説皆善而吕尢確實
  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形則著著則明明則動動則變變則化唯天下至誠為能化
  其次通大賢以下凡誠有未至者而言也致推致也曲者一偏也形者積中而發外著則又加顯矣明則又有光輝發越之盛也動者誠能動物變者物從而變化則有不知其所以然者葢人之性無不同而氣則有異故惟聖人能舉其性之全體而盡之其次則必自其善端發見之偏而悉推致之以各至其極也曲無不致則德無不實而形著動變之功自不能已積而至於能化則其至誠之妙亦不異於聖人矣○又問其次致曲與易中納約自牖之意畧相類納約自牖是因人之明而導之致曲是因已之明而推之是如此否曰然○問顔曽以下皆是致曲曰顔子體段已具曽子却是致曲一一推之至荅一貫之時則渾合矣○問致曲是就偏曲處致力否曰如程子説或孝或弟或仁或義所偏發處推致之各造其極也曰如此恐將來只就所偏處成就曰不然或仁或義或孝或弟更互而發便就此做致曲工夫○問所謂善端發見之偏如何曰人所禀各有偏善或禀得剛强或禀得和柔各有一偏之善所以就其偏而推極其全惻隠羞惡辭讓是非四端隨人所禀發出來各有偏重處是一偏之善○輯畧程子曰其次致曲者學而後知之也而其成也與生而知者不異焉故君子莫大於學莫害於畫莫病於自是莫罪於自棄學而不止此湯武之所以聖也○又曰致曲者就其曲而致之也○又曰人自孩提聖人之質已完只是於偏勝處發或仁或義或孝或弟去氣偏處發便是致曲○又曰誠則形形後便有物如參前倚衡如有所立卓爾是也形則著又著見也著則明是有光輝之時也明則動誠能動人也君子所過者化豈非動乎或曰變與化何别曰變如物方變而未化化則更無舊迹自然之謂也莊子言變大於化非也○問致曲云云朱子曰伊川説得好將曲專做好説○問明動變化伊川以所過者化解動字是和那變化都説在裏否曰動是方感動變則已改其舊然尚有痕迹在化則都消化無復痕迹矣
  至誠之道可以前知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見乎蓍龜動乎四體禍福將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故至誠如神
  朱子曰禎祥者福之兆妖孽者禍之萌蓍所以筮龜所以卜四體謂動作威儀之間如執玉髙卑其容俯仰之類凡此皆理之先見也然惟誠之至極而無一毫私偽留于心目之間者乃能有以察其幾焉神謂鬼神○輯畧吕氏曰至誠與天地同德與天地同德則其氣化流行與天地同流矣興亡之兆禍福之來感於吾心動於吾氣如有萌焉無不前知况乎誠心之至求乎蓍龜而蓍龜告察乎四體而四體應所謂莫見乎隠莫顯乎㣲者也此至誠所以達乎神明而無間故曰至誠如神動乎四體如傳所謂威儀之則以定命也○或問至誠如神之説朱子曰吕氏得之矣其論動乎四體為威儀之則者尤為確實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
  朱子曰道也之道音導言誠者物之所以自成而道者人之所當自行也誠以心言本也道以理言用也
  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
  天下之物皆實理之所為故必得是理然後有是物所得之理既盡則是物亦盡而無有矣故人之心一有不實則雖有所為亦如無有而君子必以誠為貴也葢人之心能無不實乃為有以自成而道之在我者亦無不行矣
  誠者非自成已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外内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誠雖所以成已然既有以自成則自然及物而道亦行於彼矣仁者體之存知者用之發是皆吾性之固有而無内外之殊既得於已則見於事者以時措之而皆得其宜也○誠者物之終始猶言體物而不可遺○誠者物之終始來處是誠去處亦是誠誠則有物不誠則無物且如而今對人説話若句句説着實皆自心中流出這便是有物若是脱空誑誕不説實話雖有兩人對話如無物也且如草木萌芽發生以至枯為朽腐皆是有此實理方有此物若無此理安得有此物○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如讀書半板以前心在書上則此半板有終有始半板以後心不在焉則如不讀矣○誠者物之終始却是事物之實理始終無有間斷自開闔以來以至人物消盡只是如此在人之心茍誠實無偽則徹頭徹尾無非此理一有間斷處即非誠矣凡有一物則其成也必有所始其壞也必有所終而其所以始者實理之至而向於有也其所以終者實理之盡而向於無也若無是理則亦無是物矣此誠所以為物之終始而人心不誠則雖有所為皆如無有也○問或問中云自其間斷之後雖有其事皆無實之可言何如曰此是説不誠無物如人做事未做得一半便棄了即一半便不成問游氏云四時之運已即成物之功廢先生曰只為有這些子如無這些子其機闗都死了再問其至誠無息所以四時行百物生更無巳時此所謂維天之命於穆不已也先生曰然○問不誠無物曰誠實也且如人為孝若不是誠恰似不曽誠便是事底骨子○不誠無物不誠雖有物如禘自既灌而往者誠意一散如不祭一般○秉彜不存謂之無人可也中和不存謂之無禮樂可也○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便是無耳目相似○誠者物之終始指實理而言君子誠之為貴指實心而言○誠者非自成已而已此自成字與前面不同葢怕人只説自成故言非自成已乃所以成物成已便以仁言成物便以知言成已成物固無内外之殊但以先成已然後能成物此道之所以當自行也成已仁也是體成物知也是用學不厭知也是體教不倦仁也是用○問成已仁也成物知也成物如何説知曰須是知運用方成得物問時措之宜是顔稷閉户纓冠之義否曰亦有此意須是仁知具内外合然後有箇時措之宜又云如平康無事時是一般處置倉卒緩急時又有一般處置成已仁也成物知也以某觀之成已却是知成物却是仁曰顔子克已復禮為仁非成已而何智周乎萬物而道濟天下非成物而何○輯畧程子曰誠者自成如至誠事親則成人子至誠事君則成人臣不誠無物誠者物之終始猶俗語徹頭徹尾不誠更有甚物也○或問云云朱子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之義惟程子之言為至當然其言太畧請得而推言之葢誠之為言實而已矣然此篇之言有以理之實而言者如曰誠不可揜之類是也有以心之實而言者如曰反諸身不誠之類是也讀者各隨其文意所指而尋之則其義各得矣所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者以理言之則天地之理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自古及今無一物之不實而一物之中自始至終皆實理之所為也以心言之則聖人之心亦至實而無一息之妄故從生至死無一事之不實而一事之中自始至終皆實心之所為也此所謂誠者物之終始者然也茍未至於聖人而其本心之實者猶未免於間斷則其實有是心之初以至未有間斷之前所為無不實者及其間斷則自有間斷之後以至未相接續之前凡所云為皆無實之可言雖有其事亦不異於無有矣如曰三月不違則三月之間所為皆實而三月之後未免於無實葢不違之終始即其事之終始也日月至焉則至此之時所為皆實而去此之後未免於無實葢至焉之終始即其物之終始也是則所謂不誠無物者然也以是言之則在天者本無不實之理故凡物之生於理者必有是理方有是物未有無其理而徒有不實之物者也在人者或有不實之心故凡物之出於心者必有是心之實乃有是物之實未有無其心之實而能有其物之實者也程子所謂徹頭徹尾者葢如此其餘諸說大抵皆知誠之在天為實理而不知其在人為實心是以為説太髙以失經文之本意正猶知愛之不足以盡仁而凡言仁者遂至於無字之可訓其亦悞矣
  故至誠無息
  朱子曰既無虛假自無間斷
  不息則久久則徵
  久常於中也徵驗於外也
  徵則悠逺悠逺則博厚博厚則髙明
  此皆以其驗於外者言之鄭氏所謂至誠之德著於四方者是也存於中者既久則驗於外者益悠逺而無窮矣悠逺故其積也廣博而深厚博厚故其發也髙大而光明
  博厚所以載物也髙明所以覆物也悠久所以成物也悠久即悠逺兼内外而言之也本以悠逺致髙厚而髙厚又悠久也此言聖人與天地同用
  博厚配地髙明配天悠久無疆
  此言聖人與天地同體
  如此者不見而章不動而變無為而成
  見猶示也
  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此以下復以天地明至誠無息之功用天地之道可一言而盡也其為物不貳則其生物不測不過曰誠而已不貳所以誠也誠故不息而生物之多有莫知其所以然者
  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髙也明也悠也久也
  言天地之道誠一不二故能各極其盛而有下文生物之功○問久則徵徵是徵驗發見於外否曰久然後有徵驗只一兩日工夫如何有徵驗○問悠逺博厚髙明章句中取鄭氏説豈以聖人之誠自近而逺自㣲而著如書稱堯光被四表格于上下者乎曰亦須㸔他一个氣象自至誠不息不息則久積之自然如此○至誠無息一段諸家多將做進德次第説只一箇至誠已該了豈復更有許多節次此是言聖人功業自徵則悠逺至悠久博厚髙明皆是功業著見如此不須説入裏來古注有不可易處
  今夫天斯昭昭之多及其無窮也日月星辰繫焉萬物覆焉今夫地一撮土之多及其廣厚載華嶽而不重振河海而不洩萬物載焉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廣大草木生之禽獸居之寳藏興焉今夫水一勺之多及其不測黿鼉蛟龍魚鼈生焉貨財殖焉
  昭昭猶耿耿小明也此指其一處而言之及其無窮猶十二章及其至也之意葢舉全體而言也振收也卷區也此四條皆以發明由其不貳不息以致盛大而能生物之意然天地山川實非由積累而後大讀者不以辭害意可也
  詩云維天之命於穆不已葢曰天之所以為天也於乎不顯文王之德之純葢曰文王之所以為文也純亦不已
  於歎辭穆深逺也不顯猶言豈不顯也純純一不雜也引此以明至誠無息之意程子曰天道不已文王純於天道亦不已純則無二無雜不已則無間斷先後○輯畧程子曰維天之命於穆不已此是理自相續不已非是人為之如使可為雖使百萬般安排也須有息時只為無為故不息○吕氏曰實理不二則其體無雜其體不雜則其行無間故至誠之無息非使之也機自動耳乃乾坤之所以閤闢萬物之所以生育亘萬古而無窮者也如使之則非實非實則有時而息矣久者日新而無敝之謂也徵驗也悠逺長也天地運行而不息故四時變化而無敝日月相從而不已故朔晦生明而無敝此之謂不息則久四時變化而無敝故有生生之騐晦朔生明而無敝故有照臨之騐此之謂久則徵生生也照臨也茍日新而有徵則可以繼繼其長至於無窮矣此之謂徵則悠逺悠逺無窮者其積必多博者能積衆狹厚者能積衆薄此之謂悠逺則博厚有如是廣博則其勢不得不髙有如是深厚則其精不得不明此之謂博厚則髙明博厚則無物不能任也髙明則無物不能冒也悠久則無時而不養也所以載物覆物成物者其能也所以章所以變所以成者其功也能非力之所任功非用而後有其勢自然不得不爾是皆至誠不貳而已此天地之道所以一言而盡也天地所以生物不測者至誠不息者也天地所以成物者積之無疆者也如使天地為物而貳則其行有息其積有限昭昭撮土之㣲將下同乎衆物又安有載物覆物成物之功哉雖天之大昭昭之多而已雖地之廣撮土之多而已山之一卷水之一勺亦猶是矣其所以髙明博厚神明不測者積之之多而已今夫人之有良心也莫非天地之中是為可欲之善不充之則不能與天地相似而至於大大而不化則不能不勉不思與天地合德而至於聖然所以至於聖者充其良心德盛仁熟而後爾也故曰過此以往未之或知也窮神知化德之盛也如指人之良心而責之與天地合德猶指撮土而求其載華嶽振河海之力指一勺而求其生蛟龍殖貨財之功是亦不思之甚也天之所以為天不已其命而已聖人之所以為聖不已其德而已其為天人德命雖異其所以不已則一故聖人之道可以配天者如此而已○或問云云朱子曰此章之説最為繁雜吕氏所謂不已其命不已其德意雖無爽而語亦有病葢天道聖人之所以不息皆實理之自然雖欲已之而不可得今曰不已其命不已其德則是有意於不已而非所以明聖人天道之自然矣又以積天之昭昭至於無窮譬夫人之充其良心以至於與天地合德意則甚善而此章所謂至誠無息以至於博厚髙明乃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之事其所積而成者乃其氣象功效之謂非謂在已之德亦待積而成也故章末引文王之詩以證之夫豈積累漸次之謂哉若如吕氏之説則是因無息然後至於誠由不已然後純於天道也失其㫖矣○吕氏廣博髙明之語甚善譬如為臺觀須根基大然後上面可以髙萬物精氣蓄於下者深厚則其發越於外自然光明
  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
  朱子曰經綸皆治絲之事經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合之也經常也大經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惟聖人之德極誠無妄故於人倫各盡其當然之實而可以為天下後世法所謂經綸之也其於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萬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其於天之化育則亦其極誠無妄者有黙契焉非但聞見之知而已此皆至誠無妄自然之功用夫豈有所倚著於物而後能哉
  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
  肫肫懇至貌以經綸而言也淵淵靜深貌以立本而言也浩浩廣大貌以知化而言也其淵其天則非特如之而已
  茍不固聰明聖知達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固猶實也鄭氏曰唯聖人能知聖人天道之極致至此而無以加矣
  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朱子曰謙讀為慊苦刼反誠其意者自修之始也毋者禁止之辭自欺云者知為善以去惡而心之所發有未實也慊快也足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為善以去其惡則當實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惡惡則如惡惡臭好善則如好好色皆務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於已不可徒茍且以徇外而為人也然其實與不實葢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已獨知之者故必謹之於此以審其幾焉
  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巳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閒居獨處也厭然消沮閉藏之貌此言小人陰為不善而陽欲揜之則是非不知善之當為與惡之當去也但不能實用其力以至此耳然欲揜其惡而卒不可揜欲詐為善而卒不可詐則亦何益之有哉此君子所以重以為戒而必謹其獨也
  曽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
  引此以明上文之意言雖幽獨之中而其善惡之不可揜如此可畏之甚也
  富潤屋德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胖安舒也言富則能潤屋矣德則能潤身矣故心無愧怍則廣大寛平而體常舒泰德之潤身者然也葢善之實於中而形於外者如此故又言此以結之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後意誠葢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茍焉以自欺者然或已明而不謹乎此則其所明又非已有而無以為進德之基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後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或問六章之指其詳猶有可得而言者耶曰天下之道二善與惡而已矣然揆厥所元而循其次第則善者天命所賦之本然惡者物欲所生之邪穢也是以人之常性莫不有善而無惡其本心莫不好善而惡惡然既有是形體之累而又為氣禀之拘是以物欲之私得以蔽之而天命之本然者不得而著其於事物之理固有懵然不知其善惡之所在者亦有僅識其粗而不能真知其可好可惡之極者夫不知善之真可好則其好善也雖曰好之而未能無不好者以拒之於内不知惡之真可惡則其惡惡也雖曰惡之而未能無不惡者以挽之於中是以不免於茍焉以自欺而意之所發有不誠者夫好善而不誠則非惟不足以為善而反有以賊乎其善惡惡而不誠則非惟不足以去惡而適所以長乎其惡而何益之有哉聖人於此葢有憂之故為大學之教而必首之以格物致知之目以開明其心術使既有以識夫善惡之所在與其可好可惡之必然矣至此而復進之以必誠其意之説焉則又欲其謹之於幽獨隠㣲之奥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而凡其心之所發如曰好善則必由中及外而無一毫之不好也如曰惡惡則必由中及外而無一毫之不惡也夫好善而中無不好則是其好之也如好好色之真欲以快乎己之目初非為人而好之也惡惡而中無不惡則是其惡之也如惡惡臭之真欲以足乎己之鼻初非為人而惡之也所發之實既如此矣而須臾之頃纎芥之㣲念念相承又無敢少有間斷焉則庶乎内外昭融表裏澄徹而心無不正身無不修矣若彼小人幽隠之間實為不善而猶欲外託於善以自葢則亦不可謂其全然不知善惡之所在但以不知其真可好惡而又不能謹之於獨以禁止其茍且自欺之萌是以淪陷至於如此而不自知耳此章之説其詳如此是固宜為自修之先務矣然非有以開其知識之真則不能有以致其好惡之實故必曰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然猶不敢恃其知之已至而聽其所自為也故又曰必誠其意必謹其獨而毋自欺焉則大學工夫次第相承首尾為一而不假他術以雜乎其間亦可見矣○誠意只是表裏如一若外面白裏面黑便非誠意凡惡惡之不實為善之不勇外然而中實不然或有所為而為之或始勤而終怠或九分為善尚有一分茍且之心皆不實而自欺之患也所謂誠其意者表裏内外徹底皆如此無纎毫絲髮茍且為人之弊如飢之必欲食渴之必欲飲皆自以求飽足於已而已非為他人而食飲也又如一盆水徹底皆清瑩無一毫砂石之雜如此則其好善也必誠好之惡惡也必誠惡之而無一毫强勉自欺之雜所以説自慊但自滿足而已豈有待於外哉是故君子謹其獨非特顯明之處是如此雖至㣲至隠人所不知之地亦嘗謹之小處如此大處亦如此顯明處如此隠㣲處亦如此表裏内外精粗隠顯無不謹之方謂之誠其意○問物格知至了如何到誠意又説毋自欺也毋者禁止之辭曰物既格知既至到這裏方可着手下工夫不是物格知至了下面許多一齊掃了若如此却不消説下面許多㸔下面許多節節有工夫○自欺是箇半知半不知底人知道善我所當為却又不十成去為善知道惡不可作却又自家所愛捨他不得這便是自欺○或問誠其意者毋自欺先生曰譬如一塊物外面是銀裏面是鐵便是自欺然所以不自欺須是見得分曉譬如今人見鳥喙之不可食知水火之不可蹈則自不食不蹈如寒之欲衣飢之欲食則自是不能已今人果見得分曉如鳥喙之不可食水火之不可蹈如飢之欲食寒之欲衣則此意自是實矣○而今説自欺未説到與人説時方謂之自欺只是自家知得善則要為善然心中却覺得㣲有些没要𦂳底意思便是自欺正如金已是真金丫只是鍛鍊得㣲不熟有查滓去不盡顔色或白或青或黄便不是十分精金○問自慊先生云人之為善須是十分真實為善方是自慊若有六七分為善又有兩三分為惡底意思在裏面相牽便不是自慊須是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方是○自慊之慊大意與孟子行有不慊相類細思亦㣲有不同孟子慊訓滿足意多大學訓快意多横渠云自慊不足以合夫心初㸔亦只一般然橫渠亦是訓足底意思多○字有同一義而二用者慊字訓足也吾何慊乎哉彼心中不以彼之富貴而懷不足也行有不慊於心謂義須充足於中不然則餒也如忍之一字自容忍而為善者言之則為忍去忿慾之氣自殘忍而為惡者言之則為忍了惻隠之心慊字一從口如胡孫兩嗛皆本虛字㸔懷藏何物於内耳如銜字或為銜恨或為銜恩亦同此義○誠意十分為善有一分不好底意思潛發以間於其間此意一發便由斜徑以長這箇却是實前面善意却是虛矣如見孺子入井救之是好意其間便有些要譽底意思以雜之如薦好人是善意便有些要人德之之意隨後生來治惡人是好意便有些狠疾之意隨後來前面好意都成虛了如姤卦上五爻皆陽下面只一陰生五陽便立不住○誠與不誠自慊與自欺只爭這些子毫髮之間耳又曰自慊則一自欺則二自慊者外面如此中心也是如此表裏一般自欺者外面如此做中心其實有些子不願外面且要人道好只此便是二心誠偽之所由分也○誠於中形於外那个形色氣貌之見於外者自别决不能欺人祗自欺而已這様永無緣做得好人為其無為善之地也外面一副當雖好然裏面却踏空永不足以為善○㸔來如好好色如惡惡臭一段便是連那毋自欺也説言人之毋自欺時便要如好好色如惡惡臭様方得若好善不如好好色惡惡不如惡惡臭此便是自欺毋自欺者謂如為善若有些自欺時便當斬根去之真个是如惡惡臭始得如小人閒居為不善底一段便是自欺底只是反説閒居為不善便是惡惡不如惡惡臭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便是好善不如好好色若只如此㸔此一篇文義都貼實平易坦然無許多屈曲○心廣體胖心本是濶大底物事只是因愧怍了便卑狹便被他隔礙了只見得一邊所以體不能舒泰○問誠意章曽子曰十目所視止心廣體胖處先生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不是怕人見葢人雖不知而我已自是甚可惶恐了其與所視所指何以異哉○意誠便全然在天理上行意未誠以前尚汨在人欲裏
  孟子曰居下位而不獲乎上民不可得而治也獲於上有道不信於友弗獲於上矣信於友有道事親弗悦弗信於友矣悦親有道反身不誠不悦於親矣誠身有道不明乎善不誠其身矣
  朱子曰獲於上得其上之信任也誠實也反身不誠反求諸心而其所以為善之心有不實也不明乎善不能即事以窮理無以真知善之所在也游氏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不明乎善不誠乎身矣學至於誠身則安往而不致其極哉以内則順乎親以外則信乎友以上則可以得君以下則可以得民矣
  是故誠者天之道也思誠者人之道也
  誠者理之在我者皆實而無偽天道之本然也思誠者欲此理之皆實而無偽人道之當然也
  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不誠未有能動者也
  至極也楊氏曰動便是驗處若獲乎上信乎友悦於親之類是也○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見思誠為修身之本而明又為思誠之本乃子思所聞於曽子而孟子所受於子思者亦與大學相表裏學者宜潛心焉○南軒曰誠者天之道言其實然之理天之所為也聖人則全此體身誠而善無不明也思誠者人之道則是以人之所為求合於天焉學者明善誠身之功是也
  周子曰誠者聖人之本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誠之源也乾道變化各正性命誠斯立焉純粹至善者也故曰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説已見性命篇
  聖誠而已矣
  朱子曰聖人之所以聖不過全此實理而已即所謂太極者也
  五常之本百行之源也
  五常仁義禮智信五行之性也百行孝弟忠順之屬萬物之象也實理全則五行不虧而百行修矣
  靜無而動有至正而明達者也
  方靜而陰誠固未嘗無也以其未形而謂之無耳及動而陽誠非至此而後有也以其可見而謂之有耳靜無則至正而已動有然後明與達者可見也
  五常百行非誠非也邪暗塞也
  非誠則五常百行皆無其實所謂不誠無物者也靜而不正故邪動而不明不達故暗且塞○理一也以其實有故謂之誠以其體言則有仁義禮智之實以其用言則有惻隠羞惡恭敬是非之實故曰五常百行非誠非也葢無其實矣又安得有是名乎
  故誠則無事矣
  誠則衆理自然無一不備不待思勉而從容中道矣
  至易而行難果而確無難焉
  實理自然故易人偽奪之故難果者陽之决確者陰之守决之勇守之固則人偽不能奪之矣
  故曰一日克巳復禮天下歸仁焉
  克去巳私復由天理天下之至難也然其機可日而决其效至於天下歸仁果確之無難如此
  誠無為幾善惡
  全文及説見五常篇
  寂然不動者誠也感而遂通者神也動而未形有無之間者幾也
  朱子曰本然而未發者實理之體善應而不測者實理之用動靜體用之間介然有頃之際則實理發見之端而衆事吉凶之兆也
  誠精故明神應故妙幾㣲故幽
  清明在躬志氣如神精而明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應而妙也理雖已萌事則未著㣲而幽也
  誠神幾曰聖人
  性焉安焉則精明應妙而有以洞其幽㣲矣
  易習坎有孚維心亨行有尚程氏傳曰陽實在中為中有孚信維其心誠一故能亨通至誠可以通金石蹈水火何險難之不可亨也行有尚謂以誠一而行則能出險有可嘉尚也
  學者不可以不誠不誠無以為善無以為君子修學不以誠則學雜為事不以誠則事敗自謀不以誠則是欺其心而自棄其志與人不以誠則是喪其德而増人之怨今小道異端亦必誠而後得而况欲為君子者乎謝氏曰誠是實理非專一也
  尋常人謂至誠止是專一實理則如惡惡臭如好好色不是安排來○朱子曰以實理言誠謝氏得之愚謂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恐只是實心誠者天道之屬乃實理也
  問中庸專論誠而論語未嘗一及誠何也楊氏曰論語之教人凡言恭敬忠信所以求仁而進德之事莫非誠也論語示人以入之之方中庸言其至也葢中庸子思傳道之書不正言其至則道不明孔子所罕言孟子常言之亦猶是矣朱子曰誠之為言實也然經傳用之各有所指不可一槩論如周子謂誠者聖人之本葢指實理而言者也如所謂聖誠而已矣即中庸所謂天下至誠者指人之實有此理者而言也温公所謂誠即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指人之實其心而不自欺者也
  按元城劉公問學道從何而入曰自誠入又問誠自何而入曰自不妄語入南軒張氏嘗疑之葢誠者道之極致學者必先窮理主敬然後誠者幾焉今乃以為入道之始其語誠若未安今以朱子此説觀之則知誠之為義經傳所指不同温公之所謂誠主於不欺詐無矯偽正學者立心之初所當從事非指誠之至者而言也
  按唐虞之時未有誠字舜典所謂允塞即誠之義也至伊尹告太甲乃曰鬼神無常享享于克誠誠字始見於此
  右專言誠




  西山讀書記卷十七終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十八
  宋 眞德秀 撰
  
  書曰若稽古帝堯曰放勲欽明文思安安允恭克讓光被四表格于上下
  朱子曰欽恭敬也安安無所勉强之貌言其德性之美皆出自然而非勉强所謂性之者也允信也克能也常人德非性有物欲害之故有强為恭而不實欲為讓而不能者惟堯性之是以信恭而能讓也欽明文思安安本其德性而言也允恭克讓以其行實而言也至于被四表格上下著見之盛如此也孔子曰惟天為大惟堯則之故書帝王之德莫盛于堯而其贊堯之德莫備于此且又首以欽之一字為言此書中開卷第一義也學者深味而有得焉則一經之全體不外是矣○愚按堯之德以欽為首而其行以恭為先學者之學聖人此其凖的也
  曰若稽古帝舜曰重華協于帝濬哲文明温恭允塞𤣥德升聞乃命以位
  朱子曰温恭者和粹而恭敬也又益之贊禹曰帝初于歴山往于田日號泣于旻天于父母負罪引慝祗載見瞽瞍䕫䕫齋慄瞽亦允若説者謂䕫䕫悚慄之貌此事親之敬語曰無為而治者其舜也與夫何為哉恭已正南面而已矣此臨民之敬孟子曰不以舜之所以事堯者事君不敬其君者也此事君之敬合數章而觀則舜之無不敬也可見矣又按堯舜之於敬也不特修已而巳其於事亦莫不然二典所記其命羲和曰欽若昊天敬授人時其分命曰寅賔曰寅餞曰敬致命鯀以治水曰往欽哉釐降二女亦曰欽哉此堯之敬見於事者也命禹以慎乃有位命臯陶以恤刑命契以敷教咨伯以典禮不曰欽則曰敬不曰敬則曰寅而於其末也復曰咨汝二十二人欽哉惟時亮天功此舜之敬見於事者也内而修一身外而治萬事一皆以敬為主若乃儆戒無虞㒺失法度益之所以進戒也無教逸欲有邦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達于上下敬哉有土臯陶之所以陳謨也至於勅天之歌臣以欽哉勉其君君以欽哉儆其臣胥訓胥告惟敬之一言此所以為萬世帝王之法
  曰若稽古大禹曰文命敷于四海袛承于帝曰后克艱厥后臣克艱厥臣政乃乂黎民敏德
  朱子曰史臣言禹既布其文教于四海矣於是陳其謨以敬承于舜如下文所云也曰以下即禹祗承于帝之言艱難也禹言君而不敢易其為君之道臣而不敢易其為臣之職夙夜祗懼各務盡其所當為者則其政事修治而民亦觀感速化於善矣此禹事君之敬又禹貢曰祗台德先不距朕行朱子以為禹平水土定田賦建諸侯治已定功已成矣當此之時惟敬德以先天下則天下自不能違越我之所行也此禹率民之敬至孟子曰啓賢能敬承繼禹之道啓惟能敬是以繼禹之業太康失邦其昆弟述禹之戒以作歌曰為人上者奈何不敬太康惟不敬是以墜禹之緒
  詩商頌湯降不遲聖敬日躋昭格遲遲上帝是祗毛氏曰躋升也○朱子曰湯之生也應期而降適當其時其聖敬又日躋升以至昭假於天遲遲久也言其純亦不已也○又湯誥曰兹朕未知獲戾于上下慄慄危懼若将隕于深淵玩此數言則聖敬日躋之實可見矣朱子曰成湯工夫全在敬字上
  詩文王之四章曰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
  王氏曰穆穆敬也朱子曰緝繼續也熙光明也亦不已之意○又大明曰維此文王小心翼翼思齊曰雝雝在宫肅肅在廟皆足以見緝熙敬止之氣象
  書武王以箕子歸作洪範次二曰敬用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視四曰聴五曰思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聴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哲聰作謀睿作聖孔氏曰五事在身用之必敬乃善○愚按貌言視聴思各有攸主而總以敬之一言何哉蓋敬者五事之主也敬不存於中則形於貌者必輕且慢無由而能恭發於言者必易以肆無由而能從視聴蔽於物何由而明且聰思睿汨於多端何由而通於微故敬則五事皆得不敬則五事皆失程子曰聰明睿智皆由此出信哉○又按三代聖王以敬為修身立政之本故伊尹告太甲曰嗣王祗厥身念哉又曰欽厥止率乃祖攸行周公之戒成王一則曰嚴恭寅畏天命自度二則曰治民祗懼不敢荒寧三則曰克自抑畏四則曰皇自敬德而召公之誥一則曰嗚呼奈何弗敬二則曰王其疾敬德三則曰王敬作所不可不敬德四則曰惟不敬厥德乃早墜厥命伊周召公皆古聖賢而所以啓廸其君者如出一口又考之書昏迷不恭侮慢自賢禹之所以征有苖也威侮五行怠棄三正啓之所以伐有扈也狎侮五常荒怠弗敬謂已有天命謂敬不足行武王之所以誅獨夫受也盖敬則為堯舜為禹湯為文武不敬則為有苖為有扈為獨夫受聖狂之所以分治亂之所由判未有不出乎此者
  洛誥公功肅将祗歡
  此成王留周公之詞其下文曰公無困哉我惟無斁其康事舊説謂周公之功至大而能肅以自将故天下之人敬而樂之也愚按本文無天下意盖言公之功如此而以肅自将以敬自樂肅將者嚴毅之容著於外祗歡者和樂之意發於中聖人盛德之氣象可以想見也又按康誥諸書皆周公作其戒康叔曰痌瘝乃身敬哉其稱微子曰恪慎曰肅恭其告召公曰克敬告殷多士亦曰克敬聖人之修身教人無二道也
  論語恭而安
  此門人形容夫子之辭全文見氣象篇○程子曰衆人安則不恭恭則不安横渠嘗言吾十五年學个恭而安不成明道曰可知是學不成有多少病在謝氏曰凡恭謹必勉强不安肆安肆必放縱不恭恭如勿忘安如勿助長正當勿忘勿助長之間子細體認取或問持敬覺不甚安朱子曰初學如何便得安除是孔子方恭而安初要持敬也須勉强但覺見有些子放去便收歛提掇起敬便在這裏常常相接久後自熟○以上敘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敬○朱子曰聖人相傳只一敬字堯曰欽明舜曰温恭湯曰日躋又嘗歎敬字工夫之妙聖學之所以成始而成終者皆在此感興詩云放勲始欽明南面亦恭已大哉精一傳萬世立人紀猗歟嘆日躋穆穆歌敬止戒獒光武烈待旦起周禮恭惟千載心秋月照寒水魯叟何常師刪述存聖軌又按孔子之告顔淵以非禮勿視聴言動而囘也請事斯語焉此敬也曾子戰戰兢兢臨深履薄以終其身亦敬也後之學者欲遡聖學之淵源者其必自曾顔始
  春秋傳臼季曰敬者德之聚也能敬必有德
  愚按詩書言敬之外惟此為最的且又在洙泗之前故記於此全文已見夫婦篇
  子路問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百姓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
  朱子曰修己以敬夫子之言至矣盡矣而子路少之故再以其充積之盛自然及物者告之無他道也程子曰君子修己以敬篤恭而天下平唯上下一於恭敬則天地自位萬物自育氣無不和而四靈畢至矣此體信達順之道聰明睿智者由是出以事天饗帝致堂胡氏曰可願莫如善敬立則百善從宜逺莫如邪敬立則百邪息故敬也者存心之要法檢身之切務也欲持敬者奈何曰程子有言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如執大圭如奉槃水如震霆之在上也淵谷之在下也師保之在前也鬼神之在左右也是則持敬之道○問聰明睿智皆由此出莫是自敬出否朱子曰心常恭敬則常光明○問程子云云曰敬則自是聰明人之所以不聰不明者止緣身心惰慢便昏塞了敬則虚静自然通達因問周子云静虚則明明則通是此意否曰意亦相似○又問云云曰聰明睿智如何不由敬出且以一國之君觀之此心才不專静則姦聲佞辭雜進而不察何以為聰冶容亂色交蔽而不辨何以為明睿智皆出於心心既無主則應事接物何由思慮得宜所以此心常要肅然虚明然後物不能惑○南軒張氏曰修己之道不越乎敬而已敬之道盡則所為修己者亦無不盡而所以安人安百姓者皆在其中矣蓋一於篤敬則推之家以及於天下者皆是理也及其至也天地位焉萬物育焉兆民雖衆其有不得其所安者乎是則修己以敬一語理無不盡者
  孝經子曰禮者敬而已矣敬其父則子説敬其君則臣説敬一人而千萬人説所敬者寡而説者衆此之謂要道
  愚按禮之節文三千三百可謂繁矣而為之本者敬而已矣茍無其本則儀章度數豈能以自行哉敬非求人之説而其效有所必至用力約而為功博故曰要道○孔門言敬惟此二章獨言餘皆兼言各見後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朱子曰恭主容敬主事恭見於外敬主乎中之夷狄不可棄勉其固守而勿失也○程子曰此是徹上徹下語聖人元無二語充之則睟面盎背推而逹之則篤恭而天下平矣○問暢論敬曰正其衣冠端坐儼然自有一般氣象某嘗以其説行之果如其説此是敬否謝氏曰不如就事上尋便分明事思敬居處恭執事敬若只静坐時有之却只是坐如尸也
  子夏曰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上文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富貴在天云云朱子曰既安於命又當修其在已者故又言苟能持已以敬而不間斷接人以恭而有節文則天下之人皆愛敬之如兄弟矣程氏曰敬是持已恭是接人與人恭而有禮言接人當如此也近世淺薄以相歡狎為相與以無圭角為相親愛如此者安能乆須是恭敬君臣朋友皆當以禮為主也○以上兼言恭敬○按朱子曰敬者恭之主於中者也恭者敬之發於外者也自學者言則恭不如敬之力自成德言則敬不若恭之安○因言恭敬二字如忠信或云敬主於中恭發於外先生曰凡言發於外比似主於中者較大蓋必充積盛滿而後發於外然主於中者却是本不可不知○敬字硬恭字軟愚謂敬字有堅强意恭字有柔巽意
  禮緇衣心莊則體舒心肅則容敬
  東萊吕氏曰敬之一字固難形容古人所謂云云此兩語當深體也○愚按經傳之言荘多矣曰臨之以荘曰荘以蒞之曰色容莊似皆主容貌而言獨此曰心莊蓋未有無諸中而形諸外者以此語推之則所謂臨之以莊荘以蒞之皆兼内外而言非獨色莊而已也肅與莊何别曰莊謂嚴而重肅謂静而恭氣象固不同也心嚴重則體安舒心輕肆則體躁擾以身騐之斯可見矣
  禮表記君子荘敬日彊安肆日偷君子不以一日使其躬儳焉如不終日
  鄭氏曰儳焉可輕賤貌○伊川先生最愛此語蓋常人之情纔放肆則日就曠蕩纔檢束則日就規矩或問人之燕居形體怠惰心不慢焉否程子曰安有箕倨而心不慢者○以上兼言莊敬
  易坤六二文言君子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
  程子曰君子主敬以直其内守義以方其外敬立而内直義形而外方義形於外非在外也○又曰切要之道無如敬以直内○忠信進德修辭立誠乾道也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坤道也○問人有專務敬以直内不務方外如何曰有諸中必形於外惟恐不直内内直則外必方○操則存舎則亡操之之道敬以直内也尹彦明嘗言先生敎人只是專令敬以直内若用此理則百事不敢輕為不敢妄作不愧屋漏矣習之既久自然有得○君子敬以直内微生髙所枉者小而害者大○李籲問每嘗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無事時如何存養得熟曰古之人耳之於樂目之於禮左右起居盤盂几杖有銘有戒動息皆有所養今皆廢此獨有理義之養心耳但存此涵養意久則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養意○以敬直内則不直矣必有事焉而勿正則直矣○釋氏之學敬以直内則有之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又曰持固為禪學他有个覺之理可以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敬以直内義以方外合内外之道○敬義夾持直上達天德自此○問必有事焉當用敬否程子曰敬是涵養一事必有事焉須用集義若但知有敬不知集義却是都無事也○又問義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義在心○問敬義何别曰敬只是持已之道義便有是有非順理而行是為義也且如欲為孝不成只守着一孝字須知所以為孝之道所以侍奉當何如溫凊當何如然後能盡孝道○敬以直内有主於内則虚自然無非僻之侵○朱子曰敬有死底敬有活底敬只守主一之敬若遇事不濟之以義辨其是非則不活若熟後敬便有義義便有敬静以察其敬與否動以察其義與否敬義夾持循環無端則内外透徹○涵養須用敬處事須是集義○敬是立己之本義是處事截然方正各得其宜○問敬義夾持之意曰最下得此兩字好敬主乎中義防於外二者相夾持要放下霎時不得只得直上去故便逹天德又曰表裏夾持更無東西走作去處上面只有个天德又曰敬義内外交相養夾定在這裏莫教一箇有些去失如此則下不染於物欲只得上達天德又曰夾持者内外並進之謂直上者進進不已之謂○敬以直内是持守工夫義以方外是講學工夫○敬義非兩截事○釋氏只要空聖人只要實釋氏所謂敬以直内只是空豁豁地更無一物却不㑹方外聖人所謂敬以直内則湛然虚明萬理具足○敬以直内是要無些偏邪○敬義云云此在坤六二爻論六二之德聖人本意謂人占得此爻若直方大則不習无不利夫子從而發明以敬解直義解方又須敬義皆立然後德不孤将不孤解大字然敬無義不得義無敬亦不得只一件便是孤若是敬義立施之事君則忠事親則孝交朋則信皆不待習而无不利也○問云云曰敬以直内是無纎毫私意胷中洞然徹上徹下表裏如一義以方外是見得是處决定恁地不是處决定不恁地截然方正此須實做工夫始得若只恁説過依舊不濟事若實是做工夫只此八箇字一生用之不窮○朱子於書之堂左曰敬右曰義蓋嘗讀易而得其兩言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以為為學之要無以易此而未知所以用力之方也及讀中庸見其所論修道之謂而必以戒慎恐懼為始然後得夫持敬之本又讀大學見其所論明德之序必以格物致知為先然後得夫所以明義之端既而觀夫二者之功一動一静交相為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極之論然後又知天下之理幽明鉅細逺近淺深無不貫于二者樂而玩之固将終吾身而不厭又何暇夫外慕哉因以名吾二齋云○問養氣章孟子所謂有事者集義而已至於程子之論則每以有事於敬為言何哉曰孟子之學以義為養氣之本程子之學以敬為入德之門此其言之所以異也然義非敬則不能以自集故孟子雖言集義而必先之以持志敬非義不能以自存故程子雖言持敬而於其門人有事於敬之問未嘗不以集義為言也
  丹書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滅義勝欲者從欲勝義者凶凡事不强則枉不敬則不正枉者滅廢敬者萬世大戴禮武王踐阼三日召師尚父而問焉曰黄帝顓帝之道存乎師尚父曰在丹書王欲聞之則齋矣齋三日王端冕師尚父亦端冕奉書而入負屏而立王下堂南面而立師尚父曰先王之道不北面王行西折而南東面而立師尚父西面道書之言云云王聞書之言惕若恐懼而為戒書於席之四端為銘焉於几於鑑於盥槃於楹於杖於帶於履屨於觴豆於户牖於劒弓矛為銘焉席前左端之銘曰安樂必敬前右端之銘曰無行可悔○問丹書朱子曰敬便堅立怠便放倒以理從事是義不以理從事是欲這敬義是體用與坤卦説同○以上兼言敬義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朱子曰言自處以敬則中有主而自治嚴如是而行簡以臨民則事不煩而民不擾所以為可若先自處以簡則中無主而自治䟱矣而所行又簡豈不失之太簡而無法度之可守乎家語記伯子不衣冠而處夫子譏其欲同人道於牛馬然則伯子蓋太簡者而仲弓疑夫子之過許與○程子曰子桑伯子之簡雖可取而未盡善故夫子云可也仲弓因言内主於敬而簡則為要直内存乎簡而簡則為䟱畧可謂得其旨矣又曰居敬則心中無物故所行自簡居簡則先有心於簡而多一簡字矣故曰太簡○或問居敬居簡之不同何也曰持身以敬則心不放逸而義理著明故其所以見於事者自然操得其要而無煩擾之患若所以處身者既務於簡而所以行之者又一切以簡為事則是義理凖則既不素明於内而紀綱法度又無所持循於外太簡之弊將有不可勝言者矣南軒張氏曰主一之謂敬敬則專而不雜序而不亂常而不迫其行自然簡也若夫居簡則是以簡之一字横在胷中反害於敬而失行簡之本矣○敬簡堂記曰心宰萬物而敬者又心之道所以生也生則萬理森然而萬事之綱總攝於此凡至乎吾前者吾則因其然而酧酢之故動雖微而吾固經緯乎吉之先事雖大而吾處之若起居飲食之常雖雜然並陳而釐分縷析條理不紊無他其綱既立如鑑之形物各止其分而不與之俱往也此所謂敬而行簡者與○此章兼言敬簡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邦無怨在家無怨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朱子曰敬以持已恕以及物則私意無所容而心德全矣詳見言仁篇○程子曰孔子言仁只説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氣象便須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唯慎獨便是守之之法或問出門使民之時如此可也未出門使民之時如之何曰此儼若思時也有諸中而後見於外觀其出門使民之時其敬如此則前乎此者敬可知矣非因出門使民然後有此敬也○集義伊川曰大賔大祭只是敬也才不敬便私慾萬端害於仁矣㳺氏曰出門如見大賔則無時而不敬使民如承大祭則無事而不敬○朱子敬恕齋銘曰出門如賔承事如祭以是存心其敢失墜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以是行之與物為春胡世之人恣已窮物惟我所便謂彼奚䘏孰能反是斂焉厥躬于羮于牆仲尼子弓内順於家外同於邦無小無大㒺時怨恫為仁之功曰此其極敬哉恕哉永永無斁○南軒曰出門云云盖平日之涵養一於敬故其出門使民之際皆是心也已所云云恕者為仁之方也凡人有欲而不得則怨若夫平易公正欲不存焉則已無所怨於人和平之效人亦何所怨於已哉故曰云云○按無怨之義二先生所指不同朱説前見南軒謂人已俱無所怨其味尤長此章兼言敬恕○孔門論敬具前數條外其他所論如道千乗之國必曰敬事而信為禮不敬則與臨喪不哀並言之稱子産曰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稱晏平仲曰善與人交久而敬之行必曰篤敬事必曰思敬至若不言敬而實主於敬者又不與焉故朱子曰敬乃聖門之綱領詎不信矣
  詩思齋之三章曰雝雝在宫肅肅在廟不顯亦臨無射亦保
  此美文王之詞○歐陽氏曰不以人所不見而怠常端莊若有所臨○朱子曰不顯幽隠之處也雖居幽隱亦若有臨之者雖無厭射亦常有所守焉言其純亦不已如是○愚按臨如上帝臨女之臨無射非謂人厭射之也盖在已雖無厭倦之意而兢兢保守惟恐其或至於厭倦也
  抑之七章曰視爾友君子輯柔爾顔不遐有愆相在爾室尚不愧于屋漏無曰不顯莫予云覯神之格思不可度思矧可射思
  此衛武公自警之詞○朱子曰屋漏室西北隅也言視爾友敬君子之時和柔爾之顔色其戒懼之意常若自省曰豈不至於有過乎蓋常人之情其修於顯者無不如此然視爾獨居於室之時亦當庻幾不愧於屋漏然後可爾無曰此非顯明之處而莫予見也當知鬼神之妙無物不體其至於是有不可得而測者不顯亦臨猶懼有失况可厭射而不敬乎此言不但修之于外又當戒慎恐懼乎其所不睹不聞也子思子曰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又曰夫微之顯誠之不可揜如此夫此正心誠意之極功而武公及之則亦聖賢之徒矣○楚語左史倚相曰昔衛武公年數九十五矣猶箴儆於國曰自卿以下至於師長士茍在朝者無謂我老髦而舎我必恭恪於朝夕以交戒我在輿有旅賁之臣位宁有官師之典倚几有誦訓之諫居寢有𥊍御之箴臨事有瞽史之道宴居有師之誦史不失書矇不失誦以訓御之於是作懿戒以自警及其没也謂之睿聖武公韋昭曰懿讀為抑即此篇也董氏曰侯芭言武公行年九十有五猶使人日誦是詩而不離於其側然則序説為刺厲王者誤矣
  中庸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
  朱子曰道者日用事物當行之理皆性之德而具於心無物不有無時不然所以不可須臾離也若其可離則為外物而非道矣是以君子之心常存敬畏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所以存天理之本然而不使離於須臾之頃也
  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
  隱暗處也微細事也獨者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之地也言幽暗之中細微之事跡雖未形而幾則已動人雖不知而已獨知之則是天下之事無有著見明顯而過於此者是以君子既常戒懼而於此尤加謹焉所以遏人欲於将萌而不使其潛滋暗長於隱微之中以至離道之遠也○或問既曰道也者云云又曰莫見乎隱云云何也曰此因論率性之道以明由敎而入者其始當如此也盖兩事也其先言道不可離而君子必戒慎恐懼其所不睹不聞者所以言道之無所不在無時不然學者當無須臾毫忽之不謹而周防之以全其本然之體也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而君子必謹其獨者所以言隠微之間人所不見而已獨知之則其事之纎悉無不顯著又有甚於他人之知者學者尤當隨其念之方萌而致察焉以謹其善惡之幾也盖所謂道者率性而已性無不有故道無不在大而父子君臣小而動静食息不假人力之為而莫不各有當然不易之理所謂道也是乃天下人物之所共由充塞天地貫徹古今而取諸至近則常不外乎吾之一心循之則治失之則亂盖無須臾之頃可得而暫離也若其可以暫合暫離而於事無所損益則是人力私智之所為者而非率性之謂矣聖人之所修以為教者因其不可離者而品節之也君子之所由以為學者因其不可離者而持守之也是以日用之間須臾之頃持守工夫一有不至則所謂不可離者雖未嘗不在我而人欲間之則亦判然二物而不相管矣是則雖曰有人之形而其違禽獸也何逺哉是以君子戒慎乎其目之所不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不及聞瞭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臾之間以流於人欲之私而陷於禽獸之域若書之言防怨而曰不見是圖禮之言事親而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盖不待其徵於色發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夫既已如此矣則又以謂道固無所不在無時不然而幽隠之間細微之事乃他人之所不見不聞而已之所獨見獨聞是皆常情所忽以為可以欺天㒺人而不必謹者而不知吾心之靈皎如日月既已知之則其毫髪之間無所潛遁又有甚於他人之知矣又况既有是心伏藏之久則其見於聲音容貌之間發於行事施為之實必有𭧂著而不可揜者又何止於念慮之差而已也是以君子既戒懼乎耳目之所不及則此心常明不為物蔽而於此尤不敢不致其謹焉必使其幾微之際無一毫人欲之萌而純乎義理之發則下學之功盡善全美而無須臾之間矣二者相須皆反躬為已遏人欲存天理之實事盖體道之功莫有先於此者亦莫有切於此者故子思子首以為言以見君子之學必由此而入也曰諸家之説皆以戒慎恐懼即為慎獨之意子乃分之以為兩事無乃破碎支離之甚邪曰既言道不可離則是無適而不在矣而又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則是切要之處尤在於隠微也既言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則是無處而不慎矣又言慎獨則是其所慎者尤在於獨也是固不容於不異矣若其同為一事則其為言又何必若是之重復邪且此書卒章潜雖伏矣不愧屋漏亦兩言之正與此相首尾而程子有不愧屋漏與慎獨是持養氣象之言其於二者之間特加與字是固已分為兩事當時聴者有未察耳曰子又安知不睹不聞之不為獨乎曰其所不睹不聞者已之所不睹不聞也獨者人之所不睹不聞也如曰是兩條者皆為慎獨之意則是持守之功無所施於平常之地而專在幽隠之間也其繁複偏滯亦甚矣○戒慎不睹恐懼不聞即是道不可離處○所不聞不見非是合眼揜耳便是喜怒哀樂未發時凡事皆未萌芽自家便先恁地戒慎恐懼常要提起此心使在這裏便是防於未然不見是圖底意思○戒慎恐懼不須説得太重只是常常提撕認得那箇物事常常存得不失了今人只見他説得此四箇字重便作臨事驚恐㸔如臨深淵如履薄氷曾子也只是順這道理常常恁地把捉去○若不用戒慎恐懼而此理常流通者惟天地與聖人耳聖人不勉而中不思而得從容中道亦只是此心常存理常明故能如此嘗謂人無有極則處便是堯舜周孔不成説我是從容中道不要戒慎恐懼他那工夫亦自未嘗得息○戒慎恐懼所以養其未發只聳然提起在這裏或問恐懼是已思否曰思又别思是思索了或問即是持敬否曰亦是○問伊川鬼神憑依語言為莫見乎隱莫顯乎微如何曰隱微之事在人心不可得而知却被他説出來豈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盖鬼神只是氣心中實有是事則感於氣者自然發見昭著如此○黄灝云戒懼是純體做工夫慎獨是又於其中緊切處加工夫猶一經一緯而成帛先生以為然○問能存天理了則下面謹獨似多了一截先先曰雖是存得天理臨發時也須㸃檢這便是宻處若只説存天理更不慎獨却是只用致中不用致和也○又問致中是未動之前然謂之戒懼却是已動先生曰公莫㸔得太重伊川所謂道箇敬字也不大段用得力孟子曰操則存操亦不是着力把持只是操一操便在這裏○戒慎恐懼是事之未形處慎獨是幾之將然處○方不睹不聞之時不惟人所不知自家亦未有所知若所謂獨即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極是要戒懼自來人説不睹不聞與慎獨只是一意無分别便不是○戒謹不睹恐懼不聞非謂於睹聞之時不戒懼也言雖不睹不聞之際亦致其謹則睹聞之際其謹可知此乃統同説承上道不可須臾離則是無時不戒懼也然下文慎獨既專就已發上説則此段正是未發時工夫只得説不睹不聞也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必慎其獨上既統同説了此又就中有一念萌動處雖至隱微人所不知而已所獨知尤當致謹如一片止水中間忽有一㸃動處此最緊要着工夫處先就睹聞處做了然後却就不睹不聞處用工方能細宻今人於睹聞處原不曾有工夫却便去不睹不聞處做可知是不成○按此當與性道敎中和二章通觀
  詩曰衣錦尚絅惡其文之著也故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小人之道的然而日亡君子之道淡而不厭簡而文温而理知逺之近知風之自知微之顯可與入德矣朱子曰此以下學立心之始言之而下文又推之以至其極也詩國風衛碩人鄭之丰皆作衣錦褧衣褧絅同襌衣也尚加也古之學者為已故其立心如此尚絅故闇然衣錦故有日章之實淡簡温絅之襲於外也不厭而文且理焉錦之羙在中也小人反是則無實以繼之是以的然而日亡也逺之近見於彼者由於此也風之自著乎外者本乎内也微之顯有諸内者形諸外也有為已之心而又知此三者則知所謹而可入德矣故下文引詩言謹獨之事
  詩云潛雖伏矣亦孔之昭故君子内省不疚無惡於志君子之所不可及者其惟人之所不見乎
  詩小雅正月之篇承上文言莫見乎隱莫顯乎微也疚病也無惡於志猶言無愧於心此君子謹獨之事也
  詩云相在爾室尚不愧於屋漏故君子不動而敬不言而信
  詩大雅抑之篇相視也屋漏室西北隅也承上文又言君子之戒謹恐懼無時不然不待言動而後敬信則其為已之功益加宻矣故下文引詩并言其效
  詩曰奏假無言時靡有争是故君子不賞而民勸不怒而民威於鈇鉞
  詩商頌烈祖之篇奏進也承上文而遂及其效言進而感格於神明之際極其誠敬無有言説而人自化之也威畏也鈇莝斫刀也鉞斧也
  詩曰不顯惟德百辟其刑之是故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詩周頌烈文之篇不顯猶言豈不顯也此借引以為幽深𤣥逺之意承上文言天子有不顯之德而諸侯法之則其德愈深而效愈逺矣篤恭言不顯其敬也篤恭而天下平此乃聖人至德淵微自然之應中庸之極功也
  詩云予懷明德不大聲以色子曰聲色之於以化民末也詩曰德輶如毛毛猶有倫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至矣詩大雅皇矣之篇引之以明上文所謂不顯之德者正以其不大聲與色也又引孔子之言以為聲色乃化民之末務今但言不大之而已則猶有聲色者存是未足以形容不顯之妙不若蒸民之詩所言德輶如毛則庻乎可以形容矣而又自以為謂之毛則猶有可比者是亦未盡其妙不若文王之詩所言上天之載無聲無臭然後乃為不顯之至耳蓋聲臭有氣無形在物最為微妙而猶曰無之故惟此可以形容不顯篤恭之妙非此德之外又别有是三等然後為至也○或問卒章之説曰承上三章仲尼至聖至誠既言聖人之德而極其盛矣子思懼夫學者求之于髙逺𤣥妙之域輕自大而反失之也故反於其至近者而言之以示入德之方欲學者先用心於内不求人知然後可以慎獨誠身而馴致乎其極也君子篤恭而天下平而其所以平者無聲臭之可尋此至誠盛德自然之效而中庸之極功也故以是而終篇焉此章凡八引詩自衣錦尚絅以至不顯惟德凡五條始學成德踈宻淺深之序也自不大聲色以至無聲無臭凡三條皆所以贊夫不顯之德也又曰思量來衣錦尚絅之意大段好如今學者不長進都緣不知此理須是闇然而日章問知風之自曰凡事自有箇來處問知微之顯曰只是收歛向内工夫漸宻便見得近之可逺風之自微之顯又曰中庸末章只是説收歛近裏如此則工夫細宻而今人只是不收向裏心便粗了然而細宻中却自有光明發出來中庸一篇始只是一中間却事事有末後却復歸結於一問不顯曰按詩中例是言豈不顯也今借引此詩真作不顯説是箇幽深𤣥逺之意是不顯之顯此叚自衣錦尚絅漸漸收歛到後面一段宻似一段直到聖而不可知處○輯畧程子曰學始於不欺暗室又曰不愧屋漏便是箇持定氣象又曰不愧屋漏則心安而體舒○南軒張氏曰中庸一篇聖學之淵源也體用隱顯成已成物備矣學者欲從事乎此必知所從入而後可以馴致焉其所從入奈何子思以不睹不聞之訓著於篇首又於篇終發明尚絅之義而推極夫篤恭之效其示來世深切著明矣○以上皆言戒慎恐懼與慎獨之義皆敬之事而用功之至要也大學慎獨己見誠意章○程子曰有天德則可語王道其要只在慎獨○邵子曰凡人之善惡形於言發於行人始得而知之但萌諸心發於慮鬼神已得而知之矣此君子所以慎獨也○龜山楊氏曰道無顯微之間慎其獨所以對越在天也詩曰勿貳勿虞上帝臨女道鄉鄒氏曰慎獨最為入道之要所謂獨者非獨閒居静處而已萌於心之謂獨能於此着力無由有過舉故中庸以此言為篇首○按鄒氏之言慎獨最有深味
  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
  朱子曰畏者嚴憚之意天命者天所賦之正理也知其可畏則其戒慎恐懼自有不能已者而付畀之重可以不失矣大人聖言皆天命所當畏知畏天命則不得不畏之矣
  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聖人之言
  侮戯玩也不知天命故不識義理而無所忌憚如此南軒曰畏天命奉順而不敢逆也畏大人尊嚴而弗敢易也畏聖言佩服而惟恐違也然而是三者皆主於畏天命○又小旻詩有云不敢𭧂虎不敢馮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毛氏曰不敬小人之危殆也左氏昭元年晉樂王鮒曰小旻之卒章吾取之杜氏註曰義取非唯𭧂虎馮河之可畏不敬小人亦危殆王鮒取此義故不敢譏議公子圍荀子亦云人不肖而不敬則是狎虎也狎虎則危災及其身以此義參之不獨大人之當敬雖小人亦不可不敬也荀卿乃有愛而敬畏而敬之别其意謂於君子則心敬小人則貌敬豈其然邪書曰徳盛不狎侮盖德盛者自不為狎侮非以危殆為可畏也孔子曰君子無小大無衆寡無敢慢深味斯言則荀氏之醇疵可見矣○此章專言畏董銖子重問敬宜何訓朱子曰是不得而訓也惟畏庶幾近之勉齋黄氏則云嘗聞之師曰敬之為義惟畏足以盡之蓋嘗深思其故則不易之論也敬者人心畏𢙀之名也故字之從人從敬則曰儆從言從敬則曰警從手從敬則曰擎無非畏𢙀戒懼之意先儒有以主一無適言者有以常惺惺言者皆足以發明主敬之意而訓義親切使人體而易知則未有易畏之一字也按黄氏説與子重所記不同而朱子所跋薛畏翁畫贊亦曰惟畏可以近之實先生親筆則曰近者為當况畏於敬雖最切然其字有二義若所謂祗畏抑畏寅畏則皆敬之意也至所謂畏怯畏懦之屬又安得為敬乎是又不容無辨○又管仲曰畏威如疾民之上也從懷如流民之下也見懷思威民之中也朱子曰畏威如畏疾病此民之上行從心之欲如水流行此民之下行見可懷而思可畏此民之中行此章列於小學故取焉
  易大過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子曰茍錯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愼之至也夫茅之為物薄而用可重愼斯術也以往其無所失矣
  程子曰初以隂柔巽體而處下過於畏慎者也以柔在下用茅藉物之象茍錯諸地而藉以茅過於愼也茅之為物雖薄而用可重者以用之能成傲慢之道也愼守斯術而行豈有失乎人之過於敬慎為之非難而可以保其安而無過茍能慎于斯道推而行之於事其何所失耶
  子之所慎齋戰疾
  朱子曰齋之為言齊也將祭而齊其思慮之不齊者以交於神明也誠之至與不至神之饗與不饗皆决於此戰則衆之死生國之存亡繫焉疾又吾身之所以死生存亡者皆不可以不謹也尹氏曰夫子無所不謹弟子記其大者耳○以上專言慎亦敬之事又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慎乎
  曲禮曰毋不敬儼若思安定辭安民哉
  鄭氏曰禮主於敬儼矜荘貌人之坐思貌必儼然問敬之貌如何朱子曰於儼若思時可以見敬之貌又曰平居須是儼然若思藍田吕氏曰毋不敬者正其心也儼若思者正其貌也安定辭者正其言也三者正矣則無所往而非正所謂正已而物正者也天下至大取諸修身而無不足故曰安民哉此禮之本故曲禮首章言之○愚按吕氏之説至矣然嘗推演其義以為毋不敬者兼動静而言儼若思則静時之敬安定辭則動時之敬儼然端坐若有所思是静中涵動意言辭之發安而且定是動中涵静意雖非曲禮本旨然玩之自有深味云
  孔子曰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為大
  程子曰毋不敬可以對越上帝○又曰思無邪毋不敬只此二語循而行之安得有差凡有差者皆曰不正不敬也問寝不尸曰毋不敬也又曰忘敬而後無不敬○范氏曰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一言以蔽之曰毋不敬○愚按毋不正者其綱也見於事親事君事長與夫威儀容止起居動作者其目也事親以下見五典篇威儀以下今具列于后
  書顧命思夫人自亂于威儀爾無以釗冒貢于非幾東萊吕氏曰斯言也盖成王平日至親至切之學至是始發其秘也周公精微之傳成王得之将終方以示羣臣孔子精微之傳曾子得之将終方以示孟敬子皆近在於威儀容貌顔色辭氣之際然則周孔豈惟同道其用工之次第品目亦莫不同也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是以有動作威儀之則盖莫非天命也躁輕縱緩自踰其則特人自亂之耳天秩何嘗亂哉曰夫人自亂於威儀遡其語意之深長可見其觀之逺也威儀失則豈特形於事見於行然後當戒一俯一仰毫釐有間即非天命已冒進于非之幾矣曰爾無以釗冒貢于非幾味其誥語之嚴宻可見其察之精也用力于聖學者其可不請事斯語乎
  詩柏舟之三章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
  鄭氏曰棣棣富而閑習也東萊吕氏曰不可選也言威儀閑習自有常度不可選擇以避禍也翟方進謂馮參以王舅見廢不得在公卿位今五侯至尊貴也與之並列宜少詘節卑體視有所宗而君盛修容貌以威嚴臨之此非所以下五侯而自益也參性好禮儀不改其常度
  淇澳之一章曰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終不可諼兮
  大學曰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朱子曰瑟嚴宻之貌僴武毅之貌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諼忘也恂慄戰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又曰恂慄者嚴敬之存於中也威儀者輝光之著於外也問大學解瑟為嚴宻是就心言抑就行言曰是就心言曰心如何是宻處曰只是不麄踈恁地縝宻○僴武毅貌言能剛强卓立不怠惰闒颯問恂慄何以知其為戰懼曰莊子云木處則恂慄危懼○問僴者武毅之貌而恂慄則戰懼之貌不知人當戰懼時果有武毅之意否曰人而懷戰懼之心則必齋荘嚴肅又烏可犯○古人直是如此嚴整然後有那威儀赫喧著見
  相䑕曰相䑕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䑕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相䑕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相視也止容止也遄速也○愚謂人生之所以貴者必其有威儀容止之敬有揖遜周旋之禮異乎庶物故也若其無此而豢養於天地之間直賊夫糧食而已不如速死之愈也相䑕之為物至小且賤為人所憎所以深言無禮儀之不可也
  鳲鳩之一章曰鳲鳩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儀一兮其儀一兮心如結兮
  南軒張氏曰結云者實而不他也盖謹其威儀於外而後其心可得而一心一而後威儀有度而人有所取正此所謂由乎中以制於外制於外所以保其中也
  其三章曰鳲鳩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儀不忒其儀不忒正是四國
  朱子曰忒差忒也其心一則儀不忒則足以正四國矣大學傳曰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後民法之也
  抑之一章曰抑抑威儀維德之隅
  鄭氏曰抑抑静宻也隅廉也孔氏曰隅者角也廉者稜也角必有稜故曰隅廉王氏曰德譬則宫城也儀譬則隅也視其隅則宫城之中可知有諸中必形諸外故也此詩以威儀為主乃自古修身者之所同蓋至切至近莫過乎此也
  又二章曰敬慎威儀維民之則又五章曰慎爾出話敬爾威儀無不柔嘉
  則法也柔者遜順之辭嘉善也
  又八章曰淑慎爾止不愆于儀不僭不賊鮮不為則又九章曰温温恭人維德之基
  張子曰君子不必避他人之言以為太柔太弱至于瞻視亦有節視有髙下視髙則氣髙視下則心柔故視國君者不離紳帶之中學者先須去其客氣其為人剛行終不肯進盖目人之所常用且心常記之己之敬傲必見於視下其視者欲柔其心也柔其心則聽言敬且信學者先須温柔温柔則可以進學詩曰温温恭人維德之基蓋其所益之多
  烝民之二章曰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小心翼翼古訓是式威儀是力
  東萊吕氏曰柔嘉維則不過其則也過其則斯為弱不得謂之柔嘉矣○又論語巧言令色章謝氏解曰巧言令色知之亦難禮曰情欲信辭欲巧詩稱仲山甫之德曰令儀令色然禮所謂辭欲巧亦鮮仁乎仲山甫之德亦鮮仁乎至於聖人所謂孫以出之辭亦巧矣逞顔色怡怡如也色亦令矣豈以好其言語善其顔色直以為鮮仁也哉至於小人盖嘗訐以為直矣言何嘗巧雖内荏而色厲色何嘗令然則何者為巧言何者為令色若能知出辭氣可逺鄙倍則知之矣此宜學者深思而力索不可以言語道也○朱子曰容貌辭氣之間正學者持養用力之地然有意於巧令以悦人之觀聴則心馳於外而鮮仁矣若是就此持養發禁躁妄動必温恭只要體當自家直内方外之實事乃是為己之功求仁之要復何病乎故夫子告顔淵以克己復禮之目不過視聴言動之間而曾子将死之善言亦不外乎容貌顔色辭氣三者而已夫子所謂孫以出之辭欲巧者亦其一事也仲山甫之德柔嘉維則令儀令色則大賢成德之行而進乎此者夫子之逞顔色怡怡如也乃聖人動容周旋中禮之事又非仲山甫之所及矣至於小人訐以為直色厲而内荏則雖與巧言令色者不同然考其矯情飾偽之心則實巧言令色之尤者聖人惡之上蔡於此不肯明言其所以然者將使學者深求而自得之也然今學者反求之於𡨋漠不可知之中失之愈深故詳論之使學者無淫思力索之苦而有以審夫用力之幾焉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曾子言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𭧂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朱子曰言道雖無所不在然君子所重者在此三事而已是皆脩身之要為政之本學者所當操存省察而不可造次顛沛之違者也若夫籩豆之事器數之末道之全體固無不該然其分則有司之守而非君子之所重矣○程子曰動容貌舉一身而言也周旋中禮暴慢斯逺矣正顔色則不妄斯近信矣出辭氣正由中出斯逺鄙倍矣三者正身而不外求故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尹氏曰養於中則見於外曾子盖以修己為為政之本若乃器用事物之細則有司存焉○集義吕氏曰貌也色也言也皆以道正之則心正而身脩矣○謝氏曰人之應事不過容貌辭氣顔色三事特係所養如何耳動也正也出也君子自牧處故𭧂慢鄙倍不生於心逺自逺也信以實之謂也與禮樂不斯須去身之意同○朱子曰程子之言簡約明白意趣深逺深得乎曾子未發之意尹氏之言温厚易直有得於平日涵養之源謝氏之言發强剛毅有得於臨事持守之要吕氏之言深潜縝宻有得於涵養持守之則學者合是三者而用力焉無使偏廢則日用之間動静語黙無非妙用而曾子之意程子之言亦不外是矣○不荘不敬則其動容貌也非𭧂則慢惟恭敬有素則動容貌斯逺𭧂慢矣内無誠實則其正顔色者色莊而已惟誠實有素則正顔色斯近信矣涵養不熟則其出辭氣也必至鄙倍惟涵養有素則出辭氣斯逺鄙倍矣曾氏亦以為君子於是持養既乆而熟晬面盎背不設施而自爾也故皆以斯言之此説當矣○𭧂是麤厲慢是放肆盖人之容貌少得和平不𭧂則慢𭧂是剛急之過慢是寛柔之過鄙是凡淺倍是背理今人議論有見得雖不甚差只是淺近此是鄙又有説得甚髙而實背于理此是倍○問曾子云云其要在正動出之際曰曾子工夫更在三字之前此特語其效騐處耳○問云云曰曾子之意只是説人之用力有此三處此大而彼小此急而彼緩耳籩豆之事固是末節然亦非全然忽畧不以為意但當付之有司使供其事而非吾所當切切留意者爾
  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儼然人望而畏之斯不亦威而不猛乎
  南軒張氏曰正衣冠尊瞻視臨之以荘也持身嚴故人望而自畏之而非以威加人也故威而不猛若有使人畏己之心則猛而反害於威矣
  西山讀書記卷十八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十九
  宋 眞德秀 撰
  
  禮記冠義曰人之所以為人者禮義也禮義之始在於正容體齊顔色順辭令容體正顔色齊辭令順然後禮義備
  玉藻凡行容惕惕廟中齊齊朝廷濟濟翔翔
  惕惕直疾貌齊齊恭慤貌濟濟莊敬貌翔翔張拱安舒貌
  君子之容舒遲見所尊者齊遫
  舒遲閑雅也雖尋常舒遲若見所尊則齊遫言自歛持不敢寛奢
  足容重手容恭
  舉欲遲髙且正
  目容端口容止
  不睇視不妄動
  聲容静頭容直
  不噦咳不傾顧
  氣容肅立容德
  似不息如有予○疏曰德得也如人授物予己己受得之形
  色容莊
  勃如戰色○胡安定曰頭容直所以檢其外也徐節孝初見安定頭容少偏安定厲聲曰頭容直節孝因自思不獨頭容直心亦要直自此不敢有邪心○程子曰容貌必荘言語必正非是道獨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無私意只是循个理而已○朱子曰自足容重以下皆敬之目也又曰足容重至色容莊是天理付與自家合當如此一或不然便是壞了天理
  喪容纍纍色容顛顛視容瞿瞿梅梅言容繭繭
  纍纍羸憊貌顚顚憂思貌不舒暢也瞿瞿驚遽貌梅梅猶微微謂微昧也繭繭猶綿綿聲氣低微也○以上皆喪容
  戎容暨暨言容詻詻色容厲肅視容清明
  暨暨果毅貌詻詻教令嚴𩛙之貌顏色欲其嚴厲而莊肅視瞻欲其瑩徹而明審○以上皆戎容
  山立時行
  山立不摇動也時行時而後行也
  盛氣顛實陽休玉色
  顛音田盛身中之氣使之填滿其容若陽氣之休物山立而下總言之玉色言不變也
  表記君子隱而顯不矜而莊不厲而威不言而信子曰君子不失足於人不失色於人不失口於人是故君子貌足畏也色足憚也言足信也甫刑曰敬忌而罔有擇言在躬
  鄭氏曰失謂失其容止之節也忌之言戒也言已外敬而心戒愼則無有可擇之言加於身也
  君子服其服則文以君子之容有其容則文以君子之辭遂其辭則實以君子之德是故君子耻服其服而無其容耻有其辭而無其德耻有其德而無其行是故君子衰絰則有敬色甲胄則有不可辱之色
  鄭氏曰言色稱其服也○歐陽氏曰古之君子所以異乎衆人者言出而為民信事行而為世法其動作容貌皆可以表於民也故紘綖冕弁以為首容佩玉玦環以為行容衣裳黼黻以為身容手有手容足有足容揖讓登降獻酬俯仰莫不有容又見其寛柔温厚剛嚴果毅之色以為仁義之容服其服載其車立乎朝廷而正君臣出入宗廟而臨大事儼然人望而畏之曰此吾民之所尊也非民之知尊君子以君子者能自修而尊也然而行不充於内德不備於人雖盛其服文其容民不尊也
  曲禮臨喪則有哀色介胄則有不可犯之色故君子戒愼不失色於人
  玉藻君子之居恒當户寝恒東首若有疾風迅雷甚雨則必變雖夜必興衣服冠而坐
  鄭氏曰敬天之怒○按易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詩敬天之怒無敢戲豫敬天之渝無敢馳驅鄉黨迅雷風烈必變皆此意也
  古之君子必佩玉右徵角左宫羽
  鄭氏曰玉聲所中徵角在右事也民也可以勞宫羽在左君也物也宜逸
  趨以采齊行以肆夏周還中規折還中矩
  采齊路門外之樂節也門外謂之趨齊當為楚薺之薺肆夏登堂之樂節也周還反行也宜圜折還曲行也宜方
  進則揖之退則揚之然後玉鏘鳴也
  揖之謂小俛見於前也揚之謂小仰見於後也鏘聲貌
  君子在車則聞鸞和之聲行則鳴珮玉是以非辟之心無自入也
  曲禮坐如尸立如齊
  朱子曰尸者神象如尸則其荘可知齋者致其精誠之至如齋則肅而静可知○玉藻坐如尸燕居告温温○朱子曰坐如尸立如齋皆敬之目也
  禮不踰節不侵侮不好狎
  鄭氏曰為傷敬也
  毋側聴毋噭應毋淫視毋怠荒
  鄭氏曰嫌探人之私也側聴耳屬于垣噭應號呼之聲也淫視流動邪睇也怠荒放散身體也
  逰毋倨立毋跛坐毋箕寢毋伏
  逰行倨慢也跛偏任也箕謂坐展兩足状如箕舌伏覆也
  歛髪毋髢冠毋免勞毋袒暑毋褰裳
  髢髲也毋垂餘如髪也免去也袒露體也褰掲也以上皆為其不敬也
  共食不飽共飯不澤手
  鄭氏曰為挼莎也
  毋摶飯毋放飯毋流歠
  摶為欲多也放大飯流長歠也
  毋咤食毋齧骨毋反魚肉毋投與狗骨毋固獲
  咤謂舌口中作聲齧謂有聲不敬反為己歴口投賤主物也固獲謂必欲取之也
  毋揚飯飯黍毋以箸
  揚飯謂手散熱氣急欲食也毋以箸貴其𠤎之便也
  毋嚃羹毋絮羹毋刺齒毋歠醢
  嚃謂嚼菜也絮猶調也刺弄口不敬也醢宜鹹歠之以其味淡也
  濡肉齒决亁肉不齒决毋嘬炙
  嘬謂一舉盡臠為其貪也○按孟子云放飯流歠而問無齒决則放飯流歠不敬之大者齒决不敬之小者也○少儀毋放飯毋流歠小飯而亟之數噍毋為口容
  凡視上於面則敖下於帶則憂傾則姦
  敖慢也敖則仰憂則低側頭前視心不正也
  少儀曰不窺宻不旁狎不道舊故不戲色
  窺覘也宻隱處也旁妄也不妄與人狎也論説故舊之非非重厚者所為也戲色則色不荘矣
  執虚如執盈入虚如有人
  問敬與慎何異謝氏曰執輕如不克執虚如執盈入虚如有人慎之至也敬則慎在其中矣敬則外物不能易
  樂記曰君子姦聲亂色不留聰明淫樂慝禮不接心術惰慢邪僻之氣不設於身體使耳目鼻口心知百體皆由順正以行其義
  射義曰射者進退周旋必中禮内志正外體直然後持弓矢審固持弓矢審固然後可以言中此可以觀德行矣
  按此章以内志外體兼而言之乃交相培養之意盖不獨射為然凡敬之道皆以直内為本不然則徒致飾於威儀之間未有能周旋中禮者也以上敘威儀容止起居動作之敬皆學者所當謹也
  南軒張氏嘗銘軒之石以自觀省曰正爾衣冠毋惰爾容謹爾視聴毋越爾躬爾之話言式循爾衷爾之起居式蹈爾庸敬爾所動毋窒其通貞爾所存毋失其宗外之云肅攸保于中中之克固外斯率從天命可畏戒懼難終勒之於石用警爾慵
  天王使召武公内史過賜晉侯命受玉惰過歸告王曰晉侯其無後乎王賜之命而惰於受瑞先自棄也已其何繼之有禮國之幹也敬禮之輿也不敬則禮不行禮不行則上下昏何以長世
  僖十一年為惠公不終張本
  晉侯使趙同獻狄俘于周不敬劉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奪之魄矣
  劉康公王季子也原叔趙同也心之精爽是謂魂魄為成八年晉殺趙同傳○宣十五年
  公如晉晉侯見公不敬季文子曰晉侯必不免詩曰敬之敬之天維顯思命不易哉夫晉侯之命在諸侯矣可不敬乎
  成四年○後十年晉侯陷厠而死
  鄭伯如晉拜成子㳺相授玉於東楹之東士貞伯曰鄭伯其死乎自棄也已視流而行速不安其位宜不能久禮授玉兩楹之間鄭伯行疾故東過○成六年
  晉侯使郤錡來乞師将事不敬孟獻子曰郤氏其亡乎禮身之幹也敬身之基也郤子無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師将社稷是衛而惰棄君命也不亡何為成十三年○十七年晉殺郤錡
  公及諸侯從劉康公成肅公㑹諸侯伐秦成子受脤于社不敬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是故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勤禮莫如致敬盡力莫如敦篤敬在養神篤在守業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膰戎有受脤神之大節也今成子惰棄其命矣其不反乎
  既行成肅公卒於瑕○吕氏曰劉子之言乃三代老師宿儒傳道之淵源大率皆自此出學者為學當致力於此冠以吾聞兩字可見非康公臆説也能者養之以福不能者敗以取禍福不言取而禍言取者此心常存則心廣體胖怡愉安泰福本自内有一或欲敗度縱敗禮則禍自外生故禍言取福不言取學問常自講究分明中庸大學與此相似及異端出後此議論皆盡○愚謂君子勤禮小人盡力言君子小人雖異而所當敬則同勤禮者君子之敬也盡力者小人之敬也養神謂奉祀守業謂務農君子勤禮以奉祀小人盡力以務農則可以保其所受之中而養其本然之福矣成子君子也而受脤不敬故劉子譏之受中説見首卷○成十三年
  衛侯饗苦成叔寗惠子相苦成叔敖寗子曰苦成家其亡乎古之為享食也以觀威儀省禍福也故詩曰兕觥其觩旨酒思柔彼交匪傲萬福來求今夫子敖取禍之道也
  杜氏曰詩小雅言君子好禮飲酒皆思柔德雖設兕觥觩然不用以兕角為觥所以罰不敬觩陳設之貌彼之交於事而不惰傲乃萬福之所求耳○為十七年郤氏亡傳○成十三年
  柯陵之㑹晉厲公視逺步髙單襄公曰夫君子目以定體足以從之是以觀其容而知其心矣目以處義足以步目今晉侯視逺而足髙目不在體而足不步目其心必異矣目體不相從何以能久夫合諸侯民之大事也於是乎觀存亡故國將無咎其君在㑹步言視聴必皆無謫則可以知德矣
  眀年晉弑厲公○成十七年
  齊髙原相太子光㑹諸侯於鍾離不敬士莊子曰髙子相太子以㑹諸侯将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將不免乎
  為十九年齊殺髙厚二十五年弑其君光傳○襄十年
  㑹於商任齊侯衛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㑹朝禮之經也禮政之輿也政身之守也怠禮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亂也
  為二十五年齊弑光二十六年衛殺剽傳○襄二十一年
  蔡侯歸自晉入于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産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展迋勞于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將更之今還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己心將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聞之如是者恒有子禍
  為三十年蔡世子班弑其君傳○襄二十八年
  公過鄭鄭伯不在伯有迋勞於黄崖不敬穆叔曰伯有無戾於鄭鄭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棄之何以承守鄭人不討必受其辜濟澤之阿行潦之蘋藻寘諸宗室季蘭尸之敬也敬可棄乎
  杜氏曰言取蘋藻之菜於阿澤之中使服蘭之女而為之主神猶享之以其敬也○為三十年鄭殺良霄傳○襄一十八年
  衛侯在楚北宫文子見令尹圍之威儀言於衛侯曰令尹其将不免詩云敬慎威儀維民之則令尹無威儀民無則焉民所不則以在民上不可以終公曰善哉何謂威儀對曰有威而可畏謂之威有儀而可象謂之儀君有君之威儀其臣畏而愛之則而象之故能有其國家令聞長世臣有臣之威儀其下畏而愛之故能守其官職保族宜家順是以下皆如是是以上下能相固也衛詩曰威儀棣棣不可選也言君臣上下父子兄弟内外大小皆有威儀也周詩曰朋友攸攝攝以威儀言朋友之道必相教訓以威儀也故君子在位可畏施舎可愛進退可度周旋可則容止可觀作事可法德行可象聲氣可樂動作有文言語有章以臨其下謂之有威儀也明年令尹圍殺楚子而自立是為靈王後十三年楚人弑之于乾谿○襄三十一年
  單子㑹韓宣子于戚視下言徐叔向曰單子其將死乎朝有著定㑹有表衣有襘帶有結㑹朝之言必聞於表著之位所以昭事序也視不過結襘之中所以道容貌也今單子為王官伯而命事于㑹視不登帶言不過步貌不道容而言不昭矣不道不共不昭不從無守氣矣昭十一年
  邾隱公來朝子貢觀焉邾子執玉髙其容仰公受玉卑其容俯子貢曰以禮觀之二君皆有死亡焉夫禮死生存亡之體也將左右周旋進退俯仰於是乎取之朝祀喪戎於是乎觀之今正月相朝而皆不度心已亡矣嘉事不體何以能久髙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君為主其先亡乎
  定十五年○以上序威儀容止之不敬者皆學者所當戒也自詩書言敬之外惟春秋名卿賢大夫言論多及之而外傳閔馬父引那詩之辭曰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執事有恪先聖王之傳恭猶不敢專稱曰自古古曰在昔昔曰先民味傳者之言則古先聖王以此相授春秋之世猶有知之者
  程子曰操約者敬而已矣
  又嘗書一約字而注敬字於其下亦此意
  問心術最難如何執持曰敬
  直内諸説已見前○又曰横渠敎人本謂世學膠固故説一箇清虛正大然人更向别處馳走今日專只道敬必有事焉謂必有所事是敬也又曰舜雞鳴而起孳孳為善若未接物如何為善只主敬便是為善又曰君子之遇事無巨細一於敬而已矣此皆程子敎人以敬之大畧也故朱子推明之曰聖人言語當初未曾闗聚如説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等類皆是敬之目到程子始闗聚説出一箇敬字然敬不是塊然又曰聖賢言語大約似各不同然未嘗不貫只如夫子言非禮勿視聴言動出門如賔使民如祭言忠信行篤敬這一至當説話到孟子又説求放心存心養性大學則又有所謂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至程先生又專發明一敬字若止怎㸔似千頭萬緒其實只一理只就一處下工夫則餘者兼攝在裏又曰程先生所以有功於後學者最是敬之一字有力人之心性敬則常存不敬則不存又曰人之為學頭緒至多豈可無本領此程先生所以有持敬之語只是提撕此心敎他光明則於事無不見乆之則自然剛健有力敬字前輩多輕説過唯程子説得重又曰周子只説一者無欲也然這話頭髙尋常人如何便得無欲故伊川只説箇敬字敎人只就敬上推去庶幾執捉得定有箇下手處又曰敬者聖學始終之要未知則敬以知之已知則敬以守之若不敬則其心顛倒眩瞀而不自知豈能有主哉又曰只是一箇敬字好該貫動静心無時而不存又曰敬乃聖門第一義徹頭徹尾不可頃刻間斷又曰敬乃學之綱領須於此加功庻有所據依以為致知力行之地又曰敬者存養之要法又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萬事之本根又曰敬則欲寡而理明又曰敬則萬理俱在又曰敬所以抵敵人欲人常敬則天理自明人欲上來不得又曰敬是个扶策人底道理人當放肆怠惰時纔敬便扶策得此心起常常恁地雖有些放僻邪侈意思也自退聴○愚按秦漢以下諸儒皆不知敬為學問之本根程子始指以示人而朱子又發明之極其切至二先生有功於聖門此其最大者也
  程子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
  朱子曰舊讀程子書而未得其要此因講究中庸首章之指乃知所謂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者兩言雖約其實入德之門無踰於此又曰此二言者體用本末無不該備又曰程子二言實學者立身進步之要而二者之功盖未嘗不交相發也然程子教人持敬不過以整衣冠肅容貌為先而所謂致知者又不過讀書史應事物求其理之所在而已非如近世荒誕怪譎不近人情之説也又曰為學自有箇大要所以程子推出一箇敬字與學者説要人且將敬字收歛个身心放在模匣裏面不走作了然後逐事逐物看道理嘗愛古人説學有緝熙于光明此句最好盖心地本自光明只被利欲昏了今所以為學者要令其光明處轉光明所以下緝熙字緝如緝麻之緝連續不已之意熙訓明心地光明則此事有此理此物有此理自然見得又曰學者工夫唯在居敬窮理二事此二者互相發能窮理則居敬工夫日益進能居敬則窮理工夫日益宻又曰主敬以立其本窮理以進其知使本立而知益明知精而本益固又曰須格物不使一毫私欲為之蔽然後胸次虛明只一箇持敬亦易得做也又曰持敬是窮理之本窮得理明又是養心之助又曰涵養窮索二者不可廢一如車兩輪如鳥兩翼又曰敬乃聖門第一義若於講論處詳宻而此處工夫未到亦恐不甚精明於已分無得力處須更於此子細著力以固根本為佳又曰持敬致知實交相發而敬常為主所居既廣則所向坦然無非大路聖賢事業雖未易以一言盡然大槩不出諸此又曰主敬固學者先務然亦要得講學窮理之功見得世間道理厯厯分明方肯如此着力若於聖賢之言有所忽畧不曾子細理㑹見得道理都未分明却如何捺生硬做得成又答人云所謂守得定方可以致知窮理此説得之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豈是此事之外更無他事只謂此本不立即無可下手處此本既立則自然尋得路逕進進不已耳又云為學兩途誠如來諭然循其序而進之亦一而已矣心有不存物何可格然所謂存心者非拘執係縛而加桎梏焉也盖嘗于紛擾外馳之際少有覺焉則即此而在矣勿忘勿助長不加一毫智力於其間則是心也其庶幾乎又云所喻日用工夫甚善但云一着力便覺多事此恐未然此心操舎存亡只在瞬息間本不須大段着力然又不可不着力久之自然見效若如此論竊恐定須别求捷徑矣窮理亦無他法只日用讀書應事處每每理㑹便是雖若不能頓有増益然積累久後自然浹洽貫通但欲速不得也此又本程子之意剖析以敎人可謂至矣若中庸尊德性道問學章句與大學格物或問皆言存心窮理相為表裏已各見本章云○此章兼言敬與致知又按上蔡謝氏曰横渠敎人以禮為先大要欲得正容謹節其意謂世人汙漫無守便當以禮為地敎他就上面做工夫然其門人下梢頭溺於刑名度數之間行得來困遂生厭倦明道先生則不然先使學者有知識却從敬入既有知識窮得物理却從敬上涵養出來自然是别正容謹節外面威儀非禮之本愚按程子兩言既欲學者於敬與致知兩用其功又謂未有致知而不在敬者非如謝氏之説也正容謹節正用工之要曾子所貴乎道者三不過如此可以為外而不務乎其言先有知識却從敬入如此則未能致知不必敬乎此恐記錄之差學者不可不辨
  程子曰主一之謂敬無適之謂一
  其全文曰學者先務固在心志云云已見前有主則虛無主則實章下文曰所謂敬者云云所謂一者云云且欲涵泳主一之義不一則二三矣又曰閑邪更着甚工夫惟是動容貌整思慮則自然生敬敬只是主一主一則既不之東又不之西如此則只是中既不之此又不之彼如此則只是内存此則天理自然明學者須是将敬以直内涵養此意直内是本○或曰敬何以用功曰莫如主一蘇季明曰昞常患思慮不定或思一事未了他事如麻先生曰不可此不誠之本也須是習習能專一時便好不拘思慮與應事皆要求一○朱子曰主一只是專一一者其心湛然只在這裏問主一無適曰只是莫走作如讀書時只讀書著衣時只著衣此即主一無適之義又問云云曰了這一事又做一事今人一事未了又要做一事心下千頭萬緒或問事為之主一段疑當使心為事主不可使事為心主曰事為之主只是此心收在一事上不走作耳收本作殺如伊川欲以數珠與温公之類學禪者亦是如此他本意欲滅思慮不能得故将一事來做心主如説个沒道理底話頭終年思量久久亦有覺處如道家存想與數出入息皆有甚道理只是要此心用在一處無暇思量别事此正是事為之主之類人心萬事之主未有心不定而能進學者又曰學問只要專一如修養家想無成有釋氏想有成無只是專一然他底却難自家道理本來是有只要人去理㑹甚順且易又如莊子用志不分乃凝於神亦是如此敎人但他只是个空寂儒者之學則有許多道理若看得透徹可以貫事物可以洞古今又曰無適只是不走作聖人説不有博奕者乎為之猶賢乎已博奕豈是好事與其營營膠擾不若将此心收在博奕上收本作殺又曰講學須於主一上做工夫若無主一工夫則所講底義理無安着處都不是自家物事若能就此上用功則外面許多義理方始為我有或問不拘静坐與應事皆要得專一否曰静坐非是要如坐禪入定斷絶思慮只收歛身心莫令走作閑思慮則此心湛然無事自然專一古人自少小時便做了這工夫故方其洒掃時加帚之屬至於學詩學舞學絃誦皆要專一如學射時心若不在何以能中學御時心若不在何以使得他馬書數亦然今既自小不曾做得不奈何須着從今做去方得若不做這工夫却要讀書㸔義理恰似立屋無基址且無安頓屋柱處今且説那營營底心㑹得與道理相入否㑹得與聖賢之心相契否今求此心正為要立箇基址得此心光明有箇存主處然後為學便有歸著若此心雜然昏亂自無頭當却學從那處去又何處是收功處故程先生須令於敬上做工夫正為此也而南軒張氏亦曰伊川先生云云夫所謂一者豈有可玩而執哉無適乃一也嘗識於平居暇日深體其所謂無適者則庻乎可識於意言之表矣又答學者云諭及云云此正當深思於主一上進步要是常常省察使凝歛清肅之時多則當漸有向進矣又云伊洛老先生所謂主一無適眞學者指南故某欲其於操舎之間體察而居毋越思事靡他及乃是實下手處若於此用力自然漸覺近裏趨約意味日别見則為實見得則為實得不然徒談髙説妙元只在膠膠擾擾域中爾
  又主一箴曰人禀天性其生也直克順厥彞則靡有忒事物之感紛紜朝夕動而無節生道或息惟學有要持敬勿失騐厥操舎乃知出入曷為其敬妙在主一曷為其一惟以無適居毋越思事靡他及涵泳于中匪忘匪亟斯須造次是保是積既久而精乃㑹於極勉哉勿倦聖賢可則
  又主一銘曰人之心一何危紛百慮走千岐惟君子克自持正衣冠攝威儀澹以整儼若思主于一復何之事物來審其幾應以專匪可移理在我寜彼隨積之久昭厥微静不偏動靡違嗟勉哉自邇卑惟勿替日在兹此章論主一無適
  程子曰整齊嚴肅則心自一一則無非僻之干矣閑邪則固一矣然主一則不消言閑邪有以一為難見不可下工夫如何一者無他只是整齊嚴肅云云此意但涵養久之則天理自然明
  又曰嚴威儼恪非敬之道但致敬須從此入
  又問敬云云曰整衣冠嚴容貌而已尹氏聞之於言下有省焉○朱子曰伊川整齊嚴肅一段是切至工夫説與人問敬曰不必解説但整齊嚴肅便是或問上蔡常惺惺之説如何曰不如程子云云尤切人能如此則其心常惺惺又曰持敬之説不必多言但熟味整齊嚴肅嚴威儼恪動容貌整思慮正衣冠尊瞻視此等類説而實加工焉則所謂直内所謂主一自然不廢安排而身心肅然表裏如一又曰比因朋友講論探究學者之病只是合下欠却持敬工夫所以事事滅裂其言敬者又只説能存此心自然中理至於容貌詞氣往往全不加工設使眞能如此存得亦與釋老何異上蔡説便有此病了又况心慮荒忽未必眞能存得邪程子言敬必以整齊嚴肅正衣冠尊瞻視為先又言未有箕踞而心不慢者如此乃是至論而先聖説克己復禮尋常講説於禮字每不快意必訓作理字然後已今乃知其精微縝宻非常情所能及耳○南軒亦曰古人衣冠容止之間不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則合如是為尋常因循怠弛故須着勉强自持外之不肅而謂能敬於内可乎又曰詳考從上聖賢以及程氏之説論下學處莫不以正衣冠肅容貌為先盖必如此然後得所存而不流於邪僻易所謂閑邪存其誠程氏所謂制之於外以養其中者此也○以上論整齊嚴肅
  上蔡謝氏曰敬是常惺惺法
  朱子曰惺惺乃心不昏昧之謂只此便是敬今人説敬以整齊嚴肅言之固是然心若昏昧燭理不明雖强把捉豈得為敬又曰心常惺惺自無客慮又曰曾子戰戰兢兢乃敬之法此心不存則常昏怠又曰古人瞽史誦詩之類是規戒警誨之意無時不然被他恁地聒後自住不得大抵學問須是警省又因言瑞巖僧每日間常自問主人翁惺惺否自答曰惺惺今時學者却不能如此又引釋氏説心云不得跳舉不得昏沉是他見得此心只有兩項跳舉是走作時昏沉是放倒時惟敬則都無此疾或問謝氏之説佛氏亦有此語曰其喚醒此心則同而為其道則異吾儒喚醒此心欲他照管許多道理佛氏則空喚醒在此無所作為又曰心既常惺惺又以規矩繩檢之此内外交相養之道也○以上論常惺惺法
  尹氏曰敬者其心收歛不容二物之謂
  和靖自言初見伊川時敎某看敬字某請益伊川曰主一則是敬當時雖領此語不若近時㸔得更親切祁寛問如何是主一先生曰敬有甚形影只收歛身心便是主一且如人到神祠中致敬時其心收歛更着不得毫髪事非主一而何○按朱子大學或問有曰敬者聖學之所以成始成終者也程子於此嘗以主一無適言之矣嘗以整齊嚴肅言之矣至其門人謝氏之説則又有所謂常惺惺法者焉尹氏之説又有所謂其心收歛不容二物者焉觀是數説足以知其用力之方矣或問三先生言敬之異曰譬如此室四方皆入得若從一方入至此則三方入處皆在其中矣○愚謂持敬之道當合三先生之言而用力焉然後内外交相養之功始備
  程子曰敬而無失便是喜怒哀樂未發謂之中敬不可謂中但敬而無失即所以中
  又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間亭亭當當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則不是惟敬而無失最盡○或問程子之言敬而無失者奈何朱子曰此言人能持敬而無間斷則喜怒哀樂渾然在中而無所偏倚子夏之言本不為此程子特取其有㑹於吾心耳○問云云曰出則不是盖謂發則便不可謂之中也且如喜而中節雖是中節便是倚於喜矣但在喜之中無過不及故謂之和耳○此章言敬所以中
  程子曰誠者天之道敬者人事之本敬者用也敬則誠又曰誠然後能敬未及誠時却須敬而後能誠又曰主一謂之敬一者謂之誠主則有意在愚謂主一指用功而言一指本然全體而言主則猶用意所謂誠之者人之道也至於一則不待用意所謂誠者天之道也○問敬是存誠之道否謝氏曰然須是體便見得○此章言敬而後能誠
  程子曰學要在敬也誠也中間便有仁又曰纔不敬便私欲萬端害於仁
  問孔門諸子問仁聖人多告之以敬如何楊氏曰齋莊中正仁之守也要得為仁須主敬學要得從洒掃應對上做起曲禮一篇其文似乎淺末假使學到聖人之於天道亦不能出此○問學以何為極武夷胡氏曰仁仁從何入曰從敬入何謂敬曰心不在焉是為不敬○朱子曰百行萬善固是都合着力然如何件件去理㑹百行萬善統于五常五常又總於仁所以孔孟只教人求仁求仁只是主敬求其心○又答學者曰齊王愛牛孺子入井此二章反復指示最為親切但此只説得感物發見後一段事其徹頭徹尾涵養根本一段工夫却不曾説着以今觀之若平日都不致養則人欲勝而天理微其發見之端亦絶無而僅有爾雖或時有發見亦何由察而識之雖使幸而識之亦何由操存得住擴充得行故學者要當如孔門所指求仁之方日用之間以敬為主不論感與未感平日常是如此涵養則善端之發自然明著少所間斷察識操存擴充皆不難乎用力矣如是而造次顛沛無時不習則此心之體貫乎動静語黙之間而無一息之間斷斯其所謂仁歟○問五峰曰敬以養吾仁又曰敬則仁矣二説如何曰敬以養吾仁則是先識仁了然後别以敬養之而敬與仁為二矣敬則仁却是就此實下工夫仁便只在這裏此意極為親切○以上言敬然後能仁
  程子曰静後見萬物自然皆有春意
  又謝顯道從明道於扶溝明道一日謂之曰爾輩在此相從只是學某言語故其學心口不相應盍若行之請問焉曰且静坐伊川每見人静坐便嘆其善學而其言則曰敬則自虚而静不可把虚静做敬問敬莫是静否曰才説静便入于釋氏之説不用静字只是敬字才説静便是忘也孟子曰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長也必有事焉便是心勿忘勿正便是勿助長又曰必有事焉主養氣而言故必主於敬或問先生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下動字下静字曰謂之静則可然静中須有物始得這裏便是難處學者莫若且理㑹敬能敬則知此矣詳此數條則又不專以静為主○朱子嘗論之曰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静要人静定其心自在主宰程子又恐只管静去與事物不相交涉却説箇敬有問周先生説静與程先生説敬義同而意異否朱子曰程子是怕人理會不得他静字意便似坐禪入定周子之説只是無欲故静其意大抵以静為主朱子發明二先生之意如此至其為論有曰明道敎人静坐李先生亦敎人静坐須静坐始能收歛又曰始學工夫須是静坐静坐則本原定又曰心於未遇事時須是静臨事方用便有氣力知當静時不静思慮散亂及至臨事已用倦了伊川解静專處云不專一則不能直遂閑時須是收歛做事便有精神又曰心要精一方静時須湛然在此不得困頓如鏡様遇事時方好又曰為學工夫須要静静多不妨才静事都見得然總是一箇敬又曰主静所以養其動又曰静者養動之根又曰主静夜氣一章可見以上數條盖祖周子主静之説也至其門人以静坐工夫與役役應接不同為問則答之曰不必如此反成坐馳便收歛勿令放逸到窮理精微自然思慮不至妄動凡所云為莫非正理亦何必兀然静坐然後為持敬又曰明道説静坐可以為學上蔡亦言多着静不妨此説終是小偏才偏便做病道理自有動時自有静時學者只是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見得世間無處不是道理不必專於静處求所以伊川謂只用敬不用静便説得平又曰不必特地將静坐做一件工夫但着一敬字通貫動静則於二者之間自無間斷處又曰存養之功不專在静坐時須於日用動静之間無處不下工夫乃無間斷爾又曰無事静坐有事應酬隨時隨處無非自己身心運用但常自提撕勿與俱往便是工夫事物之來豈以漠然不應為是耶其答南軒書云來教謂言静則溺於虚無然此二字如佛老之論則誠有此患若以天理觀之則動之不能無静猶静之不能無動也静之不可不養猶動之不可不察也但見得一動一静互為其根敬義夾持不容間斷之意則雖下静字元非死物至静之中自有動之端焉是乃所以見天地之心者而先王之所以至日閉闗盖當此之時則安静以養乎此爾固非逺事絶物閉目兀坐而偏於静之謂但未接物時便有敬以主乎其中則事至物來善端昭著所以察之者益精明爾來教又謂某言以静為本不若遂言以敬為本此固然也然敬字工夫通貫動静而必以静為本今若遂易為敬雖若完全然却不見敬之所施有先有後則亦未得為的當也至如來教所謂要須静以涵動之所本察夫動以見静之所存動静相須體用不離而後為無滲漏也此數語卓然意語俱到謹當書之左席出入觀省以上數條則又本程子主敬之説而不專主於静也○南軒亦嘗言程子教人以敬即周子主静之意又曰一二年來頗專於敬字上勉力愈覺周子主静之意為有味程子謂於喜怒哀樂未發之前更怎生求只平日涵養便是此意當深體之也南軒此言盖合敬静為一學者宜深味之○以上兼言敬静
  程子曰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即是敬也敬則無間斷
  朱子曰易是自然造化聖人本意只説自然造化流行程子將來就人身説敬則這道理流行不敬便間斷也○問云云曰天地也似有箇主宰方始恁地變易便是天地底敬
  程子曰聖人齋戒敬也以神明其德惡人齋戒亦敬也故可以事上帝
  朱子曰遺書錄明道語多有只載聖人全句不添一字底如曰思無邪如曰聖人以此齋戒以神明其德夫皆是亦有重出者是當時舉此語敎人思量曰便是聖人也要神明這箇本是一箇靈聖底物事自家齋戒便㑹靈聖不齋戒便不靈聖古人所以七日戒三日齋問齋戒是敬否先生曰固是敬但齋較嚴於戒湛然純一之謂齋肅然警惕之謂戒到湛然純一時那肅然警惕也無了
  程子曰敬即是禮無已可克始則須絶四
  愚按絶四者克己之事能敬則禮復矣故曰無已可克
  問敬還用意否曰其始安得不用意若不用意却是都無事也
  又曰人之至神祠佛廟便敬何也只由居常不敬見彼乃敬若能常敬則至神祠佛廟亦止如此
  又曰某書字甚敬非是欲字好只此是學只此求放心又曰學者須敬守此心不可急迫當栽培深厚涵泳於其間然後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已終不足以達道
  又曰今學者敬而不見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來做事得重此恭而無禮則勞也恭者私為恭之恭禮者本體之禮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為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須是恭而安○又曰今志於義理而心不安樂者何也此則正是剰一助長之病雖則心操之則存舎之則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如此者只是德孤德不孤必有隣德盛自無窒礙左右逢其原也又曰道箇敬字也不大段用得力又曰吕與叔六月中來緱氏某嘗窺之必見其儼然危坐可謂敦篤矣學者須恭敬但不可令拘迫拘迫則難久也又曰執事須是敬又不可矜持太過○問學為敬不免有矜持如何謝氏曰矜持過當却不是尋常作事用心過當便有失要在勿忘勿助長之間耳○或問主敬只存之於心少寛四體亦無害否朱子曰敬則四體自然收歛不待十分着意安排而四體自然舒適着意安排久而生病矣○問行篤敬曰篤者重而有深沈之意敬而不篤則恐有拘迫之患又曰人之持敬若拘迫不和便非自然之理
  上蔡謝氏曰事至應之不與之往非敬乎萬變而此常存奚紛擾之有夫子曰事思敬正謂此耳
  龜山楊氏曰君子無所不用其敬
  翟霖送伊川西遷道宿僧舎坐處皆塑像先生令轉椅勿背霖曰豈以其徒敬之故亦當敬耶先生曰但具人形貌便不當嫚因賞此語曰孔子云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為其象人而用之也蓋象人而用之其流必至於用人君子無所不用其敬見似人者不忽於人可知矣若於似人而萌輕忽之心其流必至於輕忽人
  問敬何以用功朱子曰内無妄思外無妄動
  又曰敬非塊然兀坐耳無聞目無見全不省事之謂只收歛身心整齊純一即敬也
  曰敬不是百慮休置之謂只要隨事專一謹畏不放逸耳又曰敬不是閉目嘿坐須是隨事致敬又曰二先生所論敬字須該貫動静看方其無事而存主不懈者固敬曰及其有事而酬酢不亂者亦敬也故曰毋不敬儼若思又曰事思敬執事敬豈必以攝心坐禪而謂之敬哉
  問持敬恐不能久當如何用功曰習則熟熟則能久矣又曰以敬為主則内外肅然不忘不助而心自存下文云不知以敬為主而欲存心不免將一箇心把捉一箇心外面未有一事時裏面已二頭兩緒不勝其擾擾矣就使實能把捉得住只此已是大病况未必能乎儒釋之異亦只於此便分了如云常見此心光爍爍地便是有兩箇主宰不知光者是真心乎見者是真心乎
  南軒張氏曰心生生而不窮者道也敬則生矣生則烏可已也怠則放放則死矣是以君子以畏天命不敢遑寜懼其一失而同於庻物也
  又曰敬則心之道昭昭然非如釋氏坐忘槁木死灰之謂也
  又曰嚮晦入宴息乃敬也知嚮晦宴息之為非怠惰乃可論敬之理矣
  答李季修云所謂敬之説當用力誠不可怠惰而嚮晦宴息亦當隨時某以為云云
  武夷胡氏曰敬之一字力行十年須别
  自程子天地設位而下每條各一義
  敬齋箴曰正其衣冠尊其瞻視潛心以居對越上帝足容必重手容必恭擇地而蹈折旋蟻封出門如賓承事如祭戰戰兢兢罔敢或易守口如瓶防意如城洞洞屬屬罔敢或輕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當事而存靡他其適弗貳以二弗參以三惟心惟一萬變是監從事於斯是曰持敬動静弗違表裏交正須㬰有間私慾萬端不火而熱不氷而寒毫釐有差天壤易處三綱既淪九法亦斁於乎小子念哉敬哉墨卿司戒敢告靈臺
  問云云曰此是敬之目説有許多地頭去處又曰須㬰之間以時言毫釐之差以事言或問敬齋箴後面少些從容不迫之意欲先生添數語曰如何解迫切今未曾下手便要從容不迫却無此理除非那人做工夫大段迫切然後勸他勿迫如人相戰未曾交鋒便要退可乎今未曾做工夫在如何便要開後門○黄氏曰此引是從粗説入精從淺説入深又曰動静不違表裏交正是一篇綱領
  敬齋銘曰敬者宅心之要而聖學之淵源也天生斯人良心則存聖愚曷異敬肆是分事有萬變統乎心君一頽其綱冺然絲棼自昔先民惟曰以敬克持其身順保常性敬匪有加惟主乎是履薄臨深不昧厥理事至理形其應如響而實卓然不與俱往動静不違體用無忒惟敬之功協于天德嗟爾君子敬之敬之用力之久其惟自知勿憚其艱而或怠遑亦勿迫切而不以常毋忽事物必精吾思察其所發以㑹于微忿慾之萌則杜其源有過斯改見善則遷是則天命不遏于躬魚躍鳶飛仁在其中於焉有得學則不窮知至而至知終而終嗟爾君子勉哉敬止成已成物匪曰二致任重道逺其端伊邇毫釐有差繆則千里
  愚按晦庵之箴南軒之銘其言敬之義至矣盡矣故以係於篇之終云○中亦有兼言者要皆以敬為主
  右專言敬













  西山讀書記卷十九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
  宋 真徳秀 撰
  
  書說命説曰王人求多聞時惟建事學于古訓乃有獲事不師古以克永世匪說攸聞
  王氏曰學道將以見之行事也非獨知之而已○呂氏曰人君學問之博非以為觀美而已經綸天下之大業彌綸天下之大化此所謂建事也○蔡氏曰古訓者古先聖王之訓載脩身治天下之道二典三謨之類是也不師古訓而能長治乆安者非説所聞甚言其無此理
  惟學遜志務時敏厥脩乃來允懐于兹道積于厥躬惟斆學半念終始典于學厥徳脩罔覺
  張氏曰子路其言不遜為夫子之所哂則聖門之學以遜志為入路也○呂氏曰為學必先虚心下氣乃能受天下之善自古聖賢為學無不自遜志始既能遜志又必不怠以充養而擴大之然後已之所脩進進日益如井之泉愈汲愈來來者源源自生之意也然知此理者多持此念者少信能念兹在兹然後道聚於其身學者讀聖賢之書聞師友之教豈不欲從事惟不能篤行所以乍出入乍信疑苟信之篤無一毫偽心則所謂允懐也是心常存無所間斷則道自然參㑹貫通聚而不散是所謂積也惟斆學半此交修之義也大抵教人與受教者其功各半師舉一隅學者當以三隅反聖人之教引而不發上一半固賴提指之力下一半必自用功可也自古聖賢著書垂謨載之方冊其教止及於半其工夫之半學者必自加講求之力說之言及此蓋恐髙宗全倚之也○孫氏曰厥徳修罔覺董子所謂日加益而不自知也○蔡氏曰始之自學學也終之教人亦學也一念終始常在於學則徳之所修有不知其然者矣或曰斆於為學之道半之半須自得此說極為新巧但古人論學語皆平正的實不應此語獨爾險巧此盖後世釋教機權誤以論聖賢之學也○愚按蔡說與學記合然呂說亦有意味盖說雖教高宗以為學之道然所發明者特半之而已自餘則高宗自用其功可也故曰念終始典于學未見為釋氏機權姑並存之又按不言始終而曰終始者學無止法也
  詩敬之日就月將學有緝熈于光明
  上文曰維予小子不聰敬止云云盖敬之敬之至日監在兹者羣臣進戒之詞也而王之答羣臣乃曰我不聰而未能敬也然願學焉庶幾日有所就月有所進續而明之以至於光明也玩此二語則成王之用力於學者可知矣髙宗成王皆王者之學然大學之道自天子至於庶人一而已矣曰遜志曰時敏曰允懐曰就將曰緝熈學者而不由此未有能進者也故以冠於本篇之首
  易乾九二君子學以聚之問以辨之寛以居之仁以行之
  程子曰學聚問辨進徳也寛居仁行脩業也
  易曰見龍在田利見大人君徳也
  朱子曰葢由四者以成大人之徳也○愚按乾天徳也聖人之事也猶必以學成之學之不可已者如是九二曰庸言之信庸行之謹閑邪存其誠善世而不伐徳博而化九三曰君子進徳脩業忠信所以進徳也脩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皆學之事也
  大畜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往行以畜其徳
  程子曰人之蘊畜由學而大餘已見前○或謂學至於不識不知乃為極致朱子曰詩人此語乃形容文王若學者必從知識入易曰多識大學曰致知
  論語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説乎
  朱子曰學之為言效也人性皆善而覺有先後後覺者必效先覺者之所為乃可以明善而復其初也習鳥數飛也學之不已如鳥數飛也説喜意也既學而又時時習之則所學者熟而中心喜說其進自不能已矣○程子曰習重習也時復思繹浹洽於中則説也又曰學將以行之也時習之則所學者在我故説○謝氏曰時習者無時而不習坐如尸坐時習也立如齊立時習也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朋同類也自遠方來則近者可知○程子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故可樂又曰説在心樂主發散在外
  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尹氏曰學在己知不知在人何慍之有○程子曰雖樂於及人不見是而無悶乃所謂君子○愚謂及人而樂者順而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難非信之篤養之厚而得之深不足以與此故唯成徳者能之然徳之所以成亦曰學之正習之熟說之深而不已焉耳程子曰樂由說而後得非樂不足以語君子○或問學之為效何也曰所謂學者有所效於彼而求其成於我之謂也以已之未知而效夫知者以求其知以已之未能而效夫能者以求其能皆學之事也曰學而時習何以説也曰人而不學則無以知其所以為人之理無以能其所以為人之事固不足以謂之人矣然學矣而不習則表裏扞格而無致其學之之道習矣而不時則工夫間斷而無以成其習之之功是以雖曰知之而枯燥生澁無可嗜之味雖曰能之而危殆杌隉無可即之安如是而求有以勝夫氣禀物欲之私亦何自而能得哉是以聖人之教使人既學矣而於其所學又必時時習之則其心與理相涵而所知者益精身與事相安而所能者益熟此其中心油然悦懌之味雖芻豢之甘於口亦不足以喻其美此學之始也曰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若何而可樂耶曰聞之張子曰性者萬物之一原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為能盡其道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愛必兼愛成不獨成彼自蔽塞而不能順吾理者則亦末如之何矣嘗以是言觀之而朋來之樂其指可知然吾之善未充而無以取信於彼雖欲求以告之亦將不吾顧矣惟其有以充諸身而形諸外則彼之望風而覿徳者自將敬信服從之不暇蓋近者既至則逺者畢來以學於吾之所學而求以復其初凢吾之所得而悦諸心者彼亦將有以得而悦之而無物我之間是其歡欣交通融怡和樂之意所以盈於内而達於外者又豈手舞足蹈之可言哉是學之中也曰人不知而不愠何以為君子也曰常人之情人不知而不能不愠者有待於外也若聖門之學則其本心正以為己而已初非為是以求人之知也人知之人不知之亦何加損於我哉然人雖或聞此矣而信之有不篤養之有不厚守之有不固則居之不安而臨事未必果能真不動也今也人不見知而處之泰然畧無纎介含怒不平之意非成徳之士信之篤而養之厚守之固而居之安其孰能之故必如是而得夫君子之名茍自是日進而不已焉則不怨不尤下學上達以馴致於聖人亦不難矣此學之終也或曰學有大小此所謂學其大學耶曰不然也學而習習而說凡學皆然不以大小而有間也且洒掃應對之事正門人小子所宜先者而大學之基也聖人豈畧之哉曰程子之於習有兩義焉何也曰重復思繹者以知者言也所學在我者以能者言也學之為道不越乎兩端矣曰時習之所以説諸説孰近曰夫習而熟熟而悅脉絡貫通最為親切程子所謂浹洽者是也曰朋來之樂奈何曰惟以程子之言求之然後見夫樂之實且其以善及人而信從者衆之云本九字爾而無一字之虚設也非見之明而驗之實其孰能與於此曰說樂皆出此心而程子有内外之辨何也曰程子非以樂為在外也以為積滿於中而發越乎外耳說則方得於内而未能達乎外也不愠之說孰為得曰程子得之至論其所以然者則尹氏為尤切使人之始學即知是說以立其心則庶乎其無慕於外矣○南軒曰人有所當知有所當能皆天理也惟夫人未之知未之能也則貴於學焉學之為言效也效夫善而勉之於已也學貴於時習者重復温繹其所巳知巳能者也蓋不習不時則其趣不熟其守不固荒疎危怠雖暫得之亦且失之矣惟夫學焉而時習之則浹洽貫通其説有不可既焉有朋自逺方來志同者應講習相滋其樂孰尚樂之義比於說為發舒也雖然朋來固可樂而人之不知亦不愠也盖為仁由已亦豈與於知不知乎○按二先生釋朋來而樂之義不同嘗參之詳説曰學既有得同類之人自遠而至已之所得有以及於人者廣人之所得有以裕於已者多則不但中心自說而已則朱子初説亦取人已相資之意而卒從程說者盖巳之學僅有得焉能使同類之逺至必其善以及人然後從之者多
  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
  朱子曰謹者行之有常也信者言之有實也文謂詩書六藝之文○程子曰為弟子之職力有餘則學文不脩其職而先文非為巳之學也○尹氏曰徳行本也文藝末也窮其本末知所先後可以入德矣○洪氏曰未有餘力而學文則文滅其質有餘力而不學文則質勝而野愚謂力行而不學文則無以考聖賢之成法識事理之當然而所行或出於私意非但失之於野而已○南軒曰聖人之言貫徹上下此章雖言為弟為子之職始學者之事然充而極之為賢為聖盖不外是也
  子夏曰賢賢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與朋友交言而有信雖曰未學吾必謂之學矣
  朱子曰賢人之賢而易其好色之心好善有誠也致猶委也委致其身謂不有其身也四者皆人倫之大者而行之必盡其誠學求如是而已故子夏言有能如是之人苟非生質之羙必其務學之至雖或以為未嘗為學我必謂之已學矣○游氏曰三代之學皆所以明人倫也能是四者則於人倫厚矣學之為道何以加此子夏以文學名而其言如此則古人之所謂學者可知矣故學而一篇大抵皆在於務本○吳氏曰子夏之言其意善矣然詞氣之間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太過其流之弊將或至於廢學必若上章夫子之言然後為無𡚁也○或問賢賢而言易色何也曰孔子兩言未見好徳如好色而中庸亦以逺色為好賢之事則古人之言其以徳色相為消長者舊矣○南軒曰子夏之意非謂能如是則不待夫學也蓋所以貴乎學者在此而不在彼欲學者務其本也首言賢賢易色夫能親賢固學之先務也不曰不學而曰未學辭盖涵蓄矣
  子曰君子不重則不威學則不固
  朱子曰重厚重威威嚴固堅固也輕乎外者必不能堅乎内故不厚重則無威嚴而所學亦不堅固也
  主忠信説已見前無友不如已者
  無毋通禁止辭也友所以輔仁不如已則無益而有損
  過則勿憚改
  勿亦禁止之辭憚畏難也自治不勇則惡日長故有過則當速改不可畏難而茍安也○程子曰學問之道無他也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程子曰君子自修之道當如是也○游氏曰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而學以成之學之道必以忠信為主而以勝已者輔之然或吝於改過則賢者未必樂告以善道故以過勿憚改終焉○南軒曰學以重為先重者視聽言動之際不敢以易也夫然則暴慢逺而徳性尊其思必專其行必果其守必篤學之所以固也不然則無以持其外而非心易以入雖得之必失之主忠信主字有力盖斯須而不忠信則思慮言行皆無所據依同於無物主乎忠信則立於實地徳所以進也取友當求勝已者曾已之不如則惰志而徳害矣過勿憚改言見過則速改也人所以不能改者以憚之故耳夫重者嚴於外者也忠信者存乎中者也存乎中所以制其外嚴於外所以保其中也而資友以輔之改過以成之君子之學不外於是而已矣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
  朱子曰不求安飽者志有在而不暇及也敏於事者勉其所不足謹於言者不敢盡其所有餘也然猶不敢自是而必就有道之人以正其是非則可謂好學矣凡言道者皆事物當然之理人之所共由者也○尹氏曰君子之學能是四者可謂篤志力行者矣然不取正於有道未免有差如楊墨學仁義而差者也其流至於無父無君謂之好學可乎○學者先須有根夲方有可求正者須是自去講學得七八分一就有道求正只一二語言便可剖判臨時旋學也難○南軒曰於食與居則不求飽與安於言行則敏而謹是人也物欲不行而惟理義之是趨焉斯不謂之好學乎然必終之以就正有道者盖世固有不拘物欲而勉於言行者然其所學毫釐之差則其𡚁有不可勝言者故必就夫有道而正然後謂之好學也正者正吾之偏也同世而親其人異世而求之書其為就正一也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
  朱子說已見前○南軒曰自洒掃應對進退而徃無非學也然徒學而不能思則無所發明罔然而已思者研窮其理之所以然徒思而不務學則無可據之地危殆不安矣二者不可不兩進也學而思則徳益崇思而學則業益廣盖其所學乃其思之所形而其所思即其學之所存也用工若此内外進矣
  子貢問曰孔文子何以謂之文也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是以謂之文也
  朱子曰凡人性敏者多不好學位髙者多恥下問故諡法有以勤學好問為文者蓋亦人所難也孔圉得諡為文以此而已○蘇氏曰孔文子使太叔疾出其妻而妻之疾通於初妻之娣文子怒將攻之訪於仲尼仲尼不對命駕而行疾奔宋文子使疾弟遺室孔姞其為人如此而諡曰文此子貢之所以疑而問也孔子不沒其善言能如此亦足以為文矣非經天緯地之文也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朱子曰遷移也貳復也怒於甲者不移於乙過於前者不復於後顔子克己之功至於如此可謂真好學矣○程子曰顔子之怒在物不在已故不遷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不貳過也又曰喜怒在事則理之當喜怒者也不在血氣則不遷若舜之誅四凶也可怒在彼已何與焉如鑑之照物妍媸在彼隨物應之而已何遷之有又曰如顔子地位豈有不善所謂不善只是微有差失才差失便能知之才知之便更不萌作張子曰慊於已者不使萌於再或曰詩書六藝七十子非不習而通也而夫子獨稱顔子為好學顔子之所好果何學歟程子曰學以至乎聖人之道也學之道奈何曰天地儲精得五行之秀者為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發也五性具焉曰仁義禮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矣其中動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懼愛惡欲情既熾而益蕩其性鑿矣故學者約其情使合於中正其心養其性而已然必先明諸心知所往然後力行以求至焉若顔子之非禮勿視聽言動不遷怒貳過者則其好之篤而學之得其道也然其未至於聖人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假之以年則不日而化矣今人乃謂聖本生知非學可至而所以為學者不過記誦文辭之間其亦異乎顔子之學矣○或問韓子不貳過之說何如曰愚嘗聞之師矣曰顔子之不貳過者念慮小差隨即冰釋不復形於心術之間也若如韓子之言則是心常有過而直遏閉之使不形於事爾亦何足以為顔子乎蓋其所論過字則是而所以為不貳者則非學者不可不審而别之也○顔子到這裏直是渾然更無些子渣滓不遷怒如鑑懸水止不貳過如氷解凍釋如三月不違又是已前事到這裏已自渾淪都是天理○問云云曰此是顔子好學之效驗如此却不是只學此二事顔子學處專在非禮勿視聽言動上至此純熟乃能如此○問張子謂顔子不貳過是慊於已者不使萌於再夫子只說知之未嘗復行不是說其過不再萌於心某疑張子之言尤更精宻至於程子說更不萌作則兼說行字矣先生曰萌作只是萌動盖孔子且恁大綱說至程子張子又要人理㑹得分曉故復如此說到精極處○明諸心知所往窮理之事也力行求至踐履之事也○南軒曰怒之所以遷者以起怒於已故也起怒於已故溢於氣徴於色發於辭横於胷中而不能化移於他物而莫之止就有能知怒之不當遷者方其怒甲也而視乙其辭氣終未能以遽化是皆起怒於已故耳君子非無怒也怒其逆於理而已理之所在如鑑付形各適其可已何與乎然則奚遷之有過之所以貳者以其所以為過之根未除也人每患不見其過孰能見其過而遏止之其心一或有懈則其端復乘間而萌矣君子非無過也隠㣲之間有所少慊則謂之過惟其涵養純熟天理昭融於過之所形未嘗不知消而去之如日之銷冰無復餘迹然則奚貳之有是二者盖克己復禮之功也如是而後謂之好學則孔門之所謂學者葢可知矣有志於道者其可不以是為標的乎○黄氏曰顔子不遷不貳盖其存養之深省察之明克治之力持守之堅故其未怒之初鑑空衡平既怒之後氷消霧釋方過之萌瑕類莫逃既知之後根株悉㧞此其所以為好學而集註以為克己之功也
  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
  尹氏曰知之者知有此道也好之者好而未得也樂之者有所得而樂之也○南軒曰譬之五穀知者知其可食者也好者食而嗜之者也樂者嗜之而飽者也知而不能好則是知之未至也好之而未及於樂則是好之未至也此古之學者所以自強而不息者與
  子曰君子博學於文約之以禮亦可以弗畔矣夫朱子曰君子學欲其博故於文無不考守欲其要故其動必以禮如此則可以不背於道矣○程子曰博學於文而不約之以禮必至於汗漫博學矣又能守禮而由於規矩則亦可以不畔道矣○博文而不約之以禮便是無歸宿處○聖人教人有序未有不先於博者○博學是致知約禮是踐履之實聖人之教學者之學不越於二事博文乃道問學之事是欲盡知天下事物之理約禮乃尊徳性之事是欲常存吾心固有之理○兩事須是互相發明約禮工夫深則博文之工夫愈明博文工夫至則約禮之工夫愈宻○博文所以驗諸事約禮所以體諸身○博文如講明義理禮樂射御之數一一都去理㑹若是約則只守一箇禮日用間合禮者便是非禮者便不是○南軒曰博學於文廣聞見也約之以禮守規矩也聞見雖多而不能約以規矩則操履不實亦豈得不違畔乎故必博文而約禮然後可以弗畔若顔子之所謂博文約禮則又深乎是言盖有輕重也○黄氏曰博約之義博謂泛而取之以極其廣約謂反而求之以極其要且如仁字凡洙泗所言皆不可不講是博學於文也及其反而求之以求其要則不過存此心而已
  子曰三年學不至於穀不易得也
  朱子曰榖禄也至疑當作志為學之乆而不求禄如此之人不易得也○楊氏曰雖子張之賢猶以干禄為問况其下者乎然則三年學而不至於榖宜不易得也○南軒曰榖者取其成實之意故以訓善之成實焉三年學矣而不至於善則亦難得之矣盖學者能用其力則必有月異而歲不同者苟惟鹵莽滅裂嵗月悠悠望其有成則亦難矣聖人斯言所以勉學者使之自強循循不已自有所至預期歳月而逆計所成則又為求獲之私心矣○按二先生釋榖之義不同正宜參玩
  子曰篤信好學守死善道
  朱子曰篤厚而力也不篤信則不能好學然篤信而不好學則所信或非其正不守死則不能以善其道然守死而不足以善其道則亦徒死而已蓋守死者篤信之效善道者好學之功四者更相為用而不可一闕也
  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隠説見前卷下同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
  南軒曰此言士之自處當如是也然篤信好學其本歟惟信之篤而後能好之好之然後能守之不移也
  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
  朱子曰言人之為學既如有所不及矣而其心猶竦然惟恐其或失之警學者當如是也○程子曰學如不及猶恐失之不得放過才説姑待明日便不可也○南軒曰學者常懐不及之心猶恐人心之或放况於自足自恕者乎以一善自居以一知自喜是自足者也今日不為而曰姑待明日小事放過而曰為其大者是自恕者也此皆人欲之所由長本心之所由失者也
  子曰可與共學未可與適道可與適道未可與立可與立未可與權説已見前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
  朱子曰子路為季氏宰而舉之也
  子曰賊夫人之子
  賊害也言子羔質美而未學遽使治民適以害之
  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言治民事神皆所以為學
  子曰是故惡夫佞者
  治民事神固學者事然必學之已成然後可仕以行其學若初未嘗學而使之即仕以為學其不至於慢神而虐民者幾希矣子路之言非其本意但理屈詞窮而取辦於口以禦人耳故夫子不斥其非而特惡其佞也○范氏曰古者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者也盖道之本在於脩身而後及於治人其說具於方册讀而知之然後能行何可以不讀書也子路乃欲使子羔以政為學失先後本末之序矣不知其過而以口給禦人故夫子惡其佞也○南軒曰子羔學未充而遽使為宰其本不立而置於事物酬酢之地將反戕賊其心矣故民人社稷固無非學而學固不獨在書籍之間然學必貴於讀書者以夫多識前言往行古之人所以蓄德者實有賴乎是徳立於己而後可以言無適而非學也至於上聖生知之流宜莫待乎讀書矣而夫子每以好古為言蓋聖雖生知而亦必由是以成之也如子路之言將使學者以聰明為可恃而無復敦篤潜泳之功其甚至於廢古而任意為𡚁有不可勝言者故夫子責之之深也○按范氏引學而後入政云云出左氏傳鄭子皮欲使尹何為邑子産曰少未知可否子皮曰使夫往而學焉子産曰不可子有美錦不使人學製焉大官大邑身之所庇也而使學者製焉其為美錦不亦多乎僑聞學而後入政未聞以政學也若果行此必有所害譬如田獵射御貫則能獲禽若未能登車射御則敗績厭覆是懼何暇思獲子皮曰善哉子産之言與此章頗類故附焉
  子曰古之學者為己今之學者為人
  程子曰為己欲得之於己也為人欲見知於人也○程子曰古之學者為己其終至於成物今之學者為人其終至於䘮已朱子曰聖賢論學者用心得失之際其說多矣然未有如此言之切而要者於此明辨而日省之則庶乎其不昧於所從矣○若不為己㸔做甚事都只是為别人雖做得好亦不闗己○問曰這須要自看如一日之間小事大事只是道我合當做便如此做這便是無所為且如讀書只是自家合如此讀合如此理㑹身已才說要人知便是有所為○大學或問云大抵以學者而視天下之事以為己事之當然而為之則雖甲兵錢穀籩豆有司之事皆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於世而為之則雖割股廬墓弊車羸馬亦為人耳善乎張子敬夫之言曰為己者無所為而然也此其語意之深切葢有前賢所未發者云云○學古齋箴相古先民學以為己今也不然為人而已為己之學先成其身君臣之義父子之仁聚辨居行無怠無忽至足之餘澤及萬物為人之學𤍞然春華誦數是力纂組是夸結駟懐金煌煌煒煒世俗之榮君子之鄙惟是二者其端則㣲𣺌綿弗紊胡越其歸
  孔子曰生而知之者上也學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學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學民斯為下矣
  朱子曰困謂有所不通言人之氣質不同大約有此四等○楊氏曰生知學知以至困學雖其質不同然及其知之一也故君子惟學之為貴困而不學然後為下○南軒曰困而學如已放而求已失者也○學道愛人章别見
  子曰由也汝聞六言六蔽矣乎對曰未也居吾語汝○好仁不好學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學其蔽也蕩好信不好學其蔽也賊好直不好學其蔽也絞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好剛不好學其蔽也狂
  朱子曰蔽遮揜也六言皆美徳然徒好之而不學以明其理則各有所蔽愚若可陷可罔之類蕩謂窮高極逺而無所止賊謂傷害於物勇者剛之發剛者勇之體狂躁率也○范氏曰子路勇於為善其失之者未能好學以明之也故告之以此曰勇曰剛曰信曰直又皆所以救其偏也○南軒曰學所以明善也不知學則徒慕其名而莫知善之所以為善矣好仁不好學則徒欲博愛而不明所施之先後故其蔽愚好知不好學則用其聰明而不知約之所在故其蔽蕩好信不好學則守其小諒而不知義之所存故其蔽賊好直不好學則務徑情而不知含蓄故其蔽絞絞者訐而已好勇不好學則犯難而不知止故其蔽亂好剛而不好學則務勝而不知反故其蔽狂是六者本為達徳善行然而不好學則非所以為徳行而反以自蔽學如行大道日闢而通不學如守暗室終窒而閉矣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朱子曰亡無也謂己之所未有尹氏曰好學者日新而不失○南軒曰致其知而不舍故其知日新保其有而不違故其有常存日知其所亡謂日知其所未有也○博學篤志章已見言仁篇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朱子曰肆謂官府造作之處致極也工不居肆則遷於異物而業不精君子不學則奪於外誘而志不篤尹氏曰學所以致其道也百工居肆必務成其事君子之於學可不知所務哉今按二說相須其義始備
  子夏曰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
  朱子曰優有餘力也仕與學理同而事異故當其事者必先有以盡其事而後可以及其餘然仕而學則所以資其仕者益深學而仕則所以驗其學者益廣○或問云云曰仕優則學為己仕而言也盖時必有仕而未學如原伯魯者故有是言學優而仕為未仕者言也盖未有以明乎脩己治人之道則未可以仕耳子産於子皮有製錦之譏而夫子亦悦漆雕之對惡子路之佞程子以少年登髙科席勢為美官為不幸其意亦猶是耳子夏此章以先後之次推之其本意盖如此而推其餘意則又以明夫仕未優而學則不免有背公徇私之失學已優而不仕則未免有愛身忘物之累當時恐或兼有此意也背公徇私四字恐未安○南軒曰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新民成已成物無二致也古之人學以終其身故仕優則學學優則仕終始於學而無窮已也○愚按或問引原伯魯事出左氏傳昭十八年葬曹平公往者見周原伯魯焉與語不說學以語閔子馬閔子馬曰周其亂乎夫必多有是說而後及其大人大人患失而惑又曰可以無學無學則苟而可於是乎下陵上替能無亂乎夫學殖也不學將落原氏其亡乎
  子曰譬如為山未成一簣止吾止也譬如平地雖覆一簣進吾往也
  朱子曰簣土籠也書曰為山九仞功虧一簣夫子之言盖出於此言山成而止少一簣其止者吾自止耳平地而方覆一簣其進者吾自往耳盖學者自強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其止其往皆在我而不在人也
  子曰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實者有矣夫
  朱子曰榖之始生曰苗吐華曰秀成榖者實盖學而不至於成有如此者是以君子貴自勉也○南軒曰養苗者不失其耘耔無逆其生理雨露之滋日夜之養有始有卒而後可以臻厥成或舍而弗耘或揠而助長以至於一暴十寒則苗而不秀秀而不實矣學何以異於是有其質而不學苗而不秀者也學而不能有諸已秀而不實者也夫仁亦在乎熟之矣
  子曰後生可畏焉知來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無聞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朱子曰孔子言後生年富力强足以積學而有待其勢可畏安知其後來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於老而無聞則亦已矣自少而進者安知其不至於極乎是可畏也○南軒曰後生可畏以其進之不可量也然茍至於四十五十於道無所聞則其不能激昻自進可知因循至是則無足畏者矣辭氣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間學者所宜深味也雖然有至於四十五十而知好學如中庸所謂困知勉行者聖人猶有望焉若後生雖有美質而悠悠嵗月則夫所謂四十五十者將轉盼而至可不懼哉
  又曰年四十而見惡焉其終也已
  朱子曰四十成徳之時見惡於人則止於此而已勉人及時遷善改過也○南軒曰見惡者有不善而見惡於人也此又甚於無聞者方其壯時不能用力以矯勵則終於淪棄可知矣此警懼學者使之激昂自進於早也○自時習章至此皆聖人教人以為學之道十五志學以下則聖人自言其學故析而二之然其自言即所以教人又初非有二也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
  朱子曰古者十五而入大學心之所之謂之志此所謂學即大學之道也志乎此則念念在此而為之不厭矣
  三十而立
  有以自立則守之固而無所事志矣
  四十而不惑
  於事物之所當然皆無所疑則知之明而無所事守矣
  五十而知天命説已見前
  六十而耳順
  聲入心通無所違逆知之之至不思而得也
  七十而從心所欲不踰矩
  隨其心之所欲而自不過於法度安而行之不勉而中也○程子曰孔子生而知之也言亦由學而至所以勉進後人也立能自立於斯道也不惑則無所疑矣知天命窮理盡性也耳順所聞皆通也從心所欲不踰矩則不勉而中矣又曰孔子自言其進徳之序如此者聖人未必然但為學者立法使之盈科而後進成章而後達耳胡氏曰聖人之教亦多術然其要使人不失其本心而已欲得此心者惟志乎聖人而示之學循其序而進焉至於一疵不存萬理明盡之後則其日用之間本心瑩然隨所意欲莫非至理葢心即體欲即用體即道用即義聲為律而身為度矣又曰聖人言此一以示學者當優游㴠泳不可躐等而進一以示學者當日就月將不可半途而廢也愚謂聖人生知安行固無積累之漸然其心未嘗自謂已至此也是其日用之間必有獨覺其進而人不及知者故因其近似以自名欲學者以是為則而自勉非心實自聖而姑為是退託也後凡言謙詞之屬意皆放此○志是心之深處如今學者誰為不學只是不可謂之志學如果能志於學自住不得
  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學也朱子曰十室小邑也忠信如聖人生質之美者也夫子生知而未嘗不好學故言此以勉人言美質易得至道難聞學之至則可以為聖人不學則不免為鄉人而已可不勉哉○胡氏曰十室之邑尚有忠信如孔子者况以天下之大萬民之衆千嵗之逺其可以學而入聖者宜亦多矣然自孟子以後以至於今讀書學問者不絶於世而求如曾閔者不能以一二數則以不知孔子所好之學而好之爾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
  朱子曰述傳舊而已作則創始也故作非聖人不能而述則賢者可及竊比尊之之辭我親之之辭老彭商賢大夫見大戴禮盖信古而傳述者也孔子刪詩書定禮樂賛周易脩春秋皆傳先王之舊而未嘗有所作也故其自言如此盖不惟不敢當作者之聖而亦不敢顯然自附於古之賢人盖其徳愈盛而心愈下不自知其辭之謙也然當是時作者略備夫子盖集羣聖之大成而折衷之其事雖述而功則倍於作矣此又不可不知也
  子曰黙而識之學而不厭誨人不倦何有於我哉朱子曰識音志又如字識記也黙識謂不言而存諸心也一説識知也不言而心解也前説近是何有於我言何者能有於我三者已非聖人之極致而猶不敢當則謙之辭也○南軒曰黙而識之言不暇論説黙識夫理之所當然也在已則學不厭施諸人則誨不倦成已成物之無息也
  子曰徳之不脩學之不講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憂也
  尹氏曰徳必脩而後成學必講而後明見善能徙改過不吝此四者日新之要也苟未能之聖人猶憂况學者乎○朱子曰講學自是講學脩徳自是脩徳如致知格物是講學誠意正心脩身是脩徳博學審問慎思明辨是講學篤行是脩徳○問徳之不脩曰如有害人之心便是仁之不脩有穿窬之心便是義之不脩
  葉公問孔子於子路子路不對
  朱子曰葉公楚葉縣尹沈諸梁字子高僭稱公也葉公不知孔子必有非所問而問者故子路不對抑亦以聖人之徳實有未易名言者與
  子曰女奚不曰其為人也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
  未得則發憤而忘食已得則樂之而忘憂以是二者俛焉日有孳孳而不知年數之不足但自言其好學之篤耳然深味之則見其全體至極純亦不已之妙有非聖人不能及者盖凡夫子之自言類如此學者宜致思焉○為學須要剛毅果决悠悠不濟事且如發憤忘食樂以忘憂是甚麽精神是甚麽骨力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朱子曰生而知之者氣質清明義理昭著不待學而知也尹氏曰孔子以生知之聖每云好學者非惟勉人也盖生而可知者義理耳若夫禮樂名物古今事變亦必待學而後有以驗其實也○南軒曰好古而又敏求也門人見夫子之聖謂生而知之不可跂及也故夫子以是告之使果能好古敏以求之則聖人亦豈不可希哉玩味辭氣其循循善誘可謂至矣
  子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無是也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知之次也
  朱子曰不知而作不知其理而妄作也孔子自言未嘗妄作盖亦謙辭然亦可見其無所不知也識記也所從不可不擇記則善惡皆當存之以備參考如此者雖未能實知其理亦可以次于知之者也○南軒曰天下之事莫不有所以然不知其然而作焉皆妄而已聖人之言動無非天理也其有不知而作者乎雖然知未易至也故又言知之次者使學者有所持循由其序而至焉多聞擇善而從多見而識其善由聞見而求其善雖未及乎知之至然知之次也擇焉而益詳識焉而不已則其知豈不日新乎○愚按多見而識一句二先生所釋不同以文義求之南軒似優
  達巷黨人曰大哉孔子博學而無所成名
  朱子曰達巷黨名其人姓名不傳博學而無所成名盖美其學之博而惜其不成一藝之名也
  子聞之謂門弟子曰吾何執執御乎執射乎吾執御矣執專執也射御皆一藝而御為人僕所執尤卑言欲使我何所執以成名乎然則吾將執御矣聞人譽已承之以謙也○尹氏曰聖人道全而徳備不可以偏長目之也達巷黨人見孔子之大意其所學者博而惜其不以一善自得名於世盖慕聖人而不知者也故孔子云云○南軒曰達巷黨人大孔子之博學而疑其不能以偏成也夫豈知本末精粗一以貫之之道哉故夫子但舉一藝自居而又於藝之中復居其次者以見夫道之無所不在善觀聖人則於此亦可以得之不然則愈失之也其言則謙而不居其意則完備矣
  子曰莫我知也夫
  朱子曰此夫子自嘆以發子貢之問也
  子貢曰何為其莫知子也子曰不怨天不尤人下學而上達知我者其天乎
  不得於天而不怨天不合於人而不尤人但知下學而自然上達此但自言其反已自脩循序漸進耳無以甚異於人而致其知也然深味其語意則其中自有人不及知而天獨知之之妙盖在孔門惟子貢之智幾足以及此故特語以發之惜乎其猶有所未達也○程子曰不怨天不尤人在理當如此又曰下學上達意在言表又曰學者須守下學上達之語乃學之要盖凡下學人事便是上達天理然習而不察則亦不能以上達矣○朱子語録下學者事也上達者理也理只在事中若真能盡得下學之事則上達之理便在此○釋氏只說上達更不理㑹下學然既無下學如何上達○問聖人亦有下學否曰聖人雖是生知何嘗不學如入太廟每事問吾十有五而志於學便是學也○一物之中皆具一理就那物中見得个理便是上達如大而化之之謂聖聖而不可知之謂神然亦不離乎人倫日用之中但人不能盡所謂學耳果能學安有不達者○下學是立脚只在這裏上達是見識自然超詣到得上達便只是這下學元不相離
  子曰賜也女以予為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説見前曽子忠恕章
  子曰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學也朱子曰此為思而不學者言之盖勞心以必求不如遜志而自得也李氏曰夫子非思而不學者特垂訓以教人爾○南軒曰學原於思思固所以為學也然思至於忘寢與食而不以學濟之則亦為無益也以思而不學則無益耳聖人固不為無益之思也即已而言所以教也○仲尼焉學章見後傳授篇○按論語一書凡教學者以脩身治人之道無非學也今特取其正言學者入此編學者不當以是為拘也
  記學記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道
  學然後知不足敎然後知困知不足然後能自反也知困然後能自強也故曰教學相長也説命曰斆學半其此之謂乎
  善學者師逸而功倍又從而庸之不善學者師勤而功半又從而怨之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而後其節目及其乆也相說以解不善問者反此
  鄭氏曰言先易後難以漸入
  善待問者如撞鍾叩之以小者則小鳴叩之以大者則大鳴待其從容然後盡其聲不善答問者反此
  從讀如舂舂容謂重撞擊也始者一聲而已學者既開其端意進而復問乃極説之如撞鍾之成聲矣○朱子曰註説非是從容正謂聲之餘韻從容而將盡者也言必答盡所問之意然後止也
  此皆進學之道也
  中庸君子尊徳性而道問學全文見道體篇
  張子曰今日只將尊徳性道問學為心目自求於問學者有所背否於徳性有所懈否此義亦是博文約禮下學上達以此警䇿一年安得不長每日須求多少為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徳性上之益讀書求義理編書須理㑹有歸着勿徒寫過又多識前言往行此學問上益也勿使有俄頃閒度逐日似此三年庶幾有進○朱子曰尊徳性而道問學博我以文約我以禮兩邊做工夫都不偏○若於道理上㸔未精便須於尊徳性上用功若徳性上有不是便須於講學上著力三者並行庶互相發明可到廣大輝光○博學審問已見前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則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之深資之深則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
  朱子曰造詣也深造之者進而不已之意道則進為之方也資猶藉也左右身之兩旁言至近而非一處也逢猶值也原本也水之來處也言君子務於深造而必以其道者欲其有所持循以俟夫黙識心通自然而得之於己也自得於己則所以處之者安固而不搖處之安固則所藉者深逺而無盡所藉既深則日用之間取之至近無所往而不值其所資之本也○程子曰學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然必潜心積慮優㳺厭飫於其間然後可以有得若急廹求之則是私己而已終不足以得之也○南軒曰學貴於自得不自得則無以有諸已自得而後為己物也以其徳性之知非他人之所與非聰明智力之所可及故曰自得深造之以道者言其涵泳之深也工夫篤至而後能有得不然則為臆度而已非自得也臆度者猶在此而想彼自得則此便是彼更無二也盖所得未真實則中心必有欿然不安者自得則如水之必寒火之必熱不可得而易故居之安居之安則資乎此而所進日深矣資者憑藉㨿依之謂盖居之既安則自得之味愈無窮也故曰資之深資之深則萬理素定於此事至物來隨而應之周流運用無非大端之所存故曰取之左右逢其原於是重言之曰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其示人至矣夫未之有得則何所居無所居則又何所資而取哉故自得其本也然欲其自得則有道矣非深造之以道不可也
  孟子曰博學而詳説之將以反說約也
  朱子曰言所以博學於文而詳説其理者非欲以誇多而鬭靡也欲其融㑹貫通有以反而説到至約之地耳葢學非欲其徒博而亦不可以徑約也○南軒曰天下之理常存於至約然求約有道其惟博學而詳說歟稽之前古考之當今以至於禮儀三百威儀三千朝夕從事而學焉所謂博也極天下之理講明問辨而不置焉所謂詳也博學詳説則心廣義精而所謂約者可得於言意之表矣故吾之博學詳說是將以反之於己而説約也學不博說不詳而曰我知約者是特陋而已矣若博學詳説而志不在於求約則是外馳其心務廣而貪多耳非所謂學也
  孟子曰有為者譬若掘井掘井九軔而不及泉猶為棄井也
  朱子曰八尺為仞言鑿井雖深然未及泉而止猶為自棄其井也○呂侍講曰仁不如堯孝不如舜學不如孔子終未入於聖人之域終未至於大道未免為半途而廢自棄前功也○南軒曰天下之事為之貴乎有成云云今夫士之為仁義固當循循不已以極其至若用力雖勞未有所臻而畫焉則亦不得為成人而已
  荀子曰學惡乎始惡乎終曰其數則始乎誦經終乎讀禮其義則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真積力乆則入學至乎沒而後止也君子之學也入乎耳著乎心布乎四體形乎動静小人之學也入乎耳出乎口口耳之間財四寸耳
  程子曰學未至而其言至者循其言亦可以入道荀子曰真積力乆乃入荀卿元不知此
  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為美也故誦數以貫之思索以通之為其人以處之除其害者以持養之朱子曰司馬公答學者書說為學之法舉荀子四句云云此説亦好誦數云者想是古人誦書亦說遍數貫字訓熟如習貫自然之貫又訓通誦得熟方能通曉若誦不熟亦無可得思索
  學者固學為聖人也非學為無方之民也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視聽言貌思性所有也學則正否則邪
  首句云學所以脩性也今删去
  習乎習以習非之勝是也况習是之勝非乎學者亦審其是而已矣或曰焉知是而習之曰視日月而知衆星之小也仰聖人而知衆說之小也
  學之為王者事其已乆矣堯舜禹湯文武汲汲仲尼皇皇愚按世人多言帝王之學與儒者不同此不知學者之言也凡學便當講求王者之事大學書自格物致知至於治國平天下天子至庶人皆所當學豈以位為間哉揚子此言有可取者故録之
  學者所以求為君子也求而不得者有矣夫未有不求而得者也
  大人之學為道也小人之學為利也
  百川學海而至於海丘陵學山而不至於山是故惡夫畫也
  周子曰聖希天賢希聖士希賢伊尹顔淵大賢也伊尹恥其君不為堯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撻於市顔淵不遷怒不貳過
  朱子曰皆賢人之事也
  志伊尹之所志學顔淵之所學
  此言士希賢也
  過則聖及則賢不及亦不失於令名
  三者隨其用力之淺深以為所至之近逺不失令名以其有為善之實也○胡氏曰周子患人以發䇿决科榮身肥家希世取寵為事也故曰志伊尹之所志患人以廣聞見工文詞矜智能慕空寂為事也故曰學顔子之所學人能志此志而學此學則知此書之包括至大而其用無窮矣
  聖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藴之為徳行行之為事業彼以文辭而已者陋矣
  程子曰聖賢之言不得已也盖有是言則是理明無是言則天下之理有闕焉如彼耒耜陶冶一不制則生人之道有不足矣聖賢之言雖欲已得乎然其包函盡天下之理亦甚約也後之人始執卷則以文章為先平生所為動多於聖人然有之無所補無之無所闕乃無用之贅言也不止贅而已既不得其要則離真失正反害於道必矣○問作文害道否曰害也凡為文不專意則不工若專意則志局於此又安能與天地同其大也書曰玩物䘮志為文亦玩物也呂與叔有詩曰學如元凱方成癖文似相如殆類俳獨立孔門無一事只輸顔子得心齋此詩甚好古之學者惟務養情性其它則不學今為文者專務章句悦人耳目既務悦人非俳優而何曰古者學為文否曰人見六經便以謂聖人亦作文不知聖人亦隠發胸中之藴自成文耳所謂有徳者必有言也曰㳺夏稱文學何也曰游夏亦何嘗秉筆學為詞章也且如觀乎天文以察時變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豈詞章之文也○上蔡謝氏曰學者先學文鮮有能至道至如博覽泛觀亦自為害故明道先生教予嘗曰賢讀書切勿尋行數墨○朱子曰古之聖賢其文可謂盛矣然初豈有意於為如是之文哉有是實於中則必有是文於外如天有是氣則必有日月星辰之光耀地有是形則必有山川草木之行列聖賢之心既有是精明純粹之實以旁薄充塞乎其内則其著見於外者亦必自然條理分明光輝發越而不可掩盖不必託於言語著於簡册而後謂之文但自一身接於萬事凡其語黙動静人所可得而見者無適而非文也姑舉其最而言則易之卦畫詩之詠歌書之記言春秋之述事與夫禮之威儀樂之節奏皆已列為六經而垂萬世其文之盛後世固莫能及然其所以盛而不可及者豈無所自來而世亦莫之識也又嘗以書答以詩來者云諸詩亦佳但此等亦是枉費工夫不切自已底事若論為學治己治人有多少事在如天文地理禮樂制度軍旅刑法皆是著實有用事業無非自己本分内事古人六藝之教所以游其心者正在於此其與空言以校工拙於篇牘之間者其損益相萬矣
  程子曰古之學者一今之學者三異端不與焉一曰文章之學二曰訓詁之學三曰儒者之學欲趨道舍儒者之學不可言學便以道為志言人便以聖為志
  上文云莫說道將第一等遜與别人且做第二等才如此說便是自棄雖與不能居仁由義者等差不同其自棄一也云云○楊氏曰學者學聖賢之所為也欲為聖賢之所為須是聞聖賢所得之道若只要博通今古為文章作忠信愿慤不為非義之士而已則古來如此等人不少然以為聞道則不可學而不聞道猶不學也志學之士當知天下無不可為之理無不可見之道思之宜深無使心支而易昏守之宜篤無使力淺而易奪要當以身體之以心騐之則天地之心日陳露於目前古人之大體已在我矣不然是未免口耳之學古之學者以聖人為師其學有不至故其徳有差焉人見聖人之難為也故凡學以聖人為可至必以為狂而切笑之夫聖人固未易至若舍聖人而學是將何所取則乎以聖人為師猶學射而立的然的立於彼然後射者可視之而求中若其中不中則在人而已不立之的以何為凖○胡氏曰有志於學當以聖人為則有志於天下當以宰相自期○朱子曰學者大要立志所謂志者只是直截要學堯舜孟子道性善言必稱堯舜此是真實道理世子自楚反復見孟子孟子曰世子疑吾言乎夫道一而已矣這些道理更無走作只是一个性善可至堯舜下文引成覸顔子公明儀所言便見得人人皆可為也學者立志須教勇猛自當有進志不足以有為此學者之大病又曰世俗之學所以與聖賢不同者亦不難見聖賢直是真个去做說正心直要心正説誠意直要意誠脩身齊家皆非空言今之學者說正心誠意脩身不過將聖賢許多説話吟咏諷誦而已或掇拾言語綴緝時文如此為學却於自家身上有何交涉今之朋友固有樂聞聖賢之學而終不能去世俗之陋者無他只是志不立爾學者大要立志纔學便要做聖人是也○又按程子曰人之為學忌先立標凖若循循不已自有所至矣朱子謂以聖為志而忌立標凖者必有事焉而勿正也循循不已而自有所至者心勿忘勿助長也此義又當參玩云
  君子之學必日新日新者日進也不日新者必日退未有不進而不退者唯聖人之道無所進退以其所造者極也
  又曰今之為學者如登山麓方其迤𨓦莫不闊步及到嶮處便止須是要剛决果敢以進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个學是終身事果能顛沛造次必於是豈有不得道理又曰人之學不進只是不勇○胡氏曰學者須要一日進如一日一年進如一年○朱子曰為學須是痛切懇惻去做工夫使饑忘食渇忘飲始得又曰須磨厲精神去理㑹天下事非燕安暇豫之可得又曰陽氣發處金石亦透精神一到何事不成今之學者全不曾發憤又曰進取得失之念放輕却將聖賢格言處研窮考究若悠悠地似做不做如捕風捉影有甚長進今日是這様人明日也是這様人學者須是直前做去莫起計獲之心又曰為學須自覺得今是而昨非日改而月化方是長進問人氣力怯懦於學有妨否曰為學在立志不干氣稟怯弱事又曰立志要如饑渴之於飲食才有悠悠便是志不立
  古之學者優㳺饜飫有先後次序今之學者只作一場話説務髙而已常愛杜元凱語若江海之浸膏澤之潤渙然冰釋怡然理順然後為得也今之學者往往以游夏為小不足學然游夏一言一事總是實後之學者好髙如人游心於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
  朱子曰學者之志固不可不以遠大自期然觀孔門之教則其所從言者至為卑近不過孝弟忠信持守誦習之間而於所謂學問之全體初不察察言也若其髙弟弟子亦多僅得其一體夫以夫子之聖諸子之賢其於道之全體豈不能一言盡之以相授受而顧為是拘拘者以狹道之傳畫人之志何哉盖道之全體雖髙且大而其實未嘗不貫乎日用隠㣲切近之間苟悦其高而忽於近慕於大而畧於細則無漸次經由之實而徒有懸想跂望之勞亦終不能以自達矣故聖人之教循循有序不過使人反而求之至近至小之中博之以文以開其講學之端約之以禮以嚴其踐履之實使之得寸則守其寸得尺則守其尺如是乆之日滋月益然後道之全體乃有所鄉望而漸可識有所循習而漸可能耳又曰為學乃終身事業非可索於咄嗟指顧之間者但當循序講明著實持守不令日用之間少有間斷如是乆乆當自得之不當較計功程如世之出舉錢商子本者之營營也又答學者書云示喻足見所存之逺大然以某所聞聖賢之學則見其心之所存不離乎日用尋常之近小而其逺者大者自不待於他求初不若是其荒忽放浪而無所歸宿也故曰下學而上達又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此聖賢終身事業某也少嘗有志焉今老且死尚恨未能有以得其彷彿也又曰必欲實為學亦當有以自致其力於日用之間存心養氣讀書窮理積其精誠循序漸進然後可得决非躐等坐馳之所能至也○南軒亦曰聖門之學循循有序非若異端驚夸籠罩自謂一超徑詣卒為窮大而無所據也近世一種學者之弊𣺌茫臆度更無講學之功其意見只類一超徑詣之説非惟自誤亦且誤人不可不察
  學者須是務實不要近名有意近名則為偽也大本已失更學何事為名與為利清濁雖不同然其利心則一也
  又曰夫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者疾沒身無善可稱云爾非謂疾無名也名者可以厲中人君子所存非所汲汲○朱子與人書曰聞深以好名為戒此固然矣然偏持此論將恐亷隅毁頓其𡚁有甚於好名者故先聖云君子疾沒世而名不稱焉又曰君子求諸已詳味此言不偏不倚表裏該備此其所以為聖人之言歟學者要當於此玩心則勿忘勿助長之間天理卓然事事物物無非至當矣愚按程子之言至矣朱子之論尤學者所宜知故附此
  科舉不慮妨功惟慮奪志
  朱子曰科舉之學誤人知見壊人心術其技愈精其害愈甚又曰今學者之病最是先學作文干禄使心不寧静不暇深究義理故於古今之學義利之間不復能察其界限分别之際而無以知其輕重取舍之所宜所以誦數雖博文詞雖工而祗以重為此心之害要須反此然後可以議為學之方耳又告學者云若賢者以此言為不繆則願以定省應接之餘功收拾思慮完養精神暫置其所已學者勿令淘湧鼓發狂閙却於此處深察前所謂古今之學義利之間粒剖銖分勿令交互則其輕重取舍之極自當判然於胷中不待矯拂而趣操自分聖學之門庭始可以漸而推尋矣此是學者立心第一義此志已定然後脩己治人之方乃可决擇而脩持爾又曰向來人讀書為科舉計已自是末了如今又全不讀書而應舉又末之末者若以今世之所習雖使貴窮公相也只是个沒見識底人若依古聖賢所教做去雖極貧賤身自躬耕而胸次亦自浩然視彼汚濁卑下之徒曾犬彘之不若
  邵子曰至理之學非至誠則不至
  學不際天人不足謂之學
  學不至於樂不可謂之學
  或問才難何謂也曰臨大事然後見才之難也何獨言才曰才者天之良質也學者所以成其才也曰古人有不由學問而能立功業者何必學曰周勃霍光能成大事惟其無學故未盡善也人無學則不能燭理不能燭理則固執而不通
  問才由天資可學至否胡文定公曰豈有見理而不能處事又曰或問伊川量可學否曰學進則識進識進則量進
  學在不止故王通云沒身而已
  張子曰為學大益在自求變化氣質不爾皆為人之𡚁卒無所發明不得見聖人之奥
  呂與叔論變化氣質已見言誠篇
  或問氣質之偏如何救得朱子曰要𦂳只是㸔教大底道理分明偏處自見得如暗室求物把火來便照見若只管去摸索費盡心力只是不見得大底道理分明有病痛處也自㑹變移不自知自不消得費力又曰如其窄狹則當涵泳廣大氣象如其頽墮則當涵泳振作氣象○為學當看自家有何病痛如覺語言多便用簡黙意思疎濶便加細宻覺得輕浮淺易便須深沉重厚程先生所謂矯輕警惰葢如此○南軒與方疇書曰人之性善然自非上智生知其氣禀不能無偏學也者所以化其偏而若其善也氣稟之偏其始甚㣲惟夫習而不察日以滋長非用力之深末由返也故傳稱強矯強矯云者揉而正之也顧毋恃夫天資之美必深察其所偏致知力行勉自矯焉異時相見當觀氣質變化之淺深而知學力之進否也又曰氣質雖美而有限天理至微而難眀伊欲化其有限而著其難明其惟學而已矣學也者所以成身也無以成其身則拘於氣質而不能以自通雖曰有是善而其不善者固多矣抑其所謂善者亦未免日淪於私意而不自知也就其中雖間有所禀持異於衆者其事業終有盡日月為可惜何者天理不明本不立故爾又與薛士龍書曰每念時事若此良由士大夫鮮克務學之故盖天理之微為難存氣習之偏為難矯譬諸射者在此有秋毫之未盡則於彼有尺尋之差矣又與朱文公書曰兩從其甫詩問日用間事使人歎服者固多然其間於氣禀偏處未能盡變於舊自他人謂為豪氣底事自學者論之只是氣禀病痛元晦所講要學顔子却不於此等偏處下自克之功豈不害事顧以平時視為細故者作大病毉療異時相見當觀變化氣質之功又云來者多言酒酣氣張悲歌慷慨如此等類恐皆平時血氣之習未能消磨者不可作小病看每念人心易偏氣習難化君子多因好事上不覺乗快偏了若曰偏則均為偏耳又曰山中諸詩紆餘澹泊諷之不能已但覺其間猶時有未和平之語此非是語病正恐發處氣稟所偏尚微有存也○東萊呂氏曰人之為學最當於矯揉氣質上做工夫如懦者當強急者當緩視其偏而用力焉又曰近思為學必須於平日氣稟資質上驗之如滯固者疎通顧慮者坦蕩智巧者易直苟未如此轉變要是未得力爾又曰𢎞毅二字最好今寛緩者必不能毅發强者必不能𢎞又曰大抵稟付偏處便消磨得九分觸事遇物此一分依前張主要通體融化得盡乃可
  學者大不宜志小氣輕志小則易足易足則無由進氣輕則以未知為已知未學為已學
  義理之學亦須深沉方有造非淺易輕浮之可得也又曰須放心寛快公平以求之乃可見道况徳性自廣大易曰窮神知化徳之盛也豈淺心可得又曰學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粗如顔子未至於聖人處猶是心粗○朱子曰學者輕於著書皆是氣識淺薄便作得如此所謂聖雖學作兮所貴者資便儇皎厲兮去道逺而盖此理醲厚非便儇皎厲不克負荷者所能當子張謂執徳不𢎞人多以寛說𢎞字大無意味盖𢎞字有深沉重厚之意横渠謂義理深沉方有造此說極佳又曰心粗一事學者之通病横渠云顔子未至於聖猶是心粗一息不存即為粗病要在精思明辨使理明義精而涵養操存無須臾離無毫髪間則天理常存人欲消去其庶幾矣哉○愚按張子三説本各一義今乃合而一之者葢欲以淺易輕浮粗五字自戒而以深沉寛快公平精宻自勉故也
  人多以老成則不肯下問故終身不知
  又為人以道義先覺處之不可復謂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問從不肯問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寧終身不知
  義理有疑則濯去舊見以來新意
  凡致思到説不得處始復審思明辨乃為善學
  若告子則到説不得處遂已更不復求
  博學以文者只欲得習坎心亨盖人經歴險阻艱難然後其心亨通
  呂氏曰學者不欲進則已欲進則不可以有成心有成心則不可與進於道矣故成心存則自處以不疑成心亡則知所疑矣小疑則必小進大疑則必大進蓋疑者不安於故而進於新者也與叔
  五峰胡氏曰學欲博不欲雜欲約不欲陋
  學貴大成不貴小用
  朱子聖賢千言萬語只是使人反其固有而復其性耳上文云為己之學於他人無一毫干預又曰學問是自家合做底不知學問是欠缺了自家底今人把學問來做外面添底事看了
  學者自強不息則積少成多中道而止則前功盡棄聖賢之學本末精粗無不備學者須將身心作根柢又曰佛家一向撤去許多事只理㑹自身已其教雖不是其意却是要自理㑹所以它那下常有人今世儒者能守經者理㑹講解而已看史傳者計較利害而已那个是要理㑹身已從自家身已上做去不理㑹自身已說甚别人長短又曰為學最要在身心其次便是做事此是的實𦂳切處○問學者講明義理之外亦須理㑹時政凡事當一一講明使先有一定之說庶臨事不至墻面先生曰學者若得胸中義理明從此去量度事物自然泛應曲當人若有堯舜聰明自做得堯舜事業若要一一理㑹則事變無窮難以並料隨機應變不可預定今之世文人才士開口便説國家利害把筆便述時政得失終濟得甚事只是講明義理以淑人心使世間識義理之人多何患政治之不舉耶
  學無非事事無非學
  為學雖有聰明之資必須作遲鈍之功始得
  下云既是遲鈍之資却做聰明底様工夫如何得又曰今之學者本是困知勉行底資質却要學他生知安行底工夫便是生知安行底資質亦用下困知勉行工夫况是困知勉行底資質
  文章細事耳猶用力始工况學道乃天下至大至難之事而未嘗用旬月之功得乎
  本文云先生喻學者曰老蘇自言其初學為文之時取論語孟子韓子及其他聖賢之文兀然端坐終日以讀之者十八年方其始也入其中而恍然以疑觀於其外而駭然以驚及其乆也讀之益精而其胸中豁然以明若人之言固當然者然猶未敢自出其言也積時既乆胸中之言日益多不能自制試出而書之已而再三讀之渾渾乎覺其來之易矣予謂老蘇但欲學古人說話聲響極為細事乃肯用功如此故其成就亦非常人所及如韓栁亦是如此其答李翊韋中立書可見然皆只是要作好文章令人稱賞而已究竟何預已事却用了許多歲月費了許多精神甚可惜也今人説要學道乃至天下第一至大至難之事却全然不曾著力蓋未有能用旬月工夫熟讀一卷書者及至見人泛然發問臨時凑合不曾舉得一兩行經傳成文不曾照得一兩處首尾相貫其能言者不過以己私意敷演立説與聖賢本意義理實處了無干涉何况望其更能反求諸已真實見得真實行得耶如此求師徒費脚力不如歸家杜門依老蘇法以二三年為期正襟危坐將大學論語孟子中庸及詩書禮記程張諸書分明易曉處反復讀之更就己身心上存養玩索著實行履有个入處方好求師證其所得而訂其謬誤是乃所謂就有道而正焉者而學之成也可冀矣又曰釋氏有清草堂者其始學時若無所入有告之曰子不見猫之捕鼠乎四足踞地首尾一直目睛不瞬心無他念惟其不動動則鼠無所逃矣清用其言乃有所入彼之學雖與吾異然其所以得之者則無彼此之殊學者宜以是自警○愚按朱子二説皆欲人下真實專一之功既借喻於文人又託類於釋氏其可謂為人深切者矣故合為一以玩味之
  南軒張氏曰講學而明理則執天下之物不固而應天下之變不膠吾於天下之物無所惡而物無以累我皆為吾役者也吾於天下之事無所厭而事無以汨我皆吾心之妙用也
  全文云天下之物衆矣紛綸膠轕日更於前可喜可怒可慕可愕所以盪耳目而動心志者何可以勝計而吾以藐然之身當之知誘於外一失其所止則遷於物大人者統役萬物者也而顧乃為物役其可乎哉是以貴於講學也天下之事變亦不一矣幾微之形節奏之㑹毫髪呼吸之間得失利害有霄壤之勢吾朝夕與之接一有所滯塞則昧幾而失節其發也不審則其應也必盭一事之隳萬事之所由隳也豈不可懼乎是以貴夫講學也夫惟云云豈不有餘裕乎然所謂講學者寧他求哉致其知而已知者吾所固有也本之六經以發其藴泛觀千載以極其變即事即物身親格之超然㑹夫大宗則徳進業廣有其地矣
  右專言學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一
  宋 真徳秀 撰
  師道
  語子曰温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朱子曰温尋繹也故者舊所聞新者今所得言學能時習舊聞而每有新得則所學在我而其應不窮故可以為人師若夫記問之學則無得於心而所知有限故學記譏其不足以為人師正與此意互相發也○或問云云曰故者昔之所已得者也新者今之所始得者也昔之所得雖曰既為吾有然不時加反復尋繹之功則亦未免廢忘荒落之患而無所㨿以知新矣然徒能温故而不能有以得夫前日之未得者則見聞雖富誦説雖勤亦若無源之水而已其積雖多終有窮盡亦將何以授業解惑而待學者無已之求哉學記曰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者正謂此耳唯能尋繹其所已得者而每有得於其所未得者焉則譬諸觀人昨日識其面而今日識其心矣於以為師其庶矣乎夫子之言所謂可云者正所以明夫未至此者不足以為師非以為能如是而為師有餘也且昔程子晚而自言吾年二十時解釋經義與今無異然其意味則今之視昔為不同矣此温故知新之大者學者以是為的而深求之則足以見夫義理之無窮矣○南軒曰程子有云如此處極要理㑹若只認温故知新可以為人師則氣象窄狹矣學者推此一端庶幾可以味聖賢之辭意
  記學記君子知至學之難易而知其美惡然後能博喻張子曰知學者至乎學之難易又知其資質之羙惡
  能博喻然後能為師能為師然後能為長能為長然後能為君故師也者所以學為君也是故擇師不可不慎也
  鄭氏曰師善則善
  記曰三王四代惟其師此之謂乎
  四代虞夏殷周
  凡學之道嚴師為難
  嚴尊敬也
  師嚴然後道尊道尊然後民知敬學
  記問之學不足以為人師
  鄭氏曰記問謂豫誦雜難雜說至講時為學者論之此或時師不心解或學者所未能問
  必也其聽語乎
  必待其問乃說之
  力不能問然後語之語之而不知雖舍之可也
  孟子曰人之患在好為人師
  南軒曰學莫病於自足古之所謂師者學明行脩人從而師之而非有欲人師己之心也人師乎己從而以己之善善之其答問論辨之際亦有互相發者故教學相長也若有好為人師之意則是乃矜已自大之私萌乎其中欲以益於人而不知其先損於己此其所以可懼也○王勉曰學問有餘人資於己不得已而應之可也若好為人師則自足而不復有進矣
  周子或問曰曷為天下善曰師曰何謂也曰性者剛柔善惡中而已矣不達曰剛善為義為直為斷為嚴毅為幹固惡為猛為隘為彊梁柔善為慈為順為㢲惡為懦弱為無斷為邪佞惟中也者和也中節也天下之達道也聖人之事也故聖人立教俾人自易其惡自至其中而止矣故先覺覺後覺闇者求於明而師道立矣師者所以攻人之惡正人之不中而已矣
  師道立則善人多善人多則朝廷正而天下治矣此所以為天下善也
  右論師道
  教法
  語子曰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
  朱子曰語告也言教人者當隨其髙下而告語之則其言易入而無躐等之𡚁也○南軒曰聖人之道精粗雖無二致但其施敎則必因其材而篤焉葢中人以下之質驟而語之太高非惟不能以入且將妄意躐等而有不切於身之𡚁亦終於下而已矣故就其所及而語之是乃所以使之切問近思而漸進於高遠也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嘗無誨焉
  朱子曰古者相見必執贄以為禮束脩其至薄者蓋人之有生同具此理故聖人之於人無不欲其入於善但不知來學則無往教之理故苟以禮來則無不有以教之也
  子曰不憤不啟不悱不發舉一隅不以三隅反則不復也
  朱子曰憤者心求通而未得之意悱者口欲言而未能之貌啟謂開其意發謂達其辭物之有四隅者舉一可知其三反者還以相證之義復再告也上章已言聖人誨人不倦之意因并記此欲學者勉於用力以為受教之地也○程子曰憤悱誠意之見於色辭者也待其誠至而後告之既告之又必待其自得乃復告爾又曰不待憤悱而發則知之不能堅固待其憤悱而發則沛然矣○或問反之為還以相證何也曰如易所謂原始反終者也南軒曰此聖人教人之法也學貴於思思而後有得憤悱者思慮積乆鬱而未暢誠意懇切形於外也憤則見於顔色悱則發於辭氣於是而啟其端發其蔽則庶幾聽之之專而感之之深也然告之亦舉一隅耳待其以三隅反而後復之此古之教者所以為從容而使人繼志之道也若不以三隅反則是未能因吾言而推類茍遽以復之則亦於彼無力矣
  子曰二三子以我為隠乎吾無隠乎爾吾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是丘也
  朱子曰諸弟子以夫子之道髙深不可幾及故疑其有隠而不知聖人作止語黙無非教也故夫子以此言曉之與猶示也○程子曰聖人之道猶天然門弟子親炙而冀及之然後知其髙且逺也使誠以為不可及則趨向之心不幾於怠乎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如此非獨使資質庸下者勉思企及而才氣髙邁者亦不敢躐易而進也呂氏曰聖人體道無隠如天象昭然莫非至教常以示人而人自不察○讀此章因云須要看聖人如何是無行不與二三子處又曰此章衆人說得𤣥妙似禪不如程子説穏當○南軒曰道無乎不在聖人其何隠乎所謂無行而不與二三子者葢視聽言動之際無非教也二三子固亦皆具是理若能體之自近而實用力焉則知聖人果無毫髪之可隠也在二三子勉之何如耳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程子曰教人以學文脩行而存忠信也忠信本也○朱子曰其初須是講學講學既明而後脩於行所行雖善然更須反之於心無一毫不實處乃是忠信○問文行為先忠信為次之說如何曰世上也自有初間難曉底人便做忠信與說未得且敎讀書漸漸壓伏身心教定方可與説問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如何曰彼將教子弟而使之知大概也此則教學者深切用工也○南軒曰忠信本一事然忠則實諸己信則篤諸人在學者當以為兩事而並勉也
  子曰吾有知乎哉無知也有鄙夫問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兩端而竭焉
  朱子曰孔子謙言己無知識但其教人雖於至愚不敢不盡耳叩發動也兩端猶言兩頭言終始本末上下精粗無所不盡○程子曰聖人之敎人俯就之若此猶恐衆人以為高逺而不親也聖人之道必降而自卑不如此則人不親賢人之言則引而自髙不如此則道不尊觀於孔子孟子可見矣尹氏曰聖人之言上下兼盡即其近衆人皆可與知極其至則雖聖人亦無以加焉是之謂兩端如答樊遲之問仁智兩端竭盡無餘藴矣若夫語上而遺物則豈聖人之言哉○南軒曰兩端者語近而逺者未嘗不具語卑而髙者未嘗不存形而上曰道形而下曰器道與器非異體也聖人有隠乎爾哉在學者體之何如耳
  子曰衣敝緼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朱子曰終身誦之則自喜其能而不復求進於道矣故夫子復言此以警之○謝氏曰恥惡衣惡食學者之大病善心不存盖由於此然以衆人而能此則可以為善矣子路之賢宜不止此而終身誦之則非所以進於日新也故激而進之○南軒曰學之無窮自不忮不求而勉焉以至於聖不可知其等級固有次第也苟終身誦夫不忮不求而已則亦不過於利仁者之事而有所止也聖人先後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以成徳達材之道可謂至矣
  子曰從我於陳蔡者皆不及門也徳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宰我子貢政事冉有季路文學子游子夏
  朱子曰孔子嘗厄於陳蔡之間弟子多從之者此時皆不在門故孔子思之盖不忘其相從患難之中也弟子因孔子之言記此十人而并目其所長分為四科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於此可見○程子曰四科乃從夫子於陳蔡者爾門人之賢者固不止此曾子傳道而不與焉故知十哲世俗論也○又曰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有以言論入者有以徳行入者○或問四科之目何也曰徳行者潜心體道黙契於中篤志力行不言而信者也言語者善為辭令也政事者達於為國治民之事者也文學者學於詩書禮樂之文而能言其意者也盖夫子教人使各因其所長以入於道然其序則必以徳行為先誠以躬行云云其卒莫之能及者則以其自暴自棄而已
  子曰予欲無言
  朱子曰學者多以語言觀聖人而不察其天理流行之實有不待言而著者是以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故夫子發以警之
  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
  子貢正以言語觀聖人者故疑而問之
  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四時行百物生莫非天理發見流行之實不待言而可見聖人一動一静莫非妙道精義之發亦天而已豈待言而顯哉此亦開示子貢之切惜乎其終不喻也○程子曰孔子之道譬如日星之明猶患門人未能盡曉故曰予欲無言顔子則便黙識其他則未免疑問故曰小子何述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則可謂至明白矣按此與前篇無隠之意相發學者詳之
  孺悲欲見孔子孔子辭以疾將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聞之
  朱子曰孺悲嘗學士䘮禮於孔子當是時必有以得罪者故辭以疾而又使知其非疾以警教之也程子曰此孟子所謂不屑之教誨所以深教之也○南軒曰孺悲之不見疑在棄絶之域矣取瑟而歌使將命者聞之是亦教誨之而終不棄也聖人之仁天地生物之心與
  記學記古之教者家有塾黨有庠術有序國有學鄭氏曰術當為遂古者仕焉而已者歸教於閭里朝夕坐於門門側之堂謂之塾
  比年入學
  學者毎嵗來入也
  中年考校
  中猶間也卿大夫間歲考學者之徳行道藝周禮三歲大比乃考焉中丁仲反間間厠之間
  一年視離經辨志
  離絶斷句讀也辨志謂别其心意所趣向
  三年視敬業樂羣五年視博習親師七年視論學取友謂之小成九年知類通達
  知事義之比比必履反
  強立而不反
  强立謂臨事不惑不反不違失師道
  謂之大成夫然後足以化民易俗近者悦服而逺者懐之此大學之道也
  張子曰離經離析經之章句也事師而至於親敬則學之篤而信其道也論學取友能講論其學而取友必端也知類通達比物醜類是也九年者言其大略人性有遲敏氣有昏明豈可齊也強立而不反可與立也學至於立則自能不息以至於聖人而教者可以無恨矣○朱子曰按鄭註張說皆是也辨志者自能分别其心所趨向如為義為利為君子為小人也敬業者專心致志以事其業也樂羣者樂於取益以輔其仁也博習者積累精專次第該徧也親師者道同徳合愛敬兼盡也論學者知言而能論學之是非取友者知人而能識人之賢否也知類通達聞一知十而觸類貫通也強立不反知止有定而物不能移也盖考校之法逐節之中先觀其學業之淺深徐察其志行之虚實讀者深味之以見進學之驗
  記曰蛾子時術之其此之謂乎
  蛾魚起反蚍蜉也蚍蜉之子㣲蟲耳時術蚍蜉之所為其功乃復成大垤○疏曰蚍蜉所為謂銜土也
  大學之教也時教必有正業退息必有居有常居也學朱子曰今按上句鄭註孔疏讀時字居字句絶而學字自為一句恐非文意當以也字學字為句絶時教如春夏禮樂秋冬詩書之類居學謂居其所學如易之言居業盖當時所習如下文操縵博依興藝藏脩息游之類所以學者能安其學而信其道
  不學操縵不能安弦
  縵采曰反雜弄也疏曰弦瑟琴之屬若不先學調弦雜弄則手指不便故不能安弦
  不學博依不能安詩
  博依廣譬喻也張子曰依聲之依永者也
  不學雜服不能安禮
  雜服冕服皮弁之屬○張子曰服事也雜服洒掃應對投壺沃盥細碎之事又曰道本至樂古之教人先使有以樂之者如操縵博依雜服如此已心樂樂則道義生今無此以致樂專義理自得以為樂然學者太苦思不從容第恐進鋭退速苦其難而不知其益莫能安樂也
  不興其藝不能樂學
  樂五孝反興之為言喜也歆也藝謂禮樂書射數○張子曰禮樂之文如琴瑟笙磬言人皆能之以中制節射御亦必合如禮樂之文如不失其馳舍矢如破騶虞和鸞動必相應也書數其用雖小但施於簡䇿然莫不出於學故人有倦時又用此以游其志所以使之樂學也
  故君子之於學也藏焉脩焉息焉游焉
  藏謂懐抱之脩習也息謂作勞休止於之息㳺謂閒暇無事於之游
  夫然故安其學而親其師樂其友而信其道是以雖離師輔而不反也今之教者呻其佔畢多其訊
  呻吟也佔視也簡謂之畢訊猶問也言今之師自不曉經之義但吟誦所視簡之文多其難問也
  言及於數
  朱子曰數謂形名度數言及於數欲以窮學者之所未知非求其本也
  進而不顧其安使人不由其誠教人不盡其材
  張子曰人未安之又進之未喻之又告之徒使人生此節目不盡其材不顧安不由誠皆是施之妄也教人至難必盡人之材乃不誤人觀可及處然後告之聖人之明直若庖丁之解牛皆知其隙刃投餘地無全牛矣故使人必由其誠教人必盡其材人之材足以有為但以其不由於誠則不盡其材若曰勉率而為之則豈有由其誠哉
  其施之也悖其求之也佛夫然故隠其學而疾其師苦其難而不知其益也
  朱子曰隠其學謂以其學為幽隠而難知如曰二三子以我為隠之意
  雖終其業其去之必速
  速疾也學不心觧則忘之易
  教之不刑
  猶成也
  其此之由乎
  大學之法禁於未發之謂豫
  鄭氏曰謂年未十五時○朱子曰今按此但謂豫為之防其事不一不必皆謂十五時也
  當其可之謂時
  可謂年二十成人時朱子曰當其可謂適當其可告之時事亦不一不當以年為斷
  不陵節而施之謂孫
  不陵節謂不教長者才者以小教幼者鈍者以大也施猶教也孫順也
  相觀而善之謂摩
  朱子曰觀人之能而於己有益如以兩物相摩而各得其助也
  此四者教之所由興也發然後禁則扞格而不勝格胡客反勝音升教不能勝其情慾格讀如凍𠗂之𠗂扞堅不可入之貌○疏曰今人謂地堅為𠗂
  時過然後學則勤苦而難成雜施而不孫則壊亂而不脩獨學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燕朋逆其師
  燕猶䙝也○朱子曰按大戴禮保傅篇作左右之習反其師明此燕朋是私䙝之友所謂損者三友之類
  燕辟廢其學
  朱子曰燕辟謂私䙝之談無益於學而反有所害也
  此六者教之所由廢也君子既知教之所由興又知教之所由廢然後可以為人師也故君子之教喻也道而弗牽強而弗抑開而弗達
  道示之以道塗也抑猶推也開為發頭角
  道而弗牽則和強而弗抑則易開而弗達則思和易以思可謂善喻矣學者有四失教者必知之人之學也或失則多或失則寡或失則易或失則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
  張子曰為人則多好髙則寡不察則易苦難則止
  知其心然後能救其失也
  多與易則抑之寡與止則進之
  教也者長善而救其失者也
  善歌者使人繼其聲善教者使人繼其志
  朱子曰繼聲繼志皆謂為發其端而不究其說使人有所玩索而自得之也
  其言也約而達微而臧罕譬而喻可謂繼志矣
  朱子曰三者皆不務多言而使人自得之意
  孟子曰中也養不中才也養不才故人樂有賢父兄也如中也棄不中才也棄不才則賢不肖之相去其間不能以寸
  朱子曰無過不及之謂中足以有為之謂才養謂涵育薰陶俟其自化也賢謂中而才也樂有賢父兄者樂其終能成已也為父兄者若以子弟之不賢遂遽絶之而不能教則吾亦過中而不才矣其相去之間能幾何哉○南軒曰此所謂中者以徳言才者以質言惟有徳者為能涵養性情而無過不及之患故謂之中而其倚於一偏者不能自正者則謂之不中天資美茂如忠厚剛毅明敏之類皆謂之才而其資稟之不美以陷於刻薄柔懦愚暗之流則謂之不才父兄之於子弟也見其有不中不才也則當思所以教之教之之道莫如養之養云者如天地涵養萬物其雨露之所濡雷風之所振和氣之薫陶寧有間斷乎哉故物以生遂焉父兄之所以養其子弟當若是也寛裕以容之義理以漸之忠信以成之開其明而袪其惑引之以其方而使之自喻此皆養之之方也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於彀學者亦必志於彀朱子曰羿善射者也志猶期也彀弓滿也滿而後發射之法也學謂學射
  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
  大匠工師也規矩匠之法也○此章言事必有法然後可成師舍是則無以教弟子舍是則無以學曲藝且然况聖人之道乎○南軒曰彀者弩張向的處也射者期於中鵠也然羿之教人使志於彀鵠在彼而彀在此心存乎此雖不中不逺矣學者學為聖賢也聖賢曷為而可至哉求之吾身而已求之吾身其則盖不逺心之所同然者人所固有也學者亦存此而已存乎此則聖賢之門墻可漸而入也規矩所以為方員也大匠誨人使之用規矩而已至於巧則非大匠之所能誨存乎其人焉然巧固不外乎規矩也學者之於道其為有漸其進有序自洒掃應對至於禮儀之三百威儀之三千猶木之有規矩也亦循乎此而已至於形而上之之事則在其人所得何如形而上者固不外乎洒掃應對之間也舍是以求道是猶舍規矩以求巧也此章所舉二端教人者與受教於人者皆不可以不知
  孟子曰教亦多術矣予不屑之教誨也者是亦教誨之而已矣
  朱子曰多術言非一端屑潔也不以其人為潔而拒絶之所謂不屑之教誨也其人若能感此退自脩省則是亦我教誨之也○尹氏曰言或抑或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或與或不與各因其才而篤之無非教也○南軒曰屑與不屑就不屑去之屑同訓輕教人之道不一而足聖賢之教人固不倦也然有時而不輕其教誨者非拒之也是亦所以教誨之也然就不屑誨之中亦有數端焉或引而不發而使之自喻或懼其躐等而教之有序聖賢之書若是者多矣又有以其信之未篤則不留於門使自求之如孟子之於曹交以其行之未善則拒而不見而使之知之如孔子之於孺悲凡此亦皆為不輕其教誨而乃使所以教誨之也盖聖賢言動無非教也在學者領畧之何如耳天之於物亦然傳曰天有四時雨露雷風無非教也
  孟子曰君子之所以教者五
  朱子曰下文五者盖因人品高下或相去逺近先後之不同
  有如時雨化之者
  時雨及時之雨也草木之生播種封殖人力已至而未能自化所少者雨露之滋耳及此時之雨也則其化速矣教人之妙亦由是也若孔子之於顔曾是已
  有成徳者有達財者
  財與材同此各因其所長而教之者也成徳如孔子之於冉閔達財如孔子之於由賜
  有答問者
  就所問而答之若孔孟之於樊遲萬章也
  有私淑艾者
  艾音乂○私竊也淑善也艾治也人或不能及門受業但聞君子之道於人而竊以善治其身是亦君子教誨之所及若孔子孟子之於陳亢夷之是也孟子亦曰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此五者君子之所以教也
  聖賢施教各因其材小以成小大以成大無棄人也○南軒曰記曰當其可之謂時所謂有如時雨化之者也言如時雨之造化萬物也今夫物之萌者欲發甲者欲拆於是時也而雨及之則皆得以遂矣盖不先不後當其可而適與之㑹無待於彼之求也君子之教其察之精矣於其告之得之者如物之被時雨焉其於欲達未達之間所賴者深矣龜山楊氏以為如告曾子以吾道一以貫之是也盖曾子未嘗問而夫子呼以告之當其可也成徳者因其有徳而成之如顔閔仲弓之徒其徳之所存雖存乎其人而成之者聖人也達材者因其材而達之如賜之達由之果求之藝雖其天資所稟而達之使盡其材則教之功也夫成徳達財答問固在其中而又有所謂答問者此則專為凡答其問者也雖鄙夫之空空所以答之者亦無非竭兩端之教也又有所謂私淑艾者焉盖不在於言辭之間躬行於身而觀者化焉凡動容周旋之間無非教也君子之善治其身非為教人也身脩而教在其中成已成物之道也其所以教不越是五者然私淑艾者又其本也○按私淑艾之説二先生不同
  公孫丑曰道則高矣美矣宜若登天然似不可及也何不使彼為可幾及而日孳孳也孟子曰大匠不為拙工改廢繩墨羿不為拙射變其彀率
  朱子曰彀率彎弓之限也言教人者皆有不可易之法不容自貶以徇學者之不能
  君子引而不發躍如也中道而立能者從之
  引引弓也發發矢也躍如如踊躍而出也因上文彀率而言君子教人但授以學之之法而不告以得之之妙如射者之引弓而不發矢然其所不告者已如踊躍而見於前矣中者無過不及之謂中道而立言其非難非易能者從之言學者當自勉也○此章言道有定體教有成法卑不可抗高不可貶語不能顯黙不能藏○引而不發謂漸啟其端而不竟其說躍如謂義理昭著如有物躍然於心目之間○南軒曰公孫丑之意以為孟子之道髙大學者有難進之患欲少抑而就之庶其可以幾及而為之孳孳也夫聖人之道天下之正理不可過也不可不及也自卑者視之以為甚髙而不知其高之為中也自隘者視之以為甚大而不知大之為常也徇彼而遷就則非所以為道矣故孟子以大匠之繩墨羿之彀率為譬夫繩墨而可改則非所以為繩墨矣彀率而可變則非所以為彀率矣君子之教人引而不發引之使向方而發則係於彼也躍如者言其自得之如有所興起於中也盖理義素存乎其心向也陷溺而今焉興起耳道以中為至中道而立其能者固從之其不能者亦莫如之何也已亦猶大匠設繩墨羿為彀率以示人其能與不能則存乎其人耳中道而立能者從之此正大之體而天地之情也雖然學者於聖賢之言當以身體之以心騐之循其所謂繩墨彀率者而勿舍焉及其乆也將自有得不然而先起求躍之意則是蘄獲助長為害祗甚矣
  公都子曰滕更之在門也若在所禮而不答何也孟子曰挾貴而問挾賢而問挾長而問挾有勲勞而問挾故而問皆所不答也滕更有二焉
  趙氏曰二謂挾貴挾賢也尹氏曰有所挾則受道之心不專所以不答也○朱子曰此言君子雖誨人不倦又惡夫意之不誠者○南軒曰受道者以虚心為本虚則受挾則私意先横於胸中而可告語乎故空空之鄙夫聖人未嘗不竭兩端之教而滕更之在門若在所禮而不答也使滕更思其所以不答之故於其所挾致力以消弭之其庶幾乎然則孟子之不答是亦誨之而已矣
  孟子曰梓匠輪輿能與人規矩不能使人巧
  尹氏曰規矩法度可告者也巧則在其人雖大匠亦末如之何也已盖下學可以言傳上達必由心悟莊周所論斵輪之意如此○按莊子輪扁曰斵輪徐則甘而不固疾則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應之於心口不能言有數存焉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不能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斵輪
  或問古之道如是之明後世之道如是不明其故何也程子曰此無他知道者多即道明知道者少即道不明也知者多少亦由乎教也
  以魯國言之止及今之一大州然一時間所出大賢十餘人豈不是有教以致然也盖是聖人既出故有許多賢者以後世天下之大經二千年間求如一顔閔者不可得也
  君子之教人或引之或拒之各因其所虧者成之而已孟子之不受曹交未嘗知道固在我而不在人也故使歸而求之
  孔子教人常俯就不俯就則門人不親孟子教人常髙致不髙致則門人不尊
  又曰聖人之道如天然與衆人之識甚殊邈也門人弟子既親炙而後益知其髙逺既若不可以及則趨望之心高矣故聖人之教常俯而就之事上臨䘮不敢不勉君子之常行不困於酒尤其近也而以己處之者不獨使天資之下者勉思企及而才之髙者亦不易乎近矣
  坎之六四納約自牖人心有所蔽有所通通者明處也當就其明處而告之求信則易也非惟告於君者如此為教者亦然夫教必就人之所長所長者心之所明也從其心之所明而入然後推及其餘孟子所謂成徳達才是也
  教人之術若童牛之牿當其未能觸時已先制之善之大者其次則豶豕之牙豕之有牙既已難制以百方制之終不能使之改惟豶其勢則性自調伏雖有牙亦不能為害
  如有不率教之人却須置其檟楚别以道格則其不須檟楚將自化矣
  説書必非古意轉使人薄學者須是潜心積慮優㳺涵養使之自得今一日説盡只是教得薄
  至如漢時説下帷講誦猶未必說書
  朱子白鹿學規曰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右五教之目堯舜使契為司徒敬敷五教即此是也學者學此而已而其所以學之之序亦有五焉其别如左○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右為學之序學問思辨四者所以窮理也若夫篤行之事則自脩身以至於處事接物亦各有要其别如左○言忠信行篤敬懲忿窒慾遷善改過右脩身之要○正其義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右處事之要○已所不欲勿施於人行有不得反求於己右接物之要某竊觀古昔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意莫非使之講明義理以脩其身然後推以及人非徒欲其務記覽為詞章以釣聲名取利禄而已也今人之為學者則既反是矣然聖賢所以教人之法具存於經有志之士固當熟讀深思而問辨之苟知其理之當然而責其身以必然則夫規矩禁防之具豈待他人設之而有所持循哉近世於學有規其待學者為已淺矣而其為法又未必古人意也故今不復施於此堂而特取凡聖賢所以教人為學之大端條而掲之諸君其相與講明遵守而責之於身焉則夫思慮云為之際其所以戒謹而恐懼者必有嚴於彼者矣其有不然而或出於此言之所弃則彼所謂規者必將取之固不得而畧也諸君其亦念之哉東萊呂氏曰學規曰凡預此集者以孝弟忠信為本其不順於父母不友於兄弟不睦於宗族不誠於朋友言行相反文過遂非者不在此位既預集而或犯同志者規之規之不可責之責之不可告於衆而共勉之終不悛者除其籍○凡預此集者聞善相告聞過相警患難相恤逰居必以齒相呼不以丈不以爵不以爾汝○㑹講之容端而肅羣居之容和而莊箕踞跛倚諠譁擁併謂之不肅狎侮戲謔謂之不莊○舊所從師歲時徃來道路相遇無廢舊禮○母得品藻長上優劣訾毁外人文字郡邑政事鄉閭人物稱善不稱惡○毋得干謁投獻請託○毋得互相品題高自標置妄分清濁語毋䙝毋謏毋妄毋雜妄語非特以虚為實如期約不信出言不情増加長大之類皆是雜語凡無益之談皆是○毋狎非類親戚故舊或非士類情禮自不可廢但不當狎昵○毋親鄙事如賭博鬬敺蹴踘籠養撲淳酣飲酒肆赴試代筆及自投兩副卷閱非僻文字之類其餘自可類推○又髙氏脩學門庭云凡為學之道必先致誠不誠未有能至焉者也何以見其誠居處齋莊志意凝定不妄言不苟笑開卷伏讀必起恭敬如對聖賢掩卷沉思必根義理以閑邪僻行之悠乆習與性成便有聖賢前軰氣象○凡為學之道必須一言一句自求已事如六經語孟中我所未能當勉而行之或我所行未合於六經語孟中便思改之先務躬行非止誦書作文而已○凡講䆒經㫖須是且將正本反復誦讀求聖人立言措意務於經内自有所得若反復誦讀至於二三十遍以至五七十遍求其意義不得然後以古註證之古註訓釋不明未可通曉方考諸家解義擇其當者取一家之說以為定論不可泛泛莫知所適從也○凡閱子史必須有所折衷六經語孟其子史之折衷也譬如法家之有律令格式賞功罰罪合於律令格式者為當不合於律令格式者為不當諸子百家之言合於六經語孟者為是不合於六經語孟者為非以此夷考古之人而去取之鮮有失矣故學者當以六經為律令格式以語孟為斷案諸子百家則其情疑也○凡欲閱史必且專意於一家其餘悉屏去俟閲一史畢歴歴黙記然後别取一史而閱之如此有常不數年諸史可以偹記苟閲一史又雜以他史紛然交錯於前則皓首不能通一史矣○凡看史當先視其人之大節然後考其細行善則效之惡則以為戒焉所以為吾躬行之益徒記其事而誦其書非所謂學○凡學者有科舉之累則於躬行之道分矣然憂國憂民之心未能忘焉則姑應之不當戚戚然患得患失所為文不可趨時不可迎合主司之意○凡取友必須趨向正當切磋琢磨有益於己者若乃邪僻卑汙與夫柔佞不情相誘為非者謹勿近之○凡見人有一行之善則當學之勿以其同時同處貴耳賤目焉○凡見人片文隻字可矜式隨手録之聞人有一言半句可以覺悟後學既黙記之汲汲焉惟恐失之此之謂好學○凡在朋儕中切戒自滿惟虚故能受滿則無所容人不我告則止於此耳不能日益也故一人之見不足以兼十人我能取之十人是兼十人之能矣取之不已至於百人千人則在我者可量也哉○凡求益之道在於能受盡言或議論經㫖有見不到或制撰文字有所未工以至凡在己者或有未善人能為我盡言之我則致恭盡禮虚心而納之果有可從則終身服膺而不忘其或不可從則退而自省概之以道不得發赤而惡其逆已也○髙氏名登字彦先漳浦人號東溪先生其言亦有補於學者故附於此
  右論教法
  小學大學
  禮記曰凡生子擇於諸母與可者必求其寛裕慈惠温良恭敬慎而寡言者使為子師
  諸母衆妾也可者傅御之屬也子師教示以善道者司馬温公曰子始生求乳母必擇良家婦人稍温謹者乳母不良非惟敗亂家法兼令所飼之子性行亦類之
  子能食食教以右手能言男唯女俞
  食食上如字下音嗣唯干癸反俞然也温公曰子能言教之自名及唱喏萬福安置稍有知則教之以恭敬尊長有不識尊卑長幼者則嚴詞禁之註曰古有胎教况於己生子始生未有知固舉以禮况於己有知孔子曰幼成若天性習慣如自然顔氏家訓曰教婦初來教兒嬰孩故在謹其始此其理也若夫子之初生也使之不知尊卑長幼之禮遂至侮詈父母敺擊兄姊父母不知詞禁反笑而奬之彼既未辨好惡謂禮當然及其既長習已成性乃怒而禁之不可復制於是父疾其子子怨其父殘忍悖逆無所不至此盖父母無深識逺慮不能防㣲杜漸溺於小慈養成其惡故也
  男鞶革女鞶絲
  鞶步干反鞶小囊盛帨巾者男用韋女用綿帛
  六年教之數與方名
  數謂一十百千萬方名謂東西南北温公曰始習書字
  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
  早其别也温公曰始誦孝經論語次及諸經
  八年出入門户及即席飲食必後長者始教之讓後胡豆反長丁丈反後凡長者之長同示以亷恥
  九年教之數日
  數所主反朔望與六甲也温公曰始為之講解使曉義理
  十年出就外傅
  外傅教學之師也十年以後有學無教
  居宿於外學書計衣不帛襦袴
  襦音儒袴苦故反書謂六書計謂九數不用帛為襦袴太温傷陰氣也
  禮帥初
  帥朔律反帥循也行皆遵習先日所為
  朝夕學幼儀
  言從朝至夕學幼少奉事長者之儀
  請肄簡諒
  肄以二反肄習也簡書篇數也諒言語信實也請肄請於長者習學之也温公曰自是以往可以博觀羣書然必擇其精要者而誦之如禮記内則學記大學中庸樂記之類其異端非聖賢之書傳宜禁之勿使妄觀以惑亂其志觀書皆通始可學文辭
  十有三年學樂誦詩舞勺
  勺章略反樂謂六樂之器勺籥也舞籥文舞也
  成童舞象學射御
  成童十五以上舞象武舞也謂用干戈之小舞也射謂五射御謂五御
  二十而冠始學禮可以衣裘帛舞大夏
  冠古亂反衣於既反冠加冠也禮謂五禮二十成人血氣強盛可衣裘帛大夏禹樂樂之文武備者也
  惇行孝弟博學不教内而不出
  行如字又下孟反廣博學問不可為師教人藴蓄其徳在内而不可出言為人謀慮
  三十而有室始理男事
  室猶妻也男事受田給政役也
  博學無方孫友視志
  孫音遜方猶常也至此學無常在志所好也孫順也順於朋友視其志意所尚也
  四十始仕方物出謀發慮
  物猶事也方物出謀則謀不過物方物發慮則慮不過物
  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五十為大夫服官政
  綂一官之政也
  七十致事
  致其事於君而告老
  女子
  温公曰女子六歲始習女工之小者七歲誦孝經論語九歲講解論語孝經及列女傳女戒之類畧曉大意註曰古之賢女無不觀圖史以自鑒如曹大家之徒皆精通經術議論明正今人或教女子以作歌詩執俗樂殊非所宜也伊川程先生曰先夫人侯氏七八歲時誦古詩曰女子不夜出夜出秉明燭自是日暮則不復出房閤既長好文而不為辭章見世之婦女以文章筆札傳於人者則深以為非安定胡先生曰鄭衛之音導滛以教女子非所宜也
  十年不出
  恒居内也
  姆教婉娩聽從
  姆音茂婉紆晚反娩音晚姆女師也婉謂言語娩謂容貌温公曰柔順貌
  執麻枲治絲繭織紝組紃
  枲思里反繭古典反紝女金反組音祖紃音廵紝謂繒帛組紃俱絛也薄闊為組似繩為紃
  學女事以共衣服
  共音恭温公曰蠶桑織績裁縫及為飲膳不惟正是婦人之職兼欲使之知衣食所來之艱難不敢恣為奢麗至於纂組華巧之物亦不必習也
  觀於祭祀納酒漿籩豆葅醢禮相助奠
  葅臻魚反相息亮反當及女時而知也納謂置酒漿籩豆葅醢之等於神坐禮相助奠謂以禮相長者之事而助其饋奠
  十有五年而笄
  笄今簮也此謂應年許嫁者女子許嫁笄未許嫁則二十而笄
  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
  故謂父母之䘮
  聘則為妻奔則為妾
  聘問也妻之言齊也以禮見問則得與夫敵體妾之言接也言得接見於君子不得與之敵體也○按朱子小學之書先載胎教之法而後以此章繼之列女傳曰古者婦人妊子寢不側坐不邊立不蹕不食邪味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坐目不視邪色耳不聽淫聲夜則令瞽誦詩道正事如此則生子形容端正才過人矣此言妊子之時必慎所感感於善則善感於惡則惡也合列女傳與内則二篇觀之則始終之教畧備矣
  尚書大傳公卿之大子大夫元士之適子十有三年始入小學見小節焉踐小義焉二十入大學見大節焉踐大義焉故入小學知父子之道長幼之節入大學知君臣之義上下之位故為君則君為臣則臣為父則父為子則子
  又保傅傳漢志所記入學之年不同詳見丙記然非大體所係不必深攻也
  程子曰古者八歲入小學十五入大學擇其才可教者聚之不肖者復之農畝蓋士農不易業既入學則不治農然後士農判古之士者自十五入學至四十乃仕其間自有二十五年學又無利可趨則所志可知須去趨善便自此成徳後之人自童稚間已有汲汲趨利之志何由得向善故古人必使四十而仕然後志定
  朱子曰小學教之以事
  如禮樂射御書數及孝悌忠信之事
  大學教之以理
  如格物致知及所以為忠信孝悌者又曰古者小學已自養得是聖賢㺽璞但未有聖賢許多知見及其長也令入大學使之格物致知長許多知見○古者小學已自暗養成了到長來只就上加光飾如今全失了小學工夫只得教人且把敬作主收歛身心却方可下工夫又曰古人小學教之以事便自養得他心不知不覺自好了到得漸長漸更歴通達事物將無所不能今人既無本領只去理㑹許多閒技藝反以害心○大學章句序曰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盖自天降生民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明睿知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三代之隆其法寖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歲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脩己治人之事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所以為教則又皆本於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彛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可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教不脩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摹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也三千之徒盖莫不聞其説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沒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
  右總論小學大學
  小學
  易蒙以養正聖功也
  程子曰未發之謂䝉以純一未發之䝉而養其正乃作聖之功也發而後禁則扞格而難勝養正於䝉學之至善也
  語子曰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汎愛衆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説見前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
  朱子曰子游譏子夏弟子於威儀容節之間亦可矣然此小學之末耳推其本如大學正心誠意之事則無有
  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
  倦如誨人不倦之倦區猶類也言君子之道非以其末為先而傳之非以其本為後而倦教但學者所至自有淺深如草木之有大小其類固有别矣若不量其淺深不問其生熟而槩以髙且逺者强而語之則是誣之而已君子之道豈可如此若夫始終本末一以貫之則惟聖人為然豈可責之門人小子乎○程子曰君子教人有序先傳以小者近者而後教以大者逺者非先傳以近小而後不教以逺大又曰洒掃應對便是形而上者理無小大故也故君子只在慎獨又曰聖人之道更無精粗從洒掃應對與精義入神通貫只一理雖洒掃應對只看所以然如何又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為兩段事洒掃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又曰自洒掃應對上便可到聖人事愚按程子第一條說此章文義最為詳盡其後四條皆以明精粗本末其分雖殊而理則一學者當循序而漸進不可捨末而求本盖與第一條之意實相表裏非謂末即是本但學其末而本便在此也○或問既曰理無大小又以為教人有序何也曰無大小者理也有序者事也正以理無大小而無不在以教人者不可以不由其序而有所遺也盖由其序則事之本末鉅細無不各得其理而理之無大小者莫不隨其所在而無所遺不由其序而舎近求逺處下窺高則不惟其所妄意者不可得而理之全體固已虧於切近細微之中矣此所以理無大小而教人者尤欲由其序也○集義程子曰性命孝弟只是一統事就孝悌中便可盡性至命洒埽應對進退與盡性命亦是一事無有本末無有精粗○謝氏曰古人須要就洒埽應對上養取誠意出來○楊氏曰聖人所謂性與天道者豈嘗離夫洒埽應對進退之間哉故其始也即此以為學其卒也非離此而為道○呂氏曰古之童子未冠為長者役而其心安焉盖古之教養之道必本諸孝悌孝悌之心雖主於惻隠恭敬之端孝弟之行常在於洒掃應對執事走趨之際盖凡有血氣者未有安於事人者也今使之知長之可敬甘於僕役而不辭是所以存其良心折其敖慢之氣然後可與進於徳矣○南軒曰小子習為洒掃應對進退之事是之謂小學由是而致夫知則存乎其人是之謂大學至於充之而盡亦初不離乎洒掃應對進退之間若以此為末而别求所謂本則是析本末為二體形而上者與形而下者不相管屬其為弊盖有不可勝言者矣○黄氏曰程子之言精矣然初學讀之尤莫有知其說者以易考之其曰形而上者盖對形而下者而言形非有象之可見特因下文形而下者而為文言器乃形而下而道則形而上也形而上謂超乎事物之表專指夫事物之理而言也洒掃應對事雖至粗然其所以然者便是至精之理其曰理無大小者非以洒掃應對為小形而上者為大也盖不但至大之事方有形而上之理雖至小之事亦有之故曰理無大小也其曰精義入神者盖言精究義理極其微妙以至入神神者理之妙而不可測者今其所精之義至於入神則義之至精者也如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之類是也程子引此以與洒掃應對對言盖以至粗之事對至精之義也至精之義與至粗之事固不同然至粗之事其所以然者即至精之義也其曰是其然必有所以然者然之為言猶曰如此其如此者謂洒掃應對之節文也所以如此者謂有此理而後其節文之著見者如此也其曰便可到聖人事者盖洒掃應對雖至小亦不過由天理之全體而著見於事物之節文聖人之所以為聖人者初不外乎此理特其事事物物皆由此理而不勉不思從容自中耳然嘗以集註所引程子四段細推之則首言理無大小以見事有小大而理則一也次言道無精粗以見學有精粗而道則一也又次言是其然必有所以然所以發明十二段所以無小大無精粗之意又次言便可至聖人事則亦以其所以然而無小大精粗者為之也亦足以見編次之意至精而不苟矣或曰集註又以程子第一條說夲章文意為詳盡者然乎曰此亦取其所釋傳與倦之義為詳盡耳然以先後二字考之則程子先後以教者所施之次第而言集註先後以義理之精粗而言則程子之說又不若集註之說為當也
  闕黨童子將命或問之曰益者與子曰吾見其居於位也見其與先生並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朱子曰禮童子當隅坐隨行孔子言吾見此童子不循此禮非能求益但欲速成耳故使之給使令之役觀少長之序習揖遜之容盖所以抑而教之非寵而異之也○南軒曰夫子之意以為童子當為童子之事而已童子坐則隅不敢居於位也行則左右不敢與先生並行也今居位而並行是不安乎童子之所為而自進於成人之列有躐等之意無自卑之心焉能以求益乎故以為欲速成者而已如物之生循其序而生理達焉若欲速成則反害其生矣故聖門之學先之以洒掃應對進退之事所以長愛敬之端而防敖惰之萌使之循循而有進也其可忽諸
  記曲禮曰幼子常視毋誑
  程子曰自幼子常視毋誑以上便是教以聖人事○愚按聖誠而已矣教以毋誑者欲其誠也
  又曰立必正方不傾聽
  鄭氏曰習其自端正
  長者與之提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
  習其扶持長者疏曰為兒長大方當供養扶持長者故先使學之令習便也
  負劒辟咡詔之則掩口而對
  負謂置之於背劒謂挾之於旁辟咡詔之謂傾頭與語口旁曰咡使之掩口而對習其向尊者屛氣也○張子曰古之小兒便能敬事長者與之持攜則兩手奉長者之手問之則掩口而對盖稍不敬事便不忠信故教小兒先須安詳恭敬
  弟子職曰先生施教弟子是則温恭自虚所受是極朱子曰必虚其心然後能有所容極謂盡其本原也
  見善從之聞義則服温柔孝弟毋驕恃力志毋虚邪行必正直游居有常必近有徳顔色整齊中心必式夙興夜寐衣帶必飭朝益暮習小心翼翼一此不懈是謂學則
  按此篇見於管子其下又有蚤作受業饌饋乃食洒掃執燭請袵退習等章朱子已著之儀禮經傳之十卷今不能盡紀獨取學則條於此云
  程子曰古人生子能食能言而教之大學之法以豫為先人之幼也知思未有所主便當以格言至論日陳於前雖未曉知且當薫聒盈耳充腹乆自安習若固有之雖以他言惑之不能入也若為之不豫及乎稍長私意偏好生於内衆口辨言鑠於外欲其純完不可得也又曰古人雖胎教與保傅之教猶勝今日庠序鄉黨之教古人自幼學耳目游處所見皆善至長而不見異物故易以成就今人自少所見皆不善才能言便習穢惡日消月鑠更有甚天理皆盡然尚以些秉彛消鑠盡不得故且恁過一日之中起多少巧偽萌多少機穽据此箇薰蒸以氣動氣宜乎聖賢之不生和氣之不兆也又曰教人未見意趣必不樂學且教之歌舞如古詩三百篇皆古人作如關雎之類正家之始故用之鄉人用之邦國日使人聞之此等詩其言簡奥今人未易曉欲别作詩畧言教童子洒掃應對事親事長之節令朝夕歌之似當有助又曰憂子弟之輕俊者只教以經學念書不得令作文字子弟凡百玩好皆奪志至於書札於儒者事最近然一向好著亦自䘮志如王虞顔栁軰誠是好人則有之曾見有善書者知道否平生精力一用於此非惟徒廢時日於道便有妨處足知䘮志也
  朱子曰古人八歲入小學便有涵養之功今皆無之則大學存養格物須當並進
  又曰古人於小學中已自把捉成了故於大學之道無所不可今人既無小學之功却當以敬為本○又曰陸子壽言古者教小子弟自能言能食即有教以至洒掃應對之類皆有所習故長大則易語今人自小子即教之屬對稍長則教作虚誕之文皆壊其性質者某嘗欲做一小學規使人自小教之便有法如此亦須有益先生曰只倣禪苑清規様為之自好又曰天命非所以教小子只說箇理義大槩或以洒掃應對之類作段子亦可每嘗疑曲禮衣毋撥足毋蹶將上堂聲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將入户視必下等皆是古人初教小兒語列女傳孟母又添二句曰將入門問孰存又小學嘉言篇載楊文公家訓童穉之學不止記誦養其良知良能當以先入之言為主日記故事不拘今古必先以孝弟忠信禮義亷恥等事如黄香扇枕陸績懐橘叔敖陰徳子路負米之類只如俗說便曉此道理乆乆成熟徳性若自然矣
  右專言小學
  愚按小子之學如事親事長之禮洒掃應對之節雜見於曲禮少儀諸書已取而載於事親事長等篇今復列數條於此其詳則已備於朱子小學之書學者自當熟復此不盡録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一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二
  宋 真徳秀 撰
  大學
  大學之道在明明徳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程子曰親當新○朱子曰大學者大人之學也明明之也明徳者人之所得乎天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者也但為氣禀所拘人欲所蔽則有時而昏然其本體之明則有未嘗息者故學者當因其所發而遂明之以復其初也新者革其舊之謂也言既自明其明徳又當推以及人使之亦有以去其舊染之汚也止者必至於是而不遷之意至善則事理當然之極也言明明徳新民皆當止於至善之地而不遷葢必有以盡夫天理之極而無一毫人欲之私也此三者大學之綱領也○或問大學之道吾子以為大人之學何也曰此對小子之學言之也曰敢問其為小子之學何也曰愚於序文已畧陳之而古法之宜於今者亦既輯而為書矣學者不可以不之考也曰吾聞君子務其逺者大者小人務其近者小者今子方將語人以大學之道而又欲其考乎小學之書何也曰學之大小固有不同然其為道則一而已是以方其㓜也不習之於小學則無以收其放心養其徳性而為大學之基本及其長也不進之於大學則無以察夫義理措諸事業而收小學之成功是則學之大小所以不同特以少長所習之異宜而有髙下淺深先後緩急之殊非若古今之辨義利之分判然如薰蕕氷炭之相反而不可以相入也今使㓜學之士必先有以自盡乎洒掃應對進退之間禮樂射御書數之習俟其既長而後進乎明徳新民以止於至善是乃次第之當然又何為而不可哉曰㓜學之士以子之言而得循序漸進以免於躐等陵節之病則誠幸矣若其年之既長而不及乎此者欲反從事於小學則恐其不免於扞格不勝勤苦難成之患欲直從事於大學則又恐其失序無本而不能以自達也則如之何曰是其歲月之已逝者則固不可得而復追矣若其工夫之次第條目則豈遂不可得而復補耶葢吾聞之敬之一字聖學所以成始而成終者也為小學者不由乎此固無以涵養本原而謹夫洒掃應對進退之節與夫六藝之教為大學者不由乎此亦無以開發聰明進徳修業而致夫明徳新民之功也是以程子發明格物之道而必以是為説焉不幸過時而後學者誠能用力於此以進乎大而不害兼補乎其小則其所以進者將不患於無本而不能以自達矣其或摧頽已甚而不足以有所兼則其所以固其肌膚之㑹筋骸之束而養其良知良能之本者亦可以得之於此而不患其失之於前也顧以七年之病而求三年之艾非百倍其功不足以致之若徒歸咎於既徃而所以補之於後者又不能以自力則吾見其扞格勤苦日有甚焉而身心顛倒眩瞀迷惑終無以為致知力行之地矣况欲有以及乎天下國家也哉曰然則所謂敬者又若何而用力耶曰程子於此嘗以主一無適言之矣嘗以整齊嚴肅言之矣至其門人謝氏之説則又有所謂常惺惺法者焉尹氏之説則又有所謂其心收歛不容一物者焉觀是數説足以見其用力之方矣曰敬之所以為學之始終也奈何曰敬者一心之主宰而萬事之本根也知其所以用力之方則知小學之不能無頼於此以為始知小學之頼此以始則夫大學之不能無頼乎此以為終者可以一以貫之而無疑矣葢此心既立而由是格物致知以盡事物之理則所謂尊徳性而道問學由是誠意正心以脩其身則所謂先立其大者而小者不能奪由是齊家治國以及平天下則所謂脩己以安百姓篤恭而天下平是皆未始一日而離乎敬也然則敬之一字豈非聖學始終之要也哉○問云云曰天道流行發育萬物其所以為造化者隂陽五行而已而所謂隂陽五行者又必有是理而後有是氣及其生物則又必因是氣之聚而後有是形故人物之生必得是理然後有以為健順仁義禮智信之性必得是氣然後有以為魂魄五藏百骸之身周子所謂無極之真二五之精妙合而凝者正謂是也然以其理而言之則萬物一原固無人物貴賤之殊以其氣而言之則得其正且通者為人得其偏且塞者為物是以或貴或賤而不能齊也彼其賤而為物者既牿於形氣之偏塞而無以充其本體之全矣惟人之生乃得其氣之正且通者而其性為最貴故其方寸之間虚靈洞徹萬理咸備葢其所以異於禽獸者正在於此而其所以為堯舜而能參天地賛化育者亦不外焉是則所謂明徳者也然其通也或不能無清濁之異其正也或不能無美惡之殊故其所賦之質智愚賢不肖又有不能同者必其上智大賢之資乃能全其大體而無少不明其有不及乎此則其所謂明徳者已不能無蔽而失其全矣况乎又以氣質有蔽之心接乎事物無窮之變則其目之欲色耳之欲聲口之欲味鼻之欲臭四肢之欲安佚所以害乎其徳者又豈可勝言也哉二者相因反覆深固是以此徳之明日益昏昧而此心之靈所知者不過情欲利害之私而已然而本明之體終有不可得而昧者是以雖其昏蔽之極而介然之頃一有覺焉即此空隙之中而其本體已洞然矣是以聖人施教既養之於小學之中而後開以大學之道其必先之以格物致知之説者所以啟其明之之端也繼之以誠意正心脩身之目者則又以致其明之之實也夫既有以啟其明之之端又有以致其明之之實則吾之所得於天而未嘗不明者豈不超然無有氣質物欲之累而復得其本體之全哉是則所謂明明徳者而非有所作為於性分之外也然其所謂明徳者又人人之所同得而非有我之得私也吾既有以自明矣視彼衆人之同得而不能自明者方甘心迷惑没溺於卑汙茍賤之中而不自知也豈不為之惻然而思有以教之哉故必推吾之所自明者以及之始於齊家中於治國而終及於平天下使皆有以自眀而去其舊染之汚是則所謂新民者而亦非有所付畀增益之也然徳之在已而當明與其在民而當新則又皆非人力之所為而吾之所以明而新之者又非可以私意茍且而為也是其所以得之於天而見於日用之間者莫不各有本然一定之則程子所謂以其義理精㣲之極有不可得而名者故始以至善目之而傳所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與人交之信乃其目之大者也衆人之心固莫不有是而或不能知學者雖或知之而亦鮮能必至於是而不去此為大學之教者所以慮其理雖粗復而有不純已雖粗克而有不盡且將無以盡夫脩己治人之道故必指是而言以為明徳新民之標的也欲明徳而新民者誠能求必至是而不容其少有過不及之差焉則其所以去人欲而復天理者無毫髮之遺恨矣大抵大學一篇之指不出乎八事而八事之要又不出乎此三者此愚所以斷然以為大學之綱領也○天之賦於人物者謂之命人與物受之者謂之性主於一身者謂之心有得於天而光明正大者謂之明徳○明徳未嘗息時時發見於日用之間如見非義而羞惡見孺子入井而惻隠皆明徳之發見也如此推之極多但當因其所發而推廣之○明徳者人之所得於天而虚靈不昧以具衆理應萬事者也禪家則但以虚靈不昧者為性而無具衆理以下之事○聖人教人只在大學第一句明明徳上又曰為學只在此一句君子存之存此而已小人去之去此而已一念竦然自覺其非便是明之之端○明明徳須是自家見得這道理光明燦爛常在目前始得○人知己徳之不明而欲明之只這便是明徳就這裡便明將去○至善只是十分好處猶今人言極好明明徳是下手做至善是行到極處○明明徳是知止至善是守○明徳新民皆當止於極好處止之為言未到此處便住不可謂止到得此而不能守亦不可言止○至善只是明徳極盡處
  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
  止者所當止之地即至善之所在也知之則志有定向靜謂心不妄動安謂所處而安慮謂處事精詳得謂得其所止○問云云曰此推本上文之意言明徳新民所以止於至善之由也葢明徳新民固皆欲其止於至善然非先有以知夫至善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止者而止之如射者固欲其中夫正鵠然不先有以知其正鵠之所在則不能有以得其所當中者而中之也知止云者物格知至而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至善之所在是則吾所當止之地也能知所止則方寸之間事事物物皆有定理矣理既有定則無以動其心而能靜矣心既能靜則無所擇於地而能安矣能安則日用之間從容閒暇事至物來有以揆之而能慮矣能慮則隨事觀理極深研幾無不各得其所止之地而止之矣然既真知所止則其真得所止固已不甚相逺其間四節葢亦推言其所以然之故有此四者非如孔子之志學以至從心孟子之善信以至聖神實有等級之相懸為終身經歴之次序也又曰此與中庸明動變化相類皆不甚相逺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明徳為本新民為末知止為始能得為終本始所先末終所後○知止是如射者之於的得止是已中其的○若知止了自住不得○問事物何以别曰對言則事是事物是物獨言物則事亦在其中○物亦有該事而言者如仁人不過乎物所謂物亦只是事
  古之欲明明徳於天下者先治其國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脩其身欲脩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明明徳於天下者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心者身之所主也誠實也意者心之所發也實其心之所發欲其一於善而毋自欺也致推極也知猶識也推極吾之知識欲其所知無不盡也格至也物猶事也窮至事物之理欲其極處無不到也此八者大學之條目也○問云云何也曰此言大學之序其詳如此葢綱領之條目也格物致知誠意正心脩身者明明徳之事也齊家治國平天下者新民之事也格物致知所以求知至善之所在自誠意以至於平天下所以求得夫至善而止之也所謂明明徳於天下者自明其明徳而推以新民使天下之人皆有以明其明徳也人皆有明其明徳則各誠其意各正其心各脩其身各親其親各長其長而天下無不平矣然天下之本在國故欲平天下者必先有以治其國國之本在家故欲治國者必先有以齊其家家之本在身故欲齊家者必先有以脩其身至於身之主則心也一有不得其本然之正則身無所主雖欲勉强以脩之亦不可得而脩矣故欲脩身者必先有以正其心而心之發則意也一有私欲雜乎其中而為善去惡或有未實則心為所累雖欲勉强以正之亦不可得而正矣故欲正心者必先有以誠其意若夫知則心之神明妙衆理而宰萬物者也人莫不有而或不能使其表裏洞然無所不盡則隠㣲之間真妄錯雜雖欲勉强以誠之亦不可得而誠矣故欲誠意者必先有以致其知致者推致之謂如喪致乎哀之致言推之而至於盡也至於天下之物則必各有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所謂理也人莫不知而或不能使其精粗隠顯䆒極無餘則理所未窮知必有蔽雖欲勉强以致之亦不可得而致矣故致知之道在乎即事觀理以格夫物格者極至之謂如格於文祖之格言窮之而至於極也此大學之條目聖賢相傳所以教人為學之次第至為纎悉然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聞有及之者至唐韓子乃能援以為説而見於原道之篇則庶幾其有聞矣然其言極於正心誠意而無曰致知格物云者則是不探其端而驟語其次亦未免於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議荀楊哉○致知是自我而言格物是就物而言若不格物何縁得知○格物是零細説致知是全體説致知是吾心之知如一面鏡子本全體通明只被物所昏而今逐旋磨去使四邉皆照見其明無所不到○所謂窮理者事事物物各自有一事一物底道理窮之須要周盡若見得一邉不見一邉便不該通窮之未得更須欵曲推明天理在人終有明處○窮理之初如攻堅物必尋其罅隙可入之處乃從而擊之則用力為不難孟子論四端便各自有个柄靶仁義禮智皆有頭緒可尋即其所發之端而求其可見之體莫非可窮之理也○致知所以求為真知真知是要徹骨都見得透○不言窮理而言格物者葢言理則無可捉摸理與物有時而離言物則理自在自是離不得又曰人多把這道理作懸空底物大學所以説个格物便是要人就事物上理㑹如此方見得實體所謂實體非就事物上見不得○問或問中云云何謂妙衆理曰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從外得所謂知者便只是知我底道理非是以我之知去知彼道理也道理固本有用知方發得出來若無知道理何從而見所以謂之妙衆理猶言能運用衆道也運用字有病故只下得妙字○問莫不有以知夫所以然之故與其所當然之則當然之則如君之仁臣之敬子之孝父之慈所以然之故如君何故用仁臣何故用敬父何故用慈子何故用孝曰所以然之故只是上面一層如君之所以仁葢君是个主腦百姓人民土地皆屬他管自是合着仁愛以一家言之為家長者便用愛一家之人自是理合如此若天使之然如父之所以慈子之所以孝葢父子本同一氣只是一人之身分成二个其恩愛相属有不期然而然者其他大倫皆然皆天理使之如此也且以仁言之只天地生這物時便有个仁自源頭處便如此了義禮智亦然葢自本原而已然非旋安排使如此也昔龜山問一學者當見孺子入井時其心怵惕惻隠何故如此曰出於自然龜山曰豈可止説自然如此了便休須是知其所自來龜山此説極好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誠意誠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脩身脩而后家齊家齊而后國治國治而后天下平
  物格者物理之極處無不到也知至者吾心之所知無不盡也知既盡則意可得而實矣意既實則心可得而正矣脩身以上明明徳之事也齊家以下新民之事也物格知至則知所止矣意誠以下皆得所止之序也○問云云何也曰此覆説上文之意也物格者事物之理各有以詣其極而無餘之謂也理之在物者既詣其極而無餘則知之在我者亦隨所詣而無不盡矣知無不盡則心之所發能一於理而無自欺矣意不自欺則心之本體物不能動而無不正矣心得其正則心之所處不至䧟於所偏而無不脩矣身無不脩則推之天下國家亦舉而措之耳豈外此而求之智謀功利之末哉曰篇首之言明明徳以新民為對則固專以自明為言矣後段於平天下者復以明明徳言之則似新民之事亦在其中何其言之不一而辨之不明耶曰篇首三言者大學之綱領也而以其賔主對待先後次第言之則明明徳者又三言之綱領也至此後段然後極其體用之全而一言以舉之以見夫天下雖大而吾心之體無不該事物雖多而吾心之用無不貫葢必析之有以極其精而不亂然後合之有以盡其大而無餘此又言之序也○問致知之致知至之至有何分别曰上以致字是推致方為也下一至字是已至○物格知至處是凡聖闗物未格知未至縱如何亦是凡人須是物格知至方能循循不已入聖賢之域又曰物格知至後雖有不善亦是白地上黑㸃物未格知未至縱善也只是黑地上白㸃○致知誠意乃學者二个闗致知乃夢與覺之闗誠意乃惡與善之闗透得致知之闗即覺不然則夢透得誠意之闗則善不然則惡問心與意之别曰心言其統體意是就其中發出○致知知之始誠意行之始○問心者身之主意者心之發既是意發於心則意當聽命於心可也今曰意誠而后心正則是心反聽命於意也曰心之本體何嘗不正所以不得其正者葢由邪惡之念勃然而興有以動其心故也譬之水本自瑩凈因波濤洶湧遂為所激而動也○大學一篇有二个大節目物格知至是一个意誠心正是一个過此二闗便可直前行去又説大學次序曰致知格物是窮此理誠意正心脩身是體此理齊家治國平天下只是推此理要做三節㸔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
  壹是一切也正心以上皆所以脩身也齊家以下則舉此而措之耳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以上大學經文葢孔子之意而曽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也本謂身也所厚謂家也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為本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何也曰此結上文二節之意也以身對天下國家而言則身為本而天下國家為末以家對國與天下而言則其理雖未嘗不一然其厚薄之分亦不容無差等矣故不能格物致知以誠意正心而脩其身則本必亂而末不可治不親其親不長其長則所厚者薄而無以及人之親長此皆必然之理也孟子所謂於所厚者薄無所不薄其言葢亦本於此云○曰治國平天下者天子諸侯之事也卿大夫以下葢無與焉今大學之教乃例以明明徳於天下為言豈不為思出其位犯非其分而何以得為為己之學哉曰天之明命有生之所同得非有我之得私也是以君子之心豁然大公其視天下無一物而非吾心之所當愛無一事而非吾職之所當為雖或勢在匹夫之賤而所以堯舜其君堯舜其民者亦未嘗不在其分内也又况大學之教乃為天子之元子衆子公侯卿大夫士之適子與國之俊選而設是皆將有天下國家之責而不可辭者則其所以素教而預養之者安得不以天下國家為己事之當然而預求有以正其本清其原哉後世教學不明為人君父者慮不足以及此而茍狗於目前是以天下之治日常少亂日常多而敗國之君亡家之主常接迹於當世亦可悲矣論者不此之監而反以聖法為疑亦獨何哉大抵以學者而視天下之事以為己事之所當然而為之則雖甲兵錢榖籩豆有司之事皆為己也以其可以求知於世而為之雖割股廬墓𡚁車羸馬亦為人耳善乎張子敬夫之言曰為己者無所為而然者也此其語意之深切葢有前賢所未發者學者以是而日日省焉則有以察乎善利之間而無毫釐之差矣○子謂正經葢夫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記之何以知其然也曰正經辭約而理偹言近而指逺非聖人不能及也然以其無他左驗且意其或出於古昔先民之言也故疑之而不敢質至於傳文或引曾子之言而又多與中庸孟子者合則知其成於曾氏門人之手而子思以授孟子無疑也葢中庸之所謂明善即格物致知之功其曰誠身即誠意正心脩身之効也孟子之所謂知性者物格也盡心者知至也存心養性脩身者誠意正心脩身也其他如謹獨之云不慊之説義利之分常言之序亦無不脗合焉者故程子以為孔氏之遺書學者之先務而論孟猶處其次焉亦可見矣曰程子之先是書而後論孟又且不及乎中庸何也曰是書垂世立教之大典通為天下後世而言者也論孟應機接物之㣲言或因一時一事而發者也是以是書之規摹雖大然其首尾該備而綱領可尋節目分明而工夫有序無非切於學者之日用論孟之為人雖切然而問者非一人記者非一手或先後淺深之無序或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進退之不齊其間葢有非初學日用之所及者此程子所以先是書而後論孟葢以其難易緩急言之而非以聖人之言為有優劣也至於中庸則又聖門傳授極致之言尤非後學之所易得而聞者故程子之教未遽及之豈不又以為論孟既通然後可以此乎葢不先乎大學無以提挈綱領而盡論孟之精㣲不參之論孟無以融貫㑹通而極中庸之歸趣然不㑹其極於中庸則又何以建立大本經綸大經而讀天下之書論天下之事哉以是觀之則務講學者固不可不急於四書而讀四書者又不可不先於大學亦已明矣今之教者乃或棄此不務而先以他説先焉其不溺於虚空流於功利而得罪於聖門者幾希矣
  康誥曰克明徳
  康誥周書克能也
  太甲曰顧諟天之明命
  太甲商書顧謂常目在之也諟猶此也或曰審也天之明命即天之所以與我而我之所以為徳者也常目在之則無時不明矣
  帝典曰克明峻徳皆自明也
  帝典堯典虞書峻大也或問克明徳者何也曰此言文王能明其徳也人莫不知徳之當明而欲明之然氣禀拘於前物欲蔽於後雖欲明之而有不克也文王之心渾然天理亦無待於克之而自明矣然猶云爾者亦見其獨能明之而他人不能又以見夫未能明者不可不致其克之之功也○曰顧諟明命何也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人之明徳即天所以命我而至善之所存也是其全體大用葢無時而不發見於日用之間人惟不察於此是以汨於人欲而不知所以自明常目在焉而真若其參於前倚於衡也則成性存存而道義出矣○曰克明峻徳何也曰堯能明其大徳也曰是三者固皆自明之事然其言之亦有序乎曰康誥通言明徳而已太甲則明天之未始不為人而人之未始不為天也帝典則專言成徳之事而極其大焉其言之淺深亦畧有序矣○自人受之則曰明徳自天言之則曰明命今人㝠然皆不知有這明命須時時照管若常目在前則凛然不敢放肆見許多道理都在這裏○問克明徳曰徳之明與不明只在人之克與不克須是真个㑹明其明徳○顧諟云云非謂有一物常在目前可見只是常存此心知得有這道理光明不昧方其未接物之時此理固湛然清明及其遇事酧應此理亦隨處發見只要常提撕省察念念不忘存養既久則是理愈明雖欲忘之自不可得○問天命至㣲恐不可目在之曰參前倚衡豈是有物可見○問徳如明珠常自光明但要時加拂拭耳若為物欲所蔽即為珠為泥涴然光明之性依舊自在○須要常存得此心則便見得此性○問天之未始不為人云云曰人之性本無不善而日用之間莫不有當然之則所謂天理也人若毎事做得是則便合天理天人本只一理若理㑹得此意則天何嘗大人何嘗小也又問云云曰天即人人即天人之始生得於天也既生此人則天又在人矣凡語言視聽動作皆天也只今説話天便在這裏顧諟是常要省察光明燦爛照在目前○以上明明徳傳
  湯之盤銘曰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盤沐浴之盤也銘名其器以自警也茍誠也湯以人之洗濯其心以去惡如沐浴其身以去垢故銘其盤言誠能一日有以滌其舊染之汗而自新則當因其已新者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不可少有間斷也
  康誥曰作新民
  鼓之舞之之謂作言振起其自新之民也
  詩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
  詩大雅文王之篇言周國雖舊至於文王能新其徳以及於民而始受天命也
  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自新新民皆欲止於至善也○或問盤之有銘何也曰盤者常用之器銘者自警之辭也古之聖賢兢兢業業固無時而不戒謹恐懼然猶恐其有所怠忽而或忘之也是以於其常用之器各因其事而刻銘以致戒焉欲其常接乎目每警乎心而不至於忽忘也然則沐浴之盤而其所刻之辭如此何也曰人之有是徳猶其有是身也徳之本明猶其身之本潔也徳之明而利欲昏之猶身之潔而塵垢汙之也一旦存養省察之功真有以去其前日利欲之昏而日新焉則亦猶其䟽瀹澡雪而有以去其前日塵垢之汙也然既新矣而所以新之之功不繼則利欲之交將復有如前日之昏猶既潔矣而所以潔之之功不繼則塵垢之集將復有如前日之汙也故必因其已新而日日新之又日新之使其存養省察之功無少間斷則明徳常明不復為利欲之昏亦如人之一日沐浴而日日沐浴又無日而不沐浴使其䟽㵸澡雪之功無少間斷則身常潔清而不復為舊染之汚昔成湯所以反之而至於聖者正惟有得於此故稱其徳者有曰不邇聲色不殖貨利又曰以義制事以禮制心有曰從諫弗咈改過不吝又曰與人不求偹檢身若不及此皆足以見其日新之實至于所謂聖敬日躋云者則其言愈約而意愈切矣然本湯之所以得此又其學于伊尹而有發焉故伊尹自謂與湯咸有一徳而於復政太甲之初復以終始惟一時乃日新為丁寧之戒云曰此言新民而引此何也曰此自其本而言之葢以是為自新之本而新民之端也○曰康誥之言作新民者何也曰武王之封康叔也以商之餘民染紂汚俗而失其本心也故作康誥之書而告之以此欲其有以鼓舞而作興之使之振奮踴躍以去其惡而遷于善舎其舊而進乎新也然此豈聲色號令之所能及哉亦自新而已矣○曰詩之言其命維新何也曰言周之有邦自后稷以來千有餘年至于文王聖徳日新而民亦丕變故天命之以有天下是其邦雖舊而命則新也葢民之視效在君而天之視聽在民君徳既新則民徳必新民徳既新則天命之新亦不旋日矣曰所謂君子無所不用其極何也曰以結上文詩書之意也葢盤銘言自新也康誥言新民也文王之詩自新新民之極也故曰云云極即至善之云也用其極者求其止於是而已矣○以上新民傳
  詩云邦畿千里惟民所止
  詩商頌𤣥鳥之篇邦畿王者之都也止居也言物各有所當止之處也
  詩云緡蠻黄鳥止于丘隅子曰於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鳥乎
  緡詩作綿見詩小雅綿蠻之篇綿蠻鳥聲丘隅岑蔚之處子曰以下孔子説詩之辭言人當知所當止之處也
  詩云穆穆文王於緝熈敬止為人君止於仁為人臣止於敬為人子止於孝為人父止於慈與國人交止於信詩文王之篇穆穆深逺之意於歎美辭緝繼續也熈光明也敬止言其無不敬而安所止也引此而言聖人之止無非至善五者乃其目之大者也學者於此究其精㣲之藴而又推類以盡其餘則於天下之事皆有以知其所止而無疑矣○詩詞拈出敬字須玩○或問云云曰此因聖人之止以明至善之所在也葢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是以萬物庶事莫不各有當止之所但所居之位不同則所止之善不一故為人君則其所當止者在于仁為人臣則其所當止者在于敬為人子則其所當止者在于孝為人父則其所當止者在于慈與國人交則其所當止者在于信是皆天理人倫之極致而發于人心之不容己者而文王之所以為法于天下可傳于後世者亦不能加毫末于是焉但衆人類為氣禀物欲之所昏故不能常敬而失其所止惟聖人之心表裏洞然無有一毫之蔽故連續光明自無不敬而所止者莫非至善不待知所止而後得所止也故傳引此詩而厯陳所止之實固天下後世得以取法焉學者于此誠有以見其發於本心之不容己者而緝熈之使其連續光明無所間斷則其敬止之功也是亦文王而已矣詩所謂上天之載無聲無臭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正此意也曰子説詩既以敬止之止為語助之辭而於此書又以為所止之義何也曰古人引詩斷章或姑借其辭以明己意未必皆取本文之義也曰五者之目詞約而義該矣子之説乃復有所謂究其精㣲之藴而推類以通之者何耶曰舉其徳之要而摠名之則一言足矣論其所以為是一言者則其始終本末豈一言之所能盡哉得其名而不得其所以名則仁或流于姑息敬或墮於阿䛕孝或䧟父而慈或敗子且其為信未必不為尾生白公之為也又况傳之所陳姑以見物各有止之凡例其于大倫之目猶且闕其二焉茍不推類以通之亦何以盡天下之理哉
  詩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如切如磋者道學也如琢如磨者自脩也瑟兮僴兮者恂慄也赫兮喧兮者威儀也有斐君子終不可諠兮者道盛徳至善民之不能忘也
  詩衛風淇澳之篇淇水名澳隈也猗猗美盛貌興也斐文貌切以刀鋸琢以椎鑿皆裁物使成形質也磋以鑢鐋磨以沙石皆治物使其滑澤也治角骨者既切而復磋之治玉石者既琢而復磨之皆言其治之有緒而益致其精也瑟嚴宻之貌僴武毅之貌赫喧宣著盛大之貌諠忘也道言也學謂講習討論之事自脩者省察克治之功恂慄戰懼也威可畏也儀可象也引詩而釋之以明明徳者之止於至善道學自脩言所以得之之由恂慄威儀言其徳容表裏之盛卒乃指其實而歎美也
  詩云於戲前王不忘君子賢其賢而親其親小人樂其樂而利其利此以沒世不忘也
  詩周頌烈文之篇於戲歎辭前王謂文武也君子謂其後賢小人謂後民也此言前王所以新民者止於至善能使天下後世無一物不得其所所以既沒世而人思慕之愈久而不忘也此兩節咏歎淫液其味深長當熟玩之○或問復引淇澳之詩何也曰上言止於至善之理備矣然其所以求之之方與其得之之驗則未之及故又引此詩以發明之也夫如切如磋言其所以講於學者已精而益求其精也如琢如磨言其所以脩於身者已宻而益求其宻也此其得止于至善之由也恂慄者嚴敬之存于中也威儀者輝光之著乎外也此其止于至善之驗也盛徳以身之所得而言至善以理之所極而言切磋琢磨求其止於是而已矣曰切磋琢磨何以為學問自脩之别也曰骨角脉理可尋而切磋之功易所謂始條理之事也玉石渾全堅確而琢磨之功難所謂終條理之事也曰引烈文之詩而言前王之沒世不忘何也曰賢其賢者聞而知之仰其徳業之盛也親其親者子孫保之思其覆育之恩也樂其樂者含哺鼓腹而安其樂也利其利者耕田鑿井而享其利也此皆先王盛徳至善之餘澤故雖已沒世而人猶思之愈久而不能忘也上文之引淇澳以明明徳之得所止言之而發新民之端也此引烈文以新民之得所止言之而著明明徳之效也○問章句云云曰大倫有五此言其三葢不止此䆒其精㣲之藴是就三者裏面窮究其藴推類以通其餘是就此推廣去如夫婦兄弟之類大學止善一章工夫都在切磋琢磨上○問切磋琢磨之説曰恰似剥了一重又有一重學者做工夫消磨舊習幾時便去得盡須是只管磨礲教十分凈潔最怕如今眼前道理畧理會得些便自以為是更不着力向上去如何得到至善田地○衛武公是大段有學問底人抑之一詩義理精宻詩中如此者甚不易得○切而不磋亦未到至善處琢而不磨亦未到至善處瑟兮僴兮則誠敬存于中矣未至于赫兮喧兮威儀輝光著見于外亦未為至善此四句是此段𦂳切處專是説至善葢不如此則雖善矣未得為至善也至于民之不能忘若非十分至善何以使民至是古人言語精宻有條理如此○以上止至善傳
  子曰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
  猶人不異于人也情實也引夫子之言而言聖人能使無實之人不敢盡其虚誕之辭葢我之明徳既明自然有以畏服民之心志故訟不待聽而自無也觀于此言可以知本末之先後矣○問云云曰聖人徳盛仁熟所以自明者皆極天下之至善故能大有以畏服其民之心志而使之不敢盡其無實之詞葢已徳既明而明徳自新則得其本之明效也或不能然而欲區區於分爭辯訟之間以求新民之效其亦末矣○聖人所以無訟者却不在善聽訟在於意誠心正自然有以薫炙漸染大服民志故自無訟之可聽如成人有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臯將至遂為衰又何嘗聽訟了致然只是有以感動人處故耳○以上本末傳
  朱子曰傳之五章葢釋格物致知之義而今亡矣間嘗竊取程子之意以補之曰所謂致知在格物者言欲致吾之知在即物而窮其理也葢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是以大學始教必使學者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求至乎其極至于用力之久而一旦豁然貫通焉則衆物之表裏精粗無不到而吾心之全體大用無不明矣此謂物格此謂知之至也或問此經之序自誠意以下其義明而傳悉矣獨其所謂格物者字義不明而傳復闕焉且為最初用力之地而無復上文語緒之可尋也子乃自謂取程子之意以補之程子之言何以見其必合經意而子之言又似不盡出于程子何耶曰或問于程子曰學何為而可以有覺也程子曰學莫先于致知能致其知則思日益明至于久而後有覺爾書所謂睿作聖董子所謂勉强學問則聞見愽而智益明正謂此也學而無覺則亦何以學為哉或問忠信則可勉矣而致知為難奈何程子曰誠敬固不可以不勉然天下之理不先知之亦未有能勉以行之者也故大學之序先致知而後誠意其等有不可躐者茍無聖人之聰明睿智而徒欲勉焉以踐其行事之迹則亦安能如彼之動容周旋無不中禮也哉惟其燭理之明乃能不待勉强而自樂循理爾夫人之性本無不善循理而行宜無難者惟其知之不至而但欲以力為之是以苦其難而不知其樂耳知之而至則循理為樂不循理為不樂何苦不循理以害吾樂耶昔有談虎傷人者衆莫不聞而其間一人神色獨變問其所以乃嘗傷于虎者也夫虎能傷人人孰不知然聞之有懼有不懼者知之有真有不真也學者之知道必如此人之知虎然後為至耳若曰知不善之不可為而猶或為之則亦未嘗真知而已矣此兩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以當先而不可後之意也又有問進脩之術何先者程子曰莫先于正心誠意然欲誠意必先致知而欲致知又在格物致盡也格至也凡有一物必有一理窮而至之所謂格物者也然而格物亦非一端如或讀書講明道義或論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或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皆窮理也曰格物者必物物而格之耶將止格一物而萬理皆通耶曰一物格而萬理通雖顔子亦未至此唯今日而格一物焉明日又格一物焉積習既多然後豁然有貫通處耳又曰自一身之中以至萬物之理理㑹得多自當豁然有个覺處又曰窮理者非謂必盡窮天下之理又非謂止窮得一理便到但積累多後自當脱然有悟處又曰格物非欲盡窮天下之物但於一事上窮盡其他可以類推至於言孝則當求其所以為孝者如何若一事上窮不得且别窮一事或先其易者或先其難者各隨其淺深譬如千蹊萬徑皆可以適國但得一道而入則可以推類而通其餘矣葢萬物各具一理而萬理同出一原此所以可推而無不通也又曰物必有理皆所當窮若天地之所以髙深鬼神之所以幽顯是也若曰天吾知其髙而已矣地吾知其深而已矣鬼神吾知其幽且顯而已矣則是已然之詞又何理之可窮哉如曰如欲為孝則當知所以為孝之道如何而為奉養之宜如何而為温凊之節莫不窮究然後能之非獨守夫孝之一字而可得也或問觀物察己者豈因見物而反求諸已乎曰不必然也物我一理纔明彼即曉此此合内外之道也語其大天地之所以髙厚語其小至一物之所以然皆學者所宜致思也曰然則先求之四端可乎曰求之情性固切於身然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不可不察又曰致知之要當知至善之所在如父止於慈子止於孝之類若不務此而徒欲汎然以觀萬物之理則吾恐其如大軍之遊騎出太逺而無所歸也又曰格物莫若察之於身其得之尤切此十條者皆言格物致知所當用力之地與其次第功程也又曰格物窮理但立誠意以格之其遲速則在乎人之明暗耳又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又曰涵養須用敬進學則在致知又曰致知在乎所養養知莫過于寡欲又曰格物者適道之始思欲格物則固已近道矣是何也以收其心而不放也此五條者又言涵養本原之功所以為格物致知之本者也凡程子之為説者不過如此其于格物致知之傳詳矣今也尋其義理既無可疑考其字義亦皆有㨿至以他書論之則文言所謂學聚問辨中庸所謂明善擇善孟子所謂知性知天又皆在乎固守力行之先而可以驗夫大學始教之功為有在乎此也曰然則吾子之意亦可得而悉聞之乎曰吾聞之也天道流行造化發育凡有聲色貌象而盈于天地之間者皆物也既有是物則其所以為是物者莫不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己是皆得于天之所賦而非人之所能為也今且以其至切而近者言之則心之為物實主於身其體則有仁義禮智之性其用則有惻隠羞惡恭敬是非之情渾然在中隨感而應各有攸主而不可亂也次而及于身之所具則有口鼻耳目四肢之用又次而及于身之所接則有君臣父子夫婦長㓜朋友之常是皆各有當然之則而自不容己所謂理也外而至於人則人之理不異于己也逺而至于物則物之理不異于人也極其大則天地之運古今之變不能外也盡于小則一塵之㣲一息之頃不能遺也是乃上帝所降之衷蒸民所秉之彛劉子所謂天地之中夫子所謂性與天道子思所謂天命之性孟子所謂仁義之心程子所謂天然自有之中張子所謂萬物之一原邵子所謂道之形體者但其氣質有清濁偏正之殊物欲有淺深厚薄之異是以人之與物賢之與愚相與懸絶而不能同耳以其理之同故以一人之心而於天下萬物之理無不能知以其禀之異故於理或有所不能窮也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知有不盡則其心之所發必不能純於義理而無雜乎物欲之私此其所以意有不誠心有不正身有不脩而天下國家不可得而治也昔者聖人葢有憂之是以於其始教為之小學而使之習於誠敬則所以收其放心養其徳性者已無所不用其至矣及其進乎大學則又使之即夫事物之中因其所知之理推而究之以各到乎其極則吾之知識亦得以周遍精切而無不盡也若其用力之方則或考之事為之著或察之志慮之㣲或求之文字之中或索之講論之際使於身心性情之徳人倫日用之常以至天地鬼神之變鳥獸草木之宜自其一物之中莫不有以見其所當然而不容己與其所以然而不可易者必其表裡精粗無所不盡而又益推其類以通之至于一日脱然而貫通焉則於天下之物皆有以究其義理精㣲之極而吾之聰明睿智亦皆有以極其心之本體而無不盡矣此愚之所以補乎本傳闕文之意雖不能盡用程子之言然其指趣要歸則不合者鮮矣讀者其亦深攷而實識之哉曰然則子之為學不求諸心而求諸迹不求之内而求之外吾恐聖賢之學不如是之淺近而支離也曰人之所以為學心與理而已矣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虚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㣲妙實不外乎人之一心初不可以内外精粗而論也然或不知此心之靈而無以存之則昏昧雜擾而無以窮衆理之妙不知衆理之妙而無以窮之則偏狹固滯而無以盡此心之全此其理勢之相須葢亦有必然者是以聖人設教使人黙識此心之靈而存之于端莊靜一之中以為窮理之本使人知有衆理之妙而窮之于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巨細相涵動靜交養初未嘗有内外精粗之擇及其真積力久而豁然貫通焉則亦有以知其渾然一致而果無内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為淺近支離而欲藏形匿影别為一種幽深恍惚艱難阻絶之論務使學者莾然措其心於文字言語之外而曰道必如此然後可以得之則是近世佛學詖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亂古人明徳新民之實學其亦誤矣○曰近世大儒有為格物致知之説者曰格猶扞也禦也能扞禦外物而後能知至道也又有推其説者曰人生而靜其性本無不善而有為不善者外物誘之也所謂格物以致其知者亦曰扞去外物之誘而本然之善自明耳是其為説不亦善乎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則物之與道固未始相離也今曰禦外物而後可以知至道則是絶父子而後可以知孝慈離君臣然後可以知仁敬也是安有此理哉若曰所謂外物者不善之誘耳非指君臣父子而言也則夫外物之誘人莫甚於飲食男女之欲然推其本則固亦莫非人之所當有而不能無者也但于其間自有天理人欲之辨而不可以毫釐差耳惟其徒有是物而不能察於吾之所以行乎其間者孰為天理孰為人欲是以無以致其克復之功而物之誘於外者得以奪乎天理之本然也今不即物以窮其原而徒惡物之誘乎已乃欲一切扞而去之則是必閉口枵腹然後可以得飲食之正絶滅種類然後可以全夫婦之别也是雖裔戎無君無父之教有不能充其説者况乎聖人大中至正之道而得以此亂之哉○曰自程子以格物為窮理而其學者傳之見於文字者多矣是亦有以發其師説而有助於後學者耶曰程子之説切於己而不遺于物本於行事之實而不廢文字之工極其大而不畧其小究其精而不失其粗學者循是而用力焉則既不務博而蹈於支離亦不徑約而流於狂妄既不舍其積累之漸而其所謂豁然貫通者又非見聞思慮之所及也是於説經之意入徳之方其亦可謂反復詳備而無俟於發明矣若其門人雖曰祖其師説然恐其皆未足以及此也間獨惟念昔聞延平先生之教以為為學之初且當常存此心勿為他事所勝凡遇一事即當且就一事反復推尋以究其理待此一事融釋脱落然後循序少進而别窮一事如此既久積累之多胷中自當有洒然處非文字語言之所及也詳味此言雖其規模之大條理之宻若不逮於程子然其工夫之漸次意味之深切則有非他説所能及者惟嘗實用力於此者為能有以識之也曰然則所謂格物致知之學與世之所謂博物洽聞者奚以異曰此以反身窮理為主而必究其本末是非之極至彼以狥外誇多為務而不覈其表裏真妄之實然必究其極是以知愈博而心愈明不覈其實是以識愈多而心愈窒此正為己為人之所以分也○問格物工夫未到得十分亦未害否曰學者之所以學便須是到聖賢地位不到不休方是但用工做向前去莫問程途少間自能到如何先立一个不解到得便休底規模在此○程子前説當察物理不可專在性情後又言莫若得之於身為尤切皆是互相發處○問立誠意以格之曰這誠意只是朴實下工夫與經文誠意不同○致知是推致到極處窮究徹底直見得决如此○問固有人明得此理而涵養未到却為私意所奪曰只為明得不盡若明得盡私意自然留不得若半青半黄未能透徹便是尚有查滓非所謂真知也今人行到五分便是只知得五分○今日格一件明日格一件積習既多自當脱然有貫通處乃是零零碎碎凑合將來不知不覺自然醒悟其始固須用力及其得之也又却不假用力○所以謂格得多後自能貫通者只謂是一理釋氏曰一月普現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攝釋氏也窺見此理濓溪通書只是説這个事○問程子謂一草一木皆所當窮又有遊騎太逺之説如何曰便是此等語説得好平正不向一邉去又曰程子于此段節目甚多皆是因人資質説故有説向外處有説向内處又曰今須合程子諸説不同處㸔作一意乃善○内事外事皆是自已合理㑹底但須是六七分去裏面理㑹三四分去外理㑹方可○致知本是廣大須表裏内外周徧兼該方得○格物致知彼我相對而言耳格物所以致知於這一物上窮得一分之理即我之知亦知得一分於物之理窮得二分即我之知亦知得二分物之理窮得愈多則我之知愈廣其實只是一理才明彼即曉此所以説致知在格物又不説欲致其知者先格其物葢致知便在格物中非格之外别有致處也又曰格物之理所以致我之知○上蔡説窮理只尋个甚處其説甚好○正䝉是盡窮天下之理○問或問云云曰所以然而不可易者是指理而言所當然而不容己者是指人心而言否曰上句只是指事而言凡事固有當然而不容己者然又當求其所以然者何故其所以然理也理如此故不可易如見赤子入井而有惻隠之心此事之所當然不可已者然其所以然者是何故必有个道理之不可易者又曰理之所當為者自不容己孟子最發明此理處如曰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自是有住不得處○答學者書曰格物致知是大學第一義脩己治人之道無不從此而出終身要得受用豈是細事今乃欲不勞而俟其自格一何言之易耶近世學者氣軟質薄不耐持久每以欲速之心懐僥倖躐等之望又有科舉世俗之學以奪其志所以常若有所驅廹而不暇從容以及其有成也○以上格物致知傳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后厭然揜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曾子曰十目所視十手所指其嚴乎富潤屋徳潤身心廣體胖故君子必誠其意
  説己見前以上誠意傳○經曰欲誠其意先致其知又曰知至而后意誠葢心體之明有所未盡則其所發必有不能實用其力而茍焉以自欺者然或已明而不謹乎彼則其所眀又非已有而無以為進徳之基故此章之指必承上章而通考之然後有以見其用力之始終其序不可亂而功不可闕如此云
  所謂脩身在正其心者心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此謂脩身在正其心
  説已見前○以上正心脩身傳○此亦承上章以起下章葢意誠則真無惡而實有善矣所以能存是心以檢其身然或但知誠意而不能宻察此心之存否則又無以直内而脩身也
  所謂齊其家在脩其身者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之其所賤惡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者天下鮮矣
  辟讀為僻人謂衆人之猶於也辟猶偏也五者在人本有當然之則然常人之情惟其所向而不加察焉則必陷於一偏而身不脩矣
  故諺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惡莫知其苗之碩
  諺俗語也溺愛者不明貪得者無厭是則偏之為害而家之所以不齊也
  此謂身不脩不可以齊其家
  或問云云曰人之常情於此五者一有所向則失其好惡之平而陷於一偏是以身有不脩不能齊其家耳葢偏於愛則溺焉而不知其惡矣偏於惡則阻焉而不知其善矣是其身之所接好惡取舎之間將無一當于理者而况于閨門之内恩常掩義亦何以勝其情愛暱比之私而能有以齊之哉曰凡是五者皆身與物接所不能無今日一有所向便有偏倚而身不脩則是必其接物之際此心漠然都無親踈之等尊賤之别然後得免於偏也且心既正矣則宜其身之無不脩今乃猶有若是之偏何也曰不然也此章之義實承上章其立文命意大抵相似葢以為身與事接而後或有所偏非以為一與事接而必有所偏也所謂心正而后身脩亦曰心得其正而后身脩亦曰心得其正乃能脩身非謂此心一正則身不待檢而自脩也○問正心章説忿懥恐懼好樂憂患與脩身章説親愛賤惡畏敬哀矜敖惰如何曰是心卓然立乎此數者之外則平正而不偏倚自外來者必不能動于中自内出者必不至溺於彼或問畏敬如何曰如家人有嚴君焉吾之所當畏敬者也然當不義則爭之若過于畏敬而從其令則䧟於偏矣若夫賤惡者固當賤惡然或有長處亦當知之下文所謂好而知其惡惡而知其美天下鮮矣此是指㸃人偏處最切當○問正心章既説忿懥四者矣脩身章又説親愛之類是如何曰忿懥等是心與物接時事親愛等是身與物接時事○問辟作僻云云曰人情自有偏處所親愛莫如父母至于父母有當幾諫處豈可以親愛而忘正救所敬畏莫如君父至于所當直言正諫豈可專持畏敬而不敢言○敖惰謂如孔子不見孺悲孟子不與王讙言哀矜謂如有一般大姦大惡欲治之以其哀鳴遂恕之這便是哀矜之不得其正處○問君子亦有敖惰於人者乎曰人自有茍賤可厭棄者○問敖惰惡徳也豈君子宜有曰讀書不可泥且當㸔其大意○南軒答文公書曰諭及大學中人之其所親愛而辟焉處當讀作僻字反復詳之無可疑者其理則于脩身齊家極為要切易傳所謂妻孥之言雖失而多從所憎之言雖善而為惡亦是意也○以上脩身齊家傳○愚謂親愛賤惡畏敬哀矜者人之所宜有也敖惰者人之所不宜有也然一溺于偏則雖所宜有者皆失其正况於非所宜有者乎此辟之一字所以為脩身齊家之深病也五者皆指人之偏處而言不可獨以敖惰為惡亦不可牽于四者之故而謂敖惰亦所宜有也
  所謂治國必先齊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無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於國孝者所以事君也弟者所以事長也慈者所以使衆也
  身脩則家可教矣孝弟慈所以脩身而教于家者也然而國之所以事君事長使衆之道不外乎此此所以家齊于上而教成于下也
  康誥曰如保赤子心誠求之雖不中不逺矣未有學養子而後嫁者也
  此引書而釋之又明立教之本不假强為在識其端而推廣之耳
  一家仁一國興仁一家讓一國興讓一人貪戾一國作亂其機如此此謂一言僨事一人定國
  一人謂君也機發動所由也僨覆敗也此言教成於國之效
  堯舜帥天下以仁而民從之桀紂帥天下以𭧂而民從之其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
  此乂承上文一人定國而言有善於己然後可以責人之善無惡於己然後可以正人之惡皆推己以及人所謂恕也不如是則所令反其所好而民不從矣喻曉也
  故治國在齊其家
  通釋上文
  詩云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宜其家人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周南桃夭之篇夭夭少好貌蓁蓁美盛貌興也之子猶言是子婦人謂嫁曰歸宜猶善也
  詩云宜兄宜弟宜兄宜弟而后可以教國人
  詩小雅蓼蕭篇
  詩云其儀不忒正是四國其為父子兄弟足法而后民法之也
  詩曹風鳲鳩篇忒差也
  此謂治國在齊其家
  此三引詩皆以咏嘆上文之事而又結之如此其味深長最宜潜玩或問如保赤子何也曰程子有言赤子未能自言其意而為之母者慈愛之心出于至誠則凡所以求其意者雖或不中而不至於大相逺矣豈待學而后能哉若民則非如赤子之不能自言矣而使之者反不能無失於其心則以本無慈愛之實而於此有不察耳傳之言此葢以明夫使衆之道不過自其慈㓜者而推之而慈㓜之心又非外鑠而有待於强為也事君之孝事長之弟亦何以異於此哉○曰仁讓言家貪戾言人何也曰善必積而后成惡雖小而可懼古人之深戒也書所謂爾惟徳罔小萬邦惟慶爾惟不徳罔大墜厥宗亦是意爾○曰此章本言上行下效有不期然而然者今曰有諸己而后求諸人無諸己而后非諸人則是猶有待於勸勉程督而后化且己適自脩而遽欲望人之皆有己方僅免而遂欲責人以必無也曰此為治其國者言之則推吾所有與民共由其條教法令之施賞善罰惡之政固有理所當然而不可己者但以所令反其所好則民不從故又推本言之欲其先成於己而有以責人固非謂其專務治己都不治人而拱手以俟其自化亦非謂其矜己之長愧人之短而脇之以必從也故先君子之言曰有諸己不必求諸人以為求諸人而無諸己則不可也無諸己不必非諸人以為非諸人而有諸己則不可也正此意也曰然則未能有善而遂不求人之善未能去惡而遂不非人之惡斯不亦恕而終身可行乎哉曰恕字之指以如心為義葢曰如治己之心以治人如愛己之心以愛人而非茍然姑息之謂也然人之為心必嘗窮理以正之使其所以治己愛己者皆出於正然後可以即是推之以及於人而恕之為道有可言者故大學之傳最後兩章始及於此則其用力之序亦可見矣至即此章而論之則欲如治己之心以治人者又不過以强於自治為本葢能强於自治至於有善而可以求人之善無惡而可以非人之惡然後推以及人使之亦如我之所以自治而自治焉則表端景正源潔流清而治己治人無不盡其道矣所以終身力此而無不可行之時也今乃不然而直欲以其不肖之身為標凖視吾治教所當及者一以姑息待之不相訓誥不相禁戒將使天下之人皆如己之不肖而淪胥以䧟焉是乃大亂之道而豈所謂終身可行之恕哉近世名卿之言有曰人雖至愚責人則明雖有聰明恕己則昏茍能以責人之心責己恕己之心恕人則不患不至於聖賢矣此言近厚世亦多稱之者但恕字之義本以如心而得故可以施之於人而不可以施之於己今曰恕己則己知其如此矣而又曰以恕己之心恕人則是既不知自治其昏而遂推以及人使其亦將如我之昏而後己也乃欲由此以入聖賢之域豈不誤哉藉令其意但為欲反此心以施於人則亦止可以言下章愛人之事而於此章治人之意與夫中庸以人治人之説則皆有未合者葢其為恕雖同而一以及人為主一以自治為主則二者之間毫釐之異正學者所當深察而明辨也若漢之光武亦賢君也一且以無罪黜其妻其臣郅惲不能開陳大義以救其失而姑為緩辭以慰解之是乃所謂不能三年而緦功是察放飯流歠而齒决是憚者光武乃謂惲為善恕己量主則其失又甚逺而大啟為人臣者不肯責難陳善以賊其君之罪一字之義有所不明而其禍乃至於此可不謹哉○曰既結上文而復引詩者三何也曰古人言必引詩葢取其嗟嘆咏歌優游厭飫有以感發人之善心非徒取彼之文證此之義而已也夫以此章所論齊家治國之事文具而意足矣復三引詩非能於其所論之外别有所發明也然嘗試讀之則反復吟咏之間意味深長義理通暢使人心融神㑹有不知手舞而足蹈者是則引詩之助與為多焉葢不獨此他凡引詩云者皆以是而求之則引者之意可見而詩之為用亦得矣曰三詩亦有序乎曰首言家人次言兄弟終言四國亦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之意也○孝者所以事君云云此道理皆是我家裡做成了天下人㸔㸔自能如此不是我推之於國○心誠求之者求赤子之所欲也於民亦當求其有不能自達者此是推其慈幼之心以使衆也○或問范忠宣以恕己之心恕人此語固冇病但上文先言以責人之心責己則連下句亦未害曰上句自好下句自不好葢才説恕己便己不是若横渠云以愛己之心愛人則盡仁以責人之心責己則盡道語便不同葢恕己與愛己之不同知道君子發言自别此學者所以貴於知道也○問所藏乎身不恕恕字還只就接物上説如何曰是就接物上見得忠只是實心直是真實無偽所應接事物也只是推這个心去直是忠方能恕若不忠便無本領了更把甚麽去及物程先生説維天之命於穆不己忠也便是實理流行乾道變化各正性命恕也便是實理及物問恁地説又與夫子忠恕相似曰只是一个忠恕豈有二樣聖人與常人忠恕也不甚相逺○治國章乃責人之恕平天下章乃愛人之恕○問齊家治國之道斷然是父子兄弟足法而后人法之然堯舜不能化其子而周公則上見疑於君下不能和其兄弟是如何曰聖人是論其常堯舜是處其變㸔他烝烝乂不格姦至於瞽瞍底豫便是他有以處那變處○問先吏部説云云曰這是説尋常人若自家有諸己又何必求諸人無諸己又何必非諸人如孔子所謂躬自厚而薄責於人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至於大學之説是有天下國家者勢不可以不責他然又須自家有然後可以求人自家無然後可以非人又曰此是退一歩説猶言温故知新可以為人師以明未能如此則不可如此非謂温故知新便要求為人師也○以上齊家治國傳
  所謂平天下在治其國者上老老而民興孝上長長而民興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倍與背同老老所謂老吾老也興謂有所感發而興起也孤者幼而無父之稱絜度也矩所以為方也言此三者上行下效㨗於影響所謂家齊而國治也亦可以見人心之所同而不可使有一夫之不獲矣是以君子必當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間各得分願則上下四旁均齊方正而天下平矣
  所惡於上毋以使下所惡於下毋以事上所惡於前毋以先後所惡於後毋以從前所惡於右毋以交於左所惡於左毋以交於右此之謂絜矩之道
  此覆解上文絜矩二字之義如不欲上之無禮於我則必以此度下之心而亦不敢以此無禮使之不欲下之不忠於我則必以此度上之心而亦不敢以此不忠事之至于前後左右無不皆然則身之所處上下四旁長短廣狹彼此如一而無不方矣彼同有是心而興起焉者又豈有一夫之不獲哉所操者約而所及者廣此平天下要道也故章内之意皆自此而推之
  詩云樂只君子民之父母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惡惡之此之謂民之父母
  詩小雅南山有臺之篇言能絜矩而以民心為己心則是愛民如子而民愛之如父母矣
  詩云節彼南山維石巖巖赫赫師尹民具爾瞻有國者不可以不慎辟則為天下僇矣
  詩小雅節南山之篇節截然髙大貌師尹周太師尹氏也具俱也辟偏也言在上者人所瞻仰不可不謹若不能絜矩而好惡狥于一己之偏則身弑國亡為天下之大僇矣
  詩云殷之未喪師克配上帝儀監于殷峻命不易道得衆則得國失衆則失國
  詩文王篇師衆也配對也道言也引詩而言此以結上文兩節之意有天下者能存此心而不失則所以絜矩而與民同欲者自不能已矣
  是故君子先慎乎徳有徳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財有財此有用
  此承上文不可不慎而言徳即所謂明徳有人謂得衆有土謂得國有國則不患無財用矣
  徳者本也財者末也外本内末爭民施奪
  人君以徳為外以財為内則是爭鬭其民而施之以刼奪之教也葢財者人之所同欲不能絜矩而欲專之則民亦起而爭奪矣
  是故財聚則民散財散則民聚
  外本内末故財聚爭民施奪故民散反是則有徳而有人矣
  是故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悖逆也此以言之出入明貨之出入也自先謹乎徳以下至此又因財貨以明能絜矩與不能者之得失也
  康誥曰惟命不于常道善則得之不善則失之矣道言也因上文引詩之意而申言之其丁寧反覆之意益深切矣
  楚書曰楚國無以為寶惟善以為寶
  楚書楚語言不寶金玉而寶善人也
  舅犯曰亡人無以為寶仁親以為寶
  舅犯晉文公舅狐偃字子犯亡人文公時為公子出亡在外也事見檀弓此兩節又明不外本而内末之意
  秦誓曰若有一个臣斷斷兮無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人之有技若己有之人之彦聖其心好之不啻若自其口出實能容之以能保我子孫黎民尚亦有利哉人之有技媢疾以惡之人之彦聖而違之俾不通實不能容以不能保我子孫黎民亦曰殆哉
  秦誓周書斷斷誠一之貌彦美士也聖通明也尚庶幾也媢忌也違拂戾也殆危也
  唯仁人放流之迸諸四夷不與同中國此謂唯仁人為能愛人能惡人
  迸猶逐也言有此媢疾之人妨賢而病國則仁人必深惡而痛絶之以其至公無私故能得好惡之正如此也
  見賢而不能舉舉而不能先命也
  命當作慢
  見不善而不能退退而不能逺過也
  若此者知所愛惡矣而未能盡愛惡之道葢君子而未仁者也
  好人之所惡惡人之所好是謂拂人之性菑必逮夫身好善而惡惡人之性也至於拂人之性則不仁之甚者也自秦誓至此又皆以申言好惡公私之極以明上文所引南山有臺節南山之意
  是故君子有大道必忠信以得之驕泰以失之
  君子以位言之道謂居其位而脩己治人之術發己自盡為忠循物無違謂信驕者矜髙泰者侈肆此因上所引文王康誥之意而言章内三言得失而語益加切葢至此而天理存亡之幾决矣
  生財有大道生之者衆食之者寡為之者疾用之者舒則財恒足矣
  吕氏曰國無遊民則生者衆矣朝無倖位則食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舒矣愚按此因有土有財而言以明足國之道在乎務本而節用非必外本内末而後財可聚也自此以至終篇皆一意也
  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
  發猶起也仁者散財以得民不仁者亡身以殖貨
  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者也未有好義其事不終者也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也
  上好仁以愛其下下好義以忠其上所以事必有終而府庫之財無悖出之患也
  孟獻子曰畜馬乘不察于雞豚伐氷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歛之臣與其有聚斂之臣寧有盜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獻子魯賢大夫仲孫蔑也畜馬乘士初試為大夫者也伐氷之家卿大夫以上喪祭用氷者也百乘之家有采地者也君子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故寧有盜臣而不畜聚歛之臣此謂以下釋獻子之言也
  長國家而務財用者必自小人矣彼為善之小人之使為國家菑害並至雖有善者亦無如之何矣此謂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
  自由也言由小人導之也此一節深明以利為利之害而重言以結之其丁寧之意切矣○或問所謂民之父母何也曰君子有絜矩之道故能以己之好惡知民之好惡又能以民之好惡為己之好惡也夫好其所好而與之聚之惡其所惡而不以施焉則上之愛下真猶父母之于子矣彼民之親其上豈不亦猶子之愛其父母哉曰此引節南山之詩何也曰言在尊位者人所親仰不可不謹若人君恣己好惡不與天下同其好惡則為天下僇如桀紂幽厲也曰得衆得國失衆失國何也曰言能絜矩則民父母之而得衆得國矣不能絜矩則為天下僇而失衆失國矣○所謂先慎乎徳何也曰上言有國者不可不謹此言其所謹而當先者尤在于徳也徳即所謂明徳所以謹之亦曰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以脩其身而已矣○曰此其深言務財用而失民何也曰有徳而有人有土則因天分地不患乎無財用矣然不知本末而無絜矩之心則未有不爭鬭其民而施之以刼奪之教者也易大傳曰何以聚人曰財春秋外傳曰王人者將以導利而佈之上下者也故財聚于上則民散于下矣財散于下則民歸于上矣言悖而出者亦悖而入貨悖而入者亦悖而出鄭氏以為君有逆命則民有逆詞上貪于利則下人侵畔得其㫖矣○曰前既言命之不易矣此又言命之不常何也曰以天命之重而致其丁寧之意亦承上文而言之也葢善則得之者有徳而有人之謂也不善則失之者悖入而悖出之謂也然則命之不常乃人之所自為耳可不謹哉○曰其引秦誓何也曰言好善之利及其子孫不好善之害流于後世亦猶絜矩與否之異也曰媢疾之人誠可惡矣然仁人惡之之深至于如此得無疾之已甚之亂耶曰小人為惡千條萬端其可惡者不但媢疾一事而已仁人不深惡乎彼而獨深惡乎此者以其有害于善人使民不得被其澤而流禍之長及于後世而未已也然非殺人於貨之盜則罪不至死故亦放流之而已然又念夫彼此之勢雖殊而苦樂之情則一今此惡人放而不逺則其為害雖得不施于此而彼所放之地其民復何罪焉故不敢以己之所惡施之于人而必逺而置之無人之境以禦魑魅而後己葢不惟保安善人使不䝉其害亦所以禁伏凶人使不得稔其惡雖因彼之善惡而有好惡之殊然所以仁之之意亦未嘗不行乎其間也此其為禦亂之術至矣而何致亂之有曰仁人之能愛人能惡人何也曰仁人者私欲不萌而天下之公在我是以是非不謬而舉措得宜也曰好善惡惡人之性然也有拂人之性者何哉曰不仁之人阿黨媢疾有以䧟溺其心是以其所好惡戾于常性如此與民之父母能好惡人者正相反使其能勝私而絜矩則不至於是矣○曰忠信驕泰之所以為得失者何也曰忠信者盡己之心而不違于物絜矩之本也驕泰則恣己狥私以人從欲不得與人同好惡矣○曰上文深陳財用之失民矣此復言生財之道何也曰此所謂有土而有財者也夫洪範八政食貨為先子貢問政而夫子告之亦以足食為首葢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無者聖人豈輕之哉特以為國者以利為利則必至於剥民以自奉而有悖出之禍故深言其害以為戒耳至于崇本節用有國之常政所以厚下而足民者則固未嘗廢也吕氏之説得其㫖矣有子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孟子曰無政事則財用不足正此意也然孟子所謂政事則所以告齊梁之君使之制民之産者是已豈若後世頭㑹箕歛厲民自養之云哉曰仁者以財發身不仁者以身發財何也曰仁者不私其有故財散民聚而身尊不仁者惟利是圖故捐身賈禍以崇貨也然亦即財貨而以其效言之爾非謂仁者真有以財發身之意也曰未有府庫財非其財者何也曰上好仁則下好義矣下好義則事有終矣事有終則為君者安富尊榮而府庫之財可長保矣此以財發身之效也上不好仁則下不好義下不好義則其事不終是將為天下僇之不暇而况府庫之財又豈得為吾之財乎若商紂以自焚而起鉅橋鹿臺之財徳宗以出走而豐瓊林大盈之積皆以身發財之效也曰其引孟獻子之言何也曰雞豚牛羊民之所蓄養以為利者也既已食君之禄而享民之奉矣則不當復為之爭此公儀子所以㧞園葵去織婦而董子因有與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之喻皆絜矩之義也聚歛之臣剥民之膏血以奉上而民被其殃盜臣竊君之府庫以自私而禍不及下仁者之心至誠惻怛寧亡己之財而不忍傷民之力所以與其有聚歛之臣寧有盜臣亦絜矩之義也昔孔子以臧文仲之妾織蒲而直斥其不仁以冉求聚歛於季氏而欲鳴鼓以聲其罪以聖人之宏大兼容温良博愛而所以責二子者疾痛深切不少假借如此其意亦可見矣曰國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何也曰以利為利則上下交征不奪不饜以義為利則不遺其親不後其君葢惟義之安而自無所不利矣程子曰聖人以義為利義之所安即利之所在正謂此也孟子分别義利㧞本塞原之意其傳葢亦出於此云曰此其言菑害並至無如之何何也曰怨己結於民心則非一朝一夕之可解矣聖賢深探其實而極言之欲人有以審於未然而不為無及於事之悔也以此為防人猶有用桑羊孔僅宇文融楊矜陳京裴延齡之徒以敗其國者故陸宣公之言曰民者邦之本財者民之心其心傷則其本傷其本傷則枝幹凋瘁而根柢蹷㧞矣吕正獻公之言曰小人聚歛以佐人上之欲人主不悟以為有利於國而不知其終為害也賞其納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歸於上也嗚呼若二公之言則可謂深得此章之指者矣有國家者可不監哉○絜矩章專言財用繼言用人葢人主不能絜矩者皆由利心之起故狥己欲而不知有人此所以專言財用也人才用舍最係人心向背若能以公滅私好惡從衆則用舍當於人心矣此所以繼言用人也○問上老老而民興孝下面便接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似不相續如何曰這个便是相續絜矩是四面均平底道理我老敬他亦得老其老這便是絜矩長人恤孤亦然○問絜矩曰上之人老老長長恤孤則下之人興孝興弟不倍此是説上行下效到絜矩處是就政事上言若但興起其善心而不有以使之得遂其心則雖能興起亦是徒然如政煩賦重不得以養其父母又安得以遂其善心須是推我之心以及於彼使之仰足以事俯足以育始得○為國絜矩之大者又在於財用所以後面只管説財○問前後左右何指曰譬如交代官相似前官之待我者既不善吾毋以前官之待我者待後政左右如東鄰西鄰以鄰國為壑是所惡於左而以交於右也俗語所謂將心比心如此則各得其平矣○又曰所謂絜矩者如以諸侯言之上有天子下有大夫天子擾我使不得以行其孝弟我亦當察此不可有以擾其大夫亦使不得以行其孝弟又如我家與左右鄰各有一丈地左鄰侵我五尺地是不矩我必是不直他我又豈可却去侵右鄰五尺地如此亦是不矩也須是我要地歩方整也教他人地歩方整方得○問論平天下而言財利何也曰天下所以不平者皆因此○問絜矩之道是廣其仁之用否曰此乃求仁工夫此處正要着力若仁者則舉而措之不待絜矩而自無不平矣○絜矩是我不欲人之加諸我吾亦欲無加諸人否曰此是二人須把三人看便見人莫不有在我之上者莫不有在我之下者如親在我之上子孫在我之下我欲子孫孝於我而我却不能孝於親我欲親慈於我我却不能慈於子孫便是一畔長一畔短不是絜矩○斷斷者是絜矩媢疾者是不絜矩唯仁人能好人能惡人是大段能絜矩底見賢不能舉舉而不能先是稍能絜矩而未盡好人所惡惡人所好是大不能絜矩○問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義如何上仁下便義曰這只是一个在上便喚做仁在下便喚做義在父曰慈在子曰孝○食禄之家又畜牛羊是去與民爭利便是不絜矩○荀子莊子註云絜圍束也是將一物圍束以為之則也某幼時見范文所言如此他甚自喜以為先儒所未到○以上治國平天下傳
  右專言大學
  按程子曰大學孔氏之遺書而初學入徳之門也於今可見古人為學次第者獨頼此篇之存而論孟次之學者必由是而學焉則庶乎其不差矣○朱子曰大學是脩身治人底規模又曰大學總説了又逐段更説許多道理聖賢怕有些子照管不到節節覺察將去到這裏有恁地病到那裏有恁地病又曰大學一書如行程相似自某處到某處幾里識得行程須便行始得又曰此一个心須每日提撕令常惺覺頃刻放寛便隨物流轉無復收拾如今大學一書豈是㸔他言語正欲騐之於心如何如好好色如惡惡臭試驗之吾心好善惡惡果能如此乎閒居為不善見君子則掩其不善而著其善是果有此乎一有不至則勇猛奮躍不已方有長進處今不知如此則書自書我自我何益之有○大學一書有正經有解有或問㸔來看去不用或問只看註解便了久之又只看正經便了又久之自有一部大學在胸中而正經亦不用矣然不用某許多工夫亦看某底不出不用聖賢許多工夫亦看聖賢底不出○問敬之有異聞乎曰得一日教看大學曰我平生精力盡在此書須先通此方可讀他書又嘗曰横渠云如中庸文字直須句句理㑹過使其言互相發今讀大學亦然某年十七八時讀中庸大學每早起須誦十遍今大學且可熟讀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二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三
  宋 真徳秀 撰
  易要指
  大傳天生神物聖人則之天地變化聖人效之天垂象見吉凶聖人象之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
  朱子曰此四者聖人作易之所由也○程子曰孔子感麟而作春秋麟不出春秋豈不作大抵須有發端處如畫八卦因見河圖洛書果無圖書八卦亦須作文因見賣兎者曰聖人見河圖洛書而畫八卦然何必圖書只有此兎亦可作八卦數便此中可起古聖人只取神物之至者耳○朱子曰伏羲觀烏獸之文與地之宜那時未有文字只是仰觀俯察而已想見古人心細雖以鳥獸羽毛之微也盡察得有陰陽今人心粗如何見得或曰伊川見兎曰察此亦可以畫卦便是此義曰就這一端上亦可以見凡草木鳥獸無不有陰陽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徳以類萬物之情
  朱子曰王昭素云與地之間諸本多有天字俯仰遠近所取不一然不過以驗陰陽消息兩端而已神明之徳如徤順動止之性萬物之情如雷風山澤之象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業
  朱子曰一每生二自然之理也易者陰陽之變太極者其理也兩儀者始為一畫以分陰陽四象者次為二畫以分太少八卦者次為三畫而三才之象始備此數言者實聖人作易自然之次第有不假絲毫智力而成者○易有太極太極者象數未形而其理已具之穪形器已具而其理無朕之目周子曰無極而太極邵子曰道為太極又曰心為太極此之謂也○是生太極兩儀之判始生一奇一耦而為一畫者二是為兩儀其數則陽一而陰二在河圖洛書則奇偶是也周子所謂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静静而生陰静極復動一動一静互為其根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邵子所謂一分為二者皆謂此也○兩儀生四象两儀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二畫者四是謂四象其位則太陽一少陰二少陽三太陰四其數則太陽九少陰八少陽七太陰六周子所謂水火木金邵子所謂二分為四者皆謂此也○四象生八卦四象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三畫者八於是三才畧具而有八卦之名矣其位則乾一兌二離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周禮所謂三易經卦皆八大傳所謂八卦成列邵子所謂四分為八者皆指此而言也○大傳又言包犧畫卦所取如此則易非獨以河洛而作也葢聖人於此仰觀俯察逺求近取固有以超然而黙契於其心矣故自兩儀之未分也渾然太極而兩儀四象六十四卦之理已粲然於其中自太極而分兩儀則太極固太極也兩儀固兩儀也自兩儀而分四象則兩儀又為太極而四象又為兩儀矣自是而推由四而八由八而十六由十六而三十二由三十二而六十四以至於百千萬億之無窮雖其見於摹畫者若有先後而出於人為然其已定之形已成之勢則固已具於渾然之中而不容毫髮思慮作為於其間程子所謂加一倍法可謂一言以蔽之而邵子所謂畫前有易者又可見其真不妄矣世儒於此或不之察往往以為聖人作易葢極其心思探索之巧而得之甚者至謂凡卦之畫必由蓍而後得其誤益以甚矣○八卦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四畫者十六於經無見邵子所謂八分而為十六者是也又為兩儀之上各加八卦又為八卦之上各加兩儀也四畫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五畫者三十二邵子所謂十六分為三十二者是也又為四象之上各加八卦又為八卦之上各加四象也五畫之上各生一奇一偶而為六畫者六十四則兼三才而兩之而八卦之乘八卦亦周於是六十四卦之名立而易道大成矣周禮所謂三易之别皆六十有四大傳所謂因而重之爻在其中矣邵子所謂三十二分為六十四者是也○闔闢往來乃易之道易有太極則承上文而言所以闔闢往來而無窮者以其有是理耳有是理則天地設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兩生四四生八至於八則三變相因而三才可見故聖人因之為八卦以形變易之妙而定吉凶至此然後可以言書爾所謂易有太極者未可以書言也
  語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
  朱子曰劉聘君見元城劉公自言嘗讀他論加作假五十作卒葢加假聲相近而誤讀卒與五十字相似而誤分也按此章之言史記作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加正作假而無五十字葢是時孔子年已幾七十矣五十字誤無疑也學易則明乎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故可以無大過葢聖人深見易道之無窮而言此以教人使知其不可不學而又不可以易而學也○所謂大過如當潛不潛當見不見當飛不飛皆過也
  周子曰元亨誠之通利貞誠之復大哉易也性命之源乎
  全文見四徳篇○朱子曰易者交錯代換之名卦爻之立由是而已天地之間陰陽交錯而實理流行一付一受於其中亦猶是也
  又曰聖人之精畫卦以示聖人之藴因卦以發卦不畫聖人之精不可得而見㣲卦聖人之藴殆不可悉得而聞
  朱子曰精者精微之意畫前之易至精之理也伏羲畫卦專以明此而已藴謂凡卦之所有如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至廣之業也有卦則因以形矣
  易何止五經之源其天地鬼神之奥乎
  陰陽有自然之變卦畫有自然之體此易之為書所以為文字之祖義理之宗也然不止此葢凡管於陰陽者雖天地之大鬼神之幽其理莫不具於卦畫之中此聖人之藴必於此而寄之也
  程子傳序曰易變易也隨時變易以從道也其為書也廣大悉備将以順性情之理通幽明之故盡事物之情而示開物成務之道也聖人之憂患後世可謂至矣去古雖逺遺經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傳言後學誦言而忘味自秦而下葢無傳矣予生千載之後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後人沿流而求源此傳之所以作也易有聖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辭以動者尚其變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長之理進退存亡之道備於辭推辭考卦可以知變象與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得於辭不逹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於辭而能通其意者也至㣲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間觀㑹通以行其典禮則辭無所不備故善學者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傳者辭也由辭以得意則在乎人焉
  延平李氏曰頃年聞沈元用問尹和靖伊川易傳何處是切要尹云體用一源顯㣲無間此是最切要處尹説固好然須是看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方始説得此語若學者未曽仔細理會便與他如此説豈不誤他朱子自謂聞此竦然始知前日空言無實全不濟事自此讀書益知詳細云○問藉溪見譙天授問易天授令先看見乃謂之象一句藉溪未悟他日又問天授曰公豈不見象之在道猶易之有太極耶此意如何曰如此教人只好聽耳使某教之必先教他将六十四卦熟讀方可及此○二説相類故附見
  來書云易之義本起於數謂義起於數非也有理而後有象有象而後有數易因象以明理由理而知數得其義則象數在其中矣
  理無形也故因象以明理理既見乎辭矣則可由辭以觀象故曰云云
  必欲窮象之隠㣲盡數之毫忽乃尋流逐末術家之所尚非儒者之務也
  答張閎中上文云易傳未傳自量精力未衰尚覬有少進爾覺耄則傳矣書雖未出學未嘗不傳苐患無受之者爾遺事云其後寢疾始以授尹焞張繹又曰易傳序云觀會通以行典禮如堯舜揖遜湯武征伐皆是典禮處只是常事又曰求言必自近易於近者非知言者也此伊川喫力為人處○看易須着四日看一卦一日看卦辭彖象兩日㸔六爻一日統㸔方仔細又曰讀易之法先讀正經不曉則将彖象繫辭來解
  又曰知時識勢學易之大方也
  又曰大畜初二乾體剛徤而不足以進四五陰柔而能止時之盛衰勢之强弱學易者所宜深識也
  易中只言反復往來上下
  易須是黙識心通只窮文義徒費力
  作易自天地幽明至于昆蟲草木㣲物無不合觀易須㸔時然後觀逐爻之才一爻之間常包函數意聖人常取其重者為之辭
  亦有易中言之已多取其未嘗言者亦不必重事又有且言其時不及其爻之才皆臨時參考
  讀易須先識卦體
  如乾有元亨利貞缺却个便不是乾須要認得
  凡六爻人人有用聖人自有聖人用賢人自有賢人用衆人自有衆人用學者自有學者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無所不通
  因問坤卦是人臣之事人君有用處否先生曰是何無用如厚徳載物人君安可不用又問胡先生解九四作太子恐不是卦義先生曰亦不妨只㸔如何用當儲二則做儲二使九四近君便作儲二亦不害但不要拘一若執一事則三百八十四爻只作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便休也○又曰介甫以武王觀兵為九四大無義理兼觀兵之説亦自無此事云云
  易聖人所以立道窮神則無易矣
  易要玩索
  乾坤古無此二字作易者特立此二字以明難明之道乾坤毁則無以見易須以意明之
  以此形容天地間事
  安有識得易後不知退藏於宻宻者用之源聖人妙處聖人用意深處全在繫辭
  又曰繫辭本欲明易若不先求卦義則㸔繫辭不得一本云繫辭所以解易須㸔了易方㸔得繫辭
  易八卦之位元不曽有人説先儒以謂乾位西北坤位西南言乾坤任六子而自處於無為之地此大故無義理
  風雷山澤之類便是天地之用豈天地外别有六子如人生六子則各任以事而父母自閑風雷之類於天地間如人身之有耳目手足便是人之用也豈可謂耳目手足皆用而身無為乎○按康節邵氏云至哉文王之作易也其得天地之用乎故乾坤交而為泰坎離交而為既濟也乾生於子坤生於午坎終於寅離終於申以應天之時也置乾於西北退坤於西南長子用事而長女代母坎離得位兌艮為耦以應地之方也王者之法其盡於此矣○按此謂文王後天之易也程子之論與邵子不同今附此以竢參考○程子又嘗曰今人讀易皆不識易為何物不過就上穿鑿而已若誦之不熟就上増一徳亦不覺多减一徳亦不覺少其譬如不識此几子若减一隻脚亦不知是少添一隻脚亦不知是多若識則自添减不得也又瑩中嘗愛文中子或問學易子曰終日乾乾可也此語最盡文王所以聖亦只是箇不已先生曰凡説經義如只管節節推上去可知是盡終日乾乾未盡得易據此句只做得九三使若謂乾乾是不已不已又是道漸漸推去則自然是盡只是理本如此又曰凡㸔書各有門庭詩易春秋不可逐句㸔尚書論語可以逐句㸔
  邵子曰君子於易玩象玩數玩辭玩意
  張氏曰此教人學易之法
  夫易者聖人長君子消小人之具也及其長也闢之於未然及其消也闔之於未然一消一長一闔一闢渾渾然無迹非天下之至神其孰能與於此
  復次剥明治生於亂乎姤次夬明亂生於治乎時哉時哉未有剥而不復未有夬而不姤者防乎其防邦家其長子孫其昌是以聖人貴未然之防是謂易之大綱知易者不必引用講解是謂知易
  孟子著書未嘗及易其間易道存焉但人見之者鮮耳人能用易是為知易如孟子可謂善用易者也又曰老子知易之體者也未詳
  易三百八十四爻真天文也
  楊氏曰夫易求之吾身斯可見矣又曰人人有易不知自求只於文字上用功欲何作用
  問易曰乾坤其易之門耶所謂門莫是學易自此入否曰不然易與乾坤豈有二物孰為内外謂之乾坤者因其徤順而命之爾乾坤即易易即乾坤故孔子曰乾坤毁無以見易葢無乾坤則不見易非易則無乾坤謂乾坤為易之門者陰陽之氣有動静屈伸爾一動一静或屈或伸闔闢之象也故孔子曰闔户謂之坤闢户謂之乾所謂門者如此夫氣之闔闢往來豈有窮哉有闔有闢變由是生其變無常非易而何夫易云云豈應外求横渠於正䝉中曾畧説破云乾坤之闔闢出入消長之象也非見得徹言不能及此云云
  朱子曰易字義只是陰陽荘生曰易以道陰陽亦不為無見
  又曰龜山過黄亭詹季魯家季魯問易龜山取紙畫圏墨塗其半云這便是易此説極好易只是一陰一陽做出許多般様
  又曰易字有二義有變易有交易
  問正義云易者變化之總號代換之殊穪乃陰陽二氣生生不息之理此數語亦説得好先生云云天地之間别有甚事只是陰與陽兩个字㸔是甚麽物事都離不得只就身上體㸔纔開眼不是陰便是陽宻拶拶在這裏不是仁便是義不是剛便是柔只自家要做向前便是陽纔收退便是陰意思纔動便是陽纔静便是陰未消别㸔只是一動一静便是陰陽伏羲只因此畫卦以示人
  易中之辭大抵陽吉而陰㓙問亦有陽㓙而陰吉者葢有當為有不當為若當為而不為不當為而為之雖陽亦㓙
  夫子讀易與常人不同是其胸中洞見陰陽剛柔吉㓙消長進退存亡之理其贊易即就胸中寫出此理易中多言利貞貞吉利永貞之類皆是要人守正易大概欲人恐懼修省
  如讀坤之初六須知履霜堅氷之漸要人恐懼修省
  問易如何讀曰虗心以求其義而不執己見他書亦然上古之書莫尊於易中古以後之書莫大於春秋然此二書皆未易學今人才學此便入於鑿若讀此二書且當求其大義易尊陽抑陰進君子而退小人明消息盈虗之理春秋則尊王賤覇内中國而外夷狄明君臣上下之分所謂大義也
  横渠云易為君子謀不為小人謀甚善然易中亦有時為小人謀如包承小人吉大人否亨言小人當否之時能包承君子則吉但此雖為小人謀乃所以為君子謀也
  易本為卜筮而作古人淳質初無文義故畫卦爻以開物成務故曰夫易何為而作也夫易開物成務冐天下之道如斯而已矣此易之大意如此
  又曰聖人作易本為欲定天下之志斷天下之疑而已非欲因此説道理也如人占得這爻便要人知得這爻之象是吉是㓙吉便為之㓙便不為如此則理自在其中如剥之上九碩果不食君子得輿小人剥廬其象如此謂一陽在上如碩大之果不及食而獨留於其上如君子在上而小人皆載於下則是君子之得輿也然小人雖載君子而乃欲自下而剥之則是自剥其廬耳葢惟君子乃能覆葢小人小人必頼君子以保其身今小人欲剥君子則君子亡君子亡則小人亦無所容其身如自剥其廬也且㸔自古小人欲害君子到害得盡後國破家亡小人曽有存活得者否故象曰君子得輿民所載也小人剥廬終不可用也若人占得此爻則為君子之所為者必吉而為小人之所為者必㓙矣其象如此而理在其中却不是因欲説道理而後説象也○問易云聖人作易之初葢是仰觀俯察見得盈乎天地之間無非一陰一陽之理有是理則有是象有是象則其數便自在這裏非特河圖洛書為然葢所謂數者秖是氣之分限節度處得陽必奇得陰必偶凡物皆然而圖書為特著耳於是聖人因之而畫卦其始也只是畫一奇以象陽畫一偶以象陰而已但纔有兩則便有四纔有四則便有八又從而再倍之便是十六葢自其無朕之中而無窮之數已具不待安排而其勢有不容己者卦畫既立便有吉㓙在裏葢是陰陽往來交錯於其間其時則有消長之不同長者便為主消者便為客事則有當否之或異當者便為善否者便為惡即其主客善惡之辨而吉㓙見矣故曰八卦定吉㓙吉㓙既决定而無差則以之立事而大業自此生矣此聖人作易教民占筮而以開天下之愚以定天下之志以成天下之事者如此但自伏羲而上只有六畫而未有文字可傳到得文王周公乃繫之以辭故曰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㓙葢是卦之未畫也因觀天地自然之法象而畫及其既畫也一卦自有一卦之象謂象有箇形似也故聖人即其象而命之名以爻之進退而言則如剥復之類以其形之肖似而言則如鼎井之類此是伏羲即卦體之全而立箇名如此及文王觀卦體之象而為之彖辭周公視卦爻之變而為之爻辭而吉㓙之象益著矣大率天下之道只是善惡而已但所居之位不同所處之時既異而其幾甚微只為天下之人不能曉會所以聖人因此占筮之法以曉人使人居則觀象玩辭動則觀變玩占不迷於是非得失之塗所以是書夏商周皆用之其所言雖不同其辭雖不可盡見然皆太卜之官掌之以為占筮之用有所謂繇辭者左氏所載尤可見古人用易處葢其所謂象者皆是假此衆人共曉之物以形容此事之理使人知所取舎而已故自伏羲而文王周公雖自畧而詳所謂占筮之用則一葢即那占筮之中而所以處置是事之理便在那裏了故其法若粗淺而隨人賢愚皆得其用蓋是文王雖有定象有定辭皆是虗説此箇地頭合是如此處置初不粘着物上故一卦一爻足盡無窮之事不可只以一事指定説他裏面也有指一事説處如利建侯利用祭祀之類其他皆不是指一事説此可見易之為用無所不該無所不徧但看人如何用之耳到得夫子方始純以理言雖未必是羲文本意而事上説理亦是如此但不可便以夫子之説為文王之説又曰聖人作易本是使人卜筮以决所行之可否而因之以教人為善如嚴君平所謂與人子言依於孝與人臣言依於忠者故卦爻之辭只是因依象類虗設於此以待扣而决者便以所值之辭决所疑之事似若假之神明而亦必有是理而後有是辭理無不正故其丁寧告戒之詞皆依於正又曰讀易之法竊疑卦爻之詞本為卜筮者斷吉㓙而因以訓戒至彖象文言之作始因其吉㓙訓戒之意而推説其義理以明之後人但見孔子所説義理而不復推本文王周公之本意因指卜筮為不足言而其所以言易者遂逺於日用之實類皆牽合委曲偏主一事而言無復包含該貫曲暢旁通之妙若但如此則聖人當時自可别作一書明諸義理以詔後世何用假托卦象為此艱深隠晦之詞乎故今欲凡讀一卦一爻便如占筮所得虗心以求其詞義之所指以為吉㓙可否之决然後考其象之所以然者求其理之所以然者然後推於事使上自王公下至民庶所以修身治國皆有可用私竊以為如此求之似得三聖遺意又曰聖人因卦爻以垂戒多是利於正未有不正而利者如云夕惕若厲无咎若占得這爻必是朝乾夕愓戒謹恐懼可以无咎若不如此便有咎又云直方大不習無不利若占得這爻須是将自己身體㸔是直是方是大去做某事必得其利若自家未是直不曽方不曽大則無所往而得其利此是本爻辭如此到孔子又添説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本來只是卜筮聖人為之辭以曉人便説許多道理在上今學易非必待遇事而占方有所戒只平居玩味㸔所説道理於自家所處地位合是如何故云居則觀其象而玩其辭動則觀其變而玩其占又曰學易者須将易各自㸔伏羲易自作伏羲易㸔是時未有一辭也文王易自作文王易㸔周公易自作周公易㸔孔子易自作孔子易㸔必欲牽合作一意㸔不得又本義文有天地自然之易有伏羲之易有文王周公之易有孔子之易自伏羲以上皆無文字只有圖書最宜詳玩可見作易本原精微之意文王以下方有文字讀者宜各就本文消息不可便以孔子之説為文王之説也又曰易中言占者有其徳則其中如是言無其徳而得是占者却是反説如南蒯得黄裳元吉疑吉矣而蒯果敗者葢卦辭明言黄裳元吉無黄裳之徳則不吉也如奢侈之人而得共儉則吉之占明不共儉者是占為不吉也他皆倣此如此㸔自然意思活○愚按魯穆姜筮得隨卦與南蒯得黄裳之義同又曰易只是个空底物事未有是事預説是理故包括得盡許多道理㸔人做甚事皆撞着他又曰易無思也無為也易是个無情底物事故寂然不動占之者吉凶善惡隨事著見乃感而遂通又曰易如一个鏡相似㸔甚物來都能照得如所謂潛龍只是有个潛龍之象自天子至於庶人㸔甚人來都使得孔子説作龍徳而隠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遯世無悶不見是而無悶樂則行之憂則違之確乎其不可㧞潛龍也便是就事上指殺説了然會㸔底雖孔子説也活也無不通不會㸔底雖文王周公説底也死了須知得他是假託説是包含説假託謂不惹着那事包含是説个影象在這裏無所不包○按朱子以易本為卜筮作故本義一書專以明此同時諸賢雖有異論而不能奪也故詳載其説使學者知先生本意云○以上易之要指○又程子曰易有百餘家難為徧觀如素未識文義且須㸔王弼胡先生王荆公三家理會得文義且要熟讀然後却有用心處又曰王弼註易元不見道但以老荘之意解説而已○尹氏曰伊川於易傳潛心甚久未嘗容易下一字○朱子曰伊川先生晚年所見甚實更無一句懸空説話今觀易傳可見又曰伯恭謂易傳理到語精平易的當立言無毫髮遺恨此乃名言又曰易傳明白無難㸔但伊川以天下許多道理散入六十四卦中若作易㸔即無意味惟将來作事㸔即字字句句有用處又曰易傳須先讀他書理會得義理了方有个入路見其精宻處葢其所言義理極妙初學者未使着不識其味如遺書之類人㸔着却有啟發處非是易傳不好但不當使未合㸔者㸔須是己知義理者得此便可磨礲入細此書於學者非啟發工夫乃磨礲工夫○焞曰先生踐履盡是易其作傳只是寫成
  書要指
  孔氏書序曰孔子討論墳典斷自唐虞以下訖於周芟夷繁亂剪截浮辭舉其宏綱撮其樞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謨訓誥誓命之文凡百篇所以恢𢎞至道示人主以軌範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舉而行三千之徒並受其義
  程子曰觀書須要見二帝三王之道如二典即求堯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
  朱子曰㸔二典之書堯舜所以卷舒作用直如此熟
  張子曰尚書難讀葢難得胸臆如此之大只欲解義則無難也
  朱子曰尚書初讀若於己不相關熟而誦之乃知堯舜禹湯文武之事無非切己者
  又曰二典三謨等篇義理明白句句皆實理
  下云堯之所以為君舜之所以為臣臯陶契益伊傅軰所言所行最好綢繆玩味體貼向自家身上來其味自别又曰伊尹告太甲五篇説得極切其所以治心修身處雖為人主言然初無貴賤之别又曰伊尹許多語句句是天理又嘗問學者曰尚書如何㸔曰須要考厯代之變先生曰世變難㸔唐虞三代事浩天闊逺何處測度不若求聖人之心如堯則考其所以治民舜則考其所以事君且如湯誓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熟讀豈不見湯之心○愚謂武王曰予弗順天厥罪惟鈞是亦湯之心也
  東萊吕氏曰書者堯舜禹湯文武臯䕫稷契伊尹周公之精神心術盡寓其中觀書不求其心之所在夫何益欲求古人之心盡吾之心然後可以見古人之心以上書之要指○朱子曰書有古文有今文古文乃壁中之書今文乃伏生口傳易讀書皆古文却是伏生口傳者難讀又曰書有兩體有極分曉者有極難曉者如盤庚大誥多方多士之類恐是當時召來而面命之自是當時一類説話至於湯誥㣲子之命君陳諸篇則是當時修其辭命所以百姓皆曉者有今時老師宿儒之所不曉者未必當時之人不識其詞義也又曰典謨諸書恐是曽經史官潤色來周誥諸篇恐是似今榜文曉諭方言俚語隨地隨時各自不同又曰尚書有不必解者有須着意解者有畧須解者有不可解者如仲虺太甲諸篇只是熟讀義理自分明何俟於解如洪範則須着意解典謨諸篇辭稍雅典亦畧須解若如盤庚諸篇已難解而康誥之屬則已不可解矣昔日吕伯恭相見語之以此渠云亦無可闕處因語之曰如此則是讀未熟後二年相見云誠如此語○孔安國傳恐是魏晉間人作與毛公詩傳大不同序文亦不類漢文章○書小序亦非孔子作與詩小序同○問書解東坡為上否曰然又曰大綱好亦有得有失○東萊改本書説無闕疑處又曰伯恭説書傷於巧○愚按五十八篇之書無一語不及天無一語不主敬
  詩要指
  詩大序曰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朱子曰心有所之謂之志而詩所以言志也
  情動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嘆之嗟嘆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情者性之感於物而動者也喜怒憂懼愛惡欲謂之七情形見永長也
  情發於聲聲成文謂之音治世之音安以樂其政和亂世之音怨以怒其政乖亡國之音哀以思其民困聲不止於言凡嗟嘆永歌皆是也成文謂其清濁髙下疾徐䟽數之節相應而和也然情之所感不同則音之所成亦異矣
  故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莫近於詩
  事有得失詩因其實而諷詠之使人有所創艾興起至其和平怨怒之極又足以逹於陰陽之氣而致祥召災葢其出於自然不假人力是以入人深而見功速非他教之所及也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移風俗先王指文武周公成王是指風雅頌之正經經常也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夫婦之常也孝者子之所以事父敬者臣之所以事君詩之始作多發於男女之間而逹於父子君臣之際故先王以詩為教使人興於善而戒其失所以道夫婦之常而成父子君臣之道也三綱既正則人倫厚教化美而風俗移矣
  故詩有六義焉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
  此一條本出於周禮大師之官葢三百篇之綱領管轄也風雅頌者聲樂部分之名也風則十五國風雅則大小雅頌則三頌也賦比興則所以製作風雅頌之體也賦者直陳其事如葛覃卷耳之類是也比者以彼狀此如螽斯緑衣之類是也興者託物興詞如關雎兎罝之類是也葢衆作雖多而其聲音之節製作之體不外乎此故太師之教國子必使之以是六者三經而三緯之則凡詩之節奏指歸皆将不待講説而直可吟咏以得之矣六者之序以其篇次風則為先而風則有賦比興矣故三者次之而雅頌又次之葢亦以是三者為之也然比興之中螽斯專於比而緑衣兼於興兎罝專於興而關睢兼於比此其例中又自有不同者學者又不可以不知也
  上以風化下下以風刺上主文而譎諫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故曰風
  風者民俗歌謠之詩如物被風而有聲又因其聲以動物也上以風化下者詩之美惡其風皆出於上而被於下也下以風刺上者上之化有不善則在下之人又歌詠其風以譏其上也凡以風刺上者皆不主於政事而主於文詞不以正諫而託意以諫若風之被物彼此無心而能有所動也
  至於王道衰禮義廢政教失國異政家殊俗而變風變雅作矣
  先儒舊説二南二十五篇為正風鹿鳴至菁莪二十二篇為正小雅文王至卷阿十八篇為正大雅皆文武成王時詩周公所定樂歌之詞𨚍至𡺳十三國為變風六月至何草不黄五十八篇為變小雅民勞至召旻十三篇為變大雅皆康昭以後所作故其為説如此國異政家殊俗者天子不能綂諸侯故國國自為政諸侯不能綂大夫故家家自為俗然正變之説經無明文今姑從之
  國史明乎得失之迹傷人倫之廢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風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
  詩之作或出於公卿大夫或出於匹夫匹婦葢非一人而序以為專出於國史則誤矣説者欲盖其失乃云國史紬繹詩人性情而歌詠之以風其上則不惟文理不通而考之周禮太史之屬掌書而不掌詩其誦詩以諌乃大師之屬瞽矇之職也故春秋傳曰史為書瞽為詩説者之云兩失之矣
  故變風發乎情止乎禮義發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禮義先王之澤也
  情者性之動而禮義者性之徳也動而不失其徳則以先王之澤入人者深至是而猶有不忘者也然此言亦其大概有如此者其放逸而不止乎禮義者固已多矣
  是以一國之事繫一人之本謂之風
  所謂上以風化下
  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
  形者體而象之之謂小雅皆王政之小事大雅則言王政之大體也
  頌者美盛徳之形容以其成功告於神明者也
  告古毒反頌皆天子所制郊廟之樂歌頌容古字通故其取義如此
  是謂四始詩之至也
  史記曰關睢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所謂四始也詩之所以為詩者至是無餘藴矣後世雖有作者其孰能加於此乎邵子曰刪詩之後不復有詩矣葢此謂也
  語子曰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
  朱子曰詩三百十一篇言三百者舉大數也蔽猶葢也思無邪魯頌駉篇之辭凡詩之言善者可以感發人之善心惡者可以懲創人之逸志其用歸於使人得其性情之正而已然其言㣲婉且或各因一事而發求其直指全體則未有若此之明且盡者故夫子言詩三百篇而惟此一言足以盡葢其義其示人之意亦深切矣○程子曰思無邪誠也范氏曰學者必務知要知要則能守約守約則足以盡愽矣經禮三百曲禮三千亦可以一言蔽之曰毋不敬
  子貢曰貧而無諂富而無驕何如子曰可也未若貧而樂富而好禮者也子貢曰詩云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其斯之謂與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説已見前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朱子曰禮必以忠信為質猶繪事以粉素為先起猶發也起予言能起發我之志意謝氏曰子貢因論學而知詩子夏因論詩而知學故皆可與言詩○楊氏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茍無其質禮不虗行此繪事後素之説也孔子曰繪事後素而子夏曰禮後乎可謂能繼其志矣非得之言意之表者能之乎商賜可與言詩者以此若夫玩心於章句之末則其為詩也固而已矣所謂起予則亦相長之義也○南軒曰凡禮之生生於質也無其質則禮安從施夫素雖待於絢然素所以有絢也無其質則何絢之有曰繪事後素者謂質為之先而文為後也子夏於此知禮之為後可謂能嘿會於語言之外矣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朱子曰淫者樂之過而失其正者也傷者哀之過而害於和者也關雎之詩言后妃之徳宜配君子求之未得則不能無寤寐反側之憂求而得之則宜其有琴瑟鐘鼔之樂葢其憂雖深而不害於和其樂雖盛而不失於正故夫子穪之如此欲學者玩其辭審其音而有以識其性情之正也○南軒曰哀樂情之為也而其理具於性樂而至於淫哀而至於傷則是情之流而性之汨矣樂而不淫哀而不傷發不踰則性情之正也非養之有素者其能然乎關睢之詩樂得淑女以配君子至於琴瑟友之鐘鼔樂之所謂樂而不淫也哀窈窕思賢才至於寤寐思服展轉反側所謂哀而不傷也玩其詞義可不深體於性情之際乎
  子曰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逹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
  朱子曰專獨也詩本人情該物理可以驗風俗之盛衰見政治之得失其言温厚和平長於諷諭故誦之者必達於政而能言也○程子曰窮經将以致用也世之誦詩者果能從政而專對乎然則其所學者章句之末耳此學者之大患也○集義程子曰今人不會讀書如誦詩三百云云須是未讀詩時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既讀詩後便達於政能專對四方始是讀詩未讀周南召南時一似面墻到讀後便不面墻方是有驗大抵讀書只此便是法
  子曰小子何莫學夫詩詩可以興
  朱子曰感發志意
  可以觀
  考見得失
  可以羣
  和而不流
  可以怨
  怨而不怒
  邇之事父逺之事君
  人倫之道詩無不備二者舉重而言
  多識於鳥獸草木之名
  其緒餘又足以資多識○學詩之法此章盡之讀是經者所宜盡心也○謝氏曰詩吟咏情性善感發人使人易直子諒之心易以生故可以興得性情之正無所固滯則閲理自明故可以觀心平氣和於物無競故可以羣優游不迫雖怨而不怒也無鄙倍心故可以怨○黄氏曰可以觀謂可以考見己之得失也
  子謂伯魚曰女為周南召南矣乎人而不為周南召南其猶正墻面而立也與
  朱子曰為猶學也周南召南詩首篇名所言皆修身齊家之事正墻面而立言即其至近之地而一物無所見一歩不可行○或問二南何以為詩之首篇也曰周南之詩言文王后妃閨門之化召南之詩言諸侯之國夫人大夫妻被文王后妃之化而成徳之事葢文王治岐而化行於江漢之域自北而南故其樂章以召南名之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教天下後世誠意正心修身齊家之道葢詩之正風也
  孟子曰咸丘䝉問曰舜之不臣堯則吾既得聞命矣詩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舜既為天子矣敢問瞽瞍之非臣如何曰是詩也非是之謂也勞於王事而不得養父母也曰此莫非王事我獨賢勞也故説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如以辭而已矣雲漢之詩曰周餘黎民靡有子遺信斯言也是周無遺民也
  朱子曰言説詩之法不可以一字而害一句之義不可以一句而害設辭之志當以己意迎取作者之志乃可得之若但以其辭而已則如雲漢所言是周之民真無遺種矣惟以意逆之則知作詩者之志在於憂旱而非真無遺民也○程子曰舉一字是文成句是辭
  公孫丑問曰髙子曰小弁小人之詩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髙叟之為詩也有人於此越人關弓而射之則已談笑而道之無他䟽之也其兄關弓而射之則已垂涕泣而道之無他戚之也小弁之怨親親也親親仁也固矣夫髙叟之為詩也曰凱風何以不怨曰凱風親之過小者也小弁親之過大者也親之過大而不怨是愈䟽也親之過小而怨是不可磯也愈䟽不孝也不可磯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説已見前程子曰詩者言之述也言之不足而長言之此詠歌之所由興也其發於誠感之深至於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故其入於人也亦深古之人㓜而聞歌誦之聲長而識美刺之意故人之學由詩而興後世老師宿儒尚不知詩之義後學豈能興起乎二南之詩葢聖人取之以為天下國家之法使邦家鄉人皆得歌詠之也有天下國家者未有不自齊家始故先言后妃次言夫人又次言大夫妻而古人有能修之身以化在位者文王是也故繼之以文王之詩
  周南召南如乾坤
  古者家有塾黨有庠故人未有不入學者三老坐於里門出入察其長㓜揖遜之序如今所傳之詩人人諷誦莫非止於禮義之言今人雖白首未嘗知有詩至於里俗之言皆不可聞皆繫其習也以古所習安得不善以今所習安得不惡
  學者不可以不㸔詩㸔詩便使人長一格作詩者未必皆聖賢當時所取者取其意思止於禮義而已其言未必盡善如比其君以狡童之類是也
  朱子亦曰變風止乎禮義如泉水載馳之類固止乎禮義如桑中有甚禮義大序只説得那好底
  張子曰置心平易然後可以言詩涵泳從容則忽不自知而自解頥矣若以文害辭以辭害意則幾何而不為髙叟之固哉
  求詩者貴平易不要崎嶇葢詩人之情性温厚平易老成今以崎嶇求之其心先狹隘無由可見詩人之志平易故無艱嶮之言大率所言皆目前事而義理存乎其中以平易求之則思逺以廣愈艱嶮則愈淺近矣知詩者莫如孟子以意逆志讀詩之法也
  謝氏曰學詩須先識得六義體面而諷咏以得之朱子曰六義之説見於周禮大序其辨甚明其用可識而自鄭氏以來諸儒相襲不惟不能知其所用反行異説以汨陳之惟謝氏此説為庶幾得其用爾○問詩備六義之㫖先生曰六義次序孔氏得之但六字之㫖極為明白只因鄭氏不曉周禮籥章之文妄以七月一詩分為三體故諸儒多從其説牽合附會紊亂顛錯費盡安排只扶合鄭氏曲解周禮一章而於詩之文義意㫖了無所益故鄙意不敢從之只且直依白文解義既免得紛紜枉費心力而六義又都有用處不為虗設葢使讀詩者知是此義便作此義推求極為省力今人説得空有無限道理而無一㸃意味只為不曉此耳周禮以六詩教國子亦是使之明此義例推求詩意庶其易曉若如今説即是未通經時無所助於發明既通經後徒然増此贅説教國子者何必以是為先而詩之為義又豈止於六而已耶籥章之𡺳雅𡺳頌恐大田良耜諸篇當之不然即是别有此詩而亡之如王氏説又不然即是以此七月一篇吹成三調詞同而音異耳若如鄭説即兩章為𡺳風猶或可成音節至於四章半為𡺳雅三章半為𡺳頌不知成何曲拍耳又曰讀詩全在諷詠之功諷詠得熟則六義将自分明須使篇篇有个下落始得○問詩中比興先生曰詩中比處少風雅頌只是今詩中風雅頌不須説每詩皆有如賦則是鋪陳其事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是也興處極多如鶴鳴詩却全是比分明是七个謎子淠彼涇舟烝徒楫之周王于邁六師及之分明是比出深味意思便見得相似○問關雎先生曰此是興詩興起也引物以起吾意如雎鳩是摰而有别之物荇菜是潔净和柔之物引此起興猶不甚逺其他亦有全不相類者雖皆是興只借他物以起吾意耳與關睢又畧不同也○問倬彼雲漢為章於天何以見作人之義先生曰倬彼雲漢則為章於天矣周王壽考則何不作人乎為此等語言自有个血脉流通處但涵泳乆之自然見得條暢浹洽不必多引外來道理言語却壅滯詩人活底意思也周王既是夀考豈不作成人材此事已自分明更着个倬彼雲漢為章於天喚起來便愈見活潑潑地此六義所謂興也興乃興起之義凡言興皆當以此例觀之易以言不盡意而立象以盡意葢亦如此
  君子之於詩非徒誦其言又将以考其情性非徒考其情性又将以考先王之澤葢法度禮樂雖亡於此猶能併得其深微之意而傳之故其為言率皆樂而不淫憂而不困怨而不怒哀而不愁如緑衣傷己之詩也其言不過曰我思古人㑭無訧兮擊鼔怨上之詩也其言不過曰土國城漕我獨南行至軍旅數起大夫乆役止曰自詒伊阻行役無期度思其危難以風焉不過曰茍無饑渇而已若夫言天下之事美盛徳之形容固不待言而可知也其與憂愁思慮之作孰能優游不迫也孔子所以有取焉作詩者如此讀詩者其可以邪心讀之乎詩須諷咏以得之古詩即今之歌曲今之歌曲往往能使人感動至學詩却不然只為泥章句故也
  明道先生善言詩他又渾不曽章解句釋但優游玩咏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處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逺曷云能來思之切矣終曰百爾君子不知徳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歸於正也又云伯淳常談詩並不下一字訓詁有時只轉却一兩字㸃平掇地念過便教人省悟又因言鳶飛魚躍云云曰今人學詩将章句横在肚裏怎生得脱洒去
  龜山楊氏曰今之説詩者多亦文害辭非徒以文害也又有甚者析字之偏旁以取義豈復有詩孟子引天生蒸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彛好是懿徳其釋詩也於其本文加四字耳而語自分明與今之説詩者異矣
  詩全在體會
  仲素問詩如何㸔曰云云且如關雎之詩詩人以興后妃之徳葢如是也須當想像關雎為何物知其為摰而有别之禽則又想象關關為何聲知關關之聲為和而適則又想像在河之洲是何所在知河之洲為幽閒逺人之地則知如是之禽其鳴聲如是而又居幽閒逺人之地則后妃之徳可以意曉矣是之謂體㑹惟體會得則㸔時有味○又曰狼䟦之詩曰公孫碩膚赤舄几几周公之遇謗何其安閒不迫也學詩者不在語言文字當想其氣味則詩意得矣
  問詩如何以興朱子曰讀詩見其不美者令人羞惡見其美者令人興起
  柏舟之詩曰静言思之不能奮飛緑衣之詩曰我思古人實獲我心此可謂止乎禮義所謂可以怨即是喜怒哀樂發而皆中節處
  推此以觀則子之不得於父臣之不得於君朋友之不相信皆當以此意處之如屈原之懷石赴水賈誼言厯九州而相其君何必懷此都也便都過當了古人胸中發出意思自好㸔着三百篇詩則後世之詩多不足觀矣又曰古人情意温厚寛和道得言語自恁地好
  讀詩之法只是熟讀涵泳自然和氣從胸中流出其妙處不可得而言不待安排措置務自立説也
  只恁平讀着意思自足須是打疊得這心光蕩蕩地不立一个字只管虗心讀它少問自然推出那个道理所以説以此洗心便是以這道理盡洗出那心裏物事渾然都是道理又曰大凡讀書先曉得文義了只是常常熟讀如看詩不須得着意去裏訓解但只平平地涵泳自好因舉池之竭矣不云自頻泉之竭矣不云自中四句吟咏者乆之又嘗聽學者説䲭鴞詩先生曰詩不是恁地㸔此只是論詩䲭鴞之詩豈不知是周公遭變而作須是将來節節㸔取如明道先生善詩曰瞻彼日月悠悠我思思之切也百爾君子不知徳行歸於正也只如此説段段脉絡分明此方是詩今意如䲭鴞䲭鴞既取我子一章乃説鳥自言既取我子矣又毁我室毋乃害我太甚邪迨天之未陰雨徹彼桑土言我為國家勤勞如此預備牢固宜無敢侮者今乃毁之以至於予尾翛翛矣予口卒荼矣風雨乃飄搖安得不哀鳴疾呼而告訴乎詩只是如此㸔便見得一篇之意又有問抑詩之序曰先生曰此序有得有失葢其本例以為非美非刺則詩無所為而作又見此詩之次在宣王前故以為刺厲王又以國語有左史之言故又以為亦以自警以詩考之其曰刺厲王者失之而曰自警者得之也曰刺厲王所以為失者史記衞武公即位於宣王之三十六年不與厲王同時一也詩以小子目其君而爾汝之無人臣之禮與其所謂敬威儀謹出詞者自相背戾二也厲王無道貪虐為甚詩不以此箴其膏肓而徒以威儀詞令為諄切之戒緩急失宜三也詩辭倨慢雖仁厚之主有所不能容厲王之暴何以堪之四也或以史記之年不合而以為追刺者則詩所謂聽用我謀庻無大悔非所望於既往之人五也曰自警所以為得者國語云云一也詩曰謹爾侯度二也又曰曰喪厥國三也又曰亦聿既耄四也詩意所指與淇澳所美賓筵所悔相表裏五也二説之得失其佐驗明白如此必去其失而取其得然後此詩之義明人之序者乃合而一之則其失者固已失之而其得者亦未為全得也然此猶即其詩之外而言之若但即其詩之本文而各以其一説反覆讀之則其訓義之顯晦踈宻意味之厚薄淺深可以不待考證而判然於胸中矣此又讀詩之簡要真訣學者不可以不知也又曰讀詩正在於吟咏諷誦其委曲折旋之意正如自家作此詩相似自然能感發人之善心今人讀詩只将三兩句包了中間委曲周旋之意並不曾理會只是自将己意去包籠他濟得甚事且如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女曰雞既鳴矣可以興矣士曰尚昧旦也子興視夜則明星尚爛然也不成又去睡於是将翺将翔而弋鳬與鴈觀他意思如此好所以有感發人之善心底意真个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始得
  問關雎疑周公所作曰凡言風者皆民間歌謠採詩者得之而聖人因以為樂以見風化流行淪肌洽髓而發於聲氣者如此而謂之風正以其自然而然如風之動物而成聲耳
  如關睢之詩正是當時之人被文王大姒徳化之深心膽肝腸一時換了自然不覺形於歌詠如此故當作樂之時列於篇首以見一時之盛為萬世之法尤是感人妙處若云周公所作即國風雅頌無一篇是出於民言只與後世差官撰樂章相似都無些子發見活底意思亦何以致移風易俗之效邪○又曰關雎之詩㸔得來是妾媵為之所以形容得寤寐反側之事外人不能及此
  詩體不同固有鋪陳其事而不加一詞而意自見者然必其事之可言若清人之詩是也至於桑中溱洧之篇則雅人荘士有難言之者矣孔子之稱思無邪也以為詩三百篇勸善懲惡雖其要歸不出於正然未有若此言之約而盡者耳非以作詩之人所思皆無邪也今必曰彼以無邪之思鋪陳淫亂之事而閔惜懲創之意自見於言外則曷若曰彼雖以有邪之思作之而我以無邪之思讀之則彼之自狀其醜者乃所以為吾警懼懲創之資邪而況曲為訓説而求其無邪於彼不若反而得之於我之易也巧為辨數而歸無邪於彼不若反而責之於我之切也若夫雅也鄭也衞也求之諸篇固各有其目矣雅則大雅若干篇是也鄭則鄭風若干篇是也是則自衞反魯以來未之有改而風雅之篇説者又有正變之别焉至於桑中小序政散民流而不可止之文與樂記合則是詩之為桑間又不為無所㨿者今必曰三百篇皆雅而鄭風不為鄭𨚍鄘衞之風不為衞桑中不為桑間亡國之音則其篇帙混亂邪正錯揉非復孔子之舊矣且於小序之無稽可笑者猶篤信之而於其有㨿者反不之信此又何耶夫二南正風房中之樂也鄉樂也二雅之正雅朝廷之樂也商周之頌宗廟之樂也是或見於序又或出於傳記皆有可考至於變雅則固已無施於事而變風又特里巷之歌其領在樂官者以為可以識時變觀土風而賢於四夷之樂耳今必曰三百篇皆祭祀朝聘之所用則未知桑中當薦何等之鬼神溱洧當接何等之賓客耶葢古者天子巡守命大師陳詩以觀民風固不可問其美惡而悉存以訓也然其與先王雅頌之正篇帙不同施用亦異如前所陳則固不無於龎雜矣今於雅鄭之實察之既不詳於龎雜之名畏之又太甚顧乃引夫淫放之鄙詞而文以風刺之美説必欲强而置諸先王雅頌之列是乃反為龎雜之甚而不自知也夫以胡樂與鄭衞合奏猶曰不可而況強以桑中溱洧為雅樂又欲合於鹿鳴文王清廟之什而奏之宗廟之中朝廷之上乎其以二詩為猶止於中聲者太史公所謂孔子皆絃歌之以求合於韶武之㫖其誤葢亦如此然古樂既亡無所考正則吾不敢必為之説獨以其理與其詞推之有以知其必不然耳又以為近於勸百諷一而止乎禮義則又信大序之過者夫有所謂諷者若漢廣知不可而不求大車有所畏而不敢則猶有所謂禮義之止也若桑中溱洧則吾不知其何詞之諷而何禮義之止乎哉若曰孔子嘗欲放鄭聲矣不當於此而又收之以備六籍也此則曽南豐於戰國䇿劉元城於三不足之論皆嘗言之又豈俟吾言而後白也哉因讀桑中之説而惜前論之不及竟又痛伯恭父之不可作也因書其後
  又曰桑中一詩乃淫奔者所自作序之首句以為刺奔誤矣其下云云者乃復得之樂記之説己畧見本篇而或者以為刺詩之體固有鋪陳其事不加一辭而閔惜懲創之意自見於言外者此類是也豈必譙讓質責然後為刺也哉此説不然夫詩之為刺固有不加一辭而意自見者清人猗嗟之屬是已然嘗試玩之則其所賦之之人猶在所賦之外而詞意之間猶有賓主之分也豈有将欲刺人之惡乃反自為彼人之言以䧟其身於所刺之中而不自知也哉其必不然也明矣又況此等之人安於為惡其於此等之詩計其平日固已自其口出而無慚矣又何待吾之鋪陳而後始知其所為之如此亦豈畏吾之閔惜而遂幡然遽有懲創之心耶以是為刺不惟無益殆恐不免於鼔之舞之而反以勸其惡也或者又曰詩三百篇皆雅樂也祭祀朝聘之所用也桑間濮上之音鄭衞之樂也世俗之所用也雅鄭不同部其來尚矣且夫子答顔淵之問於鄭聲亟欲放而絶之豈其刪詩乃録淫奔者之辭而使之合奏於雅樂之中乎亦不然也雅者二雅是也鄭者緇衣以下二十一篇是也衞者𨚍鄘衞三十九篇是也桑間衞之一篇桑中之詩是也二南雅頌祭祀朝聘之所用也鄭衞桑濮里巷狹邪之所歌也夫子之於鄭衞葢深絶其聲於樂以為法而嚴立其詞於詩以為戒如聖人固不語亂而春秋所記無非亂臣賊子之事葢不如是無以見當時風俗事變之實而垂鑒戒於後世故不得已而存之所謂道並行而不相悖者也○按東莱吕氏曰桑中溱洧諸篇幾於勸矣夫子取之何也曰詩之體不同有直刺之者新臺之類是也有微諷之者君子偕老之類是也有鋪陳其事不加一辭而意自見者比類是也或曰後世狹邪之樂府冒之以此詩之序豈不可乎曰仲尼謂詩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無邪詩人以無邪之思作之學者亦以無邪之思觀之閔惜懲創之意隠然自見於言外矣或曰樂記所謂桑間濮上之音安知非即此篇乎曰詩雅樂也祭祀朝聘之所用也桑間濮上之音鄭衛之樂也世俗之所用也雅鄭不同部其來尚矣戰國之際魏文侯與子夏言古樂新樂齊宣王與孟子言古樂葢皆别而言之雖今之世太常教坊各有司局初不相亂況上而春秋之世寧有編鄭衛樂曲於雅音中之理乎桑中溱洧諸篇作於周道之衰其聲雖已降於煩促而猶止於中聲荀卿獨能知之其辭雖近於諷一勸百然猶止於禮義大序獨能知之仲尼録之於經所以謹世變之始也借使仲尼之前雅鄭果嘗龎雜自衛反魯正樂之時所當正者無大於此矣唐明皇令胡部與鄭衛之聲合奏談俗樂者尚非之曽謂仲尼反使雅鄭合奏乎論語答顔淵之問迺孔子治天下之大綱也於鄭聲亟欲放之豈有刪詩示萬世反收鄭聲以備六藝乎東萊之説如此故朱子辨之學者正當參玩也○以上詩之要指○朱子曰詩大序是後人作其間有病句小序極有難曉處多是附會如魚藻詩見有王在鎬之言便以為君子思古之武王似此類甚多詳見集傳○又曰伊川有詩解數篇説小雅以後極佳又曰程先生詩傳取義太多詩人平易恐不如此亦曰子由詩解好處多歐公本義亦善東莱説詩太巧古人意思自寛平何嘗如此纎細拘迫○又曰㸔詩須并叶韻讀古人文自是叶音詩譜韻乃吳棫才老作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三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四
  宋 真徳秀 撰
  禮要指
  記禮器經禮三百曲禮三千其致一也
  中庸禮儀三百威儀三千
  漢志易曰有夫婦父子君臣上下然後禮義有所措帝王質文世有損益至周曲為之防事為之制故曰經禮三百威儀三千及周之衰諸侯將踰法度惡其害已皆滅去其籍自孔子時而不具○朱子曰經禮即今儀禮但亡逸者多故其篇數不及三百曲禮則皆禮之㣲文小節如今曲禮少儀内則玉藻弟子職所記事親事長起居飲食容貌辭氣之法制器偹物宗廟宫室衣冠車旗之等條而析之亦應不下三千有餘云云○愚按鄭氏諸人皆以周禮三百六十官為經禮儀禮為曲禮朱子始以臣瓚及葉氏之説辨其不然姑記其畧於此以見經禮曲禮之别云○葉氏名夢得
  韓子曰予嘗苦儀禮難讀又其行之於今者蓋寡㳂襲不同莫知其由考於今誠無所用之然文王周公之法制粗在於是孔子曰吾從周謂其文章之盛也古書之存者希矣百氏雜家尚有可取況聖人之制度邪於是掇其大要奇辭奥㫖著於篇學者可觀焉惜乎吾不及其時進退揖讓於其間嗚呼盛哉
  愚謂韓子可謂好古矣然以為於今無所用則亦考之未詳也
  朱子曰儀禮禮之根本而禮記乃其枝葉又曰儀禮經也禮記傳也
  且如儀禮有冠禮禮記便有冠義儀禮有昏禮禮記便有昏義以至燕射之類莫不皆然又曰儀禮載其事禮記明其理讀禮記不讀儀禮許多理皆無安着處○又曰禮記只是解儀禮如喪服小記便是解喪服傳推之諸篇皆然○問禮書曰惟儀禮是古全書若曲禮玉藻諸篇皆戰國之士及漢儒所裒集問儀禮傳記是誰作曰傳是子夏作記是子夏以後人作又曰漢河間獻王得古禮五十六篇想必有可觀但當時君臣間有所不曉遂至無傳故先儒謂聖經不亡於秦火而壞於漢儒其説亦好温公論景帝太子既亡當時若立獻王為嗣則漢之禮樂制度必有可觀又曰今儀禮多是士禮天子諸侯喪祭之禮皆不存其中不過有些小朝聘燕享之禮自漢以來凡天子之禮皆是将士禮來増加為之漢河間獻王所得禮五十六篇却有天子諸侯之禮故班固謂愈於推士禮以為天子諸侯之禮者班固作漢書時此禮猶在不知何代何年失了可惜又曰儀禮不是古人預作一書如此初間只以義起漸漸相襲行得好至於情文極細宻極周緻處聖人見此意思好故録成書只㸔古人君臣之際如君臨臣喪坐撫當心要絰而踊今日之事至於死生之際恝然不相關不啻如路人恩義安在又曰儀禮舊與六經三傳並行至王介甫始罷去其後雖復春秋而儀禮卒廢今士人讀禮記而不讀儀禮故不能見本末
  問周禮有訛缺否程子曰甚多周公致治之大法亦在其中須知道者觀之可决是非也
  張子曰周禮是的當之書然其間必有末世増入者如盟詛之類必非周公之意葢盟詛起於王法不行人無所取直故要之於神所謂國将亡聽於神也
  天官之職須襟懐洪大方看得葢其規模至大若不得此心欲事事上致曲窮究凑合此心如是之大必不能得也
  又曰周禮惟大宰之職難㸔葢無許太心胸包羅得此復忘彼其混混天下之事當如捕龍蛇搏虎豹用心力看方可其他五官便易看止一職也
  又曰有麟趾關雎之意然後能行周官之法度
  或問云云何也朱子曰須是自閨門袵席之㣲積累到薰蒸洋溢天下無一民一物不被其化然後可以行周官之法度不然則為王莽矣
  楊氏曰周官之書先王經世之務也不可不講
  朱子曰周禮周公遺典也
  胡氏父子以為王莾令劉歆撰此恐不然○又曰周禮乃周家盛時聖賢制作之書又曰周禮一書周公所以立下許多條貫皆是從廣大心中流出又曰周官徧布精宻乃周公運用天理熟爛之書又曰説制度之書惟周禮儀禮可信禮記便不可深信周禮畢竟出於一家謂是周公親筆做成固不可然大綱却是周公意思又曰天官之職是總五官者若其心不大如何包得許多事且冡宰内自王之飲食衣服外至五官庶事自大至小自本至末千頭萬緒若不是大其心者區處應副事到面前便且區處不下況於先事措置思患預防是着多少精神所以記得此復忘彼佛氏只合下将那心頓下無用處纔動歩便踈脱所以吾儒貴窮理致知便須事事物物理㑹過又曰五峯以周禮為非周公致太平之書謂如天官冡宰却管甚宫閫之事其意只是見後世宰相請託宫閫交結近習以為不可殊不知此正人君治國平天下之本豈可以後世之弊而併廢聖人之良法美意哉又如王后不當交通外朝之説他亦是懲後世弊要之儀禮中亦分明自載此禮在至若女祝掌凡内禱祠禬禳之事便後世有此官則巫蠱之事安從有哉又曰比閭族黨之法正周公建太平之基本他這箇一如碁盤相似枰布定後碁子方有放處舊嘗妄意此書大綱是要人主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使天下之民無不被其澤又推而至於鳥獸草木無不得其所而已不如是不足以謂之裁成輔相參贊天地耳曰是恁地須要識公平意思○周禮一書好㸔廣大精宻周家法度在裏許但不敢令學者看又曰學有先後先須理會自家身心合做底學周禮却是後一截事問周禮合如何㸔曰也且循註䟽㸔去第一要見得聖人是箇公平底意思陳君舉説天官之職如膳羞衣服之官皆屬之此是治人主之身此説自是到得中間有官屬相錯綜處皆謂聖人有使之相防察之意這便不是○按永嘉陳氏君舉有周禮説曰周制三公位冡宰則冡宰與王坐而論道者也今攷其屬小宰掌外治凡與王左右親習之官𨽻焉内宰掌内治凡與后左右親習之官𨽻焉而他無職業凡若是作格君心四篇其一曰凡饔飱田罟薪蒸之事醫藥之事酒漿之事幄帟次舎之事甚畀冗也甚煩辱也必用命士必皆領於冡宰若王有師田之事則大僕而下凡僕馭之官有祭祀之事則大祝而下凡巫祝之官有燕樂之事則大師而下凡聲樂之官其用命士每官多至四十人往往皆大夫長之而屬於卿若夫宿衛非宫正之羣吏則宫伯之士庶子所謂執矛戈立階戺皆冕衣裳者非若後世但以兵衞也昔周公作立政大抵汲汲於用賢而以虎賁綴衣趣馬携僕列諸左右常伯三事之下常伯三事皆大臣也名位尊矣視趣馬綴衣至不等而周公一槩言之何也誠以大臣進見有節敷奏有常而朝夕與王燕者則斯人也必以士為之則必公卿所自簡除所自考課茍非命士則簡除考課不出於朝廷其進雜而羣枉至矣是故分𨽻於列卿而冢宰之治特詳書曰昔在文武侍御僕從罔非正人以朝夕承弼厥辟由此其選也方周公之教世子也魯公之子伯禽衞康叔之子牟齊太公之子伋俱事成王伯禽牟伋葢宿衞國子也他日能為顯諸侯而成王與之處則相觀而善之益多其後詩人刺皇父曰皇父卿士家伯冡宰仲允膳夫蹶維趣馬艷妻煽方處以是數人者皆相從於女謁者也由此觀之王之所與燕私得其人則太子見徳而成王為賢君不得其人則女謁行而褒姒之禍作自后世子賢否繫焉而周之興亡從之如之何其不謹乎○其二曰庖事酒事衣裘之事唯王及后有司不敢㑹既不㑹矣而必領於大臣何也彼賤有司誠不宜以苛細課校至尊唯大臣以道佐人主獨得與人主可否相是非是故領之夫富有四海而一人之奉就使無節嵗費幾何方且嘉與大臣以自防檢庶幾過差不中九式之度雖有司不敢議而大臣盡規所以資啟沃成敬畏也○其三曰嘗讀關雎知三代而上后妃極天下之選矣后妃母儀天下而慊慊然有不足配至尊之意當是時夫人嬪若干人世婦若干人女御若干人各以其職奉上所以共賓祭蕃子姓之官備矣后方惻然遐想幽深側陋之間尚有遺賢宜配君子求而不可得則中夜不寐展轉嘆息庶幾得之吾當推琴瑟鐘鼔之奉與之偕樂而後慊后徳如此則宫掖之政一以聽后之所為奚不可者今迺内小臣而下凡閹官九嬪而下凡婦官下至於女奴曉祝者曉書者曉裁縫者必屬之大臣則夫員數之増損職掌之廢置祿秩之多寡賜予之䟽數皆禀命於朝廷而后不與且使内宰得以稽其功緒而賞罰其勤惰茍違有司之禁雖天子不得自以為恩是故私謁不行而内政舉古之所謂正家者盖如此而非屑屑然也今出房闥而方較是非於侵紊之後争予奪於縱弛之餘抑末矣漢太尉楊秉䋅中常侍而尚書詰以三公綂外安得越奏近官葢内治不聽於公卿乆矣無怪乎後世之多亂也歟○其四曰周之學政不别言王世子而嫁子無王姬之法葢天子之元子毋過命士與公卿大夫之子共齒於學王姬之車服雖不繫其夫而其肅雝之詩曰齊侯之子平王之孫則從夫之序也夫唯王與后自牧甚卑則以能下人為家法夫唯能下人而後能長有天下自秦人尊君卑臣之令行無惑乎後世之疑周禮也○自此而上葢朱子之所是故録之餘不取
  程子曰禮記中有聖人格言亦有俗儒乖繆之説乖繆之説本不能混格言只為學者不能辨别如珠玉之在泥沙耳聖人文章自然與學為文者不同譬之化工生物剪裁繪畫雖似相類終不若化工所生者自有一般生意
  禮記儒行經解極害義理又曰儒行之篇如後世遊説之士以為誇大之説觀孔子平日語言有如是者否朱子亦曰讀禮要人自辨别其間非純是格言如至孝近乎王至弟近乎伯全不成義理
  禮記除中庸大學唯樂記為最近道學者深思自得之表記亦近道其言正
  朱子曰世謂禮記為漢儒作非也漢儒最純者莫如董仲舒仲舒之文最純者莫如三䇿曷嘗有禮記中語乎如樂記所謂天髙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仲舒安能到此
  禮有經有變經者常也變者常之變也先儒以曲禮為變禮葢曲者委曲之義故以為變禮然毋不敬安定辭安民哉此三者謂之變可乎先儒以儀禮為經禮然其中亦自有變又不可一律觀也
  問孔子何以問禮於老𣆀曰始疑有兩老𣆀後思之老子曽為柱下史故知禮之節文所以孔子問之𣆀雖知禮然其意以為不必盡行行之反以多事故欲絶滅之禮運所謂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等語亦有此意東萊吕氏曰曲禮少儀皆是遜志道理歩趨進退左右周旋若事事理會必有所不周惟常存此心則自然不違乎理心有時而不存則禮有時而或失内有毫釐之礙則外有尋尺之差
  下云如天之於百物根莖枝葉華實條榦豈一一生之哉氣至則百物自生若一枝一葉之病則是氣不到處也又所謂遜志如徐行後長如洒掃應對如相師皆是
  程子曰孟子之時去先王為未逺又載籍未經秦火然而班爵祿之制已不聞其詳今之禮書皆掇拾於煨燼之餘而多出於一時之傅會奈何欲盡信而句為之解乎然則其事固不可一二追復矣
  朱子亦曰古禮難盡行後世茍有作者必須酌古今之宜若如古人煩縟如何教今人盡行得古人上下習熟不待家至戸曉皆如饑食渇飲故不見其為難又曰若聖人有作古禮未必盡用須且是理會本原曽子垂死丁寧説及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孟子答滕文公喪禮只説諸侯之禮吾未之學吾嘗聞之矣齊衰之服饘粥之食自天子達於庶人這便是大原大本又如説井田只據詩裏説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後面都説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井九百畝其中為公田八家皆私百畝同養公田説井田只説這幾句是多少好看孟子不去理會許多細碎只理會許多大原大本因説如今學問不考古固不得若一向去採摭故事零碎凑合説出來也無甚益孟子慨然以天下自任曰當今天下舍我其誰哉到説制度處也只説諸侯之禮吾未之學也嘗聞其畧也又曰以明堂位觀之周人每事皆添四重虞黻不過是一水擔相似夏火殷藻周龍章皆重添去若聖賢有作須簡易䟽通使見之而易知推之而易行葢文質相生秦漢初已自趨於質了太史公董仲舒每欲改用夏之忠不知其初葢已是質也又云孔子曰如用之則吾從先進已厭周之文了又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輅此意皆可見使有聖賢者作必不盡如古之禮必當裁酌從今之宜而為之也
  古者禮學是專門名家始終考訂此事故學者有所傳授終身守而行之凡典禮有疑輒就質問所以上自宗廟朝廷下至士庶鄉黨典禮各分明漢唐時猶有此意以上禮經要指○朱子又曰禮記有王肅經煞好太史公書載樂記全文中兼有王鄭二註○鄭康成是个好人考禮名數大有功陸農師禮象陳用之禮書亦該博陳又勝似陸後世禮樂無足觀者諸儒議論却有可取當别類作一書六朝人多精於禮必竟當時此學自專門名家朝廷有禮事便用此等人議之如今刑法官專用試法人
  春秋要指
  孔子曰吾志在春秋行在孝經
  孟子公都子問夫子好辨章世衰道㣲邪説𭧂行有作臣弑其君者有之子弑其父者有之朱子曰有作之有讀為又古字通用
  孔子懼作春秋春秋天子之事也是故孔子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
  胡氏曰仲尼作春秋以寓王法惇典庸禮命徳討罪其大要皆天子之事也知孔子者謂此書之作遏人欲於横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以謂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
  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寧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
  南軒曰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者亂臣賊子之情偽畢見而討絶之法著焉施於萬世皆無所遁其跡故也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
  朱子曰王者之迹熄謂平王東遷而政教號令不及於天下也詩亡謂黍離降為國風而雅亡也春秋魯史記之名孔子因而筆削之始於魯隠公之元年實平王之四十九年也
  晉之乘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
  春秋者記事者必表年以首事年有四時故錯舉以為所記之名也古者列國皆有史官掌記時事此三者皆其所記冊書之名也
  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春秋之時五霸迭興而威文為盛史史官也竊取者謙辭也公羊傳作其辭則丘有罪焉爾意亦如此葢言斷之在已所謂筆則筆削則削游夏不能贊一辭者也尹氏曰言孔子作春秋亦以史之文載當時之事也而其義則定天下之邪正為百王之大法○此又承上章厯叙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
  孟子曰春秋無義戰彼善於此則有之矣
  春秋每書諸侯戰伐之事必加譏貶以著其擅興之罪無有以為合於義而許之者但就中彼善於此者則有之如召陵之師之類是也
  征者上伐下也敵國不相征也
  征所以正人也諸侯有罪則天子討而正之此春秋所以無義戰也
  左氏傳君子曰春秋之稱微而顯志而晦婉而成章盡而不汗懲惡而勸善非聖人誰能修之
  荘子曰春秋經世先王之志也聖人議而不辨
  漢上大夫壺遂曰史記索隠曰案遂為詹事秩二千石故位上大夫也昔者孔子何為而作春秋哉太史公曰余聞之董生服䖍曰仲舒也周道廢孔子為魯司冦諸侯害之大夫壅之孔子知時之不用道之不行也是非二百四十二年之中以為天下儀表貶諸侯討大夫以達王事而已矣子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之於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經紀别嫌疑明是非定猶與善善惡惡賢賢賤不肖存亡國繼絶世補敝起廢王道之大者也撥亂世反之正莫近於春秋春秋文成數萬其指數千萬物之散聚皆在春秋春秋之中弑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社稷者不可勝數察其所以皆失其本已故易曰差以毫釐繆以千里故臣弑君子弑父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漸乆矣有國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前有讒而不見後有賊而不知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春秋守經事而不知其宜遭變事而不知其權為人君父者而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䝉首惡之名為人臣子不通於春秋之義者必陷簒弑誅死之罪其實皆以善為之而不知其義被之空言不敢辭夫不通禮義之指至於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夫君不君則犯臣不臣則誅父不父則無道子不子則不孝此四者天下之大過也以天下大過予之受而不敢辭故春秋者禮義之大宗也
  文中子曰春秋之於王道是輕重之權衡曲直之繩墨也舍則無所折衷矣又曰春秋其以天道終乎故止於獲麟
  程子曰五經載道之文春秋聖人之用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律令惟言其法斷例始見法之用楊氏曰孔子於六經言其理春秋著其行事若得六經之理春秋誠不難知
  五經如藥方春秋如用藥治病聖人之用全在此書春秋一句即一事是非便見於此乃窮理之要學者只觀春秋亦可以盡道矣
  所謂不如載之行事深切著明也有重叠言者如征伐㑹盟之類葢欲成書勢須如此不可事事各求異義但一字有義上下有異則義須别
  春秋傳為按經為斷
  以傳考經之事迹以經别傳之真偽
  黄聱隅問春秋如何㸔曰云云○按聱隅名晞亦當時為古學者
  夫子作春秋為百王不易之大法後世以史視春秋謂褒善貶惡而已經之大法則不知也春秋大義數十炳如日星乃易見也惟微辭隠義時措從宜者為難知耳或予或奪或進或退或㣲或顯而得乎義理之安文質之中寛猛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權衡揆道之模範也夫觀百物而後識化工之神聚衆材而後知作室之用於一事一義而欲窺聖人之用非上智不能也故學春秋者必優游涵泳黙識心通然後能造其㣲也傳序又曰自伏羲堯舜厯夏商以至於周或文或質因襲損益其變既極其法既詳於是孔子參酌其宜以為百王法度之中制此其所以作春秋也
  問春秋書日食如何曰日食有定數聖人必書者葢欲人恐懼修省
  春秋之文一一意在示人如土功之事無大小莫不書之其意止欲人君重民力也
  春秋之法極謹嚴中國而用夷禮則夷之韓子之言深得其㫖
  邵子曰春秋孔子之刑書也功過不相掩五伯者功之首罪之魁也先定五伯之功過而學春秋則大意立矣春秋之間有功者未有大於四國者也有過者亦未有大於四國者也不先治四國之功過則事無綂理不得聖人意矣又曰五伯功過不相掩聖人先褒其功後貶其罪故罪人有功亦必録之
  孫復云春秋有貶而無褒邵子曰春秋禮法廢君臣亂其間有能為小善者安得不進之也況五伯實有功於天下安得不與之也
  春秋皆因事而褒貶非有意於其間故曰春秋盡性之書也
  春秋為君弱臣強而作故謂之名分之書夫聖人之經渾然無迹如天道焉春秋録實事而善惡形於其中矣春秋書實事而善惡自見此之謂天理之自然而非一人之私意也
  張氏曰春秋之書在古無有乃仲尼所自作惟孟子為能知之非理明義精殆未可學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説多鑿
  武夷胡氏曰傳春秋者三家左氏叙事見本末公羊穀梁詞辨而義精學經以傳為按則當閲左氏玩詞以義為主則當習公糓如載惠公元妃繼室及仲子之歸於魯即隠公兄弟嫡庶之辨攝讓之實可按而知也當閲左氏謂此類也若夫來賵仲子以為豫㓙事則誣矣王正月之為大一綂及我欲之暨不得已當習公羊氏謂此類也若母以子貴媵妾許稱夫人則亂矣段弟也弗謂弟公子也弗謂公子賤段而甚鄭伯之處心積慮成於殺也當習糓梁氏謂此類也若夫曲生條例以大夫日卒為正則鑿矣萬物紛錯懸諸天衆言淆亂折諸聖要在反求於心斷之以理精擇而慎取之則美玉之與碔玞必有能辨之者自晉杜預范寗唐啖助趙匡此數子者用力甚勤時有所取雖造宫墻之側幾得其門而入要皆未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者也故不與七家之列
  謂孟荘董文中子程邵張今増孔子自言及左氏傳章
  七家所造固有深淺獨程氏嘗為之傳然其説甚畧於意則引而不發欲使後學慎思明辨自得於耳目見聞之外者也故今傳事按左氏義採公羊糓梁之精者大綱本孟子而㣲詞多以程氏為證云
  傳序曰古者列國各有史官掌記時事春秋魯史爾仲尼就加筆削乃史外傳心之要典也而孟氏發明宗㫖目為天子之事者周道衰㣲乾綱解紐亂臣賊子接迹當世人欲肆而天理滅矣仲尼天理之所在不以為己任而誰可五典弗惇己所當叙五禮弗庸己所當秩五服弗章己所當命五刑弗用己所當討故曰文王既沒文不在兹乎天之将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聖人以天自處斯文之興喪在已而由人乎哉故曰我欲載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也空言獨能載其理行事然後見其用是故假魯史以寓王法撥亂世反之正叙先後之倫而典自此可惇秩上下之分而禮自此可庸有徳者必褒而善自此可勸有罪者必貶而惡自此可懲其志存乎經世其功配於抑洪水膺戎狄放龍蛇驅虎豹其大要則皆天子之事也故曰知我者其惟春秋乎罪我者其惟春秋乎知孔子者謂此書遏人欲於横流存天理於既滅為後世慮至深逺也罪孔子者無其位而託二百四十二年南面之權使亂臣賊子禁其欲而不得肆則戚矣是故春秋見諸行事非空言此也公好惡則發乎詩之情酌古今則貫乎書之事興常典則體乎禮之經本忠恕則導乎樂之和著權制則盡乎易之變百王之法度萬世之繩準皆在此書故君子以謂五經之有春秋猶法律之有斷例也學是經者信窮理之要矣不學是經而處大事决大疑能不惑者鮮矣自先聖門人以文學名科如游夏尚不能贊一辭葢立義之精如此去聖既逺欲因遺經窺測聖人之用豈易能乎然世有先後人心之所同然一爾茍得其所同然者雖越宇宙若見聖人親炙之也而春秋之權度在我矣朱子曰春秋大指其可見者誅亂臣討賊子内中國外夷狄貴王賤伯而已未必如先儒所言字字有義也又曰正誼不謀利明道不計功春秋之大指也
  又曰春秋正義明道貴王賤伯尊君抑臣内夏外夷乃其大義而以爵氏名字日月土地為褒貶之例若法家之深刻乃傳者之鑿説
  又曰春秋傳例多不可信聖人記事安有許多義例又曰春秋一事各是發明一例如看風水移歩換形但以今人之心求聖人之意未到聖人洒然處不能無失也朱子謂得之延平先生者如此
  又曰聖人作春秋不過直書其事善惡自見
  又曰春秋之事且據左氏當時大亂聖人且據實而書之其是非得失付諸後世公論葢有言外之意若必於一字之間求褒貶所在竊恐不然又曰孔子只是要備二三百年之事故取史文畧加修定何嘗云某事用某法某事用某例耶且如會盟征伐不過見諸侯擅興自肆耳郊禘不過見魯僭禮耳至如三卜四卜牛傷牛死是失禮之中又失禮也書不郊猶三望是不必望而猶望也書仲遂卒猶繹是不必繹而猶繹也如此㸔却分明
  春秋本明道正誼之書今人止較齊晉伯業優劣反成謀利大義晦矣
  春秋是末後事惟理明義精方得見
  又曰春秋是言天下事學者讀書先要理會自己分上事
  南軒張氏曰春秋即事而明天理窮理之要也觀其書取其大義數十斷為定論而詳味其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予奪輕重之宜則有以權萬變矣
  以上春秋要指○問三傳優劣朱子曰左氏曽見國史考事頗精只是不知大義專去小處理會往往不曽講學公糓考事甚踈然理義却精二人乃經生傳得許多説話往往却不見國史又曰左氏有淺陋處如君子曰之類病處甚多又曰左氏之病是以成敗論是非而不本於義理之正又曰左氏乃一趨時避害之人要置身於穏地而不識道理於大倫處皆錯大學論所止便説君臣父子左氏豈知此如云周鄭交質而曰信不由中質無益也正如田客論主而責其不請飲茶使孔子論此肯如此否尚得謂與聖人同好惡哉又曰左氏傳是箇博記人作只是以世俗見識斷當他事皆功利之説○又曰近時言春秋者皆是計較利害大義却不曽見如唐陸淳本朝孫明復之徒雖未深於聖經然觀其推言治道凛凛可畏終是得聖人意思又曰胡文定春秋傳大義正議論有開合精神存取此本與後世看縱未能盡得然不中不逺矣又曰劉棨父春秋亦好蘇子由吕居仁亦看得平
  語孟要指
  程子曰學者當以論語孟子為本論語孟子既治則六經可不治而明矣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聖人所以用心聖人之所以至於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則聖人之意可見矣
  學者須将論語中諸弟子問作自己問聖人答處便作今日耳聞自然有得
  雖孔孟復生不過於此教人若能於語孟中深求玩味來涵養成甚生氣質
  凡學語孟且須熟讀玩味将聖人言語切已不可只作一場話説
  人只看得此二書切已終身儘多也又曰論孟只剰讀着便自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便不足五峯胡氏初見龜山先生問為學之方先生令讀論語問何為要曰熟讀初不知異後來方覺此語之深切
  或問且将語孟𦂳要處看如何曰固是好但終是不浹洽耳
  問論語須揀緊要底看否朱子曰不可須從頭看無精無粗無淺無深都玩味得熟道理自然出若便要揀别則孟子一部可刪者多矣聖賢言語粗説細説皆着理會教徹透葢道體至廣大若不盡見必有窒礙處
  孔子言語句句是自然孟子言語句句是事實
  尹和靖嘗言近日看論孟似有所見先生曰所見如何曰只見句句皆是實語先生首肯之曰善自涵養
  又曰學者先讀論語孟子如尺度權衡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見得長短輕重
  凡讀論語非是要理會言語要識得聖賢氣象讀論語孟子而不知道所謂雖多亦奚以為
  又曰讀論語有讀了全然無事者有讀了後其中有得一兩句喜者有讀了後知好之者有讀了後直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又曰今人不會讀書如讀論語未讀時是此等人讀了後又只是此等人便是不曽讀又曰頥自十七八讀論語當時已曉文義讀之愈乆但覺氣味深長
  論語問同而答異者甚多或因人才性或觀人之所問意思而言及所到地位
  或問學者之於論孟其用力也奈何朱子曰循序而漸進熟讀而精思可也曰然則請問循序漸進之説曰以二書言之則先論而後孟通一書而後及一書以一書言之則其篇章文句首尾次第亦各有序而不可亂也量力所至約其程課而謹守之字求其訓句索其㫖未得乎前則不敢求其後未通乎此則不敢志乎彼如是循序而漸進焉則意定理明而無踈易陵躐之患矣是不惟讀書之法是乃操心之要尤始學者之不可不知也曰其熟讀精思者何耶曰論語一章不過數句易以成誦成誦之後反復玩味於燕閒静一之中以須其浹洽可也孟子每章或千百言反復論辨雖若不可涯者然其條理踈通語意明潔徐讀而以意隨之出入往來以十百數則其不可涯者将有以得之於指掌之間矣大抵觀書先須熟讀使其言皆若出於吾之口繼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於吾之心然後可以有得爾至於文義有疑衆説紛錯則亦虚心静慮勿遽取舍於其間先使一説自為一説而隨其意之所之以驗其通塞則其尤無義理者不待觀於它説而先自屈矣復以衆説互相詰難而求其理之所安以考其是非則似是而非者亦将奪於公論而無以立矣大抵徐行却立處静觀動如攻堅木先其易者而後其節目如解亂繩有所不通則姑置而徐理之此讀書之法也
  又曰讀孟子非惟看它義理熟讀之便曉作文之法首尾照應血脉貫通語意反覆明白峻潔無一字閑
  論語之言無所不包而其所以示人者莫非操存涵養之要七篇之指無所不究而其所示人者類多體驗充擴之端
  論語中看得有味餘經亦迎刄而解
  聖人之言平易中有精深處不可穿鑿求速成又不可茍簡閑看過直須是置心平澹慤實之地玩味探索而虚恬省事以養之遲久不懈當自覺其益又答魏元履書云欲為春秋學甚善但前軰以為此學者最後一段事葢非理明義精則止是較得失考同異心緒轉雜與讀史傳摭故實無異況左右心中本閙非所以矯失而趨中也愚意以為不若且看論語
  語孟工夫少得效多六經工夫多得效少
  近日學者病在好髙讀論語未問學而時習便説一貫讀孟子未言梁王問利國便説盡心
  南軒張氏曰論語日夕玩味覺得消磨病痛稍變氣質須是潛心此書乆乆愈見其味
  又曰論語首篇所記大抵皆欲畧文華趨本實敦篤躬行循序而進乃聖人教人之大方從事於此則不差也又曰學者潛心孔孟莫先於明義利之辨已見前義利篇○以上語孟要指○朱子曰論語一日只看一段大致明白底看兩段須是專一自早至莫夜雖不讀亦當涵味常在胸次
  詩禮樂附詩書禮
  語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
  朱子曰雅常也執守也詩以理性情書以道政事禮以謹節文皆切於日用之實故常言之禮獨言執者以人所執守而言非徒誦説而已○程子曰孔子雅素之言止於如此若性與天道則有不可得而聞者要在黙而識之也○此章兼言詩書禮
  陳亢問於伯魚曰子亦有異聞乎對曰未也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詩乎對曰未也不學詩無以言鯉退而學詩
  事理通逹而心氣和平故能言
  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禮乎對曰未也不學禮無以立鯉退而學禮
  品節詳明而徳性堅定故能立
  聞斯二者陳亢退而喜曰問一得三聞詩聞禮又聞君子之逺其子也
  此章兼言詩禮
  子曰興於詩
  朱子曰興起也詩本性情有邪有正其為言既易知而吟咏之間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反覆其感人又易入故學者之初所以興起其好善惡惡之心而不能自已者必於是而得之
  立於禮
  禮以恭敬辭遜為本而有節文度數之詳可以固人肌膚之會筯骸之束故學者之中所以能卓然而立而不為事物所揺奪者必於是而得之
  成於樂
  樂有五聲十二律更唱迭和以為歌舞八音之節可以養人之性情而蕩滌其邪穢消融其查滓故學者之終至於義精仁熟而自和順於道徳者必於是而得之是學之成也○按内則十嵗學㓜儀十三學樂誦詩二十而後學禮則此三者非小學傳授之次乃大學終身所得之難易先後淺深也程子曰天下之英才不為少矣特以道學不明故不得有所成就夫古人之詩如今之歌曲雖閭里童穉皆習聞之而知其説故能興起今雖老師宿儒尚不能曉其義況學者乎是不得興於詩也古人有洒掃應對以至冠昏喪祭莫不有禮今皆廢壞是以人倫不明治家無法是不得立於禮也古人之樂聲音所以養其耳采色所以養其目歌詠所以養其性情舞蹈所以養其血脉今皆無之是不得成於樂也是以古之成材也易今之成材也難○或問古者之教十年學㓜儀十三學樂誦詩舞勺成童舞象二十始學舞大夏今夫子之言其序如此乃與教之先後不同何也曰詩者樂之章也故必學而後誦詩所謂樂樂葢琴瑟塤箎樂之一物以漸習之而節夫詩之音律者也然詩本於人之情性有美刺風諭之㫖其言近而易曉而從容咏嘆之間所以漸漬感動於人者又為易入故學之所得必先於此而有以發起其仁義之良心也至於禮則有節文度數之詳其經至於三百其儀至於三千其初若甚難強者故其未學詩也先已學㓜儀矣葢禮之小者自為童子而不可闕焉者也至於成人然後及其大者又必服習之乆而有得焉然後内有以固其肌膚之會筋骸之束而徳性之守得以堅定而不移外有以行於鄉黨州閭之間逹於宗廟朝廷之上而其酧酢之際得以正固而不亂也至於樂則聲音之髙下舞蹈之疾徐尤不可以旦暮而能其所以養其耳目和其心志使人淪肌浹髓而安於仁義禮智之實又有非思勉之所及者必其甚安且乆然後有以成其徳焉所以學之最早而其見效反在詩禮之後也○問興於詩如何程子曰古人自小諷詠自然善心生而興起今雖老師宿儒不知詩也○興於詩者吟咏性情涵暢道徳之中而歆動之有吾與㸃也氣象○又云興於詩是興起人善意汪洋浩大皆是此意○南軒曰此學之序也學詩則有以興起其性情之正學之所先也禮者可踐之規矩學禮而後有所立此致知力行學者所當兼用其力者也至於樂則和順積中而不可以已焉學之所由成也此非力之所及惟久且熟而自至焉耳○此章兼言詩禮樂
  六經之教
  記經解入其國其教可知也
  鄭氏曰觀其風俗則知其所以教
  其為人也温柔敦厚詩教也䟽通知逺書教也廣博易良樂教也潔静精微易教也恭儉荘敬禮教也屬辭比事春秋教也
  䟽曰言人君以六經之道各隨其民教之民從上教各從六經之性觀民風俗則其教可知也温謂顔色温潤柔謂性情柔和詩依違諷諌不指切事故云云書録帝王言語舉其大綱事非煩密是䟽通上知帝皇之世是知逺樂以和通為體無所不用是廣博簡易良善使人從化是易良易之於人正則獲吉邪則獲㓙不為淫濫是潔静窮理盡性言入秋毫是精微禮以恭遜節儉齋荘敬慎為本若人能恭敬節儉是禮之教屬合也比近也春秋聚合會同之辭是屬辭比次褒貶之事是比事凡人君行此等六經之教以化於下在下染習其教還有六經之性故云云
  故詩之失愚書之失誣樂之失奢易之失賊禮之失煩春秋之失亂
  失謂不能節其教者也詩敦厚近愚書知逺近誣易精微愛惡相攻逺近相取則不能容人近於傷害春秋習戰闘之事近亂
  其為人也温柔敦厚而不愚則深於詩者也䟽通知逺而不誣則深於書者也廣博易良而不奢則深於樂者也潔静精㣲而不賊則深於易者也恭儉荘敬而不煩則深於禮者也屬辭比事而不亂則深於春秋者也正義曰詩為樂章詩樂是一而教别者若以聲音干戚以教人是樂教也若以詩辭美刺諷諭以教人是詩教也此為政以教民故有六經若教國子則唯用四術王制曰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是也○此章言六經之教○程子論經解説見前然朱子於論易則曰易初未有物只是懸空説出當其未有卦畫則渾然一太極在人則喜怒哀樂未發之中一旦發出則陰陽吉㓙事事都有在裏人須就至虚静中見得這道理周遍通瓏方好若先靠定一事説則滯泥不通此所謂潔静精微易之教也其序吕氏詩記亦謂其有意於温柔敦厚之教則朱子之於斯言葢深取之注䟽之辭多未粹愚謂古者君臣上下共由六經之道上之所以為教者此也下之所以為學者此也上因性以為教下亦因學以成性故觀其國之俗即知其君之教學詩則能感發其性情之正故其為人温和而柔順敦篤而厚重學書則通知古今治亂之理故其為人䟽明不滯而所見者逺樂以導和故學之者開廣而博大平易而温良易道簡潔精深禮主於恭儉荘敬故學之者各得之而成其徳春秋連屬其辭比次其義以寓是非褒貶之指故凡能如是者必有得於春秋者也古之學者學一經必得一經之用其曰為人則氣質俱化習與性成矣其視後世通經之士徒習章句訓義而無益於性情心術者何如哉然人各有所偏醇厚者於智或不足故其失愚䟽逹者於言或易發故其失誣博大者易以奢廣峻潔者易以深刻恭敬者或煩勞而不安樂屬辭比事而不至者則善惡或至繆亂故必矯其失而後有以全其得亦如古者教胄之意也曰詩之失書之失云者葢言學經者之失非謂經之有失也或謂孔子之前六經未備教者何以為教學者何以為學哉曰經之書雖未備而經之理已具於人心故以温柔敦厚教之者即詩之教以䟽通知逺教之者即書之教也其它皆然然六經未備則學者難為功六經既備則學者易為力今之學者學此經則當思有得於經者何如學詩矣吾之徳果温柔敦厚矣乎學書矣吾之徳果䟽通知逺矣乎必如是而深思焉如是而自勉焉庶乎為善學經者不然則章句而已耳訓義而已耳其何益哉
  六經之指
  荀子曰書者政事之紀也
  楊氏曰書所以紀政事此説六經之意
  詩者中聲之所止也
  詩謂樂章所以節音生乎中而止不使流淫春秋傳曰中聲以降五降之後不容彈矣
  禮者法之大分類之綱紀也
  禮所以為典法之大分綂類之綱紀類謂禮法所觸類而長者猶律條之比附
  故學至乎禮而止矣夫是之謂道徳之極禮之敬文也樂之中和也詩書之博也春秋之㣲也在天地之間者畢矣又曰禮樂法而不説
  有大法而不曲説
  詩書故而不切
  詩書但謂先王故事而不委曲切近於人
  春秋約而不速
  文義隠約不能使人速曉其意○愚謂法而不説謂陳列其法使人自悟而無待於論説故而不切謂但述已然之得失使人視以為監而不待於迫切
  荘子曰詩以導志書以導事樂以導和易以導陰陽春秋以導名分
  朱子曰荘子此語後來人如何可及直是如快刀利斧劈截将去字字有着落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或問五經有辯乎曰惟五經為辯説天者莫辯乎易説事者莫辯乎書説體者莫辯乎禮説志者莫辯乎詩説理者莫辯乎春秋捨斯辯亦小矣
  按戰國以來辯士之説勝而不根諸理流俗惑之至漢猶然故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發此論然於五經之指未能大有發明也其後班氏作藝文志有云六藝之文樂以和神仁之表也詩以正言義之用也禮以明體明者著見故無訓也書以廣聽知之術也春秋以斷事信之符也五者葢五常之道相須而備故易為之原夫六經於五常之道無不包者今以五常分屬於六藝是樂有仁而無義詩有義而無仁也可乎哉大率漢儒論經鮮有得其指要者反不若荘生之當於理也
  史記孔子去魯凡十四嵗而反乎魯孔子以定公十四年去魯至哀公時反魯魯終不能用孔子孔子亦不求仕時周室衰禮樂廢詩書缺追迹三代之禮序書傳上紀唐虞之際下至秦繆曰夏禮吾能言之𣏌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足則吾能徴之矣觀殷夏所損益曰後雖百世可知也又曰周監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孔子語魯大師樂其可知也又曰吾自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古者三千餘篇孔子去其重取其可施於禮義上采契后稷中述殷周之盛至幽厲之缺始於袵席故曰關雎之亂以為風始鹿鳴為小雅始文王為大雅始清廟為頌始三百五篇孔子皆絃歌之以求韶武雅頌之音禮樂自此可得而述之以備王道成六藝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繫象説卦文言讀易韋編三絶曰假我數年若是我於易則彬彬矣孔子以詩書禮樂教弟子葢三千焉身通六義者七十有二人哀公十四年春狩大野叔孫氏車子鉏商獲獸以為不祥仲尼視之曰麟也取之曰河不出圖雒不出書吾已矣夫顔淵死孔子曰天喪予及西狩見麟曰吾道窮矣乃因史記作春秋上至隠公下訖哀公十四年據魯親周其辭約其㫖博郢楚之君自稱王春秋貶之曰子踐土之會實召周天子而春秋諱之曰天王狩於河陽推此類以繩當世貶損之義後有王者舉而用之春秋之義行則天下亂臣賊子懼焉孔子在位聽訟文辭有可與人共者弗獨有也至於為春秋筆則筆削則削子夏之徒不能贊一辭以上總論六經之指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四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五
  宋 真德秀 撰
  讀書之序
  中庸辟如行逺必自邇辟如登髙必自卑
  程子曰初學入徳之門無如大學其它莫如論語孟子又曰學者且先讀語孟更讀一經然後㸔春秋先識得箇義理方可㸔春秋以何為凖無如中庸
  朱子亦曰先㸔大學次語孟次中庸果然下工夫句句字字涵泳切已㸔得透徹一生受用不盡只怕人不下工夫雖多讀古人書無益書止是明得道理却要人做出書中所說聖賢工夫來若果看此數書它書可見而决矣又曰大學者中庸之户庭中庸者大學之閫奥又曰學問須以大學為先論語孟子次中庸中庸工夫宻規模大又曰論孟中庸待大學通貫浹洽無可得㸔後方㸔乃佳又曰為學之序為已而後可以及人逹理然後可以制事故程子教人先讀語孟次及諸經然後觀史其序不可亂也若恐其徒務空言但當就論孟經書中教以躬行之意庻不相逺至於左氏奏䟽之言則皆時事利害而非學者切身之急務也其為空言亦益甚矣而欲使之從事其間而得躬行之實不亦背馳之甚乎○按此荅東萊書時東萊方令學者讀左氏及諸賢奏䟽又曰讀大學語孟中庸四書然後㸔詩書禮易與春秋皆未易㸔又曰孟子曰博學而詳說之將以反說約也故必先觀論孟大學中庸以考聖賢之意讀史以考存亡治亂之迹讀諸子百家以見其駁雜之病其節目自有次序不可以越過近日學者欲約而不於博求之不知不求於博何以考騐其約又有專於博上求之而不反其約今日考一制度明日又考一制度空於無用處作工夫其病又甚於約而不博者○以上論讀書之序
  讀書之法
  程子曰經所以載道也器所以適用也學經而不知道治器而不適用奚益哉
  又曰聖人之道坦如大路學者病不得其門耳得其門無逺之不可到也求入其門不由於經乎今之治經者亦衆矣然而買櫝還珠之蔽人人皆是經所以載道也誦其言辭解其訓詁而不及道乃無用之糟粕耳覬足下由經以求道勉之又勉異日見卓爾有立於前然後不知手之舞而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矣○按此伊川與人帖也
  若不能存養只是說話
  延平李氏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未至者皆可勉而進矣若直以文字求之悅其詞義以資誦說其不為玩物䘮志者幾希朱子亦曰學須做自家底便見切已今人讀書只要科舉用已及第則為雜文用其髙者則為古文用皆做外靣㸔又曰人惟有私意聖賢所以留千言萬語以掃滌人私意又曰學者當以聖賢之言反求諸身一一體察或人請諸經之疑先生既答之復曰今雖盡與公說公盡曉得不於自家心地上做工夫亦不濟事又曰讀書不可只專就紙上求理義須反來就自家身上推䆒秦漢以後無人說到此亦只是一向去書册上求不就自家身上理㑹自家見未到聖人先説在那裏自家只借他言語來就身上推䆒始得又曰開卷便有與聖賢不相似處豈可不自鞭䇿又曰讀書無為己之意只欲以資口耳作文字即意思浮淺㸔它義理不出又曰聖人言語須是實體於身灼然行得方是讀書豈可以言語解過一遍便休又曰孟子言學問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程子所言心要在腔子裏今一向耽着文字令此心全體都奔在册子上更不知有已便是箇無知覺不識痛癢之人雖讀得書亦何益於吾事耶
  尹焞問為學之方曰為學須是讀書觀書不必多要知其約多觀而不知其約書肆耳須是將聖人言語玩味入心記著然後力去行之自有所得
  某緣少時讀書貪多如今多忘了又曰讀書要玩味○朱子亦曰讀書着玩味方見得義理從文字中迸出又曰博雜極害事伯恭曰前只向雜博處用功却於要約處不曽子細研䆒如閫範之作指意極佳然讀書只如此亦有何意味耶先逹所以深懲玩物䘮志之𡚁者正為是耳范醇夫一生作此等功夫想見將聖賢之言却只忙中草草㸔過抄節一畨便是事了元不曽子細玩味所以從先生許乆見處全不精明是豈不可戒也耶又曰講學貴於實見義理要在熟讀精思潛心玩味不可貪多務得渉獵敷衍便為䆒竟也又曰為學不可以不讀書而讀書之法又當熟讀沈思反覆㴠泳銖積寸累乆自見功不惟理明心亦自定若欲徒為渉臘而求此理之明又欲别求方便以期此心之定其亦難矣又曰讀書須是將本文熟讀且咀嚼有味若有理㑹不得處然後將注解㸔方是有益又曰觀書静着心寛着意思沉潜反覆將乆自㑹曉得去又因說讀書云韓退之所謂沉潜乎訓義反覆乎句讀須有沉潛反覆之功方得又曰觀書不可只觀𦂳要處閑慢處都要周匝若能沉潜專一㸔得文字只此便是治心養性之法
  凡觀書不可以相類泥其義
  不爾則字字相梗當觀其文勢上下之意如充實之謂美與詩之美不同○朱子亦曰凡讀書須㸔上下之意是如何不可泥㸔一字如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於仁也柔於義也剛到易中又將剛來配仁柔來配義如孟子學不厭智也教不倦仁也到中庸又謂成已仁也成物智也此等須是各隨本文意㸔便自不相疑
  凡觀書先須曉其文義然後可求其意未有文義不曉而見意者也
  又曰學者不泥文義又全背却速去理㑹文義者又滯泥不通如子濯孺子為將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師之意人須就上面理㑹事君之道如何也又如萬章問舜完廪浚井事孟子只答它大意人須要理浚井如何出得來完廪又怎生下得來若此之學徒費心力
  凡讀文字如七年一世百年之事皆當思其如何作為乃有益
  張子曰書以維持此心又曰讀書則此心常在
  讀書少則無由考校得義精盖書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時德性有懈讀書則此心常在不讀書則終㸔義理不見書須成誦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記則思不起但通貫得大原後書亦易記所以觀書者釋己之疑明己之未達每見每加新益則學進矣於不疑處有疑方是進○朱子曰近與學者講論尤覺横渠成誦之說最為㨗徑盖未論㸔得義理如何且是收得此心有歸着處不至走作然亦須是專一精研使一書通透爛熟都無記不起處方可别換一書乃為有益○又云所讀之書經文注脚記得首尾通貫浹洽方有可玩繹處不然泛觀雜論徒費日用决無所益也
  學者信書且須信論語孟子詩書無舛雜禮雖雜出諸儒亦若無害義處如中庸大學出於聖門無可疑者禮記則是諸儒雜記
  至如禮文不可不信己之言禮未必勝於諸儒如有前後所出不同且闕之記有疑義亦且闕之就有道而正焉
  六經須循環理㑹義理儘無窮待自家長得一格則又見得别如中庸文字輩直須句句理㑹過使其言互相發明
  又曰某觀中庸義二十年每觀每有義已長得一格六經循環年欲一觀觀書以静為心但只是物不入心然人豈能常静須有以制其亂
  書多閱而好忘者只為理未精耳
  理精則須記了無去處也仲尼一以貫之盖只着一義理都貫却
  楊氏曰六經之義驗之於心而然施之行事而順然後為得
  驗之於心而不然施之於行事而未順則非所謂經義今之治經者工無用之文徼幸科第而已果何益哉
  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從容嘿㑹於燕閒静一之中超然自得於書言象之表
  語仲素曰某嘗有數句教學者讀書之法云云又與人書曰至道之歸固非筆舌能盡也要以身體之云云則庻乎其至矣反是皆口耳誦數之學也
  讀書須先㸔古人立意所發明者何事不可只於言上求之
  如萬章問象日以殺舜為事孟子答舜所以處之之道其意在説聖人無偽此則不可不知若從枝葉上理㑹如象欲使二嫂治朕棲之語此豈可信堯在上豈容有此
  學者須有所疑乃能進德然須用力深方有疑今之士讀書為學盖自以為無可疑者故其學莫能相尚如孔子門人所疑皆後世所謂不必疑者也子貢問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貢疑所可去答之以去兵於食與信猶有疑焉故能發孔子民無信不立之說若今人問政使之足食足兵何疑之有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是甚明白而遲猶曰未達故孔子以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教之由是而行之於智之道不其庻矣乎然遲退而見子夏猶申問舉直錯諸枉之義於是又得舜舉臯陶湯舉伊尹之事為證故仁智兼盡其説如使今之學者方得其初問之荅便不復疑矣盖嘗謂古人以為疑者今人不知疑也學何以進又曰讀書須有疑然後能進今人讀書元不知疑所以不及古人如子夏問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直推至於禮後問宰我於三年之䘮猶有疑問何也曰此其所以為宰我也凡學於孔子者皆欲窮䆒到無疑處方已三年之䘮在他人於此不敢發言宰我疑以朞斷故必求質於聖人雖被深責所不辭也○西山李氏曰學者讀書須是於無味處當致思焉至於群疑並興寢食俱廢乃能驟進朱子曰驟進二字最下得好須是如此若進得些子或進或退若存若亡不濟事如用兵相戰爭得些兒小子一二十里地也不濟事須大㨗一畨方是善勝為學之要亦是如此又曰讀書無疑者須教有疑有疑者却要無疑到這裏方是長進又曰讀書始讀未知有疑其次則漸漸有疑中則節節是疑過了這一畨後疑漸漸减以至融㑹貫通都無疑方始是學
  延平李氏嘗語問者曰講學切在深濳縝宻然後氣味深長蹊徑不差若概以理一而不察夫分之殊此學者所以流於疑似亂真之説而不自知也
  朱子教人讀書之法有曰正身危坐緩視㣲吟虚心涵咏切己省察
  又曰立志不定如何讀書
  又曰人要讀書須是先收拾身心令稍安静然後開卷方有所益若只如此馳騖紛擾則方寸之間自與道理全不相近如何㸔得文字今亦不必多言但且閉門端坐半月十日却來觀書自當信此言之不妄也又曰今世之人心不在軀殻裏如何讀得聖人之書又曰昔陳烈先生苦無記性一日讀孟子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曽收得如何記得書遂閉門静坐百餘日以收放心却去讀書遂一覧無遺又問讀書須是有精力或云亦須是聰明先生曰雖有聰明亦須是静方運得精神縁静則心虚道理方㸔得出又曰今人㸔文字多是以昏怠去㸔所以不子細故學者且於静處收拾教意思在裏然後虚心去㸔則其義理未有不明者也又曰讀書閑暇宜於静室安坐庶幾心平氣和可以思索義理又曰收歛精神方可商量讀書
  人常讀書庻幾可以管攝此心使之常存須是存心與讀書為一事方得
  又曰觀書一舉兩得這邉又存得心那邉理又到又曰本心䧟溺之乆義理浸灌未透且宜讀書窮理常不間斷則物欲之心自不能勝而本心之義理自安且固矣
  問讀諸經之法曰亦無法只是虗心平讀去
  又曰㸔文字須是虗心莫先立己意又云虗心切己虗心則見道理明切己自然要體認得出又答學者曰所喻讀書未能有疑此初學之通患盖縁平日讀書只為科舉之計貪多務得不暇子細慣得意思長時忙廹今當以此為戒洗滌净盡别立規模將合㸔文字擇其尤精而最急者且㸔一書一日隨力㸔一兩段俟一段已曉方換一段一書皆畢方換一書先要虗心平氣熟讀精思令一字一句皆有下落諸家注解一一通貫然後可以較其是非以求聖賢之本意雖已得之亦更反復玩味令其義理浹洽於中淪肌浹髓然後乃可言學耳又曰讀書須虚心静慮依傍文義推尋句脉㸔定此句指意是説何事略用今人言語襯貼替換一兩字説得古人意思出來先教自家心裏分明歴落如與古人對面説話彼此對荅無一言一字不相肯可此外别無閑雜説話方是得箇入處若棄却本文肆為浮説都忘了從初因甚話頭説得到此此最學者大病也又曰觀書當虗心平氣以徐觀義理之所在如其可取雖世俗庸人之言有所不廢如有可疑雖或傳以為聖賢之言亦須更加審擇自然意味平和道理明白脚踏實地讀書之法無它只是篤志虗心反復詳玩為有功耳近見學者多是率然穿鑿便為定論或即信所傳聞不復稽考所以日誦聖賢之書而不識聖賢之意其所誦説只是㨿自家見識撰成爾如此豈復能有所進
  學者貪作工夫便㸔得義理不精
  讀書須是子細逐句逐字要見去着若用工麤鹵不務精思只道無可疑理㑹未到不知有疑爾譬如飲食從容咀嚼其味必長大嚼大咽終不知味也又曰讀書只恁逐段子細㸔積累去到一生讀多少書若務貪多則反不曾讀得又曰其始也自謂百事能其終也一事不能此言人讀書不專一而貪多廣閲之𡚁也問通書云㸔雞雛可以觀仁如何曰既通道理後這般箇乆乆自知之記曰善問者如攻堅木先其易者而後其節目所以游先生問隂陽不測之謂神而程子荅之曰公是揀難底問是疑後問故昨日與公説讀書須㸔一句後又㸔一句讀一章後又讀一章正如格物格一物後又格一物見這箇物事道理既多則難者道理自然識得又曰知讀書有漸甚善但亦須且讀一書先其近而易知者字字考驗句句推詳上句了然後及下句前段了然後及後段乃能真實該徧無所不通使自家意思與古聖賢冺然無間乃為真讀書爾又曰㸔此一書且須專此一書便待此邉冷如水那邉熱如火亦不可捨此而觀彼
  泛觀博取不若熟讀而精思又曰學者只是要熟工夫純一而已矣讀時熟玩味時熟
  又曰書須熟讀所謂書只是一般然讀十遍時與讀一遍時終别讀百遍時與讀十遍又自不同也又曰讀書不精深只是不專一又曰讀書須純一如㸔了一般未了又要涉一般都不濟事某向時讀書方讀上句不知有下句讀上章不知有下章又曰讀論語如無孟子讀前一段如無後一段不然方讀此又思彼擾擾於中這般人不惟無得於書胷中如此做事全不得
  讀書須心在簡册上方可研䆒義理
  本文云讀書須將心貼在書册上逐句逐字㸔得各有着落方始好商量又曰㸔文字須此心在上靣若心下不在便是不曾㸔相似所謂視之而不見聽之而不聞問着心讀書有時半板前心在書上半板後忽然思量它事口雖讀心自在别處如何得心只在書上先生曰此最不可所謂不誠無物雖讀猶不讀也又曰大凡讀書須是要身心都入在這一叚裏靣更不問外靣有何事方見得一叚道理出如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如何却説仁在其中盖自家能常常存得此心莫教走作則理自然在其中今人却一邊去㸔文字一邉去思量外事只是枉費了工夫不如放下了文字待打疊教意思静了却去㸔
  又曰蓄之極則通
  㸔文字且自用工夫先己切至方可舉所疑與朋友講論假無朋友乆之亦能自見得盖蓄積者多忽然爆開便自然通此所謂何天之衢亨也盖蓄極則通
  大凡讀書少㸔熟讀一也不必鑚研立説但反覆體驗二也埋頭理㑹不必求效三也三者學者當守此讀書須是徧布周滿某嘗以為寜詳毋略寜下毋高寜拙毋巧寜近毋逺
  古人文章大率平説而意自長觀書且須觀其平易正當處
  又曰㸔文字且先㸔明白易曉者又曰觀書當平心以觀之大抵㸔書不可穿鑿㸔從分明去處不可尋從隠僻去處凡文字諸家説異同處最可觀熹舊日讀書專於異同處觀之又曰凡㸔文字諸家説有異同處最可觀謂如甲説如此且撏扯住甲窮盡其詞乙説如此且撏扯住乙窮盡其詞兩家之説既盡又參攷而窮究之必有一真是者出矣又曰學者觀書病在只要向前不肯退歩㸔愈向前愈㸔得不分曉不若退步却㸔得審大概病在執着不肯放下正如聽訟心先有主張乙底意思便只見得甲底不是先有主張甲底意思便只見乙底不是不若姑置甲乙之説徐徐觀之方能辨其曲直
  學者有二患一是自主己意一是有先入之説
  本文云横渠言濯去舊見以來新意此説甚當若不濯去舊見何處得新意來今學者有二種病一是主自家意思一是舊有先入之説雖欲擺脱亦被他自來相尋又曰讀書若有所見未必便是不可便執着且放在一邉益更讀書以來新見若執着一見到此心便被此見遮蔽了譬如一片凈㓗田地若上靣纔安一物便須有遮蔽了處聖人七通八逹事事説到極致處學者須是多讀書使互相發明事事窮到極致處所謂本諸身徴諸庻民考諸三王而不繆建諸天地而不悖質諸鬼神而無疑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直到這個田地方是語云執德不𢎞易云寛以居之聖人多説個廣大寛大之意學者要須體之
  讀書不可不先立一程限如農之有畔為學亦然又曰嚴立功程寛着意思乆之自當有味不可求欲速之功也
  觀書當㸔大意又㸔句語中何字是切要
  孟子謂仁義禮智根於心只根字甚有意如此用心義理自出
  文字大節目痛理㑹三五處後當迎刄而解學者之患在於輕浮不沉着痛快
  為學者計當就日用間致其下學之功讀書窮理則細立課程耐煩着實而勿速解操存持守則隨時隨處省覺收歛而勿計近功
  全文云人無英氣固安於卑陋而不足以語上其或有之而無以制之則又反為所使而不肯遜志于學此學者之通患所以古人設教自洒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必皆使之抑心下首以從事於其間而不敢忽然後可以消磨其飛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倔强之氣而為入德之階今既皆無此矣則唯有讀書一事尚可以為攝伏身心之助然不知循序而致謹焉則亦未有益也故今為學者計云云如此積累做得三五年工夫庻幾心意漸馴根本粗立而有可㨿之地不然終恐為氣所使而不得有所就也
  或問左傳疑義曰子不求之於六經語孟之中而用功於左傳有甚義理縱有能幾何
  只㸔聖人所説無不是這個大本如云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不然子思何故説個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脩道之謂教此三句是怎生如此説是乃天地萬物之大本大根萬化皆從此出人若能體察得力見得聖賢所説道理皆從自己胷中流出不假他求又曰人須是於這大原本上㸔得透自然胷中開闊見世間事皆𤨏𤨏不足道矣
  理明後雖讀申韓書亦有得
  尹氏門人有言尹和靖教學者云耳順心得如誦己言用功既至誦聖賢言語即已言語
  觀書當如猛將用兵酷吏治獄
  直是鏖戰一陳直到推䆒到底始得○又按朱子教人讀書有曰讀書已是第二義盖人之生道理合下皆完具所以要讀書者是未曽經歴見得許多聖人是經歴見得許多所以冩在世上與人㸔而今讀書只是要見得許多道理及理㑹得了又皆是自家合下元有底不是外靣旋添得來又曰讀書如理亂髪理髮須逐條理教條直又曰讀書須逐句逐字理㑹教通透又曰㸔文字且逐條㸔多是一事不須牽合問孟子言羞惡之心義之端也又曰義之實從兄是也不知羞惡與從兄之意如何相似曰不要如此㸔且理會一處上義理教通透了方可别看如今理㑹一處未得却又牽一處來滚同説着少間愈無理㑹處聖賢說話各有指歸且與他逐句逐字上理㑹將去又曰讀書須細㸔見意思通融後都不見注解但見有正經幾個字方好又曰讀書理㑹得通徹是當了則終生更不用再理㑹後靣只須把出來温尋㴠泳若不逐件理㑹則雖讀到老依舊是生底如不曾讀一般○曾裘父詩話中載東坡教人讀書小簡先生取以示學者曰讀書要當如是按裘父詩話載東坡與王郎書云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次讀之富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得其所欲求者爾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且只作此意求之勿生餘念又别作一次求事迹文物之類亦如之他皆倣此若學成八靣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又山谷與李幾仲帖云不審諸經諸史何者最熟大率學者喜博而常病不精汎濫百書不若精於一也有餘力然後及諸書則渉獵諸篇亦得其精盖以我觀書則處處得益以書博我則釋卷而茫然先生深喜之以為有補於學者
  南軒張氏讀書樓之銘曰洪惟元聖研幾極深出言為經以逹天心天心煌煌聖謨洋洋有赫其傳惠我無疆嗟哉學子生乎千載孰謂聖逺遺經猶在孰不讀書而昧厥㫖章句是鑿文采是事矧其所懐惟以禄利茫乎四馳其曷予塈嗟哉學子當知讀書匪有所為惟求厥初厥初惟何爾所固然因書而發爾知其全維誦維歌維䆒維復維以泳游勿肆勿梏維平乃心以㑹其理切于乃躬以察以體積功既深有𤍞其明逈然意表大體斯呈聖豈予欺實發予機俾予自知以永于為若火始然若泉始逹推之自茲進孰予遏若登泰山益髙益崇維理無形維經無窮嗟哉學子盍敬念茲以是讀書則或庻幾
  以上論讀書之法○又元城劉氏嘗舉司馬公讀三國志曹操遺令事以語客客曰非温公識見不能及此劉氏曰此無他也乃一誠字爾老先生讀書必具衣冠正坐莊色不敢懈怠惟以誠意讀之誠之者可以開金石况此虚偽之事一㸔即解散也○愚按朱子歛襟危坐即此意故附見焉
  程子曰聖人之言其逺如天其近如地
  上文云凡解文字坦易其心自見理理只是人理甚分明如一條平坦路道詩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此之謂也或曰聖人之言恐不可以淺近㸔曰聖人之言自有近處自有深逺處如近處乍生强要鑿教深逺楊子曰聖人之言逺如天賢人之言近如地某與改之云云朱子亦曰聖賢之言有髙逺處有平實處又曰今之談經者徃徃有四者之病本卑也而抗之使髙本淺也而鑿之使深本近也而推之使逺本明也而必使至於晦此今日談經之大患又曰聖賢立言本自平易而平易之中其㫖無窮今必推之使髙鑿之使深是未必真能髙深而固已離其本指䘮其平易無窮之味矣
  解經不同無害但要切處不可不同
  好著書則多言多言則害道
  程子勸楊時勿好著書云云學者要當察此
  楊氏曰解經欲得理通而語簡
  舊嘗解易簡而天下之理得云行其所無事不亦易乎一以貫之不亦簡乎如是則天下之理得矣又言行其所無事一以貫之方是一個自然之理
  朱子曰解經但可畧釋文義名物而使學者自求之乃為有益
  先生謂南軒孟子解文不過數語而所解者文過數倍將使學者求經而先坐困於吾説非先賢談經之體且如易傳已為太詳然必先釋字義次釋文義然後推本而索言之其淺深近逺詳宻有序不如是之忽遽繁雜也云云
  漢儒善説經不過只説訓詁使人以此玩索經文訓詁經文不相離異只作一道㸔直是意味深長
  先生謂近世説經者多是推衍文義自做一片文字非惟屋下架屋説得意味淡薄且是使人㸔者將註與經作兩項工夫做了下稍㸔得支離至於本㫖全不相照云云
  經書有不可解處只得闕若一向去解便是繆處讀書先有立説之心此念已外馳矣
  解經當如破的
  以上論解經之法○自易要指至此皆格物致知之事程子所謂讀書講明義理者也故以為廣大學之首
  右廣大學之一
  語子謂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行已也恭其事上也敬其養民也惠其使民也義
  朱子曰子産鄭大夫公孫僑恭謙遜也敬謹恪也惠愛利也使民義如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廬井有伍之類○呉氏曰數其事而責之者其所善者多也臧文仲不仁者三不知者三是也數其事而稱之者猶有所未至也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是也今或以一言盖一人一事盖一時皆非也或問是四事者亦有序耶曰行已恭則其事上也敬非有容悦之私意于民惠後使之以義焉則民雖勞而不怨矣○問子産莫短於才否曰孔子稱之如此安得短於材而為政不專於寛有非理者須以法治之孟子所言惠不知為政盖指其一耳○南軒曰子産此四者為得君子之道然君子之道其目亦多矣子産有此四者而已其它固未盡得也聖人與人為善故特舉其所長焉
  子曰伯夷叔齊不念舊惡怨是用希
  伯夷叔齊孤竹君之二子孟子稱其不立於惡人之朝不與惡人言與鄉人立其冠不正望望然去之若將凂焉其介如此宜若無所容矣然其所惡之人能改即止故人亦不甚怨之也○程子曰不念舊惡此清者之量又曰二子之心非夫子孰能知之○或問夷齊之有舊惡何也曰蘇氏盖嘗言之然無所考未敢斷以為必然也蘇氏曰夷齊之事逺矣傳失其辭意其出也父子之間有間言焉若申生之事與不若是則又何惡之可念哉○問云云曰此與不遷怒相似其所惡者因其人之可惡惡之而所惡不在我及其能改又只見它善處聖賢之心皆是如此○南軒曰以夷齊平日之節觀之疑其狹隘而不容矣今夫子乃稱之如此何其宏裕也盖於其所為亦安夫天理之所當然而其胷中休休然初無一毫間於其間也若有一毫介於其間則是私意之所執而豈夷齊之心哉味夫子此言庻幾可以識之矣怨是用希者己無所怨於人而人亦無所怨於己也
  子曰孰謂㣲生髙直或乞醯焉乞諸其鄰而與之朱子曰㣲生姓髙名魯人素有直名者醯醋也人來乞時其家無有故乞諸鄰家以與之夫子言此譏其曲意狥物掠美市恩不得為直也○程子曰㣲生髙所枉雖小害直為大范氏曰是曰是非曰非有謂有無謂無曰直聖人觀人於其一介之取予而千駟萬鐘從可知焉故以微事斷之所以教人不可不謹也○或問微生乞醯之説或有謂直非中庸之行微生之事夫子盖美之者然乎曰為是説者新則新矣然即其言以觀之有以知其無正大之情也夫醯非難得之物或乞於我而我無之則直答以無而已彼將去而求之它人豈患其不得哉設其有急難之用而不知可得之處則告之可也求之而不得焉則往助其求可也今微生高之乞諸鄰也必不告以求之之意其與之也必不告以得之之所其掠美行私左右異態如此夫子尚何美之云哉善乎沂國王文正公之言曰恩欲已出怨使誰當至哉斯言其亦異乎微生之用心矣且直之為言自古聖賢未有以為非美德者特惡其過而失於較計而己今槩以直為非中庸之行吾不知其何取而為斯言耶然則斯人之所謂中庸者乃胡廣之中庸而非子思之中庸必矣○問張子韶説乞醯不是不直曰此無它只是要人回互委曲以為直爾此鄉原之漸不可不謹○南軒曰順理之謂直計較作為有纎毫之枉則害於直矣故夫子舉此以明直之理
  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
  朱子曰足過也程子曰左丘明古之聞人也謝氏曰二者之可恥有甚於穿窬也左丘明耻之其所養可知矣夫子自言丘亦恥之盖竊比老彭之意又以深戒學者使察乎此而立心以直也○或問左丘明非傳春秋者耶曰未可知也啖趙陸氏辨之於纂例詳矣先友鄧著作考之氏姓書曰此人盖左丘姓而明名傳春秋者乃左氏耳鄧名世字元亞云○足是加添之意能恭則禮已盡矣若又去上靣添些便是私欲○巧言令色足恭與匿怨皆不誠實者也人而不誠實何所不至所以可恥與上文乞醯之義相似○南軒曰是在衆人習以為常而未知為耻惟君子學以為己不忍須臾自欺故以為耻焉觀諸此則丘明為人誠實可知言已亦恥之以明丘明所恥之為得又可以味聖人與人為善其辭氣温厚如此
  子曰孟之反不伐奔而殿將入門䇿其馬曰非敢後也馬不進也
  朱子曰孟之反魯大夫名側胡氏曰反即莊周所稱孟子反者是也伐誇功也奔敗走也軍後曰殿䇿鞭也戰敗而還以後為功反奔而殿故以此言自揜其功也事在哀公十一年○謝氏曰人能操無欲上人之心則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而凡可以矜己誇人者皆無足道矣然不知學者欲上人之心無時而忘也若孟之反可以為法矣○南軒曰為學之害矜伐居多聖人取孟之反所以教門人也
  子謂衛公子荆善居室始有曰茍合矣少有曰茍完矣富有曰茍美矣
  朱子曰荆衛大夫茍聊且粗畧之意合聚也完備也言其循序而有節不以欲速盡美累其心○楊氏曰務為全美則累物而驕吝之心生公子荆皆曰茍而已則不以外物為心其欲易足故也○或問八章之説曰胡氏之説為備胡氏曰自合進而完自完進而美非善乎其事不能彌光於前而公子荆知此非所存心者直謂之茍且而已既見其不以殖産自能又見其不以多財自累富而無驕滿而弗溢非賢而能之乎此可為居室之法
  或問子産子曰惠人也
  朱子曰子産之政不專於寛然其心則一以愛人為主故孔子以為惠人盖舉其重而言也
  問子西曰彼哉彼哉
  子西楚公子申能遜楚國立昭王而改紀其政亦賢大夫也然不能革其僭王之號昭王欲用孔子又沮止之其後卒召白公以致禍亂則其為人可知矣彼哉者外之之詞
  問管仲曰人也奪伯氏駢邑三百飯䟽食沒齒無怨言人也猶言此人也伯氏齊大夫駢邑地名齒年也盖桓公奪伯氏之邑以與管仲伯氏自知己罪而心服管仲之功故窮約以終身而無怨言荀卿所謂與之書社三百而富人莫之敢拒者即此事也○或問管仲子産孰優曰管仲之德不勝其才子産之才不勝其德然於聖人之學則概乎其未有聞也○或問十章之説曰胡氏之説為詳胡氏曰鄭小國也介乎晉楚子産為政黜汰侈崇恭儉作封洫鑄刑書惜幣爭承皆以豊財足用禁奸保民其用法雖深為政雖嚴而卒歸於愛故夫子以惠人蔽之及其卒也聞之出涕而曰古之遺愛也然孟子以為惠而不知為政禮記以為能食民而不能教者盖先王之政之教子産誠有所未及也諸家皆不論子西為何人獨呉氏為能考之呉氏曰當時有三子西鄭駟夏楚宜申公子申也駟夏未嘗當國無大可稱宜申謀亂被誅相去又逺宜皆所不論者獨公子申與孔子同時又讓國昭王欲用孔子而子西止之其後又召白公以致楚亂則其為人可知矣○問管仲人也范楊皆以為盡人道如何曰恐未然古注謂猶詩言所謂伊人莊子所謂之人也若作盡人道説除管仲是個人他人便不是人管仲也未盡得人道在○愚按古注范楊之説皆似未安意人字之上猶有一字若子産惠人之類而逸之與
  子曰孟公綽為趙魏老則優不可以為滕薛大夫朱子曰公綽魯大夫趙魏晉卿之家老家臣之長大家勢重而無諸侯之事家老望尊而無官守之責優有餘也滕薛二國名大夫任國政者滕薛國小政煩大夫位髙責重然則公綽盖亷静寡欲而短於才者也○楊氏曰知之弗豫枉其才而用之則為棄人矣此君子所以患不知人也言此則孔子之用人可知矣○南軒曰老者行義為人所尊之稱趙魏老當時號為家事治者公綽之不欲其德可取也故以為趙魏老則優若滕薛則小國也大夫之職煩勞意者公綽之才有所不足故不可為耳大抵用人之方貴在處之得其當而已○黄氏曰君子不器則無施而不可也未至於不器則各有所長而不能相通世之議論人物者但見其長厚則曰此賢也然賢而不能任事則亦未足為全德夫子之於公綽云云其言可謂公且平矣
  子問公叔文子於公明賈曰信乎夫子不言不笑不取乎
  朱子曰公叔文子衛大夫公孫枝也公明姓賈名亦衛人文子為人其詳不可知然必亷静之士故當時以三者稱之
  公明賈對曰以告者過也夫子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樂然後笑人不厭其笑義然後取人不厭其取子曰其然豈其然乎
  厭者苦其多而惡之之辭事適其可則人不厭而不覺其有是矣是以稱之或過而以其不言不笑不取也然此言也非禮義充溢於中得時措之宜者不能文子雖賢疑未及此但君子與人為善不欲正言其非也故曰其然豈其然乎盖疑之也○或問公叔文子得不言不笑不取之名而公明賈以為時然後言笑取何也曰蘇氏曰凡事之因物而中理者人不知其有是也飲食未嘗無五味也而人不知者以其適宜而中度也飲食而知其有五味必其過者也此文子得不言不笑不取之名也而公明賈以是稱之也夫子之疑之何也曰呉氏曰文子請享靈公也史鰌曰子富君貧禍必及矣觀此則文子之言豈能皆當而其取豈能皆善乎○南軒曰公叔文子意者簡黙厚重之士故人之稱之如此聖人質之於其門人將以察其然也公明賈之言善矣然非文子之所及也盖如賈所言非和順積中發而中節莫能不直謂不然而為之疑辭曰其然豈其然乎聖人辭氣含洪忠厚如此
  子曰臧武仲以防求為後於魯雖曰不要君吾不信也朱子曰防地名武仲所封邑也要有挾而求也武仲得罪奔邾如防使請立後而避邑以求若不得請則將㨿邑以叛是要君也范氏曰要君者無上罪之大者武仲之邑受之於君得罪出奔則立後在君非己所得專也而㨿邑以請由其好智而不好學也楊氏曰武仲卑辭請後其跡非要君者而意實要之夫子之言亦春秋誅意之法南軒曰尹氏云㨿邑以請非要君而何不知義者將以武仲之存先祀為賢也故夫子正之
  子曰晉文公譎而不正齊桓公正而不譎
  朱子曰晉文公名重耳齊桓公名小白譎詭也二公皆諸侯盟主攘夷狄以尊周室者也雖其以力假仁心皆不正然桓公伐楚仗義執言不由詭道猶為彼善於此文公則伐衛以致楚而隂謀以取勝其譎甚矣二君它事亦多類此故夫子言此以發其隠○晉文用兵便是戰國孫呉氣習○南軒曰詳觀召陵討罪之舉城濮怒楚之戰則可見矣二君皆以功利為心為三王之罪人則同然就其中行事之迹又有譎正之異
  公叔文子之臣大夫僎與文子同升諸公
  朱子曰臣家臣公公朝謂薦之與己同進為公朝之臣也
  子聞之曰可以為文矣
  文者順理而成章之謂諡法亦有所謂錫民爵位曰文者○洪氏曰家臣之賤而引之使與己並有三善焉知人一也忘己二也事君三也○南軒曰志在上賢而無媢疾之心以斯一善其謚以文可也
  子言衛靈公之無道也康子曰夫如是奚而不䘮朱子曰䘮失位也
  孔子曰仲叔圉治賔客祝鮀治宗廟王孫賈治軍旅夫如是奚其䘮
  仲叔圉即孔文子也三人皆衛臣雖未必賢而其才可用靈公用之又各當其才○尹氏曰衛靈公之無道宜䘮也而能用此三人猶足以保其國而况有道之君能用天下之賢才者乎詩曰無競維人四方其訓之○南軒曰以衛靈公之無道然所用得其才猶足以無䘮雖然僅能維持使之勿䘮而己若身正於上而用得其人則孰禦焉
  子曰臧文仲其竊位者與知柳下惠之賢而不與立也朱子曰竊位言不稱其位而有愧於心如盗得而隂㨿之也柳下惠魯大夫展獲字禽食邑柳下諡曰惠與立謂與之並立於朝范氏曰臧文仲為政于魯若不知賢是不明也知而不舉是蔽賢也不明之罪小蔽賢之罪大故孔子以為不仁又以為竊位○按論語所論人物如管仲晏平仲臧文仲令尹子文陳文子季文子𡩋武子子桑伯子史魚柳下惠各已見前論今不重出而春秋褒貶尤衆又當即全經而考焉非此所能盡録也學者觀聖人論人之得失皆當反而觀己之得失然後為有補云
  孟子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亷士哉居於陵三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
  朱子曰匡章陳仲子皆齊人亷有分辨不茍取也於陵地名螬蠐螬蟲也匍匐言無力不能行也咽吞也
  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亷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
  巨擘大指也言齊人中有仲子如衆小指中有大指也充推而滿之也操所守也蚓丘蚓也言仲子未得為亷也必若滿其所守之志則惟丘蚓之無求於世然後可以為亷耳
  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黄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盗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盗跖之所樹與是未可知也
  槁壤亁土也黄泉濁水也抑發語辭也言蚓無求於人而自足而仲子未免居室食粟若所從來或有非義則是未能如蚓之亷也
  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屨妻辟纑以易之也
  辟績也纑練麻也
  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禄萬鐘以兄之禄為不義之禄而不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已頻顣曰惡用是鶃鶃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䳘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鶃鶃之肉也出而哇之
  世家世卿之家兄名戴食采於蓋其入萬鐘也歸自於陵歸也己仲子也鶃鶃䳘聲也頻顣而言以其兄受饋為不義也哇吐之也
  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
  言仲子以母之食兄之室為不義而不食不居其操守如此至於妻所易之粟於陵所居之室既未必伯夷之所為則亦不義之類耳今仲子於此則不食不居於彼則食之居之豈為能充滿其操守之類者乎必其無求自足如蚯蚓然乃為能充滿其志而得為亷耳然豈人之所可為哉○范氏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惟人為大人之所以為大者以其有人倫也仲子避兄離母無親戚君臣上下是無人倫也豈有無人倫而可為亷哉○南軒曰於陵仲子於所當享有所不安引而避之而其窮至於無以食而食井上之螬李在當時或稱其亷謂其能不以一介取諸人也曽不知伊尹之不以一介與人不以一介取諸人以非其義非其道之故耳若於其所當居而不居則反害於道義矣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禄萬鐘仲子茍以為不當虗享其禄食則當與其兄共思社稷之計光輔其主治其國家保其民人則齊國有無窮之業而仲子之家亦有無窮之聞斯為稱焉耳今乃昧正大之見為狹陋之思以食粟受鵝為不義而不知避兄離母之為非徒欲潔身以為清而不知廢大倫之為惡小亷妨大徳私意害公義原仲子本心亦豈不知母子之性重於其妻兄之居為愈於於陵乎惟其私意所萌亂夫倫類至此極也衆人惑於其迹以其清苦髙介而取之而不知原其所萌若是其差殊也嗟乎世之貪冒茍得肆而為惡者多矣而孟子於仲子之徒獨闢之之深者盖世之為惡者其失易見而仲子之徒其過為難知也惟其難知故可以惑世俗而禍仁義孟子反復闢之盖有以也
  公都子曰匡章通國皆稱不孝焉夫子與之遊又從而禮貎之敢問何也
  朱子曰匡章齊人通國盡一國之人也禮貎敬之也
  孟子曰世俗所謂不孝者五惰其四支不顧父母之養一不孝也博奕好飲酒不顧父母之養二不孝也好貨財私妻子不顧父母之養三不孝也從耳目之欲以為父母戮四不孝也好勇闘狠以危父母五不孝也章子有一於是乎
  戮羞辱也狠忿戾也
  夫章子子父責善而不相遇也
  遇合也相責以善而不相合故為父所逐也
  責善朋友之道也父子責善賊恩之大者
  賊害也朋友當相責以善父子行之則害天性之恩也
  夫章子豈不欲有夫妻子母之屬哉為得罪於父不得近出妻屏子終身不養焉其設心以為不若是是則罪之大者是則章子已矣
  言章子非不欲身有夫妻之配子有子母之属但為身不得近於父故不敢受妻子之養以自責罰其心以為不如此則其罪益大也○此章之㫖於衆所惡而必察焉可以見聖賢至公至仁之心矣楊氏曰章子之行孟子非取之也特哀其志而不與之絶耳○南軒曰常人之私情樂聞人之過責人惟恐不深而不復察其理君子恕以待人油然公平各以其分而是非無不得矣匡章之事亦可謂處乎其不幸者也衆人皆歸之以不孝之名而孟子獨明其不然者察其理故耳盖諌於其父而父不受以至於怒而屏之以君子之法論之章特未知夫有隠而無犯與夫號泣而從之之義耳夫其所謂有隠而無犯與夫號泣而從者其婉愉委曲為如何非致其深愛者不能也章之諌也無乃不能察其親之意而或過於辭色歟是以為責善而賊恩也夫至於責善而賊恩則非惟不能正救其事而反以傷其父子之天性其所處固不為無過然謂之不孝則抑甚矣盖章本心亦庻幾欲其父之為善耳而處之或過反以致其怒而章又以為既得罪於父則己亦不當安夫妻子之養則從而黜屏其妻子謂不若是則己之罪益大也其深自咎責之意可見矣夫察章之事既異乎世俗之所謂不孝而原章之心則又以得罪于父為不遑安則章亦庻幾其可進于善者而豈當棄絶于君子之門哉若章得罪於父而不知懼則是以忿戾之氣行于其間而可罪矣然則君子之觀人也豈茍云乎哉夫齊國之士皆以仲子為亷通國皆稱匡章為不孝而孟子獨明其不然世俗之毁譽如無本之水非君子孰能察之○按孟子論人物如伯夷柳下惠伊尹之類已散見諸篇若仲子事合見出處篇匡章事亦合在父子篇以其察世俗之毁譽而斷之以至公之理深得論人之法故備載焉若荀楊以下評論人物未必皆當故略之
  問四凶堯不誅而舜誅之何也程子曰四凶皆大才也在堯之時未嘗為惡堯安得而誅之及舉舜加其上然後始有不平之心而肆其惡故舜誅之耳曰堯不知四凶乎曰惟堯知之知其惡而不去何也曰在堯之時非特不為惡亦頼以為用
  或言髙宗於傅說文王於太公盖已素知之矣恐群臣未信故託夣卜以神之曰此偽也聖人豈偽乎
  問伯夷叩馬諌武王義不食周粟有諸曰叩馬則不可知非武王誠有之也夫是之謂隘君尊臣卑天下之常理也伯夷知守常理而不知聖人之變故隘不食粟盖不食其禄非餓而不食也史記所載諌詞皆非也韓退之頌伯夷甚好然說得伯夷隘處要知伯夷心須是聖人語曰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此甚說得伯夷心也
  問伐國不問仁人何也曰未知其所以伐如何若武王伐紂則皆仁人也柳下惠之時諸侯以土地之故糜爛其民皆不義之伐宜仁人不忍言也
  問宋襄公不鼓不成列如何曰此愚也
  既與他戰又郤不鼔不成列必待他成列圗个甚
  問漢文多灾異漢宣多祥瑞何也曰譬之小人多行不義人不之責至君子才有一事則議論便生此一理也白者易汙此又一理也詩中幽王大惡為小異宣王小惡為大異此又一理也東漢之士尚名節只為不明理若使明理則皆大賢也
  趙苞為邉守虜奪其母招之以城降苞遽戰而殺其母非也以君之城降而求生其母固非也然亦當求所以生母之方奈何遽戰乎不得已身降之可也王陵母在楚而使質以招陵陵降可也徐庶得之矣
  問三國之興孰為正曰蜀志在復漢則正也
  唐太宗為藩臣佐父取天下一功臣耳而可奪元良之位乎終唐之世三綱不正太宗啟之
  又曰太宗人知其為英主不曽有人識其惡余同文曰如肅宗即位靈武分明是簒也又曰唐有天下如貞觀開元間雖號治平然亦有夷狄之風三綱不正無父子君臣夫婦其原起於太宗故其後世子孫皆不可使𤣥宗使肅宗便簒肅宗使永王璘便反君不君臣不臣故曰藩鎮不賔權臣䟦扈陵夷至于五代之亂
  朱子曰鬻拳乃一粗厲之人其意則忠而其事皆非不足法也
  按左氏傳以鬻拳為愛君曰諌以自納於刑刑而不忘納君於善是豈所以為人臣法歟故朱子辨其不然然范寗亦議其非矣
  樂毅亦一戰國之士何嘗是王者之師
  問樂毅伐齊文中子以為善藏其用東坡則責其不合妄效王者事業以取敗二者說孰是朱子曰不然此只是田單㑹守遂無如之何耳毅其初是合秦魏之師又因怨湣王之暴故一舉下齊七十餘城及涽王使人心之怒已解它又恐三國夾分它功急發遣了以燕之力亦只做得恁地况田單忠義死節堅守二城自是不可攻非不欲取盖力不能耳云云毅在當時亦恣意鹵掠正與孟子所謂毁其宗廟遷其重器同○愚按夏侯𤣥以來稱許皆大過至是無餘藴矣鹵掠事見毅與燕惠王書云珠玉財寳車甲珍器盡収入於燕是也
  漢髙祖私意分數尚少唐太宗一切假借仁義以行其私
  漢髙祖急于攻楚所以致太公之歸
  廣武之㑹項羽所以不殺沛公者盖是時漢強而楚小弱使髙祖屈意干事楚則有懼斃而已惟其云云項籍亦能曉此知殺太公為不可不若歸之可以致漢之歡心若分羮之說則大不可
  漢文帝資質雖美然安於此而已
  如云卑之無甚髙論今人可行之類是也先王之道情願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
  武帝之病固多然天資髙志向大惜其無真儒輔佐不能勝其多欲之私耳然輪臺之悔終是資髙故能如此嘗因言太子仁柔不能用武帝曰若太子又如朕所為是襲亡秦之迹可見當時自知其非向若能以仲舒為相汲黯為御史大夫豈不善邪邵平髙于四皓
  或問霍光不負社稷而有許后之事馬援以口過戒子孫而他日有裹屍之禍朱子曰采葑采菲無以下體取人之善為己師法不當如是論也
  漢儒董仲舒最平正劉向博洽而淺然皆不見聖人大道賈誼司馬遷皆駁雜大意是言權謀功利時以仁義揜覆之然終救不得
  漢儒專以災異䜟緯之屬為學問
  如徐孺子之徒多能此
  反以義理之學為外學
  如鍾離意傳所載脩夫子廟事說夫子若㑹覆射者甚可恠也
  問黄憲豈得似顔子曰其資質終是美又問若得聖人為之依歸如何曰又未知其志向何若顔子豈徒一柔善之人觀其敢問為邦而孔子教以四代禮樂其聰明絶人可見矣
  人知曹操之為漢賊而不知孫權亦漢賊也若權有意興復漢室當與先主并心合謀以正曹氏之罪奈何先主稍能自立即摧而仆之如襲取關羽之類是也權自知與操同是竊㨿土地之人若先主可成必滅曹氏且復㓕吳矣權之奸謀盖不可掩平日所與先主交通姑為自全計爾
  問羊陸之事曰此敵國相傾之謀耳非善意也觀陸抗正是彰其徳於祜之言斯可見矣
  如石勒脩祖父母墓亦相類
  嵇紹蕩隂之忠固可取亦不足以贖事讎之過二者正不相掩也
  陶淵明古之逸民
  唐起事由於私侍故閨門失禮之事不以為異
  唐史賛太宗功徳兼隆盖謂除隋之亂是功致治之美是徳自道學不明故言功徳者如此揆以聖門之法則此二事不過是功未可謂之徳
  顔魯公是有忠義而無意智之人
  當時去那裏見使者來不知是賊便兩拜後來知得方罵○愚按顔公始以節制之權遜賀蘭進明不居功之意甚矣而不知進明之不可恃晩為盧𣏌所忌不知引去以全明哲保身之道皆於智有所不足朱子之評當矣
  南軒張氏曰責己須要備人有片善皆當取之古人之學只是為己如晏平仲其事君臨政未必皆是然善與人交聖人便取之子産有君子之道四焉其不合道處想多只是四者便是吾之師責己而取人不惟飬吾之徳亦所以與人為善
  問髙祖規模宏逺何事可驗曰約法三章用董公仁義之說此二事可驗
  漢武謂多欲不宜君國子民此言當矣帝雖能言而自亦多欲然此言不可以人廢
  于定國為廷尉天下無寃民史氏將誰欺趙盖楊韓之死皆在定國之手寃莫大焉
  大凡看史不可被史官謾過
  人言東漢之亡黨錮趣之也曽不知東漢若無數君子其亡也尤速
  譬如羸病者之服丹一旦死則歸罪於丹不知其所以能延數日之命者丹之功也
  問趙苞當初不當為邉守曰然當擇於初至是無可為者非不忠則不孝矣又曰温嶠當時只當終老北方不當棄母
  劉𤣥徳言濟大事以人為本今人歸吾吾何忍棄去大哉言乎足以得人之心矣
  因言𤣥徳胸襟是大不同向在淮上有歸正人來或欲不受因舉此言謂此等皆吾之赤子久相隔絶不得見其父母幸而有路歸來父母閉户而拒之可乎
  孟宗當與立傳又曰孫翊之妻能報夫之讎又不汙其身可謂智仁勇三者兼全矣
  史傳中煞有好人埋没而不顯者如吳主下詔方事之殷國家多難凡在職遭䘮而奔赴者置之大辟吳令孟宗䘮母奔䘮已而拘之聽刑賴陸遜等力陳其素具减一等如此等人是甚力量當云云雖是一事關係甚大又如孫翊之妻云云
  李太白從永王璘非必有意於璘之爵䘵也亦是踈快忽過耳若杜子美則無此
  自語孟論人物至此亦格物致知之事程子所謂辨論古今人物而别其是非者也然諸老先生所論多已見諸篇其評將相大臣事業又當悉入乙記至若司馬公通鑑范氏唐鑑致堂胡氏讀史管見及龜山史論了齋史約與南軒諸老先生史論當即全書而觀之故今獨取程子以下數條列之於此以為廣大學之一條云
  世間常有一種邪説與正説相對如唐肅宗時議䧟賊官罪李勉議當以九等定刑而當時却恐堅河比叛臣之心不知所以正叛臣之罪也
  又如渡江之初衆論欲先追駕而後即位而黄潛善汪伯彦則唱為先即位之論正論常見危邪説常見安使吾人平日閒暇講䆒必不到得錯只恐利害倉卒之際錯了路岐某觀昔賢多是於利害倉卒之際錯了是故學不可不講氣不可不養
  右廣大學之二
  亦格物致知之事程子所謂講論古今人物而辨其是非也
  孟子桃應問曰舜為天子臯陶為士瞽瞍殺人則如之何
  朱子曰桃應孟子弟子也其意以為舜雖愛父而不可以私害公臯陶雖執法而不可以刑天子之父故設此問以觀聖賢用心之所極非以為真有此事也
  孟子曰執之而已矣
  言臯陶之心知有法而己不知有天子之父也
  然則舜不禁與
  桃應問也
  曰夫舜惡得而禁之夫有所受之也
  言臯陶之法有所傳授非所敢私雖天子之命亦不得而廢之也
  然則舜如之何
  桃應又問
  曰舜視棄天下猶棄敝蹝也竊負而逃遵海濵而處終身訢然樂而忘天下
  蹝草屨也遵循也言舜之心知有父而己不知有天下也孟子嘗言舜棄天下猶草芥而惟順於父母可以解憂與此意互相發○此章言為士者但知有法而不知天子父之尊為子者但知有父而不知天下之為大盖其所以為心者莫非天理之極人倫之至學者察此而有得焉則不待較計論量而天下無難處之事矣○南軒曰善發明舜之心者其惟孟子乎若以後世利害之見論之則謂天下方歸戴於舜而賴其治舜乃舎而去之得無廢已成之業而孤天下之望乎此不知天理之言也聖人之所以為治者循天理而已若汨於利害而失天理之所存則雖舜何以治天下哉或者以舜竊負為狂是未之思也又以為臯陶既執瞽瞍舜烏得而竊之是又未之思也臯陶執瞽瞍於前而使舜得以申竊負之義於後是乃天理時中全夫君臣父子之義者也㣲孟子孰能推之○按程子以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為格物致知之一事然所謂處事之方不過本之以義理而參之以時與勢而已湯之以義制事易之義以方外中庸之時中是也各已散見諸篇今獨取孟子一章列之於此盖其事乃天下之至難而聖賢處之曲盡其道此即處事之大法也又朱子嘗謂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乃處事之要學者誠能每事以義為的而權其輕重可否之宜不雜以世俗利害之私則庻乎應酧事物有餘裕矣
  右廣大學之三
  亦格物致知之事程子所謂應接事物而處其當否也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五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六
  宋 真德秀 撰
  廣大學
  論語子曰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易䷀乾上乾下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程子曰此解一卦之象乾道覆育之象至大非聖人莫能體欲人皆可取法故取其行健而已至健固足以見天道也君子以自强不息法天之行健也○朱子曰天乾卦之象也凡重卦皆取重義此獨不然者天一而已但言天行則見其一日一周而明日又一周若重複之象非至健不能也君子法之不以人欲害其天德之剛則自强不息矣○天惟健故不息不可把不息做健使天有一頃之息則地必䧟人必跌死矣惟其不息故局得地在中間○問健足以形容乾否曰可伊川曰健而無息謂之乾蓋自人而言固有一時之健有一日之健惟無息乃天之德
  ䷁坤下坤上象曰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程子曰坤道之大猶乾也非聖人孰能體之地厚而其勢順故取其順厚之象而云地勢坤也君子觀坤厚之象以深厚之德容載庶物○朱子曰地坤之象亦一而已故不言重而言其勢之順則見其高下相因之無窮至順極厚而無所不載也
  ䷂震下坎上象曰雲雷屯君子以經綸
  程子曰坎不云雨而云雲者雲為雨而未成者也未能成雨所以為屯君子觀屯之象經綸天下之事以濟於屯難經緯綸緝謂營為也○朱子曰經綸治絲之事經引之綸理之也屯難之世君子有為之時也○問屯需二象皆隂陽未和洽成雨之象也然屯言君子以經綸而需乃言飲食宴樂何也曰需是緩急在它無所致力只得飲食宴樂屯是物之始生象草木初出地之狀其初出時欲破地靣而出不無齟齬艱難之時故當為經綸其義所以不同也
  ䷃坎下艮上象曰山下出泉䝉君子以果行育德
  程子曰山下出泉出而遇險未有所之䝉之象也若人䝉穉未知所適也君子觀䝉之象以果行育德觀其出而未能通行則以果决其所行觀其始出未有所向則以養育其明德也○朱子曰泉水之始出者必行而有漸也
  ䷄乾下坎上象曰雲上於天需君子以飲食宴樂
  程子曰雲氣蒸而上升於天必待隂陽和洽然後成雨雲方上於天未成雨也故為須待之義隂陽之氣交感而未成雨澤猶君子畜其才德而未施於用也君子觀雲上於天需而為雨之象懐其道德安以待時飲食以養其氣體宴樂以和其心志所謂居易以俟命也○朱子曰雲上於天無所復為待其隂陽之和而自雨耳事之當需者亦不容更有所為但飲食宴樂俟其自至而已一有所為則非需矣○需待也云云待之須有至時學道者亦猶是也
  ䷅坎下乾上象曰天與水違行訟君子以作事謀始
  程子曰天上水下相違而行二體違戾訟之也若上下相順訟何由興君子觀象知人情有争訟之道故凡所作事必謀其始絶訟端於事之始則訟無由生矣謀始之義廣矣若謹交結明契劵之類是也○朱子曰作事謀始言觀此等象便當每事謀之於其始
  ䷆坎下坤上象曰地中有水師君子以容民畜衆
  程子曰地中有水水聚於地中為衆聚之象故為師也君子觀此象以容保其民畜聚其衆也○朱子曰水不外於地兵不外於民故能養民則可以得衆矣
  ䷇坤下坎上象曰地上有水比先王以建萬國親諸侯程子曰夫物相親比而無間者莫如水所以比也先王觀比之象以建萬國親諸侯建立萬國所以比民也親撫諸侯所以比天下也○朱子曰地上有水水比於地不容有間建國親侯亦先王所以比於天下而無間者也○伊川曰建萬國以比民言民不可盡得而比故建諸侯使比民而天下所親者諸侯而已這便是它比天下之道
  ䷈乾下巽上象曰風行天上小畜君子以懿文德
  程子曰乾之剛徤而為巽所畜夫剛徤之性唯柔順為能畜止之雖可以畜止之然非能固制其彊徤也但柔順以擾系之耳故為小畜也君子觀小畜以懿美其文德畜聚為藴畜之義君子所藴畜者大則道德經綸之業小則文章才藝君子觀小畜之象以懿美其文德文德方之道義為小也朱子曰風有氣而無質能畜而不能乆故為小畜之象懿文德言未能厚積而逺施也○問云云曰山是堅剛之物故能力畜其三陽風是柔軟之物止能小畜之而已云云言畜他不住且只逐些子發泄出來只以大畜比之便見得大畜說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德便見得小畜只是做得這些箇文德如威儀文辭之類
  ䷉兌下乾上象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志程子曰天在上澤居下上下之正理也人之所履當如是故取其象而為履君子觀履之象以辨别上下之分以定其民志夫上下之分明而後民志有定民志定然後可以言治民志不定天下不可得而治也古之時公卿大夫而下位各稱其德終身居之得其分也位未稱德則君舉而進之士修其學學至而君求之皆非有預於己也農工商賈勤其事而所享有限故皆有定志而天下之心可一後世自庶士至於公卿日志於尊榮農工商賈日志於富侈億兆之心交騖於利天下紛然如之何而可一也欲其不亂難矣此由上下無定志也君子觀履之象而分辨上下使各得其位以定民之心志也
  ䷊乾下坤上象曰天地交泰后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程子曰天地交而陰陽和則萬物茂遂所以泰也人君當體天地通泰之象而以財成天地之道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生民也財成謂體天地交泰之道而財制成其施為之方也輔相天地之宜天地通泰則萬物茂遂人君體之而為法制使民用天時因地利輔助化育之功成其豐美之利也如春氣發生萬物則為播殖之法秋氣成實萬物則為收歛之法乃輔相天地之宜以左右輔助於民也民之生必頼君上為之法制以教率輔翼之乃得遂其生養是左右之也○朱子曰財成以制其過輔相以補其不及○問裁成輔相云云曰裁成猶裁截成就之也裁成者所以輔相也又問裁成何處可見曰且如君臣父子兄弟夫婦聖人便為制下許多禮數倫序只此便是裁成處萬物本自有此理若非聖人裁成亦不能得如此齊整所謂贊天地而與之參也
  ䷋坤下乾上象曰天地不交否君子以儉德辟難不可榮以禄
  程子曰天地不相交通故為否否塞之時君子道消當觀否塞之象而以儉損之德避免禍難不可榮居禄位也否者小人得志之時君子居顯榮之地禍患必及其身故宜晦處窮約也○朱子曰收歛其德不形於外以辟小人之難人不得以禄位榮之
  ䷌離下乾上象曰天與火同人君子以類族辨物
  程子曰不云火在天下天下有火而云天與火者天在上火性炎上火與天同故為同人之義君子觀同人之象而以類族辨物各以其類族辨物之同異也若君子小人之黨善惡是非之理物情之離合事理之異同凡同異者君子能辨明之故處物不失其方也○朱子曰天在上而火炎上其性同也類族辨物所以審異而致同也○問類族辨物如伊川云各以其類族辨物之同異也則是就族類上辨物否曰類族是就人上説辨物是就物上説天下有不可以皆同之理故隨地頭項如分别類族去分姓氏張姓同作一類辨物如牛類是一類就其類處以致其所以為同也伊川之説不可曉也
  ䷍乾下離上象曰火在天上大有君子以遏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順天休命
  程子曰火髙在天上照見萬物之衆多故為大有繁庻之義君子觀大有之象以遏絶衆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明善類以奉順天休美之命萬物衆多則有善惡之殊君子享大有之盛當代天工治養庶類治衆之道不過遏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而已○朱子曰火在天上所照者廣為大有之象所有既大無以治之則釁蘖萌於其間矣天命有善而無惡故遏惡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善所以順天反之於身亦若是而已矣
  ䷎艮下坤上象曰地中有山謙君子以裒多益寡稱物平施程子曰地體卑下山之高大而在地中外卑下而内藴高大之象故為謙也不云山在地中而曰地中有山言卑下之中藴其崇高君子觀謙之象山而在地下是高者下之卑者上之見抑髙舉下損過益不及之義以施於事裒取多者增益寡者稱物之多寡以均其施與使得其平也○朱子曰以卑藴高謙之象也裒多益寡所以稱物之宜而平其施損高益卑以趨於平亦謙之意也
  ䷏坤下震上象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崇德殷薦之上帝以配祖考
  程子曰雷者陽氣奮發隂陽相薄而成聲也陽始潛閉地中及其動則出地奮震也始閉鬱及奮發則通暢和豫故為豫也地順震發和順積中而發於聲樂之象也先王觀雷出地而奮和暢發於聲之象作聲樂以褒崇功德其殷盛至於薦之上帝推配之以祖考殷盛也禮有殷奠謂盛也薦上帝配祖考盛之至也○朱子曰雷出地奮和之至也先王作樂既象其聲又取其義○先王作樂無處不用然用樂之大者尤在於薦上帝配祖考○問作樂崇德是自崇其德如大韶大武之類否曰然
  ䷐震下兌上象曰澤中有雷隨君子以嚮晦入宴息
  程子曰雷震於澤中澤隨震而動為隨之象君子觀象以隨時而動隨時之宜萬事皆然取其最明且近者言之君子以嚮晦入宴息君子書則自强不息及嚮昏晦則入居於内㝠息以安其身起居隨時適其宜也禮君子晝不居内夜不居外隨時之義也○朱子曰雷藏澤中隨時休息
  ䷑巽下艮上象曰山下有風蠱君子以振民育德
  程子曰山下有風風遇山而回則物皆散亂故為有事之象君子觀有事之象以振濟於民養育其德也在已則養德於天下則濟民君子之所事無大於此二者○朱子曰山下有風物壊而有事矣而事莫大於二者乃治己治人之道也
  ䷒兌下坤上象曰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教思无窮容保民无疆
  程子曰澤之上有地澤岸也水之際也物之相臨與含容無若水之在地故澤上有地為臨也君子觀親臨之象則教思無窮親臨於民則有教導之意思也無窮至誠無斁也觀含容之象則有容保民之心無疆廣大無疆限也含容有廣大之意故為無窮無疆之義○朱子曰地臨於澤上臨下也二者皆臨下之事教之無窮者兌也容之無疆者坤也○問臨卦臨字不特是上臨下之謂臨凡進而逼近者皆謂之臨否曰然此是二陽自下而進上則知凡相逼近者皆為臨也
  ䷓坤下巽上象曰風行地上觀先王以省方觀民設教程子曰風行地上周及庻物為由歴周覽之象故先王體之為省方之禮以觀民俗而設政教也天子巡省四方觀視民俗設為政教如奢則約之以儉儉則示之以禮是也省方觀民也設教為民觀也
  ䷔震下離上象曰雷電噬嗑先王以明罰勅法
  程子曰象無倒置者疑此文互也雷電相須並見之物亦有嗑象電明而雷威先王觀雷電之象法其明與威以明其刑罰飭其法令法者明事理而為之防者也○問雷電噬嗑與雷電豊似一同朱子曰噬嗑明在上動在下是明得事理先立這法在此未有犯底人留待異時而用故云明罰敕法豊威在上明在下是用這法時須是明見下情曲折方得不然威動於上必有過差故云折獄致刑此伊川之意説得極善
  ䷕離下艮上象曰山下有火賁君子以明庻政无敢折獄程子曰山者草木百物之所聚生也火在其下而上照庶類皆被其光明為賁餙之象也君子觀山下有火明照之象以修明其庻政成文明之治而無果敢於折獄也折獄者人君之所致慎也豈可恃其明而輕自用乎乃聖人之用心也為戒深矣象之所取唯以山下有火明照庻物以用明為戒而賁亦自有無敢折獄之義折獄者專用情實有文餙則沒其情矣故無敢用文以折獄也○朱子曰山下有火明不及遠明庻政事之小者折獄事之大者内離明而外艮止故取象如此○問本義云云伊川却就賁餙說不知二説可相偹否曰明庻政是就離上説無折獄是就艮上説離明在内艮止在外則是事之下者可以用明折獄是大事一折便了有止之義明在内不能及他故止而不敢折也大凡就象中説則意味長若懸空説道理亦説得去亦不甚親切也又曰此與旅卦都說刑獄事但争艮與離之在内外故其説相反
  ䷖坤下艮上象曰山附於地剥上以厚下安宅
  程子曰艮重於坤山附於地也山高起於地而反附著於地圮剥之象也上謂人君與居人上者觀剥之象而厚固其下以安其居也下者上之本未有基本固而能剥者也故上之剥必自下下剥則上危矣為人上者知理之如是則安養人民以厚其本乃所以安其居也書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震下坤上象曰雷在地中復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
  程子曰雷者隂陽相薄而成聲當陽之㣲未能發也雷在地中陽始復之時也陽始生於下而甚㣲安静而後能長先王順天道當至日陽之始生安静以養之故閉關使商旅不得行人君不省視四方觀復之象而順天道也在一人之身亦然當安静以養其陽也○問陽始生甚㣲安静而后能長人於迷途之復其善端之萌亦甚㣲故須莊敬持養然後能大不然復亡之矣朱子曰然
  ䷘震下乾上象曰天下雷行物與无妄先王以茂對時育萬物
  程子曰雷行於天下隂陽交和相薄而成聲於是驚蟄藏振萌芽發生萬物其所賦與洪纎髙下各正其性命無有差妄物與無妄也先王觀天下雷行發生賦與之象而以茂對天時養育萬物使各得其宜如天與之无妄也茂盛也盛對之為言猶盛行永言之比對時謂順合天時天道生萬物各正其性命而不妄王者體天之道養育人民以至昆蟲草木使各得其宜乃對時育物之道也○朱子曰天下雷行震動發生萬物各正其性命是物物而與之以無妄也先王法此以對時育物因其所性而不為私焉
  ䷙乾下艮上象曰天在山中大畜君子以多識前言徃行以畜其德
  程子曰天為至大而在山之中所畜至大之象君子觀象以大其藴畜人之藴畜由學而大在多聞前古聖賢之言與行考跡以觀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識而得之以畜成其德乃大畜之義也○朱子曰天在山中不必實有是事但以其象言耳
  ䷚震下艮上象曰山下有雷頥君子以慎言語節飲食程子曰以二體言之山下有雷雷震於山下山之生物皆動其根荄發其萌芽為養之象以上下義言之艮止而震動上止而下動頥頷之象以卦形言之上下二陽中含四隂外實中虚頥口之象口所以養身也故君子觀其象以養其身慎言語以養其德節飲食以養其體不唯就口取養義事之至近而所繫至大者莫過於言語飲食也在身為言語於天下則凡命令政教出於身者皆是慎之則必當而無失在身為飲食於天下則凡貨資財用養於人者皆是節之則適宜而無傷推養身之道養德養天下莫不然也
  ䷛巽下兌上象曰澤滅木大過君子以獨立不懼遯世無悶程子曰澤潤養於木者也乃至滅沒於木則甚過矣故為大過君子觀大過之象以立其大過人之行君子所以大過人者以其能獨立不懼遯世無悶也天下非之而不顧獨立不懼也舉世不見知而不悔遯世無悶也如此然後能自守所以為大過人也○朱子曰澤在下而木在上今澤水高漲乃至浸沒了木為大過程子曰木雖為水浸而未嘗動故君子觀之而獨立不懼遯世無悶
  ䷜坎下坎上象曰水洊至習坎君子以常德行習教事說見前德行篇
  ䷝離下離上象曰明兩作離大人以繼明照於四方
  程子曰若云兩明則是二明不見繼明之義故云明兩明而重兩謂相繼也作離明兩而為離繼明之義也震巽之類亦取洊隨之義然離之義尤重也大人以德言則聖人以位言則王者大人觀離明相繼之象以世繼其明德照臨於四方大凡以明相繼皆繼明也舉其大者故以世襲繼照言之○朱子曰明兩作離若做兩明則是有二箇日不可也故云云只是一箇日相繼之義
  ䷞艮下兌上象曰山上有澤咸君子以虚受人
  程子曰澤性潤下土性受潤澤在山上而其漸潤通徹是二物之氣相感通也君子觀山澤通氣之象而虚其中以受於人夫人中虚則能受實則不能入矣虚中者無我也中無私主則無感不通以量而容之擇合而受之非聖人有感必通之道也○朱子曰山上有澤以虚而通也上若不虚如何受得
  ䷟巽下震上象曰雷風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程子曰君子觀雷風相與成恒之象以常乆其德自立於大中常久之道不變易其方所也
  ䷠艮下乾上象曰天下有山遯君子以遠小人不惡而嚴程子曰天下有山山下起而乃止天上進而相違是遯避之象也君子觀其象以避逺乎小人逺小人之道若以惡聲厲色適足以致其怨忿惟在乎矜莊威嚴使知敬畏則自然逺矣○朱子曰天體無窮山高有限遯之象也嚴者君子自守之常而小人自不能近
  ䷡乾下震上象曰雷在天上大壯君子以非禮勿履
  程傳見前禮篇○朱子曰君子之自治須是如此猛烈方得
  ䷢坤下離上象曰明出地上晉君子以自昭明徳
  程子曰昭明之也傳曰昭德塞違昭其度也君子觀明出地上而益明晉之象而以自昭其明德去蔽致知昭明德於己也明明德於天下昭明德於外也明明德在己故云自昭
  ䷣離下坤上象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莅衆用晦而明程子曰明所以照君子無所不照然用明之過則傷於察大察則盡事而無含𢎞之度故君子觀明入地中之象於莅衆也不極其明察而用晦然後能容物和衆衆親而安是用晦乃所以為明也若自任其明無所不察則已不勝其忿疾而無寛厚含𢎞之德人情暌疑而不安失莅衆之道適所以為不明也古之聖人設前旒屏樹者不欲明之盡乎隠也
  ䷤離下巽上象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程子曰正家之本在正其身正身之道一言一動不可易也君子觀風自火出之象知事之由内而出故所言必有物所行必有恒也物謂事實恒謂常度法則也德業之著於外由言行之謹於内也言正行修則身正而家治矣○朱子曰風自火出是火中有風如一堆火在此氣自薰蒸上出也
  ䷥兌下離上象曰上火下澤睽君子以同而異
  程子曰上火下澤二物之性違異所以為睽離之象君子觀暌異之象於大同之中而知所當異也夫聖賢之處世在人理之常莫不大同於世俗所同者則有時而獨異蓋彛則同矣於世俗之失則異也不能大同者亂常拂理之人也不能獨異者隨俗習非之人也要在同而能異耳中庸曰和而不流是也○朱子曰二卦合體而性不同○或謂同而異作理一分殊㸔如何曰理一分殊是理之自然如此這處又就人事之異上說如所謂周而不比羣而不黨是也大抵易中六十四象下句皆是説人事之近處不必深去求伊川說得甚好
  ䷦艮下坎上象曰山上有水蹇君子以反身修德
  ䷧坎下震上象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
  程子曰天地解散而成雷雨故雷雨作而為解也與明兩作離語不同赦釋之宥寛之過失則赦之可也罪惡而赦之則非義也故寛之而已君子觀雷雨作解之象體其發育則施恩仁體其解散則行寛釋也○朱子曰天地解而雷雨作隂陽之氣閉結之極忽然迸散出做這雷雨只管閉結了若不解散如何㑹有雷雨作小畜所以不能成雷雨者畜不極也雷便是如今箇爆杖
  ䷨兌下艮上象曰山下有澤損君子以懲忿窒欲説已見治情篇震下巽上象曰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説見廣大學之五篇
  ䷪乾下兑上象曰澤上於天夬君子以施禄及下居德則忌程子曰澤水之聚也而上於天至高之處故為夬象君子觀澤决於上而注溉於下之象則以施禄及下謂施其禄澤以及於下也觀其决潰之象則以居德則忌居德謂安處其德則約也忌防也謂約立防禁有防禁則無潰散也王弼作明忌亦通不云澤在天上而云澤上於天上於天則意不安而有决潰之勢云在天上乃安辭也○朱子曰澤上於天潰决之勢也施禄及下潰决之意也
  ䷫巽下乾上象曰天下有風姤后以施命誥四方
  程子曰風行天下無所不周為君后者觀其周徧之象日施其命令周誥四方也風行地上與天下有風皆為周徧庻物之象而行於地上徧觸萬物則為觀經歴觀省之象也行於天下周徧四方則為姤施發命令之象也諸象或稱先王或稱后或稱君子大人稱先王者先王所以立法制建國作樂省方勅法閉關育物享帝皆是也稱后者后王之所為也財成天地之道施命誥四方是也君子則上下之通稱大人者王公之通稱
  ䷬坤下兌上象曰澤上於地萃君子以除戎器戒不虞程子曰澤上於地為萃聚之象君子觀萃象以除治戎器用戒備於不虞凡物之萃則有不虞度之事故衆聚則有争物聚則有奪大率既聚則多故矣故觀萃象而戒也除謂簡治也去𡚁惡也除而聚之所以戒不虞也
  ䷭巽下坤上象曰地中生木升君子以順德積小以高大程子曰木生地中長而上升為升之象君子觀升之象以順修其德積累㣲小以至高大也順則可進逆乃退也萬物之進長皆以順道也善不積不足以成名學業之充實道德之崇高皆由積累而至積小所以成高大升之義也○朱子曰王肅本順作慎古字通用○汪公嘗言曽老䆒樹木之生日月滋長若一日不長便是生理不接日以枯瘁矣學者之於學不可一日少懈一日不進則退木一日不長則必死學一日不進則心亦危
  ䷮坎下兌上象曰澤無水困君子以致命遂志說見處患難篇巽下坎上象曰木上有水井君子以勞民勸相
  張子曰木承水而上之乃器汲水而出井之象君子觀井之象法井之德以勞徠其民而勸勉以相助之道也勞徠其民法井之用也勸民使相助法井之施也○朱子曰木上有水津潤上行井之象也勞民者以君勸民勸相者使民相養皆取井養之義○草木之生津潤皆下而上如菖蒲葉毎旦有水如珠雖藏宻室中亦如此非露水也又曰木上有水便如井中之水水在井底却能上來治人之食故取象如井也
  ䷰離下兌上象曰澤中有火革君子以治厯明時
  程子曰水火相息為革革變也君子觀變革之象推日月星辰之遷易以治厯數明四時之序也夫變易之道事之至大理之至明跡之至著莫如四時觀四時而順變革則與天地合其序矣○朱子曰澤中有火水能滅火此只是説隂盛陽衰火盛則克水水盛則克火此是澤中有火之象便有那四時之革意思君子觀這象便去治厯明時林艾軒説因革卦得厯法云厯須年年改革不改革便差了天度此説不然天度之差蓋緣不曾推得那厯元定却不因不改革而然治厯明時非謂厯當改革蓋四時變革中便有治厯明時底道理
  ䷱巽下離上象曰木上有火鼎君子以正位凝命
  程子曰木上有火鼎木巽火有烹飪之象故為鼎君子觀鼎之象以正位凝命鼎者法象之器其形端正其體安重取其端正之象則以正其位謂正其所居之位君子所處必正其小至於席不正不坐毋跛毋倚取其安重之象則以凝其命令安重其命令也凝聚止之義謂安重也今世俗有凝然之語以命令而言耳凡動為皆當安重也○朱子曰正位凝命伊川說得未然此言人君臨朝也須端莊安重一似那鼎相似安在這裏不動然後可以凝住那天之命如所謂恊於上下以承天休○鼎重器也故有正位凝命之意凝猶至道不凝焉之凝
  ䷲震下震上象曰洊雷震君子以恐懼修省
  程子曰洊重襲也上下皆震故為洊雷雷重洊則威益盛君子觀洊雷威震之象以恐懼自修餙循省也君子畏天之威則修正其身思省其過咎而改之不唯雷震凡遇驚懼之事皆當如是
  ䷳艮下艮上象曰兼山艮君子以思不出其位說已見前
  ䷴艮下巽上象曰山上有木漸君子以居賢徳善俗
  程子曰山上有木其高有因漸之義也君子觀漸之象以居賢善之德化美於風俗人之進於賢德必有其漸習而後能安非可凌節而遽至也在已且然教化之於人不以漸其能入乎移風易俗非一朝一夕所能成故善俗必以漸也○朱子曰二者皆當以漸而進疑賢字衍或善字下有脱字
  ䷵兌下震上象曰澤上有雷歸妹君子以永終知敝說已見夫婦篇離下震上象曰雷電皆至豐君子以折獄致刑
  程子曰雷電皆至明震並行也二體相合故云皆至明動相資成豐之象離明也照察之象震動也威斷之象折獄者必照其情實惟明克允致刑者以威於姦惡唯斷乃成故君子觀雷電明動之象以折獄致刑也噬嗑言先王飭法豐言君子折獄以明在上而麗於威震王者之事故為制刑立法以明在下而麗於威震君子之用故為折獄致刑旅明在上而云君子者旅取慎用刑與不留獄君子皆當然也○朱子曰取其威照並行之象
  ䷕離下艮上象曰山上有火旅君子以明慎用刑而不留獄程子曰火之在髙明無不照君子觀明照之象則以明慎用刑明不可恃故戒以慎明而止亦慎象觀火行不處之象則不留獄獄者不得已而設民有罪而入豈可留滯淹乆也○朱子曰慎刑如山不留如火
  ䷸巽下巽上象曰隨風巽君子以申命行事
  程子曰兩風相重隨風也隨相繼之義君子觀重巽相繼以順之象而以申命令行政事隨與重上下皆順也上順下而出之下順上而從之上下皆順重巽之義也命令政事順理則合民心而民順從矣○問申字是兩畨降命令否曰非也只是丁寧反復說便是申命巽風也風之吹物無處不入無物不動詔令之入人淪肌浹髓亦如風之動物也
  ䷹兌下兌上象曰麗澤兌君子以朋友講習說已見朋友篇
  ䷺坎下巽上象曰風行水上渙先王以享於帝立廟
  程子曰風行水上有渙散之象先王觀是象收天下之渙散至於享帝立廟也收合人心無如宗廟祭祀之報出於其心故享帝立廟人心之所歸也係人心合離散之道無大於此○朱子曰皆所以合其散
  ䷻兌下坎上象曰澤上有水節君子以制數度議德行說已見德行篇
  ䷼兌下巽上象曰澤上有風中孚君子以議獄緩死
  程子曰澤上有風感於澤中水體虚故風能入之人心虚故物能感之風之動乎澤猶物之感於中故為中孚之象君子觀其象以議獄與緩死君子之於議獄盡其中而已於决死極其惻而已故誠意常求於緩緩寛也於天下之事無所不盡其忠而議獄緩死最其大者也○朱子曰風感水受中孚之象議獄緩死中孚之意○議獄緩死只是以誠意求之澤上有風感得水動議獄緩死則能動人心
  ䷽艮下震上象曰山上有雷小過君子以行過乎恭䘮過乎哀用過乎儉
  程子曰雷震於山上其聲過常故為小過天下之事有時當過而不可過甚故為小過君子觀小過之象事之宜過者則勉之行過乎恭䘮過乎哀用過乎儉是也當過而過乃其宜也不當過而過則過矣○朱子曰山上有雷其聲小過三者之過皆小者之過可過於小而不可過於大可以小過而不可甚過彖所謂可小事而宜下者也○小過大率是過得不多如大過便說獨立不懼小過只說行喪用只是這般小事小過是過於慈惠之類大過則是剛嚴果毅氣象○行過恭用過儉皆是宜下之意
  ䷾離下坎上象曰水在火上既濟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程子曰水火既交各得其用為既濟時當既濟唯慮患害之生故思而豫防使不至於患也自古天下既濟而致禍亂者蓋不能思患而豫防也
  ䷿坎下離上象曰火在水上未濟君子以愼辨物居方程子曰水火不交不相濟為用故為未濟火在水上非其處也君子觀其處不當之象以慎處於事物辨其所當各居其方謂止於其所也○朱子曰水火異物各居其所故君子觀象而審辨之○以上言六十四卦之象蓋有是象則有是理理與象未嘗相離故曰㣲顯無間象有形故曰顯理無形故曰㣲聖人見其象即知其理故發之以示人欲人體象而盡其理也在聖人則物自格知自至不待窮索而知之學者則當因象而推其理故列此於格物致知之條使學者知天地之間相塞充滿無非至道誠能虚心以體之則耳目所接妙理粲然而形而上者真不在形而下者之外矣
  古者包犧氏之王天下也仰則觀象於天俯則觀法於地觀鳥獸之文與天地之宜近取諸身逺取諸物於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作結䋲而為網罟以佃以漁蓋取諸離
  朱子曰兩目相承而物麗
  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斵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蓋取諸益
  二體皆木上入下動天下之益莫大於此
  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蓋取諸噬嗑
  日中為市上明而下動又借噬為市嗑為合也
  神農氏沒黄帝堯舜氏作通其變使民不倦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易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乆是以自天祐之吉無不利黄帝堯舜垂衣裳而天下治蓋取諸乾坤乾坤變化而無為
  刳木為舟剡木為楫舟楫之利以濟不通致遠以利天下蓋取諸渙
  木在水上也致逺以利天下疑衍
  服牛乘馬引重致逺以利天下蓋取諸隨
  下動上說
  重門擊拆以待𭧂客蓋取諸豫
  豫備之意
  斷木為杵掘地為臼臼杵之利萬民以濟蓋取諸小過下止上動
  弦木為弧剡木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蓋取諸睽睽乖然後威以服之
  上古穴居而野處後世聖人易之以宫室上棟下宇以待風雨蓋取諸大壯
  壯固之意
  古之𦵏者厚衣之以薪塟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無數後世聖人易之以棺槨蓋取諸大過
  送死大事而過於厚
  上古結繩而治後世聖人易之以書契百官以治萬民以察蓋取諸夬
  明夬之意○愚按此亦前所列卦象之意也蓋離之中虚而物麗乾坤之上下風之行水上此皆物象之自然者也有自然之象則有自然之理人之所共睹也然常人見其象而昧其理惟聖人之心虚明洞徹故見是象則知是理知是理則制是器人皆謂備物致用立成器以利天下出於聖人之心思不知聖人亦因其所固有而已蓋天地之間昭布森列莫非至理之所存故曰春秋冬夏風雨霜露無非教也又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豈有隠乎哉百姓日用而不知耳學者誠能虚心以體天下之物則精義妙道莫不昭昭然接於吾之心目然後真知道器之相合而顯㣲之無間也又後漢志上古聖人見轉⿺辶𦮔始知為輪輪行可載因物智生復為之輿輿輪相乘流運罔極任重致遠天下獲其利後世聖人觀於天視斗周旋魁方物曲以攜龍角為帝車於是乃曲其輈乘牛駕馬登險赴難周覧八極故易震乘龍謂之壯言器莫有尚之者也此志所云即十三卦之意故附焉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舎晝夜
  說已見道體篇
  徐子曰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何取於水也朱子曰亟數也水哉水哉歎美之辭
  孟子曰原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乎四海有本者如是是之取爾
  原泉有原之水也混混湧出之貌不舍晝夜言常出不竭也盈滿也科坎也言其進以漸也放至也言水有原本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海如人有實行則亦不已而漸進以至於極也
  茍為無本七八月之間雨集溝澮皆盈其涸也可立而待也故聲聞過情君子恥之
  集聚也澮田間水道也涸乾也如人𭧂得虚譽不能長乆也聲聞名譽也情實也恥者恥其無實而將不繼也林氏曰徐子之為人必有躐等干譽之病故孟子以是答之○鄒氏曰孔子之稱水其㫖㣲矣孟子獨取此者自徐子所急者言之也孔子嘗以聞達教子張矣達者有本之謂也聞者無本之謂也然則學者其可以不務本乎○又家語孔子觀於東流之水一段亦當參觀古今同此水也然孔子觀之而明道體之無息孟子推之而明為學之有本今人之凡觀於水者其亦知此乎此格物致知所當察也
  孟子有孺子歌曰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孔子曰小子聽之清斯濯纓濁斯濯足矣自取之也
  朱子曰聖人聲入心通無非至理此類可見○愚按聲入心通四字朱子嘗以解耳順之義矣今復用於此蓋聖人之心表裏澄澈故所聞之言雖淺而所悟之理甚精亦猶見至顯之象而識至㣲之理也故附於此○自易象至此皆言聖人物格知至之事
  書說命說拜稽首曰非知之艱行之惟艱王忱不艱允恊于先王成德惟說不言有厥咎
  南軒張氏曰孔子觀上世之化曰大哉知乎雖堯舜之民比屋可封亦能使之由之而已知者凡聖之分也豈可易云乎哉傅說之教髙宗髙宗蓋知之者恭黙思道夢帝賚予良弼非知之者有此乎此舊學于甘盤之所得也故君奭篇言在武丁時則有若𠂀盤而未及于傅說蓋發髙宗之知者𠂀盤也知之非艱行之惟艱說之意亦曰雖已知之此非艱也貴於身親實履之此為知之者言也若髙宗未克知之而教之曰知之非艱則說為失言矣
  易乾九三文言子曰君子進德修業忠信所以進德也修辭立其誠所以居業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
  程子曰知至至之致知也求知所至而後至之知之在先故可與幾所謂始條理者智之事也知終終之力行也既知所終則力進而終之守之在後故可與存義所謂終條理者聖之事也此學之始終也○朱子曰知至至之進德之事也知終終之居業之事也○知至是要知所至之地至之便是至那地了知終是知得合如此知終便須下終底工夫幾字是知之初方是見得事幾便須是至之存義是守得定方存得這義○上至字是至處下至字是到那至處知終是終處終之是終之而不去蓋求必終於是而守之不去也知至至之可與幾也先知為幾如人欲徃長安雖未到長安然已知長安之所在所謂可與幾也知終終之可與存義也存者守而勿失既知得箇道理如此則堅守之而勿失所謂可與存義也○知至至之知至則知字是輕至之則至字是實大學知至知字是重至字是輕
  論語子路有聞未之能行惟恐有聞
  朱子曰前所聞者既未及行故恐復有所聞而行之不給也○范氏曰子路聞善勇於必行門人自以為不及也故著之若子路可謂能用其勇矣○集義尹氏曰子路勇於行者故有聞而未能行唯恐有聞也○問云云曰可見古人為已之實處子路急於為善唯恐行之不徹子路不急於聞而急於行今人惟恐不聞既聞了便休更不去行處着工夫○南軒曰門人記此亦可謂善觀子路者矣○中庸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已見為學篇○生知安行好學力行章已見智仁勇篇
  程子曰書云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此固是也然知之亦自艱
  譬如人欲徃京師必知是出那門行那路然後可徃若不知雖有欲徃之心其將何之自古非無美材能力行者然鮮能明道以此見知之亦難也又曰須是識在所行之先譬如行路須得光照○問致知與力行兼否曰為常人言纔知得非禮不可為須用勉强至於知穿窬不可為則不待勉强是知亦有淺深也又曰知至則當至之知終則當終之須以知為本知之深則行之必至無有知之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淺飢而不食鳥喙人不蹈水火只是知人為不善只為不知知至而至之知之事故可與幾知終而終之故可與存義知至是致知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皆致知知至之事篤行便是終之又曰世有篤學力行而不知道者○餘已見大學致知章
  呂氏曰知崇者所以致吾知也禮卑者所以篤吾行也朱子曰知行常相須如目無足不行足無目不見論先後知為先論輕重行為重
  又曰聖賢說知便說行大學說如切如磋道學也便說如琢如磨自修也中庸說學問思辨便說篤行又曰講學克已二事各是一件工夫學者於此須是無所不用其極然後足目俱到無偏倚之病○問某在湖南見一先生只教人踐履朱子曰義理不明如何踐履曰它說行得便見得曰如人行路不見便如何行又曰有人專要理㑹躬行此亦是孤又曰言而不行固為失之只說踐履而不務窮理亦非小病○問須是先知之然後行之不成曰未明理便都不持守且如曽㸃與曽子便是兩箇様子曽㸃便是理會得底而行有不揜曽子便是合下持守旋旋明理而一唯處又曰大學明明德是知止至善是守夫子曰智及之仁能守之聖賢未嘗不為兩頭説話如中庸所謂擇善是知之事固執是守之事又曰至善是以其極言知要到極處行亦要到極處○王德修相見先生問和靖大概如何接引學者曰先生只云在力行力行以前更有甚工夫德修曰尊所聞行所知曰須是知得方始行得德修曰自志學至不踰矩皆是說行曰須是先知了然後能志
  南軒張氏曰學而不思則㒺思而不學則殆歴觀聖賢之意蓋欲使學者於此二端兼致其力始則據其所知而行之行之力則知愈進知之深則行愈逹是知常在先而行未嘗不隨之也知有精粗必由粗以至精行有始終必自始以及終内外交正本末不遺條理如此而後可以言無𡚁然則聲氣容色之間洒掃應對進退之事乃致知力行之原也其可舎是而他求乎
  又曰知之而行譬皎日當空脚踏實地歩歩相應未知而行者如闇中摸索雖或中而不中者多矣○以上皆言知行並進之事
  右廣大學之四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六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七
  宋 真德秀 撰
  廣大學
  易文言君子學以聚之說見前
  易大傳鳴鶴在陰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與爾縻之子曰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則千里之外應之况其邇者乎居其室出其言不善則千里之外違之况其邇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發乎邇見乎遠言行君子之樞機樞機之發榮辱之主也言行君子之所以動天地也可不愼乎
  朱子曰釋中孚九二爻義
  子曰君子安其身而後動易其心而後語定其交而後求君子修此三者故全也危以動則民不與也懼以語則民不應也無交而求則民不與也莫之與則傷之者至矣易曰莫益之或擊之立心勿恒凶
  朱子曰此釋益上九爻義
  將叛者其辭慙中心疑者其辭枝吉人之辭寡躁人之辭多誣善之人其辭游失其守者其辭屈
  朱子曰卦爻之辭亦猶是也○按此自夫乾天下之至徤也爲一章今特别取以附於此謝安識王氏兄弟事當考
  語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周氏曰先行其言者行之於未言之先而後從之者言之於既行之後○范氏曰子貢之患非言之艱而行之難故告之以此○南軒曰君子主於行而非以言爲先故其言之所發乃其力行所至言隨之也夫主於行而後言者爲君子則夫易於言而行不踐者是小人之歸矣子貢非不能踐言者然未免於多言夫子恐其有時而或以言爲主而行有未精也是以深警焉夫未之能踐而言與夫力行所至而言者其意味有間矣學者宜深察
  子曰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
  范氏曰君子之於言也不得已而後出之非言之難而行之難也人惟其不行也是以輕言之言之如其所行行之如其所言則出諸其口必不易矣○南軒曰君子以行不逮言爲恥故言不輕其出言之不出則勉於躬行者力可知也夫子懼學者務於言而行有弗篤則趨於薄也故言古之學者蓋如此
  子曰君子欲訥於言而敏於行
  謝氏曰放言易故欲訥力行難故欲敏○胡氏曰言而能訥畜德則固喻人則信謀事則宻不訥者反是行而能敏遷善則速改過則勇應務則給不敏者反是夫敏與訥雖若出於天資然可習也言煩而訥矯之行緩以敏勵之由我而已不自變其氣質學豈有功哉
  子張學干禄子曰多聞闕疑愼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愼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吕氏曰疑者所未信殆者所未安程子曰尤罪自外至者悔理自内出者朱子曰多聞見者學之博闕疑殆者擇之精謹言行者守之約凡言在其中者皆不求而自至之辭言此以救子張之失而進之也○程子曰修天爵則人爵至君子言行能謹得禄之道也子張學干禄故教之以此使定其心而不爲利禄動若顔閔則無此問矣○子張學干禄一章是教人不以干禄爲意蓋言行所當謹非欲爲干禄而然也若眞能着實用功則惟患言行之有悔尤何暇有干禄之心邪○南軒曰夫謹言行者非期於得祿亦非必得禄也曰禄在其中辭氣不迫而義則完矣若教之以士不可以求禄則理有所未盡亦非長善捄失之方也
  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墻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
  言其志氣昏惰教無所施也與語辭誅責也言不足責乃所以深責之
  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宰予能言而行不逮故孔子自言於予之事而改此失亦以重警之也○范氏曰君子之於學惟日孜孜斃而後已惟恐其不及也宰予晝寢自棄孰甚焉故夫子責之胡氏曰宰予不能以志帥氣居然而倦是宴安之氣勝儆戒之志惰也古之聖賢未嘗不以怠惰荒寧爲懼勤勵不息自强此孔子所以深責宰予也聽言觀行聖人不待是而後能亦非縁此而盡疑學者特因此立教以警羣弟子使謹於言而敏於行耳
  子曰文莫吾猶人也躬行君子則吾未之有得
  朱子曰莫疑辭猶人言不能過人而尚可以及人未之有得則全未有得皆自謙之辭而足以見言行之難易緩急欲人之勉其實也○謝氏曰文雖聖人無不與人同故不遜能躬行君子斯可以入聖故不居猶言君子道者三我無能焉○南軒曰言文吾不與人同者至於躬行之君子則未見聖人之意欲使學者不但既其文而務勉其實也夫所謂文者威儀藝文之事可得而見者也躬行之實則在夫縝宻篤至存乎人之所不見者也此顔閔之徒所以獨出於衆人與
  子曰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
  朱子曰恥者不敢盡之意過者欲有餘之辭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
  朱子曰其者指忠信篤敬而言參讀如毋往參焉之參言與我相參也衡軛也言其於忠信篤敬念念不忘隨其所在常若有見雖欲頃刻離之而不可得然後一行一言自然不離於忠信篤敬而蠻貊可行也
  子張書諸紳
  程子曰學要鞭辟近裏着工而已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言忠信行篤敬立則見其參於前在輿則見其倚於衡只此是學質美者明得盡查滓便渾化却與天地同體其次惟莊敬以持養之及其至則一也○參前倚衡今人多錯説了故每流於釋氏先聖言此只是説言必忠信行必篤敬念念不忘到處常若見此兩事不離心目之間爾如言見堯於羮見舜於牆豈是以我之心還見一心别爲一物而在身外耶○篤者有重厚深沉之意○南軒曰篤敬者敦篤於敬也言忠信則言有物行篤敬則行有常以是而行何往而不可故雖蠻貊亦可行也若夫言不忠信行不篤敬則妄而已故雖州里亦不可行參前倚衡使之常存乎忠信篤敬也存之不素而欲遽保之於旣發之時難矣此子張所以書紳而不敢忘也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詩大雅抑之篇曰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爲也南容一日三復此言事見家語蓋深有意於謹言也此邦有道所以不廢邦無道所以免禍故孔子以兄子妻之○范氏曰言者行之表行者言之實未有易其言而能謹於行者南容欲謹其言如此則必能謹其行矣
  子曰其言之不怍則爲之也難
  朱子曰大言不慙則無必爲之志而不自度其能否矣欲踐其言豈不難哉○南軒曰易其言者實必不至若聽其言之而不怍則知其爲之也難矣故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而仁者之言必訒也
  子曰侍於君子有三愆言未及之而言謂之躁言及之而不言謂之隱未見顔色而言謂之瞽
  尹氏曰時然後言則無三者之過矣○南軒曰此章戒人言語當適其可也
  中庸庸德之行庸言之謹有所不足不敢不勉有餘不敢盡言顧行行顧言君子胡不慥慥爾
  説見專言道篇
  記表記子曰君子不以辭盡人
  鄭氏曰不見人之言語則以爲善言其餘行或時惡也
  故天下有道則行有枝葉天下無道則辭有枝葉行有枝葉所以益德也言有枝葉是益虚華也枝葉依榦而生言行亦由禮出
  是故君子於有喪者之側不能賻焉則不問其所費於有病者之側不能饋焉則不問其所欲有客不能館則不問其所舍
  皆辟有言而無其實
  故君子之接如水小人之接如醴君子淡以成小人甘以壞小雅曰盗言孔甘亂是用餤子曰君子不以口譽人則民作忠故君子問人之寒則衣之問人之饑則食之稱人之美則爵之國風曰心之憂矣於我歸説子曰口惠而實不至怨菑及其身
  善言而無信人所惡也
  是故君子與其有諾責也寧有己怨
  己謂不許也言諾而不與其怨大於不許
  緇衣故大人不倡游言
  游猶浮也不可用之言也
  可言也不可行君子弗言也可行也不可言君子弗行也則民言不危行而行不危言矣
  危猶髙也言不髙於行行不髙於言言行相應也
  詩云淑愼爾止不諐於儀子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
  禁猶謹也
  故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則民謹於言而愼於行
  稽猶考也議也
  詩云愼爾出話敬爾威儀
  話善言
  子曰長民者衣服不貳從容有常以齊其民則民德壹貳不壹也
  詩云彼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歸於周萬民所望
  張子東銘曰戯言出於思也戯動作於謀也發乎聲見乎四肢謂非己心不明也欲人無己疑不能也過言非心也過動非誠也失於聲謬迷其四體謂已當然自誣也欲他人已從誣人也或者以出於心者歸咎爲己戯失於思者自誣爲己誠不知戒其出汝者歸咎其不出汝者長傲且遂非不智孰甚焉
  以上言謹言敏行之事
  語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爲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朱子曰曽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其自治誠切如此可謂得爲學之本矣○集義游氏曰此曽子之省身者而已若夫學者之所省又不止此事親有不足於孝事長有不足於敬與行或愧於心而言或浮於行與欲有所未窒而忿有所未懲與推是類而日省之則曾子之誠身庶乎可以跂及矣古之人所謂夜以計過無憾而後即安者亦曾子之意也○餘已見忠信篇○荀子曰君子博學而日三省乎已則智明而行無過矣○此章言省身
  子曰躬自厚而薄責於人則遠怨矣
  朱子曰責己厚故身益修責人薄則人易從所以人不得而怨之○南軒曰厚者敦篤也躬則自厚而責望於人則薄其所處豈不有餘裕乎然則何怨之有孟子所謂發而不中不怨勝己者反求諸己而己小人不篤之己而責於人者深未嘗須臾得其平也○韓子曰古之君子責己重以周待人輕以約蓋本於此全篇皆可取今不録○程子曰聖人責己感處多責人應處少又曰責上責下而中自恕己豈可任職分○張子曰責己者當知無天下國家皆非之理故學至於不尤人學之至也○又呉諸葛恪與陸遜書曰自漢末以來中國士大夫如許子將輩所以更相謗訕或至爲禍原其本起非爲大讐惟坐克己不能盡如禮而責人專以正義夫己不如禮則人不服責人以正義則人不堪内不服其行外不堪其責則不得不相怨相怨一生則小人得容其間小人得容其間則三至之言浸潤之譛紛錯交至雖至明至親者處之猶難以自定况己爲隙且未能明者乎是故張陳至於血刄蕭朱不終其好學由於此而已恪之爲人無足云者而其言不可廢又恪雖能言終以多怨致禍可見知之非艱而行之惟艱皆足爲世戒故附於此○以上皆言責己又聖賢所論有所謂檢身者成湯檢身若不及是也有所謂反身者易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又曰君子以反身修德中庸曰射有似乎君子失諸正鵠反求諸其身孟子曰行有不得則反求諸己又曰有人於此待我以横逆則君子必自反也又曰反身而誠樂莫大焉是也有所謂正身者孔子曰苟正其身矣如正人何有所謂正己者中庸曰正己而不求於人則無怨孟子曰大人正己而物正是也有所謂克己者孔子之告顔子又楚靈王不能自克以及乾谿之難孔子曰克己復禮仁也楊子曰勝己之私之謂克是也有所謂敬身者曾子也身也者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是也又有所謂誠身者中庸不明乎善不誠乎身是也此數者其名雖異要其爲修身則一各已散見諸篇今不重出
  易風雷益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
  程子曰風烈則雷迅雷激則風怒二物相益者也君子觀風雷相益之象而求益於己爲益之道無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也見善能遷則可以盡天下之善有過能改則無過矣益於人者莫大於是○朱子曰遷善如風之迅改過如雷之烈
  復初九不遠復无祗悔元吉
  程子曰復者陽反來復也陽君子之道故復爲反善之義初剛陽來復處卦之初復之最先者也是不遠而復也失而後有復不失則何復之有唯失之不逺而復則不至於悔大善而吉也祗宜音秪抵也玉篇云適也義亦同無袛悔不至於悔也顔子無形顯之過夫子謂其庶幾乃無袛悔也過既未形而改何悔之有既未能不勉而中所欲不踰矩是有過也然其明而剛故一有不善未嘗不知既知未嘗不遽改故不至於悔乃不遠復也
  象曰不遠之復以修身也
  不遠而復者君子所以修其身之道也學問之道無他唯知其不善則速改以從善而已
  子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易曰不遠復无袛悔元吉
  无咎者善補過也
  上文云吉凶者言乎其失得也悔吝者言乎其小疵也又曰憂悔吝者存乎介震无咎者存乎悔朱子曰介謂辨别之端蓋善惡已動而未形之時於此憂之則不至於悔吝矣震動也知悔則有以動其補過之心而可以无咎矣○按乾九三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无咎傳曰三雖人位已在下體之上未離於下而尊顯者也日夕不懈而兢惕則雖處危地而无咎○九四或躍在淵无咎傳曰躍不躍惟及時以就安耳聖人之動無不時也○本義曰九陽四陰居上之下政革之際進退未定之時也能隨時進退則无咎○坤六四括嚢无咎无譽象曰括囊无咎愼不害也傳曰四居近五之位而無相得之義乃上下蔽隔之時其自處以正危疑之地也若晦藏其智如括結囊口而不露則可得无咎不然則有害○需初九需于郊利用恒无咎傳曰需者以遇險故需而後進初最遠于險故爲需於郊郊曠逺之地處於曠逺利在安守其常則无咎不能安常則躁動犯難豈能需於逺而無過耶○師貞丈人吉无咎傳曰師之道以正爲本興師動衆以毒天下而不以正民弗從也故師以貞爲主其動雖正師之者必丈人則吉而无咎蓋有吉而有咎者有无咎而不吉者吉且无咎乃盡善也○九二在師中吉无咎王三錫命傳曰二乃師之主專制其事者也居下專制其事唯在師則可自古命將閫外之事得專制之在師專制而得中道故吉而无咎蓋恃專則失爲下之道不專則無成功之理故得中爲吉○六四師左次无咎傳曰師之進以强勇也四以柔居陰非能進而克㨗者也知不能進退故左次左次退舍也量宜進退乃所當也故无咎○比吉原筮元永貞无咎傳曰人相親比必有其道茍非其道必有咎悔故必推原占决其可比者而比之筮謂占决卜度非謂以筮龜也所比得元永貞則无咎元謂有君長之道永謂可以常久貞謂得正道上之比下必有此三者下之從上必以此三者○初六有孚比之无咎傳曰初六比之始也相比之道以誠信爲本中心不信而親人人誰與之故比之始必有孚誠乃无咎孚信之在中也○小畜初九復自道何其咎吉傳曰初九陽爻而乾體陽在上之物又剛徤之才足以上進而復與在上同志其進復於上乃其道也故云復自道復既自道何過咎之有无咎而又有吉也諸爻言无咎者如是則无咎矣故云无咎者善補過也雖使爻義本善亦不害於不如是則有咎之義初九乃由其道而行故曰何其咎○六四有孚血去惕出无咎傳曰四於畜時處近君之位畜君者也若内有孚誠則五志信之從其畜也卦獨一陰畜衆陽者也諸陽之志係於四四茍欲以力畜之則一柔敵衆剛必見傷害唯盡其孚誠以應之則可以感矣故其傷害遠其危懼免也如此則可以无咎不然則不免於害矣○履初九素履往无咎傳曰履不處者行之道初處至下素在下者也而陽剛之才可以上進若安其卑下之素而往則无咎詳見出處篇○否九四有命无咎疇離祉傳曰四以陽剛之健居近君之位是有濟否之才而得髙位者也足以輔上濟否然當君道方否之時處逼近之地所惡在居功取忌而已若能使必出於君命威柄一歸於上則无咎而其志行矣能使事皆出於君命則可以濟時之否其疇類皆附離其福祉離麗也○同人初九同人於門无咎傳曰九居同人之初而無係應是無所偏私同人之公者也故爲出門同人出門謂在外在外則無私昵之偏其同博而公如此則無過咎也○象曰出門同人又誰咎也傳曰出門同人於外是其所同者廣無所偏私人之同也有厚薄親踈之異過咎所由生也既無所偏黨誰其咎之○大有初九无交害匪咎艱則无咎傳曰九居大有之初未至於盛處卑無應與未有驕盈之失故無交害未渉於害也大凡富有鮮不有害若能享富有而知難處則自无咎○九二大車以載有攸往无咎傳曰九以陽剛居二爲六五之君所倚任剛徤則才勝居柔則謙順得中則無過其才如此所以能勝大有之任如大車之材强壯能勝載重物也可以任重行逺故有攸往而无咎也○九四匪其彭无咎傳曰九四居大有之時已過中矣是大有之盛者也過盛則凶咎所由生故處之之道匪其彭則无咎謂能謙損不處其大盛則得無咎也四近君之髙位茍處大盛則致凶咎彭盛多之貎詩載驅云汶水湯湯行人彭彭行人盛多之狀雅大明云駟騵彭彭言武王戎馬之盛也○象曰匪其彭无咎明辨晳也傳曰能不處其盛而得无咎者蓋有明辨之智也晳明智也賢智之人明辨物理當其方盛則知咎之將至故能損抑不敢至於滿極也○豫上六冥豫成有渝无咎傳曰上六陰柔非有中正之德以陰居上不正也而當豫極之時以君子居斯時亦當戒懼况陰柔乎乃耽肆於豫昏迷不知反者也在豫之終故爲昏冥已成者也若能有渝變則可以无咎矣在豫之中有變之義人之失茍能自變皆可以无咎故冥雖已成能變則善也聖人發此義所以勸遷善也故更不言冥之凶專言渝之無咎○隨元亨利貞无咎傳曰隨之道可以致大亨也君子之道爲衆所隨與己隨於人及臨事擇所隨皆隨也隨得其道則可以致大亨也凡人君之從善臣下之奉命學者之徙義臨事而從長皆隨也隨之道利在於貞正隨得其正然後能大亨而無咎失其正則有咎矣豈能亨乎○九四隨有獲貞凶有孚在道以明何咎傳曰九四以陽剛之才處臣下之極若於隨有獲則雖正亦凶有獲謂得天下之心隨於己爲臣之道當使㤙威一出於上衆心皆隨於君若人心從已危疑之道也故凶居此地者奈何唯孚誠積於中動爲合於道以明哲處之則又何咎古之人有行之者伊尹周公孔明是也皆德及於民而民隨之其得民之隨所以成其君之功致其國之安其至誠存乎中是有孚也其所施爲無不中道是在道也唯其明哲故能如是復何過咎之有是以下信而上不疑位極而無逼上之嫌勢重而無專强之過非聖人大賢則不能也其次如唐之郭子儀威震主而主不疑亦由中有誠孚而處無甚失也非明哲能如是乎○蠱初六幹父之蠱有子考无咎厲終吉傳曰初六雖居最下成卦由之有主之義居内在下而爲主子幹父蠱也子幹父蠱之道能堪其事則爲有子而其考得无咎不然則爲父之累故必惕厲則得終吉也處卑而尸尊事自當兢畏以六之才雖能巽順體柔在下無應而主幹非有能濟之義若不以克幹而言則其義甚小故專言爲子幹蠱之道必克濟則不累其父能厲則可以終吉乃備見爲子幹蠱之大法也○九三幹父之蠱小有悔无大咎傳曰三以剛陽之才居下之上主幹者也子幹父之蠱也以陽處剛而不中剛之過也然而在巽體雖剛過而不爲無順順事親之本也又居得正故無大過以剛陽之才克幹其事雖以剛過而有小小之悔終無大過咎也然有小悔已非善事親也象曰幹父之蠱終无咎也傳曰以三之才幹父之蠱雖有小悔終無大咎也蓋剛斷能幹不失正而有順所以終无咎也○臨六三甘臨无攸利旣憂之无咎傳曰三居下之上臨民者也陰柔而説體以處不中正以甘説臨人者也在上而以甘説臨下失德之甚無所利也兌性旣説又乘二陽之上陽方長而上進故不安而益甘旣知危懼而憂之若能持謙守正至誠以自處則无咎也邪說由已能憂而改之復何咎乎象曰甘臨位不當也旣憂之咎不長也傳曰陰柔之人處不中正而居下之上復乘二陽是處不當位也旣能憂懼而憂之則必勉强自改故其過咎不長也○六四至臨无咎四居上之下與下體相比是切臨於下臨之至也臨道尚近故以此爲至四居上位而下應於剛陽之初處近君之位守正而任賢以親臨於下是以无咎所處當也象曰至臨无咎位當也傳曰居近君之位爲得其任以陰處四爲得其正與初相應爲下賢所以无咎盖由位之當也○上六敦臨吉无咎傳曰上六坤之極順之至也而居臨之中敦厚於臨也與初二雖非正應然大率陰求於陽又其至順故志在從乎二陽尊而應卑髙而從下尊賢取善敦厚之至也故曰敦臨所以吉而无咎陰柔在上非能臨者宜有咎也以其敦厚於順剛是以吉而无咎○觀九五觀我生君子无咎傳曰九五居人君之位時之治亂俗之美惡繫乎已而已觀己之生若天下之俗皆君子矣則是已之所爲政化善也乃无咎矣若天下之俗未合君子之道則是已之所爲政治未善不能免於咎也○上九觀其生君子无咎傳曰上九以剛陽之德處於上爲下之所觀而不當位是賢人君子不在於位而道德爲天下所觀仰者也觀其生觀其所生也謂出於己者德業行義也旣爲天下所觀仰故自觀其所生若皆君子則無過咎也茍未君子則何以使人觀仰矜式是其咎也○賁上九白賁无咎傳曰上九賁之極也賁飾之極則失於華僞唯能質白其賁則無過飾之咎白素也尚質素則不失其本眞所謂尚質素者非無飾也不使華没實耳象曰白賁无咎上得志也傳曰白責无咎以其在上而得志也旣在上而得志處賁之極將有華僞失實之咎故戒以質素則无咎飾不可過也○剥六三剥之无咎傳曰衆陰剥陽之時而三獨居剛應剛與上下之陰異矣志從於正在剥之時爲无咎者也三之爲可謂善矣不言吉何也曰方羣陰剥陽衆小人害君子三雖從正其勢孤弱所應在無位之地於斯時也難乎衆矣安得吉也其義爲无咎耳言其无咎所以勸也象曰剥之无咎失上下也傳曰三居剥而无咎者其所處與上下諸陰不同是與其同類相失於處剥之道爲无咎如東漢之吕强是也○復亨出入无疾朋來无咎傳曰旣復則亨也陽氣復生於下漸亨盛而生育萬物君子之道旣復則漸以亨通澤於天下故復則有亨盛之理也出入无疾出入謂生長復生於内入也長進於外出也先云出語順耳陽生非自外也來於内故謂之入物之始生其氣至微故多摧折春陽之發爲陰寒所折觀草木於朝暮則可見矣出入无疾謂微陽生長無害之者也旣無害之而其類漸進而來則將亨盛故无咎也所謂咎在氣則爲差忒在君子則爲抑塞不得盡其理陽之當復雖使有疾之固不能止其復也但爲阻礙耳而卦之才有无疾之義乃復道之善也一陽始生至微固未能勝羣陰而發生萬物必待諸陽之來然後能成生物之功而無差忒以朋來而无咎也三陽子丑寅之氣生成萬物衆陽之功也若君子之道旣消而復豈能便勝於小人必待其朋類漸盛則能協力以勝之也○六三頻復厲无咎三以陰躁處動之極復之頻數而不能固者也復貴安固頻復頻失不安於復也復善而屢失危之道也聖人開遷善之道與其復而危其屢失故云厲无咎不可以頻失而戒其復也頻失則爲危屢復何咎過在失而不在復也○无妄九四可貞无咎傳曰四剛陽而居乾體復無應无咎者也剛而無私豈有妄乎曰以陽居乾體若復處剛則爲過矣過則妄也居四無尚剛之志也可貞與利貞不同可貞謂其所處可貞固守之利貞謂利於貞也象曰可貞无咎固有之也傳曰貞固守之則无咎也○大過初六藉用白茅无咎傳曰初以陰柔巽體而處下過於畏愼者也以柔在下用茅藉物之象不措諸地而藉以茅過於愼也是以无咎茅之爲物雖薄而用可重者以用之能成敬愼之道也愼守斯術而行豈有失乎大過之用也繫辭云苟措諸地而可矣藉之用茅何咎之有愼之至也夫茅之爲物薄而用可重也愼斯術也以往其無所失矣言敬愼之至也茅雖至薄之物然用之可甚重以之藉薦則爲重謹之道是用之重也人之過於敬謹爲之非難而可以保其安而無過茍能慎斯道推而行之於事其無所失矣○習坎六四樽酒簋貳用缶納約自牖終无咎傳曰六四陰柔而下無助非能濟天下之險者以其在髙位故言爲臣處險之道大臣當險難之時惟至誠見信於君其交固而不可間又能開明君心則可保无咎矣夫欲上之篤信惟當盡其質實而已多儀而尚飾莫如燕享之禮故以燕享喻之言當不尚浮飾唯以質實所用一樽之酒二簋之食復以瓦缶爲器質之至也其質實如此又須納約自牖納約謂進結於君之道牖開通之義室之暗也故設牖所以通明自牖言自通明之處以况君心所明處詳見人臣正君篇○九五坎不盈袛旣平无咎傳曰九五在坎之中是不盈也盈則平而出矣祗音秪抵也於己平則无咎傳曰不平則是未平而尚在險中未得无咎也以九五剛中之才居尊位宜可以濟於險然下無助也二陷於險中未能出餘皆陰柔無濟險之才人君雖才安能獨濟天下之險居君位而不能致天下出於險則爲有咎必袛旣平乃得无咎○離初九履錯然敬之无咎傳曰陽固好動又居下而離體陽居下則欲進離性炎上志在上麗幾於躁動其履錯然謂交錯也雖未進而跡已動矣動則失下之心而有咎也然其剛明之才若知其義而敬謹之則不至於咎也初在下無位者也明其身之進退乃所麗之道也其志旣動不能敬謹則妄動是不明所麗乃有咎也象曰履錯之敬以辟咎也傳曰履錯然欲動而知敬愼不敢進所以求辟免過咎也居明而剛故知而能辟不剛明則妄動矣○恒亨无咎貞吉利有攸往傳曰恒者常久也常之道可以亨通恒而能亨乃无咎也恒而不可以亨非可常之道也爲有咎矣如君子之恒於善可常之道也小人恒於惡失可常之道也恒所以能亨由貞正也故云利貞○晉初六晉如摧如貞吉罔孚裕无咎傳曰初居晉之下進之始也晉如升進也摧如抑退也於始進而言遂其進不遂其進惟得正則吉也罔孚者在下而始進豈遽能深見信於上茍上未能信則當安中自守雍容寛裕無急於求上之信也茍欲信之心切非汲汲以失其守則悻悻以傷於義矣皆有咎也故裕則无咎君子處進退之道也象曰晉如摧如獨行正也裕无咎未受命也傳曰無進無抑唯獨行正道也寛裕則无咎者始欲進而未當位故也君子之於進退或遲或速唯義所當未嘗不裕也聖人恐後之人不達寛裕之義居位者廢職失守以爲裕故特云初六裕則无咎者始進未受命當職任故也若有官守不信於上而失其職一日不可居也然事非一概久速唯時亦容有爲之兆者○上九晉其角維用伐邑厲吉无咎貞吝傳曰角剛而居上之初上九以剛居卦之極故取角爲象以陽居上剛之極也在晉之上進之極也剛極則有强猛之過進極則有躁急之失以剛而極於進失中之甚也無所用而可維獨用於伐邑則雖厲而吉且无咎也伐四方者治外也伐其居邑者治内也言伐邑謂内自治也人之自治剛極則守道愈固進極則遷善愈速如上九者以之自治則雖傷於厲而吉且无咎也嚴厲非安和之道而於自治則有功也○暌初九悔亡喪馬勿逐自復見惡人无咎傳曰九居卦初暌之始也在暌乖之時以剛動於下有悔可知所以得亡者九四在上亦以剛陽雖無與自然同類相合同是陽爻同居下又當相應之位二陽本非相應者以在暌故合也上下相與故能亡其悔也在暌諸爻皆有應夫合則有暌本異則何暌唯初與四雖非應而同德相與故相遇馬者所以行也陽上行者也暌獨無與則不能行是喪其馬也四旣與之合則能行矣是勿逐而馬復得也惡人與己乖異者也見者與相通也當暌之時雖同德者相與然小人乖異者至衆若棄絶之不幾盡天下以仇君子乎如此則失含宏之義致凶咎之道也又安能化不善而使之合乎故必見惡人則无咎也古之聖王所以能化姦凶爲善良革仇敵爲臣民者由弗絶也象曰見惡人以辟咎也傳曰暌離之時人情乖違求和合之且病其不能得也若以惡人而拒絶之則將衆仇於君子而禍咎至矣故必見之所以免辟怨咎也无怨咎則有可合之道○本義曰如孔子之與陽貨也○九二遇主於巷无咎傳曰二與五應爲相與者也然在暌乖之時陰陽相勝之道衰則剛柔相戾之意勝學易者識此則知變通矣故二五雖正應當委曲以相求也二以剛中之德居下上應六五之君道合則志行成濟暌之功矣而居暌離之時其交非固當委曲求於相遇冀得其合也故曰遇主於巷必能合而後无咎君臣暌離其咎大矣巷者委曲之塗也遇者㑹逢之謂也當委曲相求期於㑹遇與之合也所謂委曲者以善道宛轉就使合而已非枉已屈道也○九四暌孤遇元夫交孚厲无咎傳曰九四當暌時居非所安無應而在二陰之間是暌離孤處者也以剛陽之德當暌離之時孤立無與必以氣類相求而合是以遇元夫也夫陽稱元善也初九當暌之初遂能與同德而亡睽之悔處暌之至善者也故目之爲元夫猶云善士也四則過中爲暌巳甚不若初之善也四與初皆以陽處一卦之下居相應之位當暌乖之時各無應援自然同德相親故㑹遇也同德相親必須至誠相與交孚各有孚誠也上下二陽以至誠相合則何時之不能行何危之不能濟故雖處危厲而无咎也當暌離之時孤居二陰之間處不當位危且有咎也以遇元夫而交孚故得无咎也象曰交孚无咎志行也傳曰初四皆陽剛君子當暌乖之時上下以至誠相交協志同力則其志可以行不止无咎而已卦辭但言无咎夫子又從而明之云可以行其志救時之暌也○六五悔亡厥宗噬膚往何咎傳曰六以陰柔當暌離之時而居尊位有悔可知然而下有九二剛陽之賢與之爲應以輔翼之故得悔亡厥宗其黨也謂九二正應也噬膚噬齧其肌膚而深入之也當暌之時非入之者深豈能合也五雖陰柔之才二輔以陽剛之道而深入之則可往而有慶何過咎之有以周成之㓜穉而興盛王之治以劉禪之昏弱而有中興之勢蓋由任賢明之輔而姬公孔明所以入之者深也○解初六无咎傳曰六居解初患難既解之時以柔居剛以陰應陽柔而能剛之義旣無患難而自處得剛柔之宜患難旣解安寧無事唯自處得宜則爲无咎矣方解之初宜安静以休息之爻之辭寡所以示意象曰剛柔之際義无咎也傳曰初四相應是剛柔相際接也剛柔相際爲得其宜難旣解而處之剛柔得宜其義无咎也○損有孚元吉无咎可貞利有攸往傳曰損減損也凡損益其過以就義理皆損之道也損之道必有孚誠謂至誠順於理也損而順理則大善而吉所損無過差可貞固常行而利有所攸往也人之所損或過或不及或當或不當皆不合正理非有孚也非有孚則無吉而有咎非可貞之道不可行也○初九已事遄往无咎酌損之傳曰損之義損剛益柔損下益上也初以陽剛應於四四以陰柔居上位賴初之益者也下之益上當損己而不自以爲功所益於上者事既已則速去之不居其功乃无咎也若享其成功之美非損己益上也於爲下之道爲有咎矣四之陰柔賴初者也故聽於初當酌度其宜而損己以益之過與不及皆不可也○六四損其疾使遄有喜无咎傳曰四以陰柔居上與初之剛陽相應在損時而應剛能自損以從剛陽也損不善以從善也初之益四損其柔而益之以剛損其不善也故曰損其疾疾謂疾病不善也損於不善惟使之遄速則有喜而无咎人之損過惟患不速速則不至於深過爲可喜也○愚按疾病在躬人惟恐去之不速至於不善在躬則往往不速於去之是知疾之能害人而不知不善尤害人之甚者也人能去惡如去疾則知損之義矣○益初九利用爲大作元吉无咎傳曰初九震動之主剛陽之盛也居益之時其才足以益物雖居至下而上有六四之大臣應於己四巽順之主上能巽於君下能巽於賢才也在下者不能有爲也得在上者應從之則宜以道輔於上作大益天下之事利用爲大作也居下而得上之用以行其志必須所爲大善而吉則无過咎不能元吉則不唯在已有咎乃累乎上爲上之咎也在至下而當大任小善不足以稱也故必元吉然後得无咎象曰元吉无咎下不厚事也傳曰在下者本不當處厚事厚事重大之事也以爲在上所任所以當大事必能濟大事而致元吉乃爲无咎能致元吉則在上者任之爲知人已當之爲勝任不然則上下皆有咎也○夬九三壯於頄有凶君子夬夬獨行遇雨若濡有愠无咎傳曰當云壯於頄有凶獨行遇雨君子夬夬若濡有愠无咎夬夬當剛徤之時三居下體之上雖在上而未爲最上上有君而自任其剛决壯於頄者也有凶之道也獨行遇雨三與上六爲正應方羣陽共决一隂之時已若以私應之故不與衆同而獨行則與上六陰陽和合故云遇雨易中言雨者皆謂陰陽和也君子道長决去小人之時而已獨與之和其非可知唯君子處斯時則能夬夬謂夬其夬果决其斷也雖其私與當遠絶之若見濡汚有愠惡之色如此則无過咎象曰君子夬夬終无咎也傳曰牽梏於私好由無决也君子義之與比决於當决故義不至於有咎也○九五莧陸夬夬中行无咎傳曰五雖剛陽中正居尊位然切近於上六上六説體而卦獨一陰陽之所比也五爲决陰之主而反比之其咎大矣故必决其决如莧陸然則於其中行之德爲无咎也中行中道也莧陸今所謂馬齒莧是也曝之難乾感陰氣之多者也而脆易折五若如莧陸雖感於陰而决斷之易則於中行無過咎矣不然則失其中正也感陰多之物莧陸爲易斷故取爲象象曰中行无咎中未光也傳曰卦辭言夬夬則於中行爲无咎矣象復盡其義云中未光也夫人心正意誠乃能極中正之道而充實光輝吾心有所比以義之不可而决之雖行於外不失中正之義可以无咎然於中道未得爲光大也蓋人心一有所欲則離道矣夫子於此示人之意深矣○萃九四大吉无咎傳曰四當萃之時上比九五之君得君臣之聚也下比下體羣陰得下民之聚也得上下之聚可謂善矣然四以陽居陰非正也雖得上下之聚必得大吉然後爲无咎也大謂周遍之義無所不周然後爲大無所不正然後爲大吉大吉則无咎也夫上下之聚固有不由正道而得者非理枉道而得君者自古多矣非理枉道而得民者蓋亦有焉如齊之陳常魯之季氏是也然得爲大吉乎得爲无咎乎故九四必能大吉然後爲无咎也象曰大吉无咎位不當也傳曰以其位之不當疑其所爲未能盡善故云必得大吉然後爲无咎也非盡善安得爲大吉乎○九五萃有位无咎匪孚元永貞悔亡傳曰九五居天下之尊萃天下之衆而君臨之當正其位修其德以陽剛居尊位稱其位矣爲有其位矣得中正之道無過咎也如是而有不信而未歸者則當自反以修其元永貞之德則無思不服而悔亡矣元永貞者君之德民所歸也故比天下之道與萃天下之道皆在此三者王者既有其位又有其德中正無過咎而天下尚有未信服歸附者蓋其道未光大也元永貞之道未至也在修德以來之如苖民逆命帝乃誕敷文德舜德非不至也蓋有逺近昏明之異故其歸有先後旣有未歸則當修德也所謂德元永貞之道也元首也長也爲君德首出庶物君長羣生有尊大之義焉有主統之義焉而又常永貞固則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思不服矣乃無匪孚而其悔亡也所謂悔志之未光心之未慊也○升九二孚乃利用禴无咎傳曰二居陽而在下五陰柔而居上夫以剛而事柔以陽而從陰雖有時而然非順道也以暗而臨明以剛而事柔若黽勉於事勢非誠服也上下之交不以誠其可以久乎其可以有爲乎五雖陰柔然居尊位二雖剛陽事上者也當内存至誠不假文飾於外誠積於中則自不事外飾故曰利用禴謂尚誠敬也自古剛强之臣事柔弱之君未有不爲矯飾者也禴祭之簡質者也云孚乃謂既孚乃宜不用文飾專以其誠感通於上也如是則得无咎以剛强之臣而事柔弱之君又當升之時非誠意相交其能免於咎乎○困亨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傳曰如卦之才則困而能亨且得貞正乃大人處困之道也故能吉而无咎大人處困不唯其道自吉樂天安命乃不失其吉也况隨時善處復有裕乎有言不信當困而言人誰信之○九二困於酒食朱紱方來利用享祀征凶无咎傳曰酒食人所欲而所以施惠也二以剛中之才而處困之時君子安其所遇雖窮厄險難無所動其心不恤其爲困也所困者唯困於所欲耳君子之所欲者澤天下之民濟天下之困也二未得遂其欲濟其困故爲困於酒食也大人君子懐其道而困於下必有得道之君求而用之然後能施其所藴二以剛中之德困於下上有九五剛中之君道同德合必來相求故云朱紱方來方且來也朱紱王者之服蔽膝也以行來爲義故以蔽膝言之利用享祀享祀以至誠通神明也在困之時利用至誠如享祀然其德既誠自能感通於上自昔賢者困於幽逺而德卒升聞道卒爲用唯自守至誠而已征凶无咎方困之時若不至誠安處以俟命征而求之則犯難得凶乃自取也將誰咎乎不度時而征乃不安其所爲困所動也夫剛中之德自取凶悔何所怨咎○革六二已日乃革之征吉无咎傳曰以六居二柔順而得中正又文明之主上有剛陽之君同德相應中正則無偏蔽文明則盡事理應上則得權勢體順則無違悖時可矣位得矣才足矣處革之至善者也然臣道不當爲革之先又必待上下之信故已日乃革之也如二之才德所居之地所逢之時足以革天下之弊新天下之治當進而上輔於君以行其道則吉而无咎也不進則失可爲之時爲有咎也以二體柔而處當位體柔則其進緩當位則其處固變革者事之大故有此戒二得中而應剛未至失於柔也聖人因其有可戒之疑而明其義耳使賢才不失可爲之時也○艮其背不獲其身行其庭不見其人无咎傳曰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動於欲也欲牽於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當艮其背所見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見也止於所不見則無欲以亂其心而止乃安不獲其身不見其身也謂忘我也無我則止矣不能無我無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見其人庭除之間至近也在背則雖至近不見謂不交於物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於止爲无咎也○初六艮其趾无咎利永貞傳曰六在最下趾之象動之先也艮其止止於動之初也事止於初未至失正故无咎也以柔處下當止之時也行則失其正矣故止乃无咎陰柔患其不能常也不能固也故方止之初戒以利在常永貞固則不失止之道也○漸初六鴻漸于干小子厲有言无咎傳曰漸初爻皆取鴻象鴻之爲物至有時而羣有序不失其時序乃爲漸也干水湄水鳥止於水之湄水至近也其進可謂漸矣行而以時乃所謂漸進不失漸得其宜矣六居初至下也陰之才至弱也而上無應援以此而進常情之所憂也君子則深識逺照知義理之所安時事之所宜處之不疑小人幼子唯能見已然之事從衆人之知非能燭理也故危懼而有言蓋不知在下所以有進也用柔所以不躁也無應所以能漸也於義自无咎也若漸之初而用剛急進則失漸之義不能進而有咎必矣象曰小子之厲義无咎也傳曰雖小子以爲危厲在義理實无咎也○豐初九遇其配主雖旬无咎往有尚傳曰雷電皆至成豐之象明動相資致豐之道非明無以照非動無以行相須猶形影相資猶表裏初九明之初九四動之初宜相須以成其用故雖旬而相應位則相應用則相資故初謂四爲配主已所配也配雖匹稱然就之者也如配天以配君子故初於四云配四於初云夷也雖旬无咎旬均也天下之相應者嘗非均敵如陰之應陽柔之從剛下之附上敵則安肯相從唯豐之初四其用則相資其應則相成故雖均是陽剛相從而無過咎也蓋非明則動無所之非動則明無所用相資而成用同舟則胡越一心共難則仇敵恊力事勢使然也往而相從則能成其豐故云有尚有可嘉尚也在他卦則不相下而離隙矣象曰雖旬无咎過旬災也傳曰聖人因時而處宜隨事而順理夫勢均而不相下者當理也然有雖敵而相資者則相求也初四是也所以雖旬而无咎也與人同而力均者在乎降己以相求協力以從事若懷先己之私有加上之意則患當至矣故曰過旬災也均而先己是過旬也一求勝則不能同矣○巽九二巽在床下用史巫紛若吉无咎傳曰二居巽時以陽處陰而在下過於巽者也牀人之所安巽在牀下是過於巽過所安矣人之過於卑巽非恐怯則諂説皆非正也二實剛中雖巽體而居柔爲過於巽非有邪心也恭巽之過雖非正禮可以逺恥辱絶怨咎亦吉道也史巫者通誠意於神明者也紛若多也茍至誠安於謙巽能使通其誠意者多則吉而無咎謂其誠足以動人也人不察其意則以過巽爲諂矣○節初九不出户庭无咎傳曰户庭户外之庭門庭門内之庭初以陽在下上復有應非能節者也又當節之初故戒之謹守至於不出户庭則无咎也初能固守終或渝之不謹於初安能有卒故於節之初爲戒甚嚴也○小過九四无咎弗過遇之往厲必戒勿用永貞傳曰四當小過之時以剛處柔剛不過也是以无咎旣弗過則得其宜矣故謂遇之謂得其道也若往則有危必當戒懼也往去柔而以剛進也勿用永貞陽性堅剛故戒以隨宜不可固守也方陰過之時陽剛失位則君子當隨時順處不可固守其常也四居髙位而無上下之交雖比五應初方陰過之時彼豈肯從陽也故往則有厲○旣濟初九曵其輪濡其尾无咎傳曰初以陽居下上應於四又火體其進之志鋭也然時既濟矣進不已則及於悔咎故曵其輪濡其尾乃得无咎輪所以行倒曵之使不進也獸之渉水必揭其尾否則不能濟方旣濟之初能止其進乃得无咎不知已則至於咎也象曰曵其輪義无咎也傳曰既濟之初而能止其進則不至於極其義自无咎也○未濟上九有孚於飲酒无咎濡其首有孚失是傳曰九以剛在上剛之極也居明之上明之極也剛極而能明則不爲躁而爲决明能燭理剛能斷義居未濟之極非得濟之位無可濟之理則當樂天順命而已若否終則有傾時之變也未濟則無極之理而自濟故止爲未濟之極至誠安於義命而自樂則可无咎飲酒自樂也不樂其處則忿躁隕穫入於凶咎矣若從樂而躭肆過禮至濡其首亦非能安其處也予友湯伯紀曰无咎之所以爲善補過者蓋謂卦爻中有時位之難處本當有咎以其善處故免所謂轉禍爲福易危爲安故謂之善補過耳非眞以爲某卦某爻先有過而後能改也今之所取本爲改過而无咎之辭取之太泛但當取豫上六臨六三復六三離初九損六四夬九五六條皆改過之親切者餘爻可削伯紀之説是矣然當難處之時而處之善乃所以無過尤學者所宜盡心故存而不削且併記其説於此云
  語子曰已矣乎吾未見能見其過而内自訟者也朱子曰已矣乎者恐其終不得見而嘆之也内自訟者口不言而心自咎也人有過而能自知者鮮矣知過而能自訟者尤鮮能内自訟則其悔悟深切而能改必矣夫子自恐終不得見而嘆之其警學者深矣○南軒曰人惟安於所偏而狃於所習是以鮮能見其過就或覺其爲過不能自訟又從而文之者多矣内自訟則無一毫蓋覆之意其於徙義進德也孰禦○過則勿憚改已見爲學篇
  蘧伯玉使人於孔子孔子與之坐而問焉曰夫子何爲對曰夫子欲寡其過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朱子曰夫子指伯玉也言其但欲寡過而尚未能則其省身克己常若不及之意可見矣使者之言愈自卑約而其主之賢益彰亦可謂深知君子之心而善於詞令者矣故夫子再言使乎以重美之按莊周稱伯玉行年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又曰伯玉行年六十而六十化蓋其進德之功老而不倦是以踐履篤實光輝宣著不唯使者知之而夫子亦信之○或問二十六章之説曰蘧伯玉使者之言極有味學者所宜熟玩而深省焉胡氏説亦可觀也胡氏曰未能寡過乃伯玉心事而使者知之雖伯玉克己日新之符著見於外而使者亦可謂知德而能言矣○南軒曰夫欲寡過而未能非篤於進德修業莫知此味也則伯玉之賢可知○聞義不能徙不善不能改已見爲學篇
  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
  黃氏曰其過也明白而無揜覆故人皆見其更也瑩徹而無瑕疵故人皆仰○南軒曰人皆見之者君子不文飾掩蔽其過也日月之食旋而復矣無損其明也故君子改過不吝而德愈光焉
  子曰過而不改是謂過矣
  朱子曰過而能改則復於無過唯不改則其過遂成而將不及改矣
  孟子曰古之君子過則改之今之君子過則順之古之君子其過也如日月之食人皆見之及其更也民皆仰之今之君子豈徒順之又從而爲之辭
  朱子曰順猶遂也更改也辭辨也更之則無損於明故民仰之順而爲之辭則其過愈深矣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朱子曰喜其得聞而改之其勇於自修如此程子曰子路云云可謂百世之師矣
  孟子曰西子䝉不潔則人皆掩鼻而過之雖有惡人齋戒沐浴則可以祀上帝
  周子曰人之生不幸不聞過大不幸無恥
  朱子曰不聞過人不告也無恥我不仁也
  必有恥則可教聞過則可賢
  有恥則能發奮而受教聞過則知所改而爲賢然不可教則雖聞過而未必能改矣以此見無恥之不幸爲尤大也
  有善不及
  朱子曰設問人或有善而我不能及則如之何
  曰不及則學焉
  答言當學其善而已
  問曰有不善
  問人有不善則何以處之
  曰不善則告之不善且勸曰庶幾有改乎斯爲君子答言人有不善則告之以不善而勸其改告之者恐其不知此事之爲不善也勸之者恐其不知不善之可改而爲善也
  有善一不善二則學其一而勸其二
  亦答辭也言人有善惡之雜則學其善而勸其惡
  有語曰斯人有是之不善非大惡也則曰孰無過焉知其不能改改則爲君子矣不改爲惡惡者天惡之彼豈無畏耶焉知其不能改
  此亦答言聞人有過雖不得見而告勸之亦當答之以此冀其或聞而自改也有心悖理謂之惡無心失理謂之過
  故君子悉有衆善無弗愛且敬焉
  善無不學故悉有衆善惡無不勸故不棄一人於惡不棄一人於惡則無所不用其愛敬矣
  仲由喜聞過令名無窮焉今人有過不喜人規如䕶疾而忌醫寧滅其身而無悟也噫
  易夬九四程氏傳曰夫過而能改聞善而能用克己以從義唯剛明者能之
  學者有自言其病而未有以藥之者朱子曰知得如此是病即知不如此是藥
  以上皆言省躬補過之事
  右廣大學之五修身
  誠意正心前卷備之
  易家人利女貞
  程子曰家人之道利在女正女正則家道正矣夫夫婦婦而家道正獨云利女貞者夫正者身正也女正者家正也女正則男正可知矣
  彖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男女正天地之大義也
  彖以卦才而言陽居五在外也陰居二處内也男女各得其正位也尊卑内外之道正合天地陰陽之大義也
  家人有嚴君焉父母之謂也
  家人之道必有所尊嚴而君長者謂父母也雖一家之小無尊嚴則孝敬衰無君長則法度廢有嚴君而後家道正家者國之則也
  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而家道正正家而天下定矣
  父子兄弟夫婦各得其道則家道正矣推一家之道可以及天下故家正則天下定矣
  象曰風自火出家人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
  正家之本在正其身正身之道一言一動不可易也君子觀風自火出之象知事之由内而出故所言必有物所行必有恒也物謂事實恒謂常度法則也德業之著於外由言行之謹於内也言慎行修則身正而家治矣
  初九閑有家悔亡
  初家道之始也閑謂防閑法度也如其有家之始能以法度爲之防閑則不至於悔矣治家者治乎衆人也茍不閑之以法度則人情流放必至於有悔失長幼之序亂男女之别傷㤙義害倫理無所不至能以法度閑之於始則無是矣故悔亡也九剛明之才能閑其家者也不云无悔者羣居必有悔以能閑故亡耳
  象曰閑有家志未變也
  閑之於始家人志意未變動之前也正志未流散變動之前而閑之則不傷恩不失義處家之善也是以悔亡志變而後治則所傷多矣乃有悔也
  六二无攸遂在中饋貞吉
  人之處家在骨肉父子之間大率以情勝禮以㤙奪義唯剛立之人則能不以私愛失其正理故家人卦大要以剛爲善初三上是也六二以陰柔之才而居柔不能治於家者也故无攸遂無所爲而可也夫以英雄之才尚有溺情愛而不能自守者况柔弱之人其能勝妻子之情乎如二之才若爲婦人之道則其正也以柔順處中正婦人之道也故在中饋則得其正而吉也婦人居中而主饋者也故云中饋○朱子曰六二柔順中正女之正位乎内者也故其象占如此○六二爻義當以本義爲正程傳少差
  象曰六二之吉順以巽也
  二以陰柔居中正能順從而卑巽者也故爲婦人之貞吉
  九三家人嗃嗃悔厲吉婦子嬉嬉終吝
  嗃嗃未詳字義然以文義及音意觀之與嗷嗷相類又若急速之意九三在内卦之上主治乎内者也以陽居剛而不中雖得正而過乎剛者也治内過剛則傷於嚴急故家人嗃嗃然治家過嚴不能無傷故必悔於嚴厲骨肉㤙勝嚴過故悔也雖悔於嚴厲未得寛猛之中然而家道齊肅人心衹畏猶爲家之吉也若婦子嬉嬉則終至羞吝矣在卦非有嬉嬉之象盖對嗃嗃而言謂與其失於放肆寧過於嚴也嬉嬉笑樂無節也自恣無節則終至敗家可羞吝也蓋嚴謹之過雖於人情不能無傷然苟法度立倫理正乃㤙義之所存也若嬉嬉無度乃法度之所由廢倫理之所由亂安能保其家乎嬉嬉之甚則致敗家之凶但云吝者可吝之甚則至於凶故未遽言凶也
  象曰家人嗃嗃未失也婦子嬉嬉失家節也
  雖嗃嗃於治家之道未爲甚失若婦子嬉嬉是無禮法失家之節家必亂也
  六四富家大吉
  六以巽順之體居四得其正位居得其正爲安處之義巽順於事而由正道能保有其富者也居家之道能保有其富則爲大吉也四髙位而獨云富者於家而言髙位家之尊也能有其富是能保其家也吉孰大焉
  象曰富家大吉順在位也
  以巽順而居正位正而巽順能保有其富者也富家之大吉也
  九五王假有家勿恤吉
  九五男而在外剛而處陽居尊而中正又其應順正於内治家之至正至善者也王假有家五君位故以王言假至也極乎有家之道也夫王者之道修身以齊家家正則天下治矣自古聖王未有不以恭已正家爲本故有家之道旣至則不憂勞而天下治矣勿恤而吉也五恭巳於外二正家於内内外同德可謂正矣
  象曰王假有家交相愛也
  王假有家之道者非止能使之順從而己必能致心化誠合夫愛其内助婦愛其刑家交相愛也能如是者文王之妃乎若身修法立而家未化未得爲假有家之道也
  上九有孚威如終吉
  上卦之終家道之成也故極言治家之本治家之道非至誠不能也故必中有孚信則能常久而衆人自化爲善不由至誠己且不能常守也况欲使人乎故家以有孚爲本治家者在妻奴情愛之間慈過則無嚴㤙勝則掩義故家之患常在禮法不足而凟慢生也長失尊嚴少忘恭順而家不亂者未之有也故必有威嚴則能終吉保家之終在有孚威如二者而已故於卦終言之
  象曰威如之吉反身之謂也
  治家之道以正身爲本故云反身之謂爻辭謂治家當有威嚴而夫子又復戒云當先身也威嚴不先行於己則人怨而不服故云威如而吉者能自反於身也孟子所謂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也
  孝經子曰閨門之内禮具矣乎嚴父嚴兄妻子臣妾猶百姓徒役也
  孟子曰身不行道不行於妻子使人不以道不能行於妻子
  朱子曰身不行道者以行言之不行者道不行也使人不以道者以事言之不能行者令不行也
  周子曰家人離必起於婦人故暌次家人以二女同居而志不同行也
  詳見一卷人君正家篇
  右廣大學之六齊家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七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八
  宋 真徳秀 撰
  堯舜禹湯文武𫝊授
  虞書允執厥中帝王𫝊心之要典也
  語堯曰咨爾舜天之厯數在爾躬允執其中四海困窮天祿永終
  朱子曰此堯命舜而禪以帝位之辭厯數帝王相繼之次第猶嵗時氣節之先後也允信也中者無過不及之名四海之人困窮則君禄亦永絶矣戒之也
  舜亦以命禹
  即虞書所載危微精一之訓是也已見前篇
  曰予小子履敢用𤣥牡敢昭告於皇皇后帝有罪不敢赦帝臣不蔽簡在帝心朕躬有罪無以萬方萬方有罪罪在朕躬
  此引商書湯誥之辭葢湯旣放桀而告諸侯也與書文大同小異曰上當有湯字履葢湯名用𤣥牡夏尚黑未變其禮也簡閲也言桀有罪已不敢赦而天下賢人皆上帝之臣己不敢蔽簡在帝心惟帝所命此述其初請命而伐桀之詞也又言君有罪非民所致民有罪實君所為見其厚於責己薄於責人之意此其告諸侯之辭也
  周有大賚善人是富
  此以下述武王事賚予也武王克商大賚於四海見周書武成篇此言其所富者皆善人也詩序云賚所以錫予善人葢本於此
  雖有周親不如仁人百姓有過在予一人
  此周書秦誓之詞孔氏曰周至也言紂至親雖多不如周家之多仁人
  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權稱錘也量斗斛也法度禮樂制度皆是也
  興滅國繼絶世舉逸民天下之民歸心焉
  興滅繼絶謂封黄帝堯舜夏商之後舉逸民謂釋箕子之囚復商容之位三者皆人心之所欲也
  所重民食䘮祭
  武成曰重民五教惟食䘮祭
  寛則得衆信則民任焉敏則有功公則說
  此於武王之事無所見恐或汎舉帝王之道也○楊氏曰論語之書皆聖人微言而其徒傳守之以明斯道者也故於終篇具載堯舜咨命之言湯武誓師之意與夫施諸政事者以明聖學之所傳者一於是而已所以著明二十篇之大㫖也孟子於終篇亦厯叙堯舜湯文孔子相承之次皆此意也○南軒曰此篇所載帝王之事孔子之所常言門人列於末章所以示後世之大法也○黄氏曰論語末篇厯叙堯舜禹湯武王相傳之道而先之以執中可謂得其要矣至其下乃泛及于賞善罰惡責己恕人大綱小紀本數末度無不具舉者葢帝王之道初無精粗惟其合於天理當於人心者是其所以為道也所謂執中者正以其事事物物無適而非中也是豈空虛無㨿而可謂之中乎哉然後知聖賢相傳之道無非實理非若老釋氏空無之謂也
  子畏於匡曰文王旣没文不在茲乎
  朱子曰道之顯者謂之文不曰道而曰文謙辭也茲此也孔子自謂
  天之將䘮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䘮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馬氏曰文王旣沒故孔子自謂後死者言天若欲䘮此文則必不使我得與於此文今我旣得與於此文則是天未欲䘮此文也天旣未欲䘮此文則匡人其柰我何言必不能違天害己也○南軒曰文王旣没文不在茲聖人以斯文為己任也己之在與亡斯文之䘮與未䘮係焉是豈人之所能為哉天也不曰䘮已而曰䘮斯文葢己之身即斯文之所在也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夣見周公
  朱子曰孔子盛時志欲行周公之道故夢寐之間如或見之至其老而不能行也則無復是心而亦無復是夢矣故因此而自歎其衰之甚也○程子曰孔子盛時寤寐常存行周公之道及其老也則志慮衰而不可以有為矣葢存道者心無老少之異而行道者身老則衰也○或問孔子不夢周公之說程子以為初實未嘗夢也如何曰孔子自言不夢之久則其前固嘗夢之矣程子之意葢嫌於因思而夢者故為此説其義則精矣然恐非夫子所言之本意也
  衛公孫朝問於子貢曰仲尼焉學子貢曰文武之道未墜於地在人賢者識其大者不賢者識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學而亦何嘗師之有
  朱子曰文武之道謂文王武王之謨訓功烈與凡周之禮樂文章皆是也在人言人有能記之者○又曰此言未墜落於地而猶在人耳賢者則能記其道之大者不賢者則能記其道之小者皆有文武之道夫子皆師之也○或問何以言文武之道為周之禮樂也曰此固好髙者之所不樂聞然其文意不過如此以未墜在人之云者考之則可見矣若曰道無適而非唯所取而得則又何時墜地且何必賢者識其大不賢者識其小而後得師耶此所謂人正謂老𣆀萇𢎞郯子師㐮之儔耳若入太廟而每事問焉則廟之祝史亦其一師也大率近世學者習於老佛之言皆有厭薄事實貪騖髙逺之意故其説常如此不可以不戒也然彼所謂無適而非者亦豈離於文章禮樂之間哉但子貢本意則正指其事實而言不如是之空虛恍惚而無所據也○南軒曰文武之道謂周家之制度典章在當時猶有存者未至盡泯也在人所識何如賢者則識其大者不賢者則識其小者至如鄉黨之間其冠昏喪祭日用飲食亦習乎其教而不自知也然則夫子焉往而非學唯善之主而初無常師也此其所以能集文武之道而極其大全歟
  中庸仲尼祖述堯舜憲章文武
  朱子曰祖述者遠宗其道憲章者近守其法○游氏曰中庸之道至仲尼而集大成故此書之末以仲尼明之道著於堯舜故祖述焉法詳於文武故憲章焉呂氏曰祖述者推本其意憲章者循守其法
  孟子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遠矣
  程子曰語聖則不異事功則有異夫子賢于堯舜語事功也葢堯舜治天下夫子又推其道以垂教萬世堯舜之道非得孔子則後世亦何所據哉○或問三代以前只是說中說極至孔門答問説者便是仁何也朱子曰説中說極今人多錯㑹了文義今未暇詳説但至孔門仁字則是列聖相傳到此方漸次説到親切處爾夫子之所以賢於堯舜亦其一端也
  孟子曰舜生於諸馮遷於負夏卒於鳴條東夷之人也文王生於岐周卒於畢郢西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也千有餘里世之相後也千有餘嵗得志行乎中國若合符節先聖後聖其揆一也
  朱子曰揆度也其揆一者言度之而其道無不同也○范氏曰言聖人之生雖有先後逺近之不同然其道則一也○南軒曰先聖後聖莫非一揆孟子獨舉舜與文王言之者葢其地相去為最逺而世相去為最久故耳所謂得志行乎中國者聖人之道化行乎天下是所謂行志者也然自今觀之舜與文王所值之時周旋於父子君臣之際者葢不同矣孟子謂若合符節者何耶葢道一而已其所以一者天之理也若夫人為則萬殊矣聖人者純乎天理者也純乎天理則其云為注措莫非天之所為而有二乎哉故舜之所以事瞽瞍者是文王所以事王季者也而文王之事紂是舜所以事堯者也文王之憂勤是舜無為而治者也舜與文王易地則皆然何者舜與文王皆天也使其間有一毫不相似則不曰若符節之契矣然舜與文王之所以為天者則抑有道矣堯舜文王生知之聖也亦必學以成之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學也緝熙敬止克宅厥心者文王之學也卽其生知之聖而學以成之此其所以為天之無疆也學者讀此章深究所以一者於此有得則先聖後聖之心可得而識矣
  孟子曰舜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由仁義行非行仁義也說已見前
  孟子曰禹惡㫖酒而好善言湯執中立賢無方文王視民如傷望道而未之見武王不泄邇不㤀逺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繼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朱子曰此承上章言舜因厯叙羣聖以繼之而各舉其一事以見其憂勤愓厲之意葢天理之所以常存人心之所以不死也○程子曰孟子所稱各因其一事而言非謂武王不能執中立賢湯却泄邇忘逺也人謂各舉其盛亦非也聖人亦無不盛○南軒曰於是四者而窺四聖人之心則可見其運而不息化而不滯其天地之心歟
  孟子曰王者之迹熄而詩亡詩亡然後春秋作晉之乗楚之檮杌魯之春秋一也其事則齊桓晉文其文則史孔子曰其義則丘竊取之矣
  朱子曰此承上章列叙羣聖因以孔子之事繼之而孔子之事莫大於春秋故特言之
  孟子曰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五世而斬予未得為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
  朱子曰私猶竊也淑善也人謂子思之徒也孟子言予雖未得親受業於孔子之門然聖人之澤尚存猶有能傳其學者故我得聞孔子之道於人而私竊以善其身葢推尊孔子而自謙之辭至此又承上三章厯叙舜禹至於周孔而以是終之其辭雖謙然其所以自任之重亦有不得而辭者矣
  孟子曰昔者禹抑洪水而天下平周公兼夷狄驅猛獸而百姓寜孔子成春秋而亂臣賊子懼詩云戎狄是膺荆舒是懲則莫我敢承無父無君是周公所膺也我亦欲正人心息邪說距詖行放滛辭以承三聖者予豈好辯哉予不得已也詳見後篇
  孟子曰由堯舜至於湯五百有餘嵗若禹臯陶則見而知之若湯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五百嵗而聖人出天道之常然亦有遲速不能正五百年故言有餘也尹氏曰知謂知其道也
  由湯至於文王五百有餘嵗若伊尹萊朱則見而知之若文王則聞而知之
  趙氏曰萊朱湯賢臣或曰即仲虺也
  由文王至於孔子五百有餘嵗若太公望散宜生則見而知之若孔子則聞而知之
  散氏宜生名文王賢臣也
  由孔子而來至於今百有餘嵗去聖人之世若此其未遠也近聖人之居若此其甚也然而無有乎爾則亦無有乎爾
  林氏曰孟子言孔子生今時未逺鄒魯相去又近然而已無有見而知之者矣則五百餘嵗之後又豈復有聞而知之者乎朱子曰按此言雖若不敢自謂己得其傳而憂後世遂失其傳然乃所以自見其有不得辭者而又以見夫天理民彛不可泯滅百世之下必將有神㑹而心得之者耳故於篇終厯序羣聖之綂而終之以此所以明其傳之有在而又以俟後聖於無窮也其指深哉○南軒曰道不為古今而有加損聖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者耳茍得其所同然則雖越宇宙與親見之何以異哉○愚按臯陶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皆與斯道之傳今考之臯陶謨伊訓太甲咸有一徳諸篇則二人之學至精至粹其得與羣聖之列也宜哉萊朱若誠仲虺則固伊尹之亞也太公望於書無所見惟大戴禮踐阼篇武王問道於太公望公奉丹書以入所陳者敬義仁之道其所以為文武之師者亦豈茍哉後世特以為兵家之祖葢未然也散宜生之名一見於書而傳道之事則無所攷至于獨言文王而不及武王周公則以父子同道舉文王則餘在其中故爾或者遂謂孟子有不取武王之意豈其然耶
  韓子曰斯道何道也曰斯吾所謂道也非向所謂老與佛之道堯以是傳之舜舜以是傳之禹禹以是傳之湯湯以是傳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傳之孔子孔子傳之孟軻軻之死不得其傳焉荀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擇焉而不精語焉而不詳
  程子曰退之因學文日求所未至遂有所得如曰軻之死不得其傳似此言語非蹈襲前人又非鑿空撰出必有所見若無所見不知言所傳者何事○張子曰孔孟而後其心不傳如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皆不能知○以上總叙堯舜禹湯文武周孔傳授然其所傳之道若堯舜禹之中湯文之敬武王之極周公之禮樂孔子之六經與凡心學性學之類各已散見諸篇合而觀之然後見聖賢傳授之全體又非此篇所能悉該也
  孔子顔曾傳授
  語顔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顔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顔淵曰囘雖不敏請事斯語矣說己見言仁篇
  子曰囘也其心三月不違仁其餘則日月至焉而已矣說己見言仁篇
  顔淵喟然嘆曰仰之彌髙鑽之彌堅瞻之在前忽然在後
  朱子曰仰彌髙不可及鑽彌堅不可入在前在後恍惚不可為象顔淵深知夫子之道無窮盡無方體而嘆之也
  夫子循循然善誘人博我以文約我以禮
  循循有次序貎誘引進也博文約禮教之序也言夫子道雖髙妙而教人有序也侯氏曰博我以文致知格物也約我以禮克己復禮也程子曰此顔子稱聖人最切要處聖人教人惟此二事而已
  欲罷不能旣竭吾才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也已
  此顔子自言其學之所至也葢悅之深而力之盡所見益親而又無所用其力也呉氏曰所謂卓爾亦在乎日用行事之間非所謂窈𡨋昏黙者程子曰到此地位工夫尤難直是峻絶又大段着力不得楊氏曰可欲之謂善充而至于大力行之積也大而化之則非力行所及矣此顔子所以未達一間也胡氏曰無上事而喟然嘆此顔子學旣有得故述其先難之故後得之由而歸功於聖人也髙堅前後語道體也仰鑽瞻忽未領其要也唯夫子循循善誘先博我以文使我通古今達事變然後約我以禮使我尊所聞行所知如行者之赴家食者之求飽是以欲罷而不能盡心盡力不少休廢然後見夫子所立之卓然雖欲從之末由也已是葢不怠所從必欲至乎卓立之地也抑斯嘆也其在請事斯語之後三月不違之時乎夫子教顔子只是博文約禮兩事自堯舜以來便如此説惟精便是博文惟一便是約禮○博我以文是要四方八面却見得周匝無遺至於約之以禮又要逼向身己上來無一毫之不盡○瞻仰鑽忽見得猶未親切在如有所立卓爾方始親切雖欲從之末由也己只是脚步未到葢不能得似聖人從容中道也○或問云云曰此是顔子當初尋討不着時節仰之煞髙一層之上又有一層鑽之又堅透一重又有一重瞻之却似前又到着力趕上又却在後然夫子教人又却循循善誘旣博之以文又約之以禮只如此教我去下工夫久而後見道體卓爾立在這裏此已得親切處然雖欲從之却又末由也己此是顔子未達一間時說己當初捉摸不着時事○顔子初見聖人之道廣大如此欲向前求之轉覺無下手處退而求之則見聖人所以循循善誘者不過博文約禮於是就此處竭力求之而所見始親切的當如有所立卓爾在前而嘆其峻絶着力不得也○顔子仰鑽瞻忽初是捉摸不着夫子不就此啟發顔子只博之以文約之以禮令有用功處顔子做這工夫漸見得分曉至于欲罷不能已是住不得了及夫旣竭吾才如此精專方見夫子動容周旋無不中處皆是天理之流行卓然如此分曉到這裏只有個生熟顔子生些少未能渾化如夫子故曰雖欲從之末由也已○問云云曰未到這裏須着力到這處自是用力不得如孔子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這處如何用力得只熟了自然恁地去横渠曰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在熟之而已○所謂瞻之在前忽然在後只是個中庸不可能盖聖人之道是個恰好底道理所以不可及自家才著意去做不知不覺又蹉過了且如恭而安固是聖人不可及處到得自家才著意去學時便恭而不安了此其所以不可能只是難得到那恰好處不着意又失了才着意又過了所以難横渠曰髙明不可窮博厚不可極則中道不可識葢顔子之歎也雖說得拘然亦自說得好或曰伊川過不及之説亦是此意否曰然○南軒曰誦味此章則顔子學聖人終始之功孔子敎人先後之序與夫聖人之道之至皆可得而研求矣○黄氏曰此章髙堅前後之嘆所立卓爾之言顔子之見固非後學所可窺測然以其不可窺測也故言之者往往流於恍惚無所據依之地敢于為言者反借老佛之說以議聖人其不敢者則委之於虛無不可測識之域故此章最為難曉惟呉氏以為亦在日用常行之間者最為切實今竊以其意而推之夫聖人之道固髙明廣大不可幾及然亦不過性情之間動容之際飲食起居交接應酧之務君臣父子兄弟夫婦之常出處去就辭受取舍以至於政事設施之間無非道之所寓其所謂髙堅前後者他人于此或未能無纎毫之私或未能逹義理之正或未能通權變之宜或未能極從容之妙故仰之但見其髙鑽之但見其堅或前或後而無定所也顔子用力亦不過於博文約禮之間而竭其力則見益精行益熟而於聖人情性動容以至政事設施之類皆有以見其當然之則卓然立乎其前耳初非有深逺不可窮詰之事也○以上三章乃孔顔傳心要指今本胡氏之說以問仁為首不違仁次之此章又次之餘章則係於後云
  子曰吾與囘言終日不違如愚退而省其私亦足以發囘也不愚
  朱子曰不違者意不相背有聽受而無問難也私謂燕居獨處非進見請問之時發謂發明所言之理愚聞之師曰顔子深潛純粹其於聖人體段已具其聞夫子之言黙識心融觸處洞然自有條理故終日言但見其不違如愚人而已及退省其私則見其日用動静語黙之間皆足以發明夫子之道坦然由之而無疑然後知其不愚也○或問先儒之說曰曾氏胡氏張敬夫之說亦善曾氏曰入乎耳著乎心黙而識之故不違如愚退而察其踐履則布乎四體形乎動静故足以發胡氏曰顔子之質鄰於生知故聞夫子之言心通黙識不復問辨反如愚蒙之未逹者及侍坐而退夫子察其燕私則其視聽言動皆能以聖人所教隨用發見然後知向之所謂愚者乃所謂上智也然聖人久已知顔子之不愚矣而必曰退而省其私之云者所以見其非無證之空言且以明進徳之功必内外相符隠顯一致欲學者之謹其獨也嗚呼夫子與囘言終日則言多矣而今存者無幾可勝惜哉張敬夫曰夫子之言顔子皆能體之於日用間所以夫子退而省其私而知其足以發明斯道乃其請事斯語之驗也○問顔子省其私不必指燕私只是他自作用處曰便是這意思但恐没着落只得説燕私謂如人相對坐心意黙有趨向亦是私如謹獨之獨亦非特在幽隠人所不見處只他人之所不知雖在衆中便是獨也○問亦足以發莫是所以發明夫子所言之㫖否曰然且如夫子告以非禮勿視聽言動顔子受用不復更問如何是禮與非禮但是退而省察顔子之所為則直是視聽言動無非禮也此則足以發明夫子之言也○問李先生謂顔子聖人體段已具莫只是言個模様否曰然顔子去聖人不争多其所以不及聖人者只是須待聖人之言觸其機乃能通曉爾○問黙識心融如何曰融如消融相似融如雪之在湯若不融一句只是一句在胷中如何發得出來如人飲若不消化如何能滋益體膚如孔子告曾子一貫之語他人聞之只是個一貫曾子聞之便能融化發得忠恕之説出來
  子謂子貢曰女與囘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囘囘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
  朱子曰一數之始十數之終二者一之對也顔子明睿所照即始而見終子貢推測而知因此而識彼無所不恱告往知來是其驗矣
  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與許也○胡氏曰子貢方人夫子旣語以不暇又問其與囘孰愈以觀其自知如何聞一知十上知之資生知之亞也聞一知二中人以上之資學而知之才也子貢平日以己方囘見其不可企及故喻之如此夫子以其自知之明而又不難於自屈故旣然之又重許之此其所以終聞性與天道不特聞一知二而已○或問云云曰胡氏亦得其㫖胡氏曰聞一知十舉始知終無不盡也聞志學則知從心不踰矩之妙聞可欲之善則知聖而不可知之神聞一知二者序而進類而達也語以出告反面而知昏定晨省語以徐行後長而知天顯克恭
  子曰賢哉囘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囘也不改其樂賢哉囘也
  朱子曰顔子之貧如此而處之泰然不以改其樂故夫子深歎美之○程子曰顔子之樂非樂簞瓢陋巷也不以貧寠累其心而改其所樂也故夫子稱其賢又曰簞瓢陋巷非可樂葢自有樂爾其字當玩味自有深意又曰昔受學於周茂叔每令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按程子之言引而不發葢欲學者深思而而自得之今亦不敢妄為之說學者但當從事於博文約禮之誨以至於欲罷不能而竭其才則庶乎有以得之矣○或問顔樂之說程子答鮮于侁之問其意何也曰程子葢曰顔子之心無少私欲天理渾然是以日用動静之間從容自得而無適不樂不待以道為可樂然後樂也○問學者㸔文字如何對曰方思量顔子樂處先生曰不用思量他只是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然後見得天理分明日用間義理純熟不被人欲來苦楚自恁地快活而今只去博文約禮便自見得若只索之於杳𡨋無朕之際何益只要着實用工○問顔子樂處曰未到他地位如何便能知得他樂處且要得就他實下工夫處做下稍亦須會到他樂時節○顔子胸中自有樂地雖貧寠不以累其心不是將那不以貧寠累心底做樂明道曰百官萬務金革百萬之衆曲肱飲水樂亦在其中○問伊川所謂其字當玩味是如何曰是元有此樂○問濓溪教程子尋孔顔樂處如何曰先賢到樂處己自成就向上了非初學所能求况今師非濓溪友非二程不如且就聖賢着實用工處求之如克己復禮致謹於視聽言動之間久久當自純熟充達向上處○孔顔雖同此樂然顔子未免有意○問云云曰不要去孔顔身上問只去自家身上討○問程子曰使顔子以道為樂則非顔子周子顔子章又却似言以道為樂先生曰顔子之樂非是自家有這道至富至貴只管把來玩弄後樂見得這道理後自是樂故曰見其大則心泰心泰則無不足無不足則富貴貧賤處之一也○問云云曰程子之言但謂聖賢之心與道為一故無適而不樂若以道為一物而樂之則心與道二非所以為顔子爾若某人之云乃老佛緒餘非程子本意○又問伊川云云曰如何曰樂道之言不失只是說得不精切故如此告之今便以為無道可樂却走作了問如鄒侍郎引此謂今日始見伊川面已入禪去曰然○曾㸃之樂是見得如此顔子之樂是工夫到那裡○南軒曰此不可以想像求也惟用力於克己則庶幾其得之耳○黄氏曰集註或問二說不同何也曰博文約禮顔子所以用其力於前天理渾然顔子所以求其功於後博文則知之明約禮則守之固凡事物當然之理旣無不洞曉而窮通得喪與凡可憂可喜之事舉不足以累其心此其所以無少私欲天理渾然葢有不期樂而樂者矣
  子謂顔淵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惟我與爾有是夫尹氏曰用舍無與於己行藏安於所遇命不足道也顔子幾於聖人故亦能之○朱子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此八字極要人玩味若他人用之則無可行舍之則無可藏唯孔顔先有此事業在己分内若用之則見成將出來舍之則藏了他人豈有是哉故下文云唯我與爾有是夫有是二字當如此首○問命不足道也曰如常人用之則行乃所願舍之則藏是自家命恁地不得已不柰何聖人無不得已底意思聖人用我便行舍我便藏無不奈何底意思何消得更言命○聖人說命只是為中人以下說如道之將行將廢聖人欲曉子服景伯故以命言○只㸔義理如何都不問那命雖使前面做得去若義去不得也只不做若中人之情則見前面做不得了方休方委之於命若使前面做得定不肯己所謂無可柰何而安之若命也此固賢於世之貪冒無知者矣然實未能無求之之心也聖人更不問命只㸔義如何貧富貴賤惟義所在所謂安於所遇也如顔子之安于陋巷他那曾計較命如何○南軒曰用之則行舍之則藏龍徳正中隨時隠見者也葢君子所性大行不加窮居不損道固自若也因時用舍而有行藏耳惟顔子幾於此故足以與此○南軒初本云其行也豈有意於行之其舍也豈有意於藏之朱子曰聖人固無意必然亦謂無私意期必之心耳若其救時拯物之意皇皇不舍豈可謂無意於行哉至於舍之而藏則雖非其所欲謂舍之而猶無意於藏則亦過矣若果如此則是孔顔之心漠然無情於應物推而後行曵而後往如佛老之為也聖人與異端不同處正在於此不可不察也程子於此但言用舍無與已行藏安於所遇詳味其言中正微宻不為矯激過髙之說而語意卓然自不可及其所由來者逺矣
  子曰語之而不惰者其囘也與
  范氏曰顔子聞夫子之言而心解力行造次顛沛未嘗違之如萬物得時雨之潤發榮滋長何有於惰此羣弟子所不及也
  子曰囘也非助我者也於吾言無所不說
  朱子曰助我若子夏之起予因疑問而有以相長也顔子於聖人之言黙識心通無所疑問故夫子云然其詞若有憾焉其實乃深喜之○胡氏曰夫子之於囘豈其以助我望之葢聖人之謙徳又以深贊顔子云爾
  子曰囘也其庶乎屢空
  朱子曰庶近也言近道也屢空數至空匱也不以貧寠動心而求富故屢至於空匱也言其近道又能安貧也
  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
  命謂天命貨財生殖也億意度也言子貢不如顔子之安貧樂道然其才識之明亦能料事而多中也程子曰子貢之貨殖非若後人之豐財但此心未忘耳然此亦子貢少時事至聞性與天道則不為此矣范氏曰屢空者簞食瓢飲屢絶而不改其樂也天下之物豈有可動其中者哉貧富在天而子貢以貨殖為心則是不能安受天命其言而多中者億而已非窮理樂天者也夫子嘗曰賜不幸言而中是使賜多言也聖人不貴言也如是○或問屢空之說曰空為匱乏其說舊矣何晏始以為虚中受道葢出老莊之說非聖言本意也胡氏亦論之曰以屢空為虚中受道聖人之言未嘗如是之僻而晦也屢而有間是頻復矣方其不空之時與庸人亦奚逺哉此得之矣且下文以子貢貨殖方知尤見舊說之不易也
  易大傳子曰顔氏之子其殆庶幾乎有不善未嘗不知知之未嘗復行也說見廣大學篇
  中庸子曰囘之為人也擇乎中庸得一善則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説己見前 以上皆聖人稱許之辭
  語顔淵問爲邦
  朱子曰顔子王佐之才故問治天下之道曰為邦者謙辭
  子曰行夏之時
  夏時謂以斗柄初昏建寅之月為嵗首也天開於子地闢於丑人生於寅故斗柄建此三辰之月皆可以為嵗首而三代迭用之夏以寅為人正商以丑為地正周以子為天正也然時以作事則歲月自當以人為紀故孔子嘗曰吾得夏時而說者以為夏小正之屬葢取其時之正與其令之善而於此又以告顔子也
  乗殷之輅
  商輅木輅也輅者大車之名古者以木為車而已至商而有輅之名葢始異其制也周人餙以金玉則過侈而易敗不若商輅之樸素渾堅而等威己辨為質而得其中也
  服周之冕
  周冕有五祭服之冠也冠上有覆前後有旒黄帝以來葢已有之而制度儀等至周始備然其為物小而加於衆體之上故雖華而不為靡雖費而不及奢夫子取之葢亦以為文而得其中也
  樂則韶舞
  取其盡善盡美
  放鄭聲逺佞人鄭聲滛佞人殆
  放謂禁絶之鄭聲鄭國之音佞人卑謟辨給之人殆危也○程子曰問政多矣惟顔淵告之以此葢三代之制皆因時損益及其久也不能無𡚁周衰聖人不作故孔子斟酌先王之禮立萬世常行之道發此以為之兆爾由是求之則餘皆可考也張子曰禮樂治之法也放鄭聲逺佞人法外意也一日不謹則法壞矣虞夏君臣相飭戒意葢如此又曰法立而能守則徳可久業可大鄭聲佞人能使人喪其所守故放逺之尹氏曰此所謂百王不易之大法孔子之作春秋葢此意也孔顔雖不得行之於時然其為治之法可得而見矣○或問商周之政正朔何以不如夏之得其正也曰陽氣雖始於黄鍾而其月為建子然猶潛於地中而未有以見其生物之功厯丑轉寅而三陽始備于是叶風乃至盛徳在木而春氣應焉古之聖人以是為生物之始改嵗之端葢以人之所共見者言之未有知其所由始也至於商周始以征伐有天下於是更其正朔定為一代之制以新天下之耳目而有三統之說然以言乎統則改嵗之義不明而凡四時五行之序皆不得其中正此孔子所以論考三王之制而必行夏之時也曰周輅為過侈何也曰夫輅者身之所乗足之所履其為用也賤矣運行振動任重致逺其為物也勞矣且一器而工聚焉則其為費也廣矣賤用而貴餙之則不稱物勞而華餙之則易壊費廣而又增費之則傷財周輅之所以為過侈與曰周冕之不為侈柰何曰加之首則體嚴而用約詳其制則等辨而分明此周冕所以雖文而不為過也夏商之制雖不可考然意其必未備者矣○問程子云云曰兆猶言凖則也謂以此四者為凖則餘可推也○屏山劉氏曰顔氏終日如愚論語所載惟發二問一為仁一為邦夫子答之皆極天理人事之大者天理謂克己復禮全一性之天也人事謂行夏時乗商輅服周冕樂韶舞也原易之用内焉惟窮理盡性外焉惟開物成務顔子盡之雖無諸子之著撰謂之通易可也○此章葢聖人許顔子以王佐之事業○又家語魯定公問於顔囘曰子亦聞東野畢之善為御乎對曰善則善矣然其馬將必佚二日馬佚公召囘曰吾子奚以知之囘曰以政知之昔者帝舜巧於使民造父巧於使馬舜不窮其民力造父不窮其馬力是以舜無佚民造父無佚馬今東野畢之御也升馬執轡容體正矣步驟馳騁朝禮畢矣厯險致逺馬力盡矣然猶求進不已以此知之公曰善吾子之言其義大矣願進乎曰臣聞之鳥窮則喙獸窮則攫人窮則詐馬窮則佚自古及今未有窮其下而無危者也公恱以告孔子孔子曰夫其所以為顔囘者此之類也豈足多哉○按顔子在陋巷而於帝王經世之事無所不講此學者所當法也
  顔淵死子曰噫天喪予天喪予
  朱子曰悼道無傳若天䘮己也
  顔淵死子哭之慟從者曰子慟矣曰有慟乎非夫人之爲慟而誰爲
  朱子曰慟哀過也夫人謂顔淵言其死可惜哭之宜慟非他人之比也○胡氏曰痛惜之至施當其可皆性情之正也○史記囘年二十九髮盡白蚤死孔子哭之曰自吾有囘門人益親
  子謂顔淵曰惜乎吾見其進也未見其止也
  朱子曰顔子旣没之後子惜之言其方進而未已也○或問云云曰惟胡氏為盡善胡氏曰顔淵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此吾往者也冉求曰非不悦子之道力不足也此吾止者也其進其止皆非他人所能此君子所以自强不息也○南軒曰此顔子既沒之後夫子稱之之詞葢其日進無疆于聖為幾矣然未至于聖則猶有所進焉至于聖則止矣所謂止者大而化之止于中而成乎天也此顔子所以有雖欲從之末由也已之歎與
  哀公問弟子孰為好學孔子對曰有顔回者好學不遷怒不貳過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則亡未聞好學者也説見學篇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虗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朱子曰友馬氏以為顔淵是也顔子之心惟知義理之無窮不見物我之有間故能如此○程子曰此顔子之所以為大賢後之學者有一善而自足哀哉謝氏曰不知有餘在我不足在人不必得為在己失為在人非幾於無我者不能也○或問能矣而問於不能多矣而問於寡不幾於巧偽以近名乎曰愚嘗聞之於師矣曰顔子深知義理之無窮惟恐一善之不盡故雖能而肯問於不能雖多而肯問於寡以求盡乎義理之無窮者而已非挾其能而故問也但自他人觀之則見其如此耳謝説意葢如曰孟子之自反不如顔氏之不校信乎曰孟子所言學者反身脩徳之事若顔子則心理渾然不待自反物我一致不見可校者也二者優劣固不待言而喻矣然自學者則隨其所至之深淺而用力各有所當不可以此廢彼而反䧟于躐等之失也曰有謂犯而不校非特自反且有包之之意焉有彼之之意焉有愧之之意焉莫非理也其説然乎曰夫犯而不校固不待於自反今曰非特自反則既失之矣且其所謂包之者驕也彼之者狹也愧之者薄也是豈顔子之心哉○曰吳氏曰子貢多聞故於顔子見其聞一知十曾子力行故又見其如此信乎其優入聖域也此説如何曰即其言足以見三子之氣象亦善言也○此章乃朋友稱許之辭
  孟子昔者竊聞之子夏子游子張皆有聖人之一體冉牛閔子顔淵則具體而微
  此公孫丑之問一體猶一肢也具體而微謂有其全體但未廣大耳
  孟子曰禹稷顔囘同道
  全章見時中篇又舜何人也見性善篇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昔仲尼潛心文王矣達之顔淵亦潛心仲尼矣未達一間矣
  子雲論顔子凡數條今獨取此
  周子曰顔子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而不改其樂夫富貴人所愛者也顔子不愛不求而樂乎貧者獨何心哉天地間有至貴至愛可求
  至愛之間當有貴可二字
  而異乎彼者見其大而忘其小焉爾
  此即周子之教程子每令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者也然學者當深思而實體之不可但以語言解㑹而已
  見其大則心㤗心㤗則無不足無不足則貴富貧賤處之一也一則能化而齊故顔子亞聖
  齊字意複恐或有悞或曰化大而化也齊齊於聖也亞則將齊而未全之名也○學顔子之所學已見學篇
  子曰予欲無言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然則聖人之藴微顔子殆不可見發聖人之蘊教萬世無窮者顔子也聖同天不亦深乎
  朱子曰蘊中所蓄之名也仲尼無迹顔子微有迹故孔子之教旣不輕發又未嘗自言其道之蘊而學之者唯顔子得其全故因其進脩之迹而後孔子之蘊可見猶天不言而四時行百物生也○夫子之道如天惟顔子得之夫子許多大意思盡在顔子身上發見如天地生物即在物上盡見天地純粹之氣謂之發者乃亦足以發之發不必待顔子言之而後發也顔子所以發聖人之蘊恐不可以一事言葢聖人全體大用無不一一於顔子身上發見也
  程子曰學者欲得其正必學顔子有凖的顔孟於孔子其知之深淺同只是顔子尤温淳淵懿近聖人氣象又曰顔子不動聲氣孟子則動聲氣矣又曰人須學顔子有顔子之徳則有孟子之事功孟子者禹稷之事功也又曰孟子才髙學之無可依据學顔子入聖人為近有用力處又曰孟子有功於道為萬世之師其才雄只見䧺才便是不及聖人處人須當學顔子便入聖人氣象
  或曰顔子為人似乎怯曰孰勇於顔子觀其言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為者亦若是有若無實若虛之類抑可謂大勇矣
  朱子亦曰顔子非懦善底人開口便問為邦孔子便語以四代禮樂愚謂顔子克己復禮即雷天大壯氣象非知仁勇之備其孰能之
  問顔子所好何學曰學以至聖人之道也
  全文已見論學篇其末云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又曰大而化之只是謂理與己一其未化者如人操尺度量物用之尚未免有差若至於化者則已便是尺度尺度便是已顔子正在此若化則便是仲尼也
  張子曰樂正子顔淵知欲仁矣樂正子不致其學足為信人善人志於仁無惡而已顔子好學不倦合仁與智具體聖人獨未至於聖人之止耳
  又曰顔子未至於聖人猶是心麄
  朱子曰顔子渾渾無迹
  有舉先生舊語問曰顔子優於湯武如何見得曰公且自做工夫這般處說不得據自㸔得覺顔子渾渾無㾗迹○以上皆後賢論述之辭○此章專叙顔子傳授愚按堯舜以及周孔其可見者相傳之大概爾至孔子之授顔子則本末盡見聖人之蘊無復遺餘葢希顔所以希孔而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道從可知矣夫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堯舜禹相傳之要指也克已復禮為仁孔顔相傳之要指也以言語求之葢甚不同矣然孔子之所謂己即舜之所謂人心孔子之所謂禮即舜所謂道心克而復即精一之功而仁之與中又名異而實同者也葢合乎義理之正而無過不及者中也純乎義理之正而不雜之以私欲者仁也未有中而不仁亦未有仁而不中者即此推之凡聖賢相傳之心法皆可一以貫之矣
  語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愚按此亦孔門傳授心法與告顔子克己復禮一也故以為首章說見前篇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朱子曰盡已之謂忠以實之謂信傳謂受之於師習謂熟之於已曾子以此三者日省其身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其自治誠切如此可謂得為學之本矣而三者之序則又以忠信為傳習之本也○尹氏曰曾子守約故動必求諸身謝氏曰諸子之學皆出於聖人其後愈逺而愈失其真獨曾子之學專用心於内故傳之無𡚁觀於子思孟子可見矣惜乎其嘉言善行不盡傳於世也其幸存而未冺者其可不盡心乎○問未為人謀未交朋友時所謂忠信如何做工夫朱子引程子鷄鳴為善只是主敬之說曰只是存養此心在這裏照管勿差失此便是不動而敬不言而信處○曾子守約不是守那約只是所守者約耳○曾子之學大率力行之意多曾子守約是於樸實頭省力處用功○南軒曰曾子以此三者自省可謂為己篤實之功矣
  曽子曰士不可以不𢎞毅任重而道逺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逺乎說見言仁篇
  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說見君臣篇
  曽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氷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
  朱子曰曽子平日以為身體受於父母不敢毁傷故於此使弟子開其衾而視之詩小旻之篇戰戰恐懼兢兢戒謹臨淵恐墜履氷恐陷也曽子以其所保之全示門人言其所以保之之難如此至於將死而後得免於毁傷也小子門人也語畢而又呼之以致反復丁寜之意其警之深矣○程子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君子保其身以没為終其事也故曽子以為全歸則免矣尹氏曰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曽子臨終而啟手足為是故也非有得於道能如是乎范氏曰身體猶不可虧也况虧其行以辱其親乎○或問以易簀為死生無變於己者奈何曰昔晁詹事嘗問此義於程子程子曰禮也晁曰今人蔽於老佛之說則不謂之禮而謂之達矣程子然之不知或人之說禮為重乎是未可知也○集義程子曰顔子没後得聖人之道者曽子也觀其啟手足之言可以見矣所傳者子思孟子皆其學也
  曾子有疾孟敬子問之曽子言曰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貎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辭氣斯遠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
  說見敬篇或問此章之說曰胡氏所考曾子之事則善胡氏曰曽子之疾見於此者二而見於檀弓者一愚嘗攷其事之先後切意此章最先前章次之而易簀之事最在其後乃垂絶時語也當是時也氣息奄奄僅在而聲為律身為度心即理理卽心其視死生猶晝夜然夫豈異教坐亡幻語不誠不敬者所可彷彿學者誠能盡心於此則可以不惑於彼也○按程子曰曾子易簀之意心是理理是心聲為律身為度也胡氏葢本諸此○愚謂曾子之啟手足也葢以為知免矣而易簀一節猶在其後使其終於大夫之簀猶為未正也全歸之難如此學者其可不戰兢以自省歟
  記檀弓曾子寢疾病樂正子春坐於牀下曾元曾申坐於足童子隅坐而執燭童子曰華而睆大夫之簀與子春曰止曾子聞之瞿然曰呼華而睆大夫之簀與曾子曰然斯季孫之賜也我未之能易也元起易簀曾元曰夫子之病革矣不可以變幸而至於旦請敬易之曾子曰爾之愛我也不如彼君子之愛人也以徳細人之愛人也以姑息吾何求哉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舉扶而易之反席未安而沒
  程子曰曾子傳聖人學其徳後來不可測安知其不至聖人如言吾得正而斃且休理㑹文字只㸔他氣象極好彼他所見處大後人雖有好言語只被氣象卑終不類道○又曰曾子疾病只要以正不慮死與武王殺一不辜行一不義得天下不為同心○又曰曾子易簀之際其氣之微可知只為他志已定故雖死生許大事亦動他不得
  孟子昔者孔子没三年之外門人治任將歸入揖於子貢相嚮而哭皆失聲然後歸子貢反築室於塲獨居三年然後歸他日子夏子張子游以有若似聖人欲以所事孔子事之彊曾子曾子曰不可江漢以濯之秋陽以暴之皜皜乎不可尙已
  朱子曰有若似聖人葢其言行氣象有似之者如檀弓所記子游謂有若之言似夫子之類是也所事孔子所以事夫子之禮也江漢水多言濯之潔也秋日燥烈言暴之乾也皜皜潔白貎尚加也言夫子道徳明著光輝潔白非有若所能彷彿也○以上皆紀曾子言行○末章形容聖人之語非知徳之至者其能及是
  語子曰柴也愚參也魯師也辟由也喭
  朱子曰魯鈍也程子曰參也竟以魯得之又曰曽子之學誠篤而已聖門學者聰明才辨不為不多而卒傳其道乃質魯之人爾故學以誠實為貴也尹氏曰曽子之才魯故其學也確所以能深造乎道也○楊氏曰曽子在孔門當時以為魯學道宜難於他人然子思之中庸聖學所賴以傳者也考其淵源乃自曽子由此觀之聰明才智未必不害道而剛毅木訥信乎於仁為近矣○南軒曰曾子之魯其為學篤實故卒能深造於道○此章乃聖人目曾子之辭然必在曰唯之前無疑也
  孝經仲尼閒居曾子侍坐子曰參先王有至徳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女知之乎曽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子曰夫孝徳之本也敎之所由生也此章見曽子之學由孝而入孔子以此授之亦傳道之一端也禮記所舉曽子論孝數條與孟子稱曾子之孝皆已見五典篇不重出然學曾子者必自孝始可也○又大學正經朱子以為孔子之言而曾子述之其傳十章則曾子之意而門人述之其序所以為大學之書葢孔子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三千之徒莫不聞其說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云
  程子曰顔子黙識曽子篤信得聖人之道者二人也朱子曰曾子之為人敦厚質實而其學專以躬行為主故其真積力久而得以聞乎一貫之妙然其所以自守而終身者則固未嘗離乎孝敬信譲之規而其制行立身又專以輕富貴守貧賤不求人知為大
  朱子曾子序曰昔孔子沒門人惟曾氏為得其傳其後孔子之孫子思樂正子春公明儀之徒皆從之學而子思又得其傳以授孟軻故其言雜見論語孟氏書及他傳語者為多然皆散出不成一家之言而世傳曾子書者乃獨取大戴禮之十篇以充之其言語氣象視論孟檀弓篇所載相去逺甚予友劉子澄葢病其然因輯此書以傳學者而其精粗純駁之際尤致意焉熹嘗攷之竊以謂云云是以從之游者所聞雖或甚淺亦不失為謹厚脩潔之人所記雖或甚踈亦必有以切於日用躬行之實葢雖或附而益之要亦必為如是之言然後得以自託於其間也然則是七篇者等而别之雖有内外雜篇之殊而其大致皆為有益於學者非他書所及也誠能志其大而必謹其小厯其淺而徐望其深則庶乎其無躐等之病而有日新之功矣○按其書有曰曾子曰尊其所聞則髙明行其所知則光大髙明光大不在乎他加之意而已即仲舒所引也其他多名言學者自當詳味又按禮記曾子問一篇雖所問皆禮文之變然古之學者未有不以博文為先而三千三百皆道體之所形文多不載於此要當顓考云
  孔門唯一顔子天資至純粹到曾子便過於剛與孟子相似
  世衰道微人欲横流不是剛勁有脚跟底人定立不住又曰曾子語言盛水不漏
  問顔曾以下皆致曲否曰顔子體段巳當曾子則是致曲一一推之至答一貫之問則渾合矣
  因論中庸致曲及此○以上後賢論述之辭○此章專叙曾子傳授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八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九
  宋 真德秀 撰
  孔門諸子之學
  語德行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
  顔淵已見今以閔冉事列於後
  子曰孝哉閔子騫人不間於其父母昆弟之言
  此章已具前篇今欲見諸子之淺深故復出焉解義則不錄餘倣此
  季氏使閔子騫為費宰閔子騫曰善為我辭焉如有復我者則吾必在汶上矣
  史記曰不仕大夫不食汙君之祿
  閔子侍側誾誾如也
  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朱子曰長府藏名藏貨財曰府為葢改作之
  子曰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言不妄發發必當理惟有德者能之○南軒曰貨財之府無故改為得無示人以崇利聚斂之意乎○按閔子言行見於論語者唯此四章合而觀之見其躬至孝之行辭不義之祿氣和而正言謹而確此其所以亞於顔子而與曽子並稱也與
  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侯氏曰伯牛以德行稱亞於顔閔故其將死也孔子尤痛惜之
  子曰雍也可使南面
  朱子曰南面者人君聽治之位言仲弓寛洪簡重有人君之度也
  仲弓問子桑伯子子曰可也簡仲弓曰居敬而行簡以臨其民不亦可乎居簡而行簡無乃太簡乎子曰雍之言然
  仲弓問仁子曰出門如見大賔使民如承大祭已所不欲勿施於人仲弓曰雍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或曰雍也仁而不佞子曰焉用佞禦人以口給屢憎於人不知其仁焉用佞
  子謂仲弓曰犂牛之子騂且角雖欲勿用山川其舍諸朱子曰犂雜文騂赤色周人尚赤牲用騂角角周正中犧牲也用用以祭也山川山川之神也言人雖不用神必不舍也仲弓父賤而行惡故夫子以此譬之言父之惡不能廢其子之善如仲弓之賢自當見用於世也然此論仲弓云爾非與仲弓言也○范氏曰以瞽瞍為父而有舜以鯀為父而有禹古之聖賢不係於世類尚矣子能改父之過變惡以為美則可謂孝矣○或問云云程子欲去曰字葢嫌於與其子言而其論仲弓云爾非與仲弓言也此說得之葢以論語攷之其歎顔淵未見其止乃淵死後之言此其例也
  言語宰我子貢
  宰我問曰仁者雖告之曰井有仁焉其從之也子曰何為其然也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宰予晝寢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杇也於予與何誅子曰始吾於人也聽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聽其言而觀其行於予與改是
  宰我問三年之喪期已久矣云云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
  孟子宰我曰以予觀於夫子賢於堯舜逺矣
  史記曰宰我問五帝之德子曰予非其人也又宰我爲臨淄大夫與田常作亂夷其族孔子恥之○蘇氏古史曰太史公云云余以爲宰我之賢列於四科其師友淵源所從來逺矣雖為不善不至於從畔弑逆君父也不幸平居有晝寢短喪之過儒者因遂信之蓋田常之亂本與闞止爭闞止亦子我也田常殺闞止而宰我蒙其惡名豈不哀哉且使宰我信與田常之亂常既殺闞止弑簡公則尚誰族宰我者事必不然矣又李斯曰田常陰取齊國殺宰予於庭因殺簡公信如此說則宰我乃田常之仇爲齊攻田常者非與常作亂矣要知由闞止亦曰子我故戰國諸子誤以為宰我皆不足信也
  語子曰賜也始可與言詩已矣告諸往而知來者子貢問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後從之
  子貢問曰賜也何如子曰女器也曰何器也曰瑚璉也朱子曰器者有用之成材夏曰瑚商曰璉周曰簠簋皆宗廟盛黍稷之器而飾以玉器之貴重而華美者也子貢聞孔子以君子許子賤故以己為問而孔子告之以此然則子貢雖未至於不器其亦器之貴者歟○南軒曰子貢之問蓋欲因師言以省己之所未至也而夫子告之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髙下所以長善而捄其失者備矣謂之器則固適於用然未若不器之周也謂之瑚璉則以其美質可以薦之宗廟也然瑚璉雖貴未免於可器且賜也味聖人之言意即其所至而勉其所未至則亦何有窮極哉○按前篇子曰君子不器朱子曰器者各適其用而不能相通成德之士體無不具用無不周非特為一才一藝而已黄氏曰萬物皆備於我反身而誠樂莫大焉人具是性以生則萬事萬物之理無一不具於此性之中顧為氣質所拘物欲所蔽故偏而不通耳惟夫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使天下之理無不明無不實則心之全體無所不具而措之於用宜其無不周也又豈可以器言哉
  子謂子貢曰女與回也孰愈對曰賜也何敢望回回也聞一以知十賜也聞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與女弗如也
  子貢曰我不欲人之加諸我也吾亦欲無加諸人子曰賜也非爾所及也
  子曰賜不受命而貨殖焉億則屢中
  子貢方人子曰賜也賢乎哉夫我則不暇
  朱子曰方比也乎哉疑辭比方人物而較其長短雖亦窮理之事然專務為此則心馳於外而所以自治者踈矣故褒之而疑其詞復自貶以深抑之○謝氏曰聖人責人辭不迫切而意已獨至如此○南軒曰擬議人之優劣非知者其能之乎故亦可謂之賢而曰夫我則不暇求之他人不若篤其在已也聖人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間所以長善救失者宜深味也以上皆聖人稱許之詞然所以勉其不及者亦甚至矣
  子貢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聞也夫子之言性與天道不可得而聞也
  蓋至此非復前日之子貢矣
  子曰賜也女以予爲多學而識之者與對曰然非與曰非也予一以貫之
  叔孫武叔語大夫於朝曰子貢賢於仲尼
  朱子曰武叔魯大夫名州仇
  子服景伯以告子貢子貢曰譬之宫牆賜之牆也及肩窺見室家之好
  牆卑室淺
  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
  七尺曰仞不入其門則不見其中之所有言牆髙而宫廣也
  得其門者或寡矣夫子之云不亦宜乎
  此夫子指武叔○黄氏曰叔孫武叔以子貢賢於仲尼子禽亦以仲尼豈賢於子貢自今觀之則二人之識見固繆矣然其敢於為此論者亦豈無說且其所謂子貢之賢者何也物之廣博者其藏畜也必髙厚其中狹小則其外必卑薄此理之自然非其固為是髙厚卑薄之殊也人之常情有如是之力量然後有如是之識見故處下者不足以窺髙而淺近易見則人情之所共喜也豈惟宫牆為然哉雨露之澤物人皆知其為功而元氣之密運則人莫得而窺其際也子貢三稱夫子一稱宫牆一稱日月一以天喻之其論愈精此子貢之所以爲達也
  叔孫武叔毁仲尼子貢曰無以為也仲尼不可毁也他人之賢者丘陵也猶可踰也仲尼日月也無得而踰焉人雖欲自絶其何傷於日月乎多見其不知量也無以為猶言無用為此土髙曰丘大阜曰陵日月喻其髙自絶謂以毁謗自絶於孔子多與祇同適也不知量謂不自知其分量○南軒曰子貢善喻如宫牆日月之喻皆可謂切矣丘陵固可踰太山雖髙然猶有可踰之理至於日月之行天則孰得而踰之哉人之議日月者初無損於日月之明徒為自絶於日月而已矣
  陳子禽謂子貢曰子為恭也仲尼豈賢於子乎
  爲恭謂為恭敬推遜其師也
  子貢曰君子一言以爲知一言以爲不知言不可不慎也
  責子禽不謹
  夫子之不可及也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也
  階梯也大可為也化不可為也故曰不可階而升
  夫子之得邦家者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其生也榮其死也哀如之何其可及也立之謂植其生也道引也謂教之也行從也綏安也來歸附也動謂鼓舞之也和所謂於變時雍言其感應之妙神速如此榮謂莫不尊親哀則如喪考妣程子曰此聖人之神化上下與天地同流者也○謝氏曰觀子貢稱聖人語乃知晚年進德葢極於髙逺也夫子之得邦家者其鼔舞群動㨗於桴鼓影響人雖見其變化而莫窺其所以變化也蓋不離於聖而有不可知者存焉此殆難以思勉及也○南軒曰子貢以日月喻聖人之不可踰矣復以天之不可階升喻聖人之不可及尤為切至也葢大而化之非復思勉所及學者至此無所用其力是豈不猶天之不可階而升乎所謂立之斯立道之斯行綏之斯來動之斯和者不疾而速不行而至惟天下至誠感無不通也其生也榮其死也哀民心戴之如天親之如父母也子貢知足知此其所造抑深矣○黄氏曰子禽之問見於論語者凡三於夫子聞政則疑其有所求於伯魚則疑夫子之私其子於此章則又疑子貢之賢於仲尼其爲人粗率而淺陋可知一言之善則可以為知一言之不善則遂為不知知與不知係於一言之間此言之不可不謹也由志學而立由立而不惑由可欲而有諸已由有諸已而充實皆可以階而升至於知天命有光輝已非有階級可漸次而進若夫耳順不踰矩化而不可知則德盛仁熟莫知其所以然而然但見其仰之髙鑽之堅瞻之在前忽然在後是豈得而階升也哉立之道之綏之動之皆聖人政化之施斯立斯行斯來斯和皆天下感動之速榮謂賴之以生故以爲榮幸哀謂失其所依故爲之哀戚子貢之稱夫子者如此或曰子貢知足以知聖人今乃不言其德而稱其得邦家之效何也曰天之德不可形容即其生物而見其造化之妙聖人之德不可形容即其感人而見其神化之速天下之理實大則聲宏本深而末茂感動之淺深遲速未有不視其德之所至者也聖人道全德備髙明博厚則其感於物者如此因其感於物以反觀聖人之道豈不曉然而易見也哉此子貢之所以為善言聖人也
  孟子孔子沒三年之喪畢門人治任將歸子貢反築室於場獨居三年然後歸
  自性與天道而下數章見子貢學力之進如此朱子曰顔子而下穎悟莫如子貢○左氏傳邾隱公來朝子貢觀焉見二公執玉之髙卑而知其將死亡曰髙仰驕也卑俯替也驕近亂替近疾君為主其先乎既而皆如其言孔子曰賜不幸而言中是使賜多言也與論語億則屢中合故附此又史記曰子貢利口巧辭孔子常黜其辨又載其說齊田常事曰子貢一出存魯亂齊破吳强晉而霸越蘇氏曰此戰國說客設為子貢之辭以自託於孔氏而太史公信之耳孔子有言誦詩三百授之以政不達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孔門所謂言語者初止於此至於子貢加之以巧辨可以解紛結救患難而已若如公孫衍張儀騁其說辭傾覆諸侯以快意一時此則孔氏所諱也
  政事冉有季路
  季康子問仲由可使從政也與子曰由也果於從政乎何有曰賜也可使從政也與曰賜也達於從政乎何有曰求也可使從政也與曰求也藝於從政乎何有由也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不知其仁也求也千室之邑百乘之家可使爲之宰也不知其仁也
  冉求曰非不說子之道力不足也子曰力不足者中道而廢今女畫
  朱子曰力不足者欲進而不能畫者能進而不欲謂之畫者如畫地以自限也○胡氏曰夫子稱顔回不改其樂冉求聞之故有是言然使求恱夫子之道誠如口之恱芻豢則必將盡力以求之何患力之不足哉畫而不進則日退而已矣此冉求之所以局於藝也○南軒曰爲仁未有力不足者故仁以為己任死而後已焉今冉求患力之不足非力不足也乃自畫耳所謂中道而廢者也士之學聖人不幸而死則已矣此則可言力不足也不然而或止焉則皆爲自畫耳畫者非有以止之而自不肯前也○愚按此章乃求也受病之源惟不能自强以進學故義利取舍之分不明而茍以從人無正救之益而有順從之失也
  季氏旅於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曽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朱子曰旅祭名泰山在魯地禮諸侯祭封内山川季氏祭之僣也冉有名求時為季氏宰救謂救其陷於僭竊之罪嗚呼歎辭言神不享非禮欲季氏知其無益而自止又進林放以勵冉有也○范氏曰冉有從季氏夫子豈不知其不可告也然而聖人不輕絶人盡己之心安知冉有之不能救季氏之不可諌也既不能正則美林放以明泰山之不可誣是亦敎誨之道也
  季氏富於周公而求也為之聚斂而附益之子曰非吾徒也小子鳴鼓而攻之可也
  孟子曰冉求為季氏宰無能改於其德而賦粟倍他日孔子曰求非我徒也云云○朱子曰周公以王室至親有大功位冢宰其富宜矣季氏以諸侯之卿而富過之非攘奪其君刻剝其民何以得此冉有爲季氏宰又為之急賦稅以益其富非吾徒絶之也小子鳴鼓而攻之使門人聲其罪以責之也聖人之惡黨惡而害民也如此然師嚴而友親故己絶之而猶使門人正之又見其愛人之無己也○范氏曰冉有以政事之才施於季氏故為不善至於如此由其心術不明不能反求諸身而以仕為急故也○或問冉求學於夫子於門弟子中亦可謂明達者今乃爲季氏聚斂何邪曰冉求之失不待於聚斂而後見自其仕於季氏則已失之矣蓋當是之時達官重仕皆為公族之世宦其下則尺地一民皆非國君之有士唯不仕則已仕則未有不仕於大夫者也冉求豈亦習於衰世之風而不自知其為非與然使之仕於季氏而能勸之黜其强僭而忠於公室則庶乎小貞之吉矣今乃反為之聚斂使權臣愈强而公室愈不振故孔子云云蓋不自知其學之未至而以從仕為士之常職是以漸靡而至於此耳曰然則夫子曷為不於其仕季氏焉責之也曰聖人以不仕為無義而猶望之以小貞之吉也○南軒曰此哀公十年用田賦之事也冉有時為季氏宰考左氏之國語蓋嘗以此事訪於夫子而卒莫之救私門益以封殖則公家益以衰弱此求之所以得罪於聖門為深也原求所以至此蓋不能如閔子見幾而作因循陵遲而不自知也有志於學者亦鑒諸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可謂大臣與
  朱子曰子然季氏子弟自多其家得臣二子故問之
  子曰吾以子為異之問曽由與求之問
  異非常也曽猶乃也輕二子以抑季然也
  所謂大臣者以道事君不可則止今由與求也可謂具臣矣
  具臣謂備臣數而已
  曰然則從之者與
  意二子既非大臣然則從季氏之所為而已
  子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
  言二子雖不足於大臣之道然君臣之義則聞之熟矣弑逆大故必不從之葢深許二子以死難不可奪之節而又以隂折季氏不臣之心也○尹氏曰季氏專權僭竊二子仕其家而不能正也知其不可而不能止也可謂具臣矣是時季氏已有無君之心故自多其得人意其可使從己也故曰弑父與君亦不從也其庶乎二子可免矣
  求也退故進之由也兼人故退之
  季氏將伐顓㬰
  朱子曰顓㬰國名魯附庸也
  冉有季路見於孔子曰季氏將有事於顓㬰
  按左傳史記二子仕季氏不同時此云爾者疑子路嘗從孔子自衞反魯再仕季氏不久而復之衞也
  孔子曰求無乃爾是過與
  冉求為季氏聚斂尤用事故夫子獨責之
  夫顓㬰昔者先王以為東蒙主且在邦域之中矣是社稷之臣也何以伐為
  東蒙山名先王封顓㬰於此山之下使主其祭在魯地七百里之中社稷猶云公家是時四分魯國季氏取其二孟孫叔孫各取其一獨附庸之國尚為公臣季氏又欲取以自益故孔子言顓㬰乃先王封國則不可伐在邦域之中則不必伐是社稷之臣則非季氏所當伐也此事理之至當不易之定體而一言盡其曲折如此非聖人不能也
  冉有曰夫子欲之吾二臣者皆不欲也
  夫子指季孫冉有實與謀以孔子非之故歸咎於季氏
  孔子曰求周任有言曰陳力就列不能者止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
  周任古之良史陳布也列位也相瞽者之相也言二子不欲則當諫諫而不聽則當去也
  且爾言過矣虎兕出於柙龜玉毁於櫝中是誰之過與兕野牛也柙檻也櫝匱也言在柙而逸在櫝而毁典守者不能辭其過明二子居其位而不去則季氏之惡己不得不任其責也
  冉有曰今夫顓㬰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
  固謂城郭完固費季氏之私邑此則冉求之飾辭然亦可見其實與季氏之謀矣
  孔子曰求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爲之辭
  欲之謂貪其利
  丘也聞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蓋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
  寡謂民少貧謂財乏均謂各得其分安謂上下相安季氏之欲取顓㬰患寡與貧耳然是時季氏據國而魯君無民則不均矣君弱臣强互生嫌隙則不安矣均則不患於貧而和和則不患於寡而安安則不相疑忌而無傾覆之患
  夫如是故逺人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既來之則安之内治修然後逺人服有不服則修文德以來之不當勤兵於逺
  今由與求也相夫子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
  子路雖不與謀而素不能輔之以義亦不得為無罪故并責之逺人謂顓㬰分崩離析謂四分公室家臣屢叛
  而謀動干戈於邦内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而在蕭牆之内也
  干楯也戈㦸也蕭牆屏也言不均不和内變將作其後哀公果欲以越伐魯而去季氏○謝氏曰當是時三家强公室弱冉求又欲伐顓㬰而附益之夫子所以深罪之為其瘠魯以肥三家也洪氏曰二子仕於季氏凡季氏所欲為必以告於夫子則因夫子之言而救止者宜亦多矣伐顓㬰之事不見於經傳其以夫子之言而止也與○或問首章之說曰蘇氏所推兩條考之尤密蘇氏曰舊說以蕭牆之憂為陽虎之難以吾考之定公五年陽虎始專季氏囚桓子至九年欲殺桓子不克而出奔齊前此者季氏之所為惟虎之聽非二子之罪也定公五年孔子年四十有七冉有少孔子二十有九歲葢年十八而已未能相季氏也定公十二年子路爲季氏宰哀公十一年冉求為季氏宰皆見於春秋則伐顓㬰非陽虎出奔之前其在季康子之世歟哀公七年季康子伐邾以召吳寇故曰逺人不服而不能來也十五年公孫宿以成叛故曰邦分崩離析而不能守也公患三桓之侈也而欲以越去之故曰吾恐季孫之憂不在顓㬰而在蕭牆之内也但蕭牆之禍亦本泛言非預知哀公以越伐魯之事也曰然則所謂均無貧和無寡安無傾者奈何曰是時季氏據魯之半而公室無尺地一民之勢不均甚矣是時四分魯國季氏取其二而二家各有其一不均則臣疑其君而以貧為憂矣憂貧而求富不已則君疑其臣而至於不和矣不和則臣益自疑而常懼於衆少矣憂寡而求衆愈甚則君益疑之而至於不安矣以臣亢君而不安至此則雖欲長保其祭祀而無傾危之患其可得哉必也痛自貶損以復於諸侯千乘大夫百乘之制則均而不患於貧矣君臣輯睦則和而不患於寡矣子孫長久世守職業則安而不至於傾矣此在當時葢有難顯言者故夫子微辭以告之語雖略而意則詳矣○釋曰三家之罪在於四分公室而私有之此其奸名犯分之大惡也若以此而加之罪則其不可仕明矣馴習既久以為當然故孔門弟子亦有仕於其家者仕於其家則不復知有魯矣冉有之言曰固而近於費今不取後世必為子孫憂則但知費為季氏之邑而子孫者為季氏子孫謀也豈復知有魯哉其於夫子社稷之臣之語蓋懵然莫覺也夫子不均不安之語又專指魯以發之其㫖切矣以求由之賢蔽於習俗安於豢養尚不復知義理之正况下此者乎此君子所以貴窮理也○南軒曰季氏卿也而上僭其君其下觀之亦將不奪不饜是徒以顓㬰為子孫憂而不知禍之起於蕭牆葢有理之必然者矣冉有但知為宰者當任其家事而昧於幾微暗於逺大如此則爲具臣而已矣○愚按孔子與門弟子言未有若此之反復詳悉者亦以其不可故邪○按左傳齊師伐魯求以武城人三百為己從乎逆齊師於郊求用矛以帥衆遂入齊師獲甲首八十齊人宵遁杜氏曰仲尼之徒皆忠於魯國
  語子曰由誨女知之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朱子曰子路好勇葢有强其所不知以為知者故夫子告之曰我敎女以知之之道乎但所知者以為知所不知者以為不知如此則雖或不能盡知而無自欺之𡚁亦不害其為知矣况由此而求之又有可知之理乎○南軒曰子路勇於進於知與不知之間容有察之未精者故夫子語之以知之之道葢於其所已知與其所未知者皆能察其實而無自欺非心平氣和守約務實者莫之能也於此而博學審問慎思明辨則其不知者亦將終知之矣故曰是知也言是乃知之道也不然强以不知為知是則終身不知而已○黄氏曰不知為不知是知也其亦有說乎曰是非之心智之端也是是非非見得分明便是智之發見而人之所以為知也若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則是愚懵無識之人也今有人焉所知之事則以為知所不知之事則以為不知乃是非之心自然發見如此智孰大焉心之虛明是非昭著故夫子以為是知也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於海從我者其由與子路聞之喜子曰由也好勇過我無所取材
  子曰由之瑟奚為於丘之門
  程子曰言其聲之不和與己不同也家語曰子路鼓瑟有北鄙殺伐之聲蓋其氣質剛勇而不足於中和故其發于聲者如此
  門人不敬子路子曰由也升堂矣未入於室也
  門人以夫子之言遂不敬子路故夫子釋之升堂入室喻入道之次第言子路之學己造乎髙明正大之域特未深入精微之奥耳未可以一事之失而遽忽之也○南軒曰以瑟為言者蓋瑟之聲音象其中之所存也子路之氣禀偏於剛雖其學之所至氣質不為不變然於其所偏終有化之未能盡者在聖人之門為有未和也斯言所以警子路而進之而門人聞此遂有不敬子路之意葢未知子路之所至與夫聖人發言之意也故復從而開曉之夫自得其門而入以至於升堂其為次序淺深亦已多矣其於用力亦可謂至矣獨未極夫閫奥之地耳由室而言在堂者則為未至所當勉以進也由宫牆之外而望其升堂者則不亦有間乎聖人斯言非特以發明子路亦所以使門人知學之有序也
  子路曰子行三軍則誰與子曰暴虎馮河死而無悔者吾不與也必也臨事而懼好謀而成者也
  子曰片言可以折獄者其由也與
  朱子曰片言半言折斷也子路忠信明決故言出而人信服之不待其辭之畢也
  子路無宿諾
  宿留也猶宿怨之宿急於踐言不留其諾也記者因夫子之言記此以見子路所以取信於人者由其養之有素也○尹氏曰小邾射以句繹奔魯曰使季路要我吾無盟矣千乘之國不信其盟而信子路之一言其見信於人可知矣一言而折獄者信在言前人自信之故也不留諾所以全其信也
  子路有聞未之能行唯恐有聞
  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病間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
  朱子曰夫子時以去位無家臣子路欲以家臣治其喪其意雖尊聖人而未知所以尊也夫子既差而知其事故言無臣而為有臣則是欺天而已其責子路深矣
  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范氏曰曽子將死起而易簀曰吾得正而斃焉斯已矣子路欲尊夫子而不知無臣之不可為有臣是以陷於行詐罪至欺天君子之於言動雖微不可不謹夫子深懲子路所以警學者也楊氏曰非知至而意誠則用智自私不如行其所無事往往自陷於行詐欺天而莫之知也其子路之謂乎○或問云云曰胡氏云此必夫子失司寇之時未致其事之前也若夢奠則子路死於衞久矣孔子初未嘗知為臣之事而曰吾誰欺者引咎歸己以深責子路也或曰如使夫子疾病不間非禮之臣遂以奉終豈不仰累聖德乎曰夫子倘至大故耳目所接有異必將正之矣聖人病則不能無若其方寸決不以病而懵也○南軒曰所謂天者理而已理不應有而强使之有故曰欺天子路孔門之髙弟而所見若是之偏者葢意有毫厘之差則流於欺詐而不自覺此君子之所以戰兢自持而每懼其或偏也
  子曰衣敝縕袍與衣狐貉者立而不恥者其由也與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子路終身誦之子曰是道也何足以臧
  子路使子羔為費宰子曰賊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子曰是故惡夫佞者子路曰衞君待子而為政子將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奚其正子曰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
  子見南子子路不恱
  在陳絶糧從者病莫能興子路愠見曰君子亦有窮乎子曰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
  子曰由知德者鮮矣
  子路曰君子尚勇乎子曰君子義以為上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
  又六言六蔽章曰好勇不好學其蔽也亂○按史記子路性鄙好勇志力伉直冠雄雞佩猳豚陵暴孔子孔子設禮稍誘子路子路後儒服委質因門人請為弟子
  由也喭
  朱子曰喭粗俗也傳稱喭者謂俗論也
  若由也不得其死然
  史記子路死孔悝之難子曰自吾得由惡言不聞於耳
  孟子曰或問乎曽西曰吾子與子路孰賢曽西蹙然曰吾先子之所畏也曰然則吾子與管仲孰賢曽西艴然不悅曰爾何曽比予於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曽比予於是
  楊氏曰孔子言子路之才曰千乘之國可使治其賦也使其見於施為如是而已其於九合諸侯一正天下固有所不逮也然則曽西推尊子路如此而羞比管仲者何哉譬之御者子路範我馳驅而不獲者也管仲詭遇而獲禽耳曽西仲尼之徒故不道管仲之事
  孟子曰子路人告之以有過則喜
  周子曰仲由喜聞過而令名無窮焉
  文學子游子夏
  子游問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别乎
  子游為武城宰子曰女得人焉爾乎曰有澹臺滅明者行不由徑非公事未嘗至於偃之室也
  朱子曰澹臺姓滅明名字子羽徑路之小而㨗者公事如飲射讀法之類不由徑則動必以正而無見小欲速之意可知非公事不見邑宰則其有以自守而無枉己徇人之私可見矣○楊氏曰為政以人才為先故孔子以得人為問如滅明者觀其二事之小而其正大之情可見矣後世有不由徑者人必以為迂不至其室人必以為簡非孔氏之徒其孰能知而取之愚謂持身以滅明為法則無茍賤之羞取人以子游為法則無邪媚之惑
  子之武城聞絃歌之聲夫子莞爾而笑曰割雞焉用牛刀子游對曰昔者偃也聞諸夫子曰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戲之耳
  子游曰喪致乎哀而止
  子夏問孝子曰色難有事弟子服其勞有酒食先生饌曽是以為孝乎
  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子謂子夏曰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
  子夏為莒父宰問政子曰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
  子夏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逺恐泥是以君子不為也
  子夏曰日知其所亡月無忘其所能可謂好學也已矣子夏曰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仁在其中矣
  子夏曰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君子學以致其道
  子夏曰大德不踰閑小德出入可也
  子游曰子夏之門人小子當洒掃應對進退則可矣抑末也本之則無如之何子夏聞之曰噫言游過矣君子之道孰先傳焉孰後倦焉譬諸草木區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誣也有始有卒者其唯聖人乎
  禮記子夏喪其子而喪其明曽子弔之曰吾聞之朋友喪明則哭之曽子哭子夏亦哭曰天乎予之無罪也曽子怒曰商女何無罪也吾與女事夫子於洙泗之間退而老於西河之上使西河之上疑女於夫子爾罪一也鄭氏曰言其不稱師
  喪爾親使民未有聞焉爾罪二也
  言居親喪無異稱
  喪爾子喪爾明爾罪三也而曰女何無罪與子夏投其杖而拜曰吾過矣吾過矣吾離群而索居亦已久矣按史記孔子既没子夏居西河教授為魏文侯師樂記有文侯問樂事○朱子曰曽子之下篤實莫如子夏
  子張學干祿子曰多聞闕疑慎言其餘則寡尤多見闕殆慎行其餘則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祿在其中矣子張問士何如斯可謂之達矣子曰何哉爾所謂達者子張對曰在邦必聞在家必聞子曰是聞也非達也夫達也者質直而好義察言而觀色慮以下人在邦必達在家必達夫聞也者色取仁而行違居之不疑在邦必聞在家必聞
  子張問行子曰言忠信行篤敬雖蠻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篤敬雖州里行乎哉立則見其參於前也在輿則見其倚於衡也夫然後行子張書諸紳
  子張曰士見危致命見得思義祭思敬喪思哀其可已矣
  子張曰執德不𢎞信道不篤焉能為有焉能為亡子夏之門人問交於子張子張曰子夏云何對曰子夏曰可者與之其不可者拒之子張曰異乎吾所聞君子尊賢而容衆嘉善而矜不能我之大賢與於人何所不容我之不賢與人將拒我如之何其拒人也
  師也辟
  朱子曰辟便辟也謂習於容止少誠實也
  子游曰吾友張也為難能也然而未仁
  曽子曰堂堂乎張也難與並為仁矣
  禮記子張病召申詳而語之曰君子曰終小人曰死鄭氏曰申詳子張子欲使執喪成己志也死之言澌也事卒為終澌盡為死
  吾今日其庶幾乎
  按史記子張之次曰曽參曰澹臺滅明曽子已别見澹臺併見子游事中史記曰滅明字子羽狀貌甚惡欲事孔子孔子以為材薄既己受業退而修行行不由徑非公事不見卿大夫南遊至江從弟子三百謹取舍去就名施乎諸侯孔子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子謂子賤君子哉若人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
  朱子曰子賤姓宓名不齊上斯此人下斯此德子賤葢能尊賢取友以成其德者夫子既歎其賢而又言魯無君子則此人何所取以成此德乎因以見魯之多賢也○蘇氏曰稱人之善必本其父兄師友厚之至也○或問云云曰胡氏吳氏亦有可取者胡氏曰家語云子賤少孔子曰子賤有才智德愛為單父宰民不忍欺以年計之孔子卒時子賤方年二十餘歲意其進師夫子退從諸弟子遊而切磋以成其德者故夫子嘆之如此吳氏曰說苑云子賤為單父宰所兄事者五人所友者十一人皆敎子賤以治人之術○按史記子賤為單父反命孔子曰此國有賢不齊者五人教不齊所以治者孔子曰惜哉不齊所治者小所治者大則庶幾矣
  憲問恥子曰邦有道榖邦無道穀恥也
  朱子曰憲原思也榖祿也邦有道不能有為邦無道不能獨善皆可恥也憲之狷介其於邦無道榖之可恥固知之矣至於邦有道榖之可恥則未必知也故夫子因其問并言之以廣其志
  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為仁矣子曰可以為難矣仁則吾不知也
  子謂公冶長可妻也雖在縲絏之中非其罪也以其子妻之
  朱子曰長之為人無所考而夫子稱其可妻其必有以取之矣又言其人雖嘗陷於縲絏之中而非其罪則固無害於可妻也夫有罪無罪在我而已豈以自外至者為榮辱哉○南軒曰公冶長雖在縲絏而非其罪則其人能謹於行可知其所遇特無妄之災耳
  子謂南容邦有道不廢邦無道免於刑戮以其兄之子妻之
  朱子曰南宫韜也又名适字子容諡敬叔以其謹於言行故能見用於治朝免禍於亂世也
  南容三復白圭孔子以其兄之子妻之
  南宫适問於孔子曰羿善射奡盪舟俱不得其死然禹稷躬稼而有天下夫子不答南宫适出子曰君子哉若人尚德哉若人
  按史記南宫之次曰曽蒧曰顔路曰商瞿曰髙柴顔路惟請車一事見於論語商瞿傳云孔子傳易於商瞿瞿傳楚人馯臂子弓然瞿傳易不見論語姑附此
  子曰吾與㸃也
  全文見氣象篇
  孟子敢問何如斯可謂狂矣
  萬章問
  曰如琴張曽晳牧皮者孔子之所謂狂矣何以謂之狂也曰其志嘐嘐然曰古之人古之人夷考其行而不掩焉者也
  柴也愚
  朱子曰柴姓髙字子羔愚者知不足而厚有餘家語記其足不履影啓蟄不殺方長不折執親之喪泣血三年避難而行不徑不竇可以見其為人矣○子路使子羔為費宰章見學篇檀弓記其二事一曰季子臯葬其妻犯人之禾申詳以告曰請庚之子臯曰孟氏不以是罪予朋友不以是非予以吾為邑長於斯也買道而葬後難繼也鄭氏曰恃寵虐民非也其一曰成人有其兄死而不為衰者聞子臯將為成宰遂為衰由前則未可謂知為政之理由後則有言之化焉豈其學力之所進有月異而歲不同者邪
  子使漆雕開仕對曰吾斯之未能信子說
  朱子曰開字子若斯指此理而言信謂真知其如此而無毫髮之疑也開自言未能如此未可以治人故夫子恱其篤志○程子曰漆雕開已見大意故夫子恱之又曰古人見道分明故其言如此○謝氏曰開之學無所考然聖人使之仕必其材可以仕矣至於心術之微一毫不自得不害其為未信此聖人所不能知而開自知之其材可以仕而其噐不安於小成他日所就其可量乎夫子所以說之也或問漆雕開未能自信而程子以為已見大意此理已明何也曰人惟不見其大也故安於小唯見之不明也故若存若亡一出一入而不自知其所至之淺深也今開之不安於小也如此則固非有以見乎其大不能矣卒然之間一言之對若目有所見而手有所指者且其騐之於身又如此其切而不容自欺也則其所見之明又何如哉然曰見大意則於其細微容或有所未盡曰理已明則固未必見其反身而誠也程子又以開與曽㸃並稱敢問二子孰為賢乎曰論其資稟之誠慤則開優於㸃語其見處超詣脫然無毫髮之累則㸃賢於開然開之進則未已也○南軒曰夫子使之仕知其可以施於有政也而開自謂斯未能信葢胸中一毫有未盡不敢以自欺也其篤志近思之功為何如哉則其所至蓋未可量也故子說然則學者自謂能信者其未知用其力者與○按史記開之次曰公伯寮其人無足記者今闕之
  司馬牛問君子子曰君子不憂不懼曰不憂不懼斯謂之君子矣乎子曰内省不疚夫何憂何懼
  司馬牛憂曰人皆有兄弟我獨亡子夏曰商聞之矣死生有命冨貴在天君子敬而無失與人恭而有禮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無兄弟也
  司馬牛問仁子曰仁者其言也訒曰其言也訒斯謂之仁矣乎子曰為之難言之得無訒乎
  史記曰牛多言而躁
  樊遲問知子曰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逺之可謂知矣問仁子曰仁者先難而後獲可謂仁矣
  樊遲從遊於舞雩之下曰敢問崇德修慝辨惑子曰善哉問先事後得非崇德與攻其惡無攻人之惡非修慝與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親非惑與
  樊遲問仁子曰愛人問知子曰知人樊遲未達子曰舉直錯諸枉能使枉者直
  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
  樊遲請學稼子曰吾不如老農請學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遲出子曰小人哉樊須也
  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鮮矣不好犯上而好作亂者未之有也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為仁之本與
  有子曰禮之用和為貴先王之道斯為美小大由之有所不行知和而和不以禮節之亦不可行也
  有子曰信近於義言可復也恭近於禮逺恥辱也因不失其親亦可宗也
  哀公問於有若曰年饑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對曰盍徹乎曰二吾猶不足如之何其徹也對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
  禮記有子問於曽子曰聞喪於夫子乎
  鄭氏曰喪謂仕失位也
  曰聞之矣喪欲速貧死欲速朽有子曰是非君子之言也曽子曰參也聞諸夫子也有子又曰是非夫子之言也曽子曰參也與子游聞之有子曰然然則夫子有為言也曽子以斯言告于子游子游曰甚哉有子之言似夫子也昔者夫子居於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椁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死之欲速朽為桓司馬言之也南宫敬叔反必載寶而朝敬叔仲孫閱也嘗失位去魯得反載其寶來朝於君
  夫子曰若是其貨也喪不如速貧之愈也喪之欲速貧為敬叔言之也曽子以子游之言告於有子有子曰然吾固曰非夫子之言也曽子曰子何以知之有子曰夫子制於中都四寸之棺五寸之椁以斯知不欲速朽也昔者夫子失魯司寇將之荆蓋先之以子夏又申之以冉有以斯知不欲速貧也
  子夏子游子張以有若似聖人一節已見曽子事中史記謂孔子没弟子思慕有若狀似夫子弟子相與師之如夫子時他日弟子問月宿畢而不雨商瞿四十而有子有若嘿然無以應弟子起曰此非子之座也蘇氏曰茍至於君子未有無恥者也孟子稱禹崩益避啓於箕山之陰朝覲訟獄者皆不之益而之啓然後益不敢踐天子位太史公稱孔子既没弟子以有若貌類孔子師之及問而不答乃斥去之夫以益有若之賢而其無恥至此極與且月宿畢而雨不應商瞿四十而生子此卜祝之事而鄙儒所以謂孔子聖人者戰國雜說類此者多矣孟子猶擇而况太史公乎
  語赤也束帶立於朝可使與賓客言也不知其仁也又言志章見後篇○適齊乘肥馬衣輕裘見史記○按史記赤之次曰巫馬期見昭公知禮章又家語宓子賤為單父宰鳴琴而單父治巫馬期為單父戴星而出戴星而入單父亦治期之次曰梁鱣曰顔幸曰冉儒曰曹䘏曰伯及曰公孫龍皆不見於論語故略之○以上敘孔門諸子之學自閔冉而下雖以四科為次第然十哲之云先儒已非之子張而下雖以史記為序然諸子學力之淺深人品之髙下初不以是為準也






  西山讀書記卷二十九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欽定四庫全書薈要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
  宋 真德秀 撰
  子思孟子傳授
  孟子曰曽子子思同道又曰曽子子思易地則皆然全文見中道篇
  韓子曰孔子之道大而能博門弟子不能遍觀而盡識也故學焉而皆得其性之所近其後離散分處諸侯之國又各以其所能授弟子源逺而末益分惟孟軻師子思而子思之學出於曽子自孔子沒獨孟軻氏之傳得其宗故求觀聖人之道必自孟子始
  程子曰孔子沒而曽子之道日益光大傳孔子之道者曽子而已曽子傳之子思子思傳之孟子至孟子而聖人之道益尊
  又曰傳經為難如聖人之後纔百年傳之已差聖人之學若非子思孟子則幾乎息矣道何嘗息只是人不由之道非亡也幽厲不由也
  楊氏曰中庸深處多見於孟子其所傳也與
  又曰天命之謂性孟子道性善蓋原於此○愚嘗因是考之七篇之書其出乎中庸者非一其曰四端云者則未發之中中節之和也蓋仁義禮知性也所謂大本也惻隱羞惡辭遜是非情也所謂達道也其曰禹稷顔子同道孔子仕止久速者則君子而時中也其曰鄉愿亂德者則小人而無忌憚也其曰子莫執中者時中之反也其曰曽子北宫黝之勇者南北方之强也其曰仁之實事親義之實從兄禮之實節文斯二者則仁者人也親親為大義者宜也尊賢為大親親之殺尊賢之等禮所生也其曰堯舜性之湯武反之則自誠明之謂性自明誠之謂敎也其曰天下國家之本在身則為天下國家有九經也至於誠者天之道思誠者人之道一章之義悉本於中庸尤足以見淵源之所自
  朱子曰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舜復益之以三言者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幾也其後聖賢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皆以此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雖不得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若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蘊奥未有若是之明且盡者也自是又再𫝊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没而遂失其𫝊焉則吾道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冺故程夫子兄弟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𫝊之緒得有所據以斥二家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以得其心也
  此中庸章句序今剟著於此
  孟子所謂存心收放心乃致中也至於充廣其仁義之心則致和也
  又孟子思誠章朱子曰此章述中庸孔子之言見思誠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為誠身之本乃子思所聞於曽子而孟子所受於子思者亦與大學相表裏云又孟子盡心知性章朱子曰以大學之序言之知性則物格之謂盡心則知至之謂○以上總論子思孟子傳授○朱子又嘗曰聖人之德自無不備其次則顔子煞是純全然比之聖人便有少未定處若仲弓則偏於淳篤却少顔子剛明之意如曽子則大段剛毅終是有立脚處所以獨得其傳到子思也恁地剛毅惟是這般人方立得定子思事别無可考只孟子所稱一兩節可見
  孟子𫝊授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孟子知言之要知德之奥非茍知之亦允蹈之或曰子小諸子孟子非諸子乎曰諸子者以其異於孔子者乎孟子異乎不異
  韓子曰孟子之功不在禹下
  上文曰古者楊墨塞路孟子辭而闢之廓如也夫楊墨行正道廢孟子雖賢聖不得位空言無施雖切何補然賴其言而今之學者尚知宗孔氏崇仁義貴王賤伯而己其大經大法皆亡滅而不救壞爛而不收所謂存什一於千百安在其能廓如也然向無孟氏則皆服左衽而言侏離矣故愈嘗推尊孟氏以為功不在禹下者為此也○眉山蘇氏亦云孟子曰禹抑洪水孔子作春秋而予距楊墨以是配禹也夫禹之功與天地並而孔孟以空言配之不已夸乎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言行而楊墨之道廢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孟子既没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趍利殘民以厚主其說至陋也而士以是㒺其上上之人僥倖一切之功靡然從之而世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於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八九天下蕭然洪水之患蓋不至此也方秦之未得志也使復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於其心害於其事作於其事害於其政者必不若是烈也使楊墨得志於天下其禍豈減於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
  程子曰孟子有大功於後世者以其言性善也
  孟子性善養氣之論皆前聖所未發
  又曰孟子有功聖門不可勝言仲尼只說一箇仁孟子開口便說仁義仲尼只說一箇志孟子便說許多養氣出來只此二字其功甚多
  或問孟子可謂聖人否曰未敢便謂已是聖人然其學已到至處
  朱子曰至字恐當作聖
  孟子曰可以仕則仕可以止則止可以久則久可以速則速孔子聖之時者也故知易者莫如孟子又曰詩亡然後春秋作又曰春秋無義戰又曰春秋天子之事故知春秋者莫如孟子
  尹氏曰以此而言則趙氏謂孟子長於詩書而已豈知孟子者哉
  顔子陋巷自樂以有孔子在焉若孟子之時世既無人安得不以道自任
  上文云學者全要識時若不識時不足以言學○朱子曰使顔子之時上無孔子則彼其所以明道而救世者要必有道決不退然安坐陋巷之中以獨善其身而已故孟子曰禹稷顔子易地則皆然惟孟子見此道理
  顔子去聖人只毫髮間孟子大賢亞聖之次也
  上文曰孟子有些英氣才有英氣便有圭角如顔子便渾厚不同云云或曰英氣見於甚處曰但以孔子之言比之便可見且如冰與水精非不光比之玉自有温潤含蓄氣象無許多光耀也
  朱子曰孔子只言忠信篤敬孟子便發出性善
  直是漏泄○又曰孔子之言多只泛說做工夫如居處恭執事敬言忠信行篤敬之類未說是要人理會甚麽待學者自做得工夫透徹却就其中見得體段是如此孟子則恐人理㑹不得又䟎進一着說如惻隱之心與學問之道求放心之類說得漸漸親切○以上專言孟子傳授○史記孟子受業子思之門人或曰人衍字也道既通遊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適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濶而逺於事情當是之時秦用商鞅楚魏用吳起齊用孫子田忌天下方務於合從連衡以攻伐為賢而孟軻乃述唐虞三代之德是以所如者不合退而與萬章之徒序詩書述仲尼之意作孟子七篇○韓子曰孟軻之書非軻自著軻既没其徒萬章公孫丑相與記軻所言焉耳朱子云按二說不同史記近是
  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學
  韓子曰孟氏醇乎醇者也荀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醇而小疵
  上文云始吾讀孟軻書然後知孔子之道尊聖人之道易行王易王霸易霸也以為孔子之徒没尊聖人者孟氏而已晚得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書益尊信孟氏因雄書而孟氏益尊則雄者亦聖人之徒歟及得荀氏書又知有荀氏者考其辭時若不粹要其歸與孔子異者鮮矣抑猶在軻雄之間乎
  程子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無自得者也故其言蔓衍而不斷優柔而不決其論則曰人之性善惡混荀子悖聖人者也故列孟子於十二子而謂人之性惡性果惡邪聖人何能反其性以至於斯邪
  又曰荀卿才髙其過多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才短其過少韓子稱其大醇非也若二子可謂大駮矣又曰退之言孟子醇乎醇此言極好非見得孟子意亦道不到其言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大醇小疵則非也荀子極偏駮只一句性惡大本已失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雖過少然已自不識性更說甚道○又曰韓愈云孟子醇乎醇又曰荀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擇不精語不詳若不是他見得豈千餘年後更能斷得如此分明又曰荀子云始乎為士終乎為聖人今學者才讀書便望至聖賢然中間至之之方更有多少荀子雖能如此說却以禮義為偽性為不善它自情性尚理會不得怎生到得聖人又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規矩窄狹道即性也言性已錯更何所得○按荀子性惡篇曰人之性惡其善者偽也古者聖人以人之性惡以為偏險而不至悖亂而不治是以為之起禮義制法度以矯飾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擾化人之情性而道之使皆出於理合於道者也今人化師法積文學道禮義者為君子從性情安恣睢慢禮義者為小人以此觀之人之性惡明矣孟子曰人之性善是不然問者曰人之性惡則禮義惡生曰凡禮義者生於聖人之偽非生於人之性也其非十二子篇曰畧法先王而不知其統猶然而材劇志大聞見雜博案往舊造說謂之五行甚僻違而無類幽隱而無說閉約而無解案飾其辭而袛敬之曰此真先君子之言也子思唱之孟軻和之世俗之溝猶瞀儒嚾嚾然不知其非也遂受而傳之以為仲尼子游為兹厚於後世是則子思孟軻之罪也十二子者它嚻魏牟也陳仲史鰌也墨翟宋鈃也慎到田駢也惠施鄧析也子思孟子之道即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道也而以厠於十子之間其與前章性惡之云皆其言之甚駮而獲罪於聖人之門者也故具列於此○眉山蘇氏曰昔者常怪李斯事荀卿既而焚滅其書大變古先聖王之法於其師之道不啻若寇讎及今觀荀卿之書然後知李斯之所以事秦者皆出於荀卿而不足怪也荀卿者喜為異說而不譲敢為髙論而不顧者也子思孟軻世之所謂賢人君子也荀卿獨曰亂天下者子思孟軻也天下之人如此其衆也仁人義士如此其多也荀卿獨曰人性惡桀紂性也堯舜偽也由是觀之意其為人必也剛愎不遜而自許大過彼李斯者又特甚者耳今夫小人之為不善猶必有所顧忌是以夏商之亡桀紂之殘暴而先王之法度禮樂刑政猶未至於絶滅而不可考者桀紂猶有所存而不敢盡廢也彼李斯者獨能奮而不顧焚燒夫子之六經烹滅三代之諸侯破壞周公之井田此亦必有所恃者矣彼見其師歴詆天下之賢人自是其愚以為古先聖王皆無足法者不知荀卿特以快一時之論而荀卿亦不知其禍之至於斯也○蘇氏之言有可取者故附見焉
  荀子曰真積力久則入循其言可以入道然荀子初不及此
  聖人之言逺如天近如地其逺也若不可得而及其近也亦可得而行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聖人之言逺如天賢者之言近如地非也
  太𤣥中首曰陽氣潛萌於黄宫信無不在乎中養初一藏心於淵美厥靈根測曰藏心於淵神不外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之學葢嘗至此地位也
  朱子曰荀子說能定而後能應又曰君子大心則天而道小心則畏義而節皆好語也
  問荀子資質亦是剛明底人曰然只是麤又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比荀子却細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說到深處只是入老莊窠穴中去如清靜寂寞之說與太元中藏心於淵亦是莊老意○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避礙之說如何曰大槩也似只是語言有病問莫是避字有病否曰然少間處事不看道理當如何便先有个依違閃避之心矣○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為人思沈會去思索如陰陽消長之妙它直是去推求然太元亦拙底工夫葢天地間只有一箇奇耦奇陽耦陰春少陽夏太陽秋少陰冬太陰自二而四自四而八只恁推去都走不得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却添作三事事要作三截又且有氣無朔有日星而無歲月恐不是道理其學似本老氏如清靜淵黙等語皆是老氏意思○以上兼言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之學○又程子曰漢儒之中愚必以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為賢然出處之間不能無過也其言曰明哲煌煌旁燭無疆遜於不虞以保天命遜於不虞則有之旁燭無疆則未也古之所謂言遜者迫不得已如劇秦美新之類非得已者乎又曰世之議子雲者多疑其投閣之事以法言觀之葢未必有又天祿閣世傳以為髙百尺疑不可投然子雲之罪特不在此黽勉於莽賢之間畏死而不敢去是安得為大丈夫哉又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出處使人難說若孟子斷不肯為○朱子通鑑綱目書莽大夫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死有以書來問者朱子答曰雄與王舜之徒所以事莽者雖異而其為事莽則同故竊取趙盾許止之例而概以莽臣書之所以著萬世臣子之戒明雖無臣賊之心但畏死貪生而有其迹則亦不免於誅絶之罪此正春秋謹嚴之法也○愚按出處士君子之大節學之所講孰先於此此既失矣何以學為哉程朱之論甚當使子雲而在亦當為法受惡金陵王氏乃謂其與孔子無可無不可合金陵之見如此使其遇莽亦將事之耶此邪說之尤故不可不辨
  董子之學
  程子曰公儀子董仲舒之才之卲也使見善不明用心不剛疇克爾
  愚按公儀子惟有拔葵一事見於史而仲舒對策亦及之曰皇皇求財利常恐匱乏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常恐不能化民者大夫之意也程子以其明於義利之辨故並稱
  程子曰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此董生所以度越諸子
  又曰仲舒此言可以為法矣
  漢儒如毛萇董仲舒最得聖賢之意然見道不甚分明胡氏曰董仲舒名儒也多得春秋要義所對切中當世之病如罷黜百家表章六經其功不在孟子下何謂緩而不切乎劉蕡雖直非其班也
  朱子曰仲舒識得本源
  如云正心修身可以治國平天下如說仁義禮樂皆其具此等說話皆好若陸宣公之論事却精密苐恐本源處不如仲舒問漢儒何以溺心訓詁而不及理曰漢初諸儒專治訓詁如教人只言某字訓某字令自尋義理而已至西漢末年漸有求得親切者終是不會見全體問何以謂之全體曰全體須徹頭徹尾見得方是如匡衡論時政亦及治性情之說及到得它入手做時又只修得些宗廟禮而已翼奉言見道知王治之象見經知人道之務亦好又却教人主以陰陽日辰之類辨君子小人惟仲舒三篇說得稍親切然終不脫漢氣味問賈誼與仲舒如何曰誼有戰國縱衡之風仲舒儒者但見得不逺問仲舒見道不分明處曰如命者天之令性者生之質情者人之欲命非聖人不行性非敎化不成情非制度不節似不識性善模樣又曰明於天性知自貴於物云云又似得性善模樣終是說得間界不分明端的又問性者生之質曰不然性者生之理氣者生之質已有形狀
  南軒張氏曰賈生英俊之才若董仲舒則知學者也治安之策可謂通達世務然未免激發暴露之氣天人之對雖若緩而不切然反復誦味淵源純粹葢有餘意以其自學問涵養中來也讀其奏篇則二子氣象如在目中而其平生出處語黙亦可騐於此○愚按仲舒醇正近理之言見稱於諸老先生外如曰强勉學問則聞見博而智益明强勉行道則德日起而大有功又引曽子尊聞行知之說此二條最有功於學者葢學道之要致知力行而已虞書之精一論語之知及仁守中庸之博學篤行皆是也秦漢以下未有識之者而仲舒能言之此豈諸儒所可及哉其曰道之大原出於天則天命率性之意尤所謂知其本源者至謂有國者不可不知春秋其言亦有補於世本傳稱其進退容止非禮不行兩相驕主正身率下方公孫洪以阿意容恱取相位仲舒獨終始守正卒老於家以其質之美守之固使得從遊於聖人之門淵源所漸當無慙於游夏矣惜其生於絶學之後雖潛心大業終未能窺大道之全至或流於灾異之術吁可歎哉○以上論董子之學
  文中子之學
  程子曰王通者隱德君子也當時有少言語後來為人傅會不可謂全書論其粹處殆非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所及若續經之類皆非其作
  又曰中說後有人綴緝之○一本云文中子本是一隱君子世人往往得其議論傅會成書其間極有格言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說不到處又有一件事半截好半截不好如魏徵問聖人有憂乎曰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問疑曰天下皆疑吾獨得不疑徵退謂董常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此言極好下半截却云徵所問者迹也吾告汝者心也心迹之判久矣便不是又曰有是心則有是迹王通云云非也又曰文中子言古之學者聚道不知道如何聚得又曰文中子書以明内齊外為家人之義古今善之非取象之意也所謂齊乎巽言物潔齊於巽方非巽有齊義也如戰乎乾乾非有戰義也○司馬補傳曰文中子王通字仲淹幼明悟好學受書於東海李育受詩於會稽夏琠受禮於河東闗朗受樂於北平霍汲受易於族父仲華仁壽三年通始冠西入長安獻太平十二策帝召見歎美之然不能用罷歸尋復徵之煬帝即位又徵之皆稱疾不至專以教授為事弟子自逺方至者甚衆乃著禮論樂論續書續詩元經贊易謂之王氏六經楊素重其才行勸之仕通曰汾水之曲有先人𡚁廬足以庇風雨薄田足以具饘粥願明公正身以統天下使時和年豐通也受賜多矣不願仕也或譖通於素曰彼實慢公公何敬焉素以問通通曰使公可慢則僕得矣不可慢則僕失矣得失在僕公何預焉賀若弼嘗示之射發無不中通曰美哉藝也君子志道據德依仁然後游於藝也弼不恱而去通曰夫子矜而愎難乎免於今之世矣蘇威好蓄古器通曰昔之好古者聚道今之好古者聚物劉炫問易通曰聖人之於易也没身而已矣况吾儕乎有仲長子光者隱於河渚嘗曰在險而運奇不若宅平而無為通以為知言曰名愈消德愈長身愈退道愈進若人知之矣薛收問恩不害義儉不傷禮何如通曰是漢文之所難也廢肉刑害於義省之可也衣弋綈傷於禮中焉可也王孝逸曰天下皆爭利而棄義若之何通曰捨其所棄不亦君子乎或問人善通知其善則稱之不善則對曰未嘗與交也賈瓊問息謗通曰無辨問止怨曰不爭故其鄉人皆化之無爭者賈瓊問群居之道通曰同不害正異不傷物古之有道者内不失真外不殊俗故全也賈瓊請絶人事通曰不可瓊曰然則奚若通曰莊以待之信以應之來者勿拒去者勿追汎如也則可通謂姚義能交或曰簡通曰兹所以能也又曰廣通曰廣而不濫兹又所以為能又謂薛收善接小人逺而不踈近而不狎頽如也通嘗曰封禪非古也其秦漢之侈心乎又曰美哉周公之志深矣乎安家所以寧天下存我所以厚蒼生也又曰易樂者必多哀輕施者必好奪又曰無赦之國其刑必平重斂之國其財必削又曰廉者常樂無求貪者常憂不足又曰我未見誹而喜聞譽而懼者又曰昏而論財夷虜之道也又曰居近而識逺處今而知古其惟學乎又曰輕譽茍毁好憎尚怒小人哉又曰聞謗而怒者讒之階也見譽而喜者佞之媒也絶階去媒讒佞逺矣謂北山黄公善醫先飲食起居而後針藥謂汾陰侯生善筮先人事而後爻象大業十年尚書召通蜀郡司户十一年以著作郎國子博士徵皆不至十四年病終於家門人諡曰文中評曰此皆通之世家及中說云爾余竊謂先生之六經不可勝學也而又奚續焉續之庸能出於其外乎出則非經矣茍無出而續之則贅也奚盆哉或曰彼商周以往此漢魏以還也曰漢魏以還遷固之徒記之詳矣奚待於續經然後人知之必也好大而欺愚乎則必不愚者孰肯從之哉今其六經皆亡而中說亦出於其家雖云門人薛收姚義所記然余觀其書竊疑唐室既興凝與福疇軰依並時從而附益之也何則其所稱朋友門人皆隋唐之際將相名臣如蘇威楊素賀若弼李德林李靖竇威房𤣥齡杜如晦王珪魏徵陳叔達薛收之徒考諸舊史無人語及通名者隋史唐初為也亦未嘗載其名於儒林隱逸之間豈諸公皆忘師棄舊之人乎何獨其家以為名世之聖人而外人皆莫之知也福疇又云凝為監察御史劾奏侯君集有反狀太宗不信之但黜為姑蘇令大夫杜淹奏凝直言非辜長孫無忌與君集善由是與淹有隙王氏兄弟皆抑不用時陳叔達方撰隋史畏無忌不為文中子立傳按叔達前宰相與無忌位任相將何故畏之至没其師之名使無聞於世乎且魏徵實總隋史縱叔達曲避權戚徵肯聽之乎此余所以疑也仲淹以貞觀二年卒十四年君集平髙昌還而下獄由是怨望十七年謀反誅此其前後參差不實之尤著者也如通對李靖聖人之道曰無所由亦不至於彼彼道之方也必無至乎又對魏徵以聖人有憂疑退語董常以聖人無憂疑曰心迹之判久矣皆流入於釋老者矣夫聖人之道始於正心修身齊家治國至於安萬邦和黎民格天地遂萬物功施當時法垂後世安在其無所至乎聖人所為者皆發於至誠而後功業被於四海至誠心也功業迹也奚為而判哉如通所言是聖人作為以欺天下也其可哉又曰佛聖人也西方之敎也中國則泥又曰詩書盛而秦世滅非仲尼之罪也虚𤣥長而晉室亂非老莊之罪也齋戒修而梁國亡非釋迦之罪也茍為聖人矣則推而放諸南海而準推而放諸北海而準烏有可行於西方而不可行於中國哉茍非聖人矣則泥於中國獨不泥於西方邪秦焚詩書之文詩書之道盛於天下秦安得滅乎莊老貴虚無而賤禮法故王衍阮籍之徒乘其風而鼓之飾談論恣情慾以至九州覆没釋迦稱前生之因果棄今日之仁義故梁武帝承其流而信之嚴齋戒弛政刑至於百姓塗炭發端唱導謂非二家之罪而誰哉此皆議論不合於聖人者也唐世為學之士傳道其書者蓋寡獨李翺以比太公家敎及司空圗皮日休始推重之宋興栁開孫何振而張之遂大行於世至有真以為聖人可繼孔子者余讀其書想其為人誠好學篤行之儒惜也其自任太重而其子弟譽之太過使後之人莫之敢信也余恐世人譏其僭而累其美故采其行事於理可通而所言切於事情者著於篇以補隋史之闕○愚按司馬氏補傳之外其言有曰人不里居田不井授終茍道也雖舜禹不能理矣又曰罪莫大於好進禍莫大於多言痛莫大於不聞過辱莫大於不知恥又曰我未見謙而有怨亢而無辱欲慝其德而不章也又曰棄德背義而患人之不已親好疑尚詐而患人之不已信則有之矣又曰處貧賤而不懾可以富貴矣童僕稱其恩可以從政矣交遊稱其信可以立功矣又曰多言者不可與逺謀多動者不可與久處又曰疑滯者智之蝥也忿怒者仁之螣也纎恡者義之蠧也又曰古之從仕者養人今之從仕者養已又曰古之仕也以行其道今之仕也以逞其欲又曰恭則物服慤則有成平則物化李密問王霸之畧子曰不以天下易一民之命問英雄子曰自知者英自勝者雄問勇曰必也義乎密出子曰亂天下者必是夫也幸灾而免禍愛强而好勝神明不與也李密見子而論兵子曰禮信仁義則吾論之孤虚詐力吾不與也楚公問用師之道子曰行之以仁義曰若之何決勝子曰莫如仁義過此敗之招也楚難作使使召子子不往謂使者曰為我謝楚公天下崩亂非至公血誠不能安茍使其道無為禍化凡此亦名言也其散見於諸篇者不與焉至於其行則有若所記子躬耕或問曰不亦勞乎子曰一夫不耕或受其饑且庶人之職也亡職者罪無所逃天地之間吾得逃乎子之家六經畢備朝服祭器不假曰三綱五常可自出也子之言必有方應而不唱唱必有大端鄉人有喪子必先往反必後鄉人有水土之役則具畚鍤以往曰吾非從大夫之後也子見耕者必揖而勞之銅川夫人有病子不交睫者三月人問者送迎之必泣以拜銅川府君之喪勺飲不入口者三日方春鄉社子必與執事謝其勞而相其役子居家雖孩孺必狎其使人也雖童僕必斂容子之居常湛如也言必恕動必義與人欵曲以待其㑹子不相形不禱疾不上非義越公以食經遺子不受曰羮藜含糗無所用也荅之以酒誥及洪範三德文中子之行大畧具是合言行而觀其亦可謂隱德君子矣程子之評其當矣夫
  朱子曰道之在天下未嘗亡而其明晦通塞之不同則如晝夜寒暑之相反故二帝三王之治詩書六藝之文後世莫能及之蓋非功效語言之不類乃其本心事實之不侔也雖然維天之命於穆不已彼所謂道者則固未嘗亡矣而大學之教所謂明德新民止於至善者又已具有明法若可階而升焉後之讀其書考其事者誠能深思熟讀以探其本謹守力行以踐其事至於一旦豁然而晦者明塞者通則古人之不可及者固已倐然而在我矣夫豈患其終不及哉茍為不然而但為模放假竊之計則不惟精粗懸絶終無可似之理政使似之然於其道亦何足以有所發明此有志為己之士所以不屑而有所不暇為也王仲淹生乎百世之下讀古聖賢之書而粗識其用則於道之未嘗亡者蓋有意焉而於明德新民之學亦不可謂無其志矣然未嘗深探其本而盡力於其實以求必得夫至善者而止之顧乃挾其窺覘想像之彷彿而謂聖之所以聖賢之所以賢與其所以修身所以治人而及夫天下國家者舉皆不越乎此是以見隋文而陳十二策則既不自量其力之不足以為伊周又不知其君之不可以為湯武且不待其招而往不待其問而告則又輕其道以求售焉及其不遇而歸其年蓋亦未為晚也若能於此及之於身以益求其所未至使明德之方新民之具皆足以得其至善而止之則異時得君行道安知其卒不逮於古人政使不幸終無所遇至於甚不得已而筆之於書亦必有以發經言之餘藴而開後學於無窮顧乃不知出此而不勝其好名欲速之心汲汲乎日以著書立言為己任則其用心為己外矣及其無以自託乃復捃拾兩漢以來文字言語之陋功名事業之卑而求其天資之偶合與其竊取而近似者依倣六經次第采輯因以牽挽其人强而躋之二帝三王之列今其遺編雖不可見然考之中說而得其規模之大畧則彼之贊易是豈足以知先天後天之相為體用而髙文武皇之制是豈有精一執中之傳曹劉顔謝之詩豈有物則秉彞之訓叔孫通公孫述曹褒荀勉之禮樂又孰與伯夷后䕫周公之懿至於宋魏以來一南一北校功度德葢未有以相君臣也則其天命人心之向背統緒繼承之偏正亦何足論而欲攘臂其間奪彼予此以自列於孔子之春秋哉蓋既不自知其學之不足以為周孔又不知兩漢之不足以為三王而徒欲以是區區者比而效之於形似影響之間傲然自謂足以承千聖而詔百王矣而不知其適以是而自納於吳楚僭王之誅使夫後世知道之君子雖或有取於其言而終不能無恨於此是亦可悲也已至於假卜筮象論語而强引唐初文武名臣以為弟子是乃福郊福疇之所為而非仲淹之雅意然推原本始乃其平日好髙自大之心有以啟之則亦不得為無罪矣或曰然則仲淹之學固不得為孟子之倫矣其視荀卿韓氏亦有可得而優劣者耶曰荀卿之學雜於申商子雲之學本於黄老而其著書之意蓋亦姑託空文以自見耳非如仲淹之學頗近於正而粗有可用之實也至於退之原道諸篇則於道之本原若有非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仲淹之所及者然考其平生意鄉之所在終不免於文士浮華放浪之習時俗富貴利達之求而其覽觀古今之變將以措諸事業者恐亦未若仲淹之致懇惻而有條理也是以予於仲淹獨深惜之而有所不暇於三子是亦春秋責備賢者之遺意也可勝歎哉
  又曰賈誼根本只從戰國中來漢儒惟董仲舒其學甚正非諸人比然最好處只有正義明道兩語下此諸子皆不足道張良諸葛亮固正只是太粗王通也有好處然無本原工夫却要將秦漢以下文飾做箇三代便自要比孔子不知如何比得如續書要載漢以來詔令他那詔令發明得甚麽義理只有髙帝時詔令稍好然已不純如曰肯從我游者吾能尊顯之此豈所以待天下之士三代之書誥詔令皆是根源學問發明義理所以粲然可為後世法秦漢以下詔令濟得甚事它不曽將心子細去讀聖人書只是依他箇模子見聖人作六經我亦學他作六經便說可以比並聖人不知如何比並某嘗說自孔孟没後諸儒不曽細讀聖人之書曉得聖人之㫖只是自說一至當道理說得似若可觀只是非聖人之意問董子文中子如何曰仲舒本領純正班固所謂醇儒極是至於天下國家事業恐施展未必如仲淹識見髙明如說治體處極髙了但於本領處如古人明德新民止至善處皆不理㑹要知文中論治體處髙似仲舒而本領不及爽似仲舒而醇不及又曰文中子有志於天下亦識得三代制度較之房魏諸公又稍有些本領只本原上工夫都不理㑹若究其議論本原只自老莊中來問文中子好處與不好處曰見得道理透後從髙視下一目瞭然今要去揣摩不得又曰七制之主必因其續書中㑹采七君事迹以為書名之曰七制如二典然今無可考大率多是依倣而作如以董常為顔子則是以孔子自居又曰天下皆憂吾獨得不憂天下皆疑吾獨得不疑又曰樂天知命吾何憂窮理盡性吾何疑蓋有當憂疑者有不當憂疑者然皆心也文中子以為有心迹之判故伊川非之又曰惟其無一己之憂疑故能憂疑以天下惟其憂疑以天下故無一己之憂疑又曰觀聖人之出處須看他至誠懇切處及洒然無累處文中子云云此說是又曰文中子言論大綱雜霸如說安家存我都是為自私張本
  文中子不曽有說見道體處
  按中說薛收問仁子曰五常之始也問智子曰五常之用也問禮子曰五常之中也可以行矣先王以是南面而坐嚮明而化也問義子曰五常之斷也問信子曰五常之終也問性子曰五常之本也問理子曰五常之分也問道子曰五常之所一也問器子曰五常之偏授於是乎不一也君子器乎哉否也以此數條推之則仲淹之於道體見有未明故其言有未粹易曰元者善之長也程子曰四德之元猶五常之仁偏言則一事專言則包四者然則仁之為仁蓋貫乎五常之始終今獨以始言之是知有偏言之仁而未知有專言之仁也以性言之則仁義禮智皆體也發而為惻隱羞惡辭遜是非則用也今曰智為五常之用焉則仁義信皆體而智獨為用也豈其然乎至若以禮為五常之中未知其取居中之義乎抑取無過不及之義也以居中為言則初無意義若曰無過不及則凡合乎義理之正者皆中也又非獨禮為然矣信於五常無乎不在猶土之王四時也獨以終言可乎惟義者五常之斷一語若曰義在五常之中主於斷制差為近之而以性為五常之本則失之尤甚者也韓子曰人之所以為性者五曰仁曰禮曰信曰義曰智則所謂性者五常而已今曰性為五常之本是性非五常特其本焉爾其各言之未當大抵若是蓋仲淹之學詳於世變而畧於情性故其於道之用似有見焉而體則未也朱子之評豈不勝哉○以上論文中子之學
  韓子之學
  程子曰韓退之晚年為文所得甚多學本是修德有德然後有言退之因學文日求其所未至遂有所得韓愈亦近世豪傑之士如原道中語言雖有病然自孟子而後能將許大見識尋求者才見此人
  又曰孟子而後却只有原道一篇大意儘近理○問遺書言韓愈近世豪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雲豈得如愈後卷又曰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之學實韓子之學華華則學道淺二說似相牴牾朱子曰只以言性論之則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善惡混之說所見僅足以比告子耳若退之見得到處却甚峻絶性分三品正是說氣質之性至程門說破氣字方有去著此退之所以不易及而第二說未得其實也
  韓文不可漫觀晚年所見尤髙
  又嘗曰退之直是㑹道言語内不足者急於人知沛然有餘厥聞四馳大抵為名者只是内不足内足者自無意於名又曰退之文王操曰臣罪當誅兮天王聖明道得文王心出來又曰退之頌伯夷甚好然只說得伯夷介處要知伯夷之心須是聖人語曰不念舊惡怨是用希此甚說得伯夷心也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韓愈說性皆說著才
  因言性無不善才有善不善云云又論博愛之謂仁非是已見言仁篇
  朱子曰自古罕有人說得端的惟退之原道庶幾近之却說見大體
  又曰原性言所以為性者五說得甚實詳見性情篇
  韓公之學見於原道者雖有以識夫大用之流行而於本然之全體則疑其有所未睹且於日用之間亦未見其有以存養省察而體之於身也是以雖其自任者不為不重而其平生用力深處終不離乎文字言語之工至其好樂之私又未能卓然自拔於流俗所與遊者不過一時文士其於僧道則亦僅得毛千暢觀靈惠之流是其身心内外所立所資不越乎此亦何所據以為息邪距詖之本而充其所以自任之心是以一旦放逐憔悴亡聊之中無復平日飲博過從之樂方且鬱鬱不能自遣而卒然見夫瘴海之濱異端之學乃有能以義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之人與之語雖不盡解亦豈不足以蕩滌情累而暫空其滯礙之懷乎然則凡其稱譽大顛之言自不必諱而於公所謂不求其福不畏其禍不學其道者初亦不相妨也雖然使公於此能因彼稊稗之有秋而悟我黍稷之未熟一旦翻然反求諸身以盡聖賢之藴則所謂以理自勝不為外物侵亂者將無復羡於彼而吾之所以自任者益恢乎其有餘地矣豈不偉哉○此朱子考異孟簡書註云
  韓公於道知其用之周於萬事而未知其體之具於吾心知其可行於天下而未知其本之當先於吾之一身也是以其言常詳於外而畧於内其志常極於逺大而其行未必能謹於細微雖知文與道有輕重之殊而終未能審其緩急輕重之序以決取舍雖知汲汲以行道濟時抑邪與正為事而或未免雜乎貪位慕祿之私大學八條起於格物致知終於平天下所以敎人為學次第至為纎悉漢魏以來諸儒之論未聞有及之者至唐韓子乃能援以為說庶幾其有聞矣然其言極於正心誠意而無致知格物云者則是不探其端而驟語其次亦未免於擇焉不精語焉不詳之病矣何乃以是而議荀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韓子於道見其大體規模極分明但未能究其所從來而體察操履處皆不細密其排佛老亦據其所見而言之爾程先生說西銘原道之宗祖此言可以推其淺深也
  又令門人評王韓優劣學者多主退之曰文中子根脚雖淺却是以天下為心分明是要見諸事業天下事皆入思慮來退之雖見得道之大用是如此然却無實用功處○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韓子優劣曰各自有長處韓公見得大意已分明但不曾子細理㑹如原道之類不易得也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之學似本於老氏如清靜淵嘿之語皆是韓公綱領正却無它這箇近老子底說話又曰原道中說得仁義道德極好但是他不去踐履玩味故見得不精密問退之文士何以從祀曰有闢佛老之功問伊川謂西銘乃原道宗祖如何曰西銘從上面說來原道言率性之謂道西銘併天命之謂性說了問如定名虚位之說如何曰後人多譏議之某謂如此說亦無害蓋此仁也此義也便是定名此仁之道仁之德此義之道義之德則道德乃總名是虚位也且須知它此語為老子說老子謂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義失義而後禮失禮而後智所以原道云吾之所謂道德合仁與義言之也須知此意方看得又問退之謂軻死不得其傳程子取之屏山以為孤聖道絶後學如何曰屏山只要說釋子道流皆得其傳爾屏山本釋學問博愛之謂仁如何曰說得却差仁義兩句皆用將作體看事事合宜者為義仁者愛之理若曰博愛曰行而宜之則皆用矣又曰以博愛為仁則未博愛之前將無仁乎問由是而之焉之謂道曰此是說行底非是說道體問足乎已無待於外之謂德曰此是說行道而有得於身者非是說自然得之於天者問孟子謂楊墨之害不息孔子之道不著韓公推尊孟子闢楊墨之功而讀墨一篇乃云云何也曰韓公第一義是學文第二義方去窮理所以看得不親切如云其行已不敢有媿於道他本只是學文但行已不敢有媿於道耳把這箇做第二義○愚按唐史本傳云其原道原性師說等數十篇皆奥衍閎深與孟軻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雄相表裏而佐佑六經云又曰自晉迄隋老佛顯行諸儒倚天下正議助為怪神愈獨喟然引聖爭四代之惑雖蒙訕笑跲而復舊始若未之信卒大顯於時昔孟軻拒楊墨去孔子才二百年愈排二家乃去千餘載撥衰反正功與齊而力倍之所以過况雄為不少矣自愈没其言大行學者仰之如泰山北斗云史氏之稱愈者如此而程朱二先生議論乃或是非相半蓋史氏存乎奬善而二先生講學明道則雖毫厘必致其察此所以不同歟○又神道碑云公遺命喪葬無不如禮俗習夷狄畫寫浮圗日以七數之及拘陰陽所謂吉凶一無汙我朱子曰按此可知公之平生謹守禮法排斥異敎自信之篤至死不變可以為後世法○以上論韓子之學
  周子二程子𫝊授
  程子曰昔受學於周茂叔令尋仲尼顔子樂處所樂何事
  又曰自再見周茂叔後吟風弄月而歸有吾與㸃也之意
  又曰周茂叔𥦗前草不除去問之曰與自家意思一般又曰觀天地生物氣象周茂叔謂看一部華嚴經不如看一艮卦注言各止其所也○邵康節謂伊川極論天地萬物之理以及六合之外伊川歎曰平生唯見周茂叔論至此○伊川為太中家傳曰公在䖍時嘗假倅南安獄掾周惇頤年甚少公視其氣貌非常人與語果為學知道者因與為友河間劉立之敘明道事曰先生從汝南周惇頤問學窮性命之理○朱子曰濂溪在當時人見其政事精絶則以為宦業過人見其有山林之志則以為襟懷灑落有仙風道氣無有知其學者惟程太中知之宜其生兩程子也
  胡氏曰周子啟程子以不傳之妙其功蓋在孔孟之間人見其書之約而不知其道之大也見其文之質而不知其義之精也見其言之淡而不知其味之長也五峯序通書曰通書四十一章周子之所述也周子名某字茂叔舂陵人推其道學所自或曰傳太極圗於穆修也修傳先天圗於种放放傳於陳摶此殆其學之一師歟非其至者也云云○朱子曰先生之學其妙具於太極一圗通書之言皆發此圗之藴而程先生兄弟語及性命之際亦未嘗不因其說觀通書之誠動靜理性命等章及程氏書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顔子好學論等篇則可見矣潘清逸誌先生之墓敘所著書特以作太極圗為稱首然則此圗當為先生書首不疑也然先生既手以授二程本因附書後傳者見其如此遂悞以圗為書之卒章不復釐正使先生立象盡意之微指暗而不明而驟讀通書者亦復不知有所總攝此則諸本之失也又嘗讀朱内翰震進易說表謂此圗之傳自陳摶种放穆修而來而五峯胡宏作通書序又以為先生非止為种穆之學者此特其學之一師耳非其至者也夫以先生之學之妙不出此圗以為得之於人則決非种穆所及以為非其至者則先生之學又何以加於此圗哉是以竊嘗疑之及得誌文考之然後知其果先生所自作而非有受於人者二公蓋皆未嘗見此誌而云云耳然胡公所論通書之指曰人見其書之約云云人有真能立伊尹之志修顔子之學則知此書之言包括至大而聖門之事業無窮矣此則不可易之至論讀此書者所宜知也○又曰今人多疑濂溪之學出於希夷某曰濂溪書具存如太極圗希夷如何有此說
  朱子曰河圗出而八卦畫洛書呈而九疇敘孔子於斯文之興喪亦未嘗不推之於天若濂溪先生者其天之所畀而得乎斯道之傳者與不然何其絶之久而續之易晦之甚而明之亟也蓋自周衰孟軻氏没而此道之傳不屬更秦及漢歴晉隋唐以至於我有宋聖祖受命五星集奎實開文明之運然後氣之漓者純判者合清明之禀得以全付乎人而先生出焉不繇師傳黙契道體建圗屬書根極領要當時見而知之有程氏遂擴大而推明之使夫天理之微人倫之著事物之衆鬼神之幽莫不洞然畢貫於一而周公孔子孟氏之傳煥然復明於世有志之士得以探討服行而不失其正如出於三代之前者嗚呼盛哉非天所畀其孰能與於此○江州書堂記
  自鄒孟氏没而聖人之道不傳世俗所謂儒者之學内則局於章句文辭之習外則雜於老子釋氏之言而其所以修己治人者遂一出於私智人為之鑿若此者蓋千有餘年於今矣濂溪先生奮乎百世之下乃始深探聖賢之奥疏觀造化之原而獨心得之立象著書闡發幽秘辭義雖約而天人性命之微修己治人之要莫不畢舉河南兩程先生既親見之而得其傳於是其學遂行於世士之講於其說者始得以脫於俗學之陋異端之惑三先生有功於當世於是為不小矣○袁州祠記先生之言其髙極乎無極太極之妙而實不離乎日用之間其幽探乎陰陽五行造化之賾而其實不離乎仁義禮智剛柔善惡之際其體用之一原顯微之無間秦漢以下誠未有臻斯理者而其實則不外乎六經論語中庸大學七篇之所傳也蓋其所謂太極云者合天地萬物之理而一名之耳以其無器與形而天地萬物之理無不在是故曰無極而太極以其具天地萬物之理而無器與形故曰太極本無極也是豈離乎生民日用之常而自為一物哉其為陰陽五行造化之賾者固此理也其為仁義禮智剛柔善惡者亦此理也性此理而安焉者聖也復此理而執焉者賢也自堯舜以來至于孔孟其所以相傳之說豈有一言以易此哉顧孟氏既没而諸儒之智不足以及此是以世之學者茫然莫知所適髙則放於虚無寂滅之外卑則溺於雜博華靡之中自以為道固如是莫或知其非也及先生出始發明之以傳於程氏而其流遂及於天下之學者於是始知聖賢之所以相傳之實乃出於此而有以用其力焉此先生之敎所以繼往聖開來學而大有功於斯世也○隆興祠記
  秦漢以來道不明於天下而士不知所以為學言天者遺人而無用語人者不及天而無本專下學者不知上達而滯於形器必上達者不務下學而溺於空虚優於治已者或不足以及人而隨世以就功名者又未必自其本而推之也是以天理不明而人欲熾道學不傳而異端起人挾其私智以馳騖於一世宋興有濂溪先生者作然後天理明而道學之傳復續蓋有以闡夫太極陰陽五行之奥而天下之為中正仁義者得以知其所自來言聖學之有要而下學者知勝私復禮之可以馴致於上達明天下之有本而言治者知誠心端身之可以舉而措之於天下其所以上接洙泗千歲之統下啟河洛百世之傳者脈絡分明而規模宏逺矣歴選諸儒授受之次以論其興復開創汛掃平一之功未有髙焉者也○韶州祠記
  通書者濂溪夫子之所作也夫子自少即以學行有聞於世而莫或知其師傳之所自獨以河南兩程夫子嘗受學焉而得孔孟不傳之正統則其淵源因可槩見然所以指夫仲尼顔子之樂而發其吟風弄月之趣者亦不可得而悉聞矣所著之書又多放失獨此一篇本號易通與太極圗說並出程氏以傳於世而其為說實相表裏大抵推一理二氣五行之分合以紀綱道體之精微決道義文辭祿利之取舍以振起俗學之卑陋至論所以入德之方經世之具又皆親切簡要不為空言顧其宏綱大用既非秦漢以來諸儒所及而其條理之密意味之深又非今世學者所能驟而窺也是以程氏既没而傳者鮮焉其知之者不過以為用意髙逺而已通書序○朱子既為太極圗說則錄以寄廣漢張敬夫以書來曰先生所與門人講論問答之言見於書者詳矣其於西銘蓋屢言之至此圗則未嘗一言及也謂其必有微意是則固然然所謂微意者果何謂邪熹竊以為此圗立象盡意剖析幽微周子蓋不得已而作也觀其手授之意蓋以為惟程子為能當之至程子而不言則疑其未有能受之者爾夫既未能黙識於言意之表則馳心空妙入耳出口其弊必有不勝言者觀其荅張閎中論易傳成書深患無受之者及東銘見錄中論横渠清虚一大之說使人向别處走不若且只道敬則其意亦可見矣若西銘則推人以證之天即近以明逺於學者日用最為親切非若此書詳於性命之原而畧於進為之目有不可以驟而語者也孔子雅言詩書執禮而於易則鮮及焉其意亦猶此耳○問先生謂程子不以太極圗授門人蓋以未有能受之者孔門亦未嘗以此語顔曽如何曰焉知其不曽說曰觀顔曽做工夫處只是切已做將去曰此亦何嘗不切已皆非在外乃我所固有也曰言此徒長人臆度料想之見曰理㑹不得者固如此若理㑹得者莫非在我便可受用何臆度之有○問太極圗自一而二自二而四即推至於萬物易則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自八而十六自十六而三十二自三十二而六十四然後萬物之理備西銘則止言陰陽洪範則止言五行或畧或詳皆不同何也先生曰理一也人所見有詳畧爾然道理亦未嘗不相值也○大凡看道理要見得大頭腦處分明下面節節只是此箇道理散為萬殊如孔子敎人只是逐件事說箇道理未嘗說出大頭腦處然四方八面合聚凑來也自見得箇大頭腦若孟子便已指出示人至周公說出太極已是大段分明指出矣且如惻隱之端從出處推上去則是此心之仁仁即所謂四德之元元即太極之動處如此節節推上去亦自見得總腦處若看得太極處分明則盡見得天下許多道理皆自此出事事物物皆有此箇道理元無虧欠也○近世諸公知濂溪者甚淺如吕氏童蒙訓稱其用意髙逺夫通書太極之說所以明天理之根源究萬物之終始豈用意而為之又何逺近髙下之可道哉○通書文雖髙簡而體實淵慤且其所論不出乎陰陽變化修己治人之事未嘗劇談無物之先文字之外也○通書中數數拈出幾字要當如此瞥地即自然有箇省力處○濂溪之圗雖簡古淵深未易究測然其大指不過語諸學者講學致思以窮天地萬物之理而勝其私以復焉其施則善於家而達於天下其具則復古禮變今樂政以養民而刑以肅之也是乃所謂伊尹之志顔子之學而程氏傳之以覺斯人者○周子留下太極圗若無通書却敎人如何曉得故太極圗得通書而後明
  南軒張氏曰自孔孟没其微言僅存於簡編更秦火之餘漢世儒者號為窮經學古不過求之訓詁章句間於其文義時有所益然大本之不求聖賢之心鬱而不彰而又有專從事文辭者其去古益以逺經生文士岐為二途及夫措之當世施於事為則又出於功利之末智力之所營若無與于書者於是有異端者乘間而入横流於中國儒而言道德性命者不入於老則入於釋間有希世傑出之賢攘臂排之而其說復未足以盡吾儒之指歸故不足以抑其瀾而或反以激其勢嗟乎言學而莫適其序言治而不本於學言道德性命而流入於虛誕吾儒之學其果如是乎哉及吾先生起于逺方乃超然有所自得於其心本乎易之太極中庸之誠以極乎天地萬物之變化其敎人使之志伊尹之志學顔子之學推之於治先王之禮樂刑政可舉而行如指諸掌於是河南二程先生兄弟從而得其說推明究極之廣大精微殆無餘藴學者始知夫孔孟之所以敎蓋在此而不在乎他學可以至於聖治不可以無本而道德性命初不外乎日用之實詖淫邪遁之說皆無以自隱其形然則先生發端之功頋不大哉
  道州祠記又曰自秦漢以來言治者汨於五伯功利之習求道者淪於異端空虛之說而於先王發政施仁之實聖人天理人倫之敎莫克推尋而講明之故言治若無預於學而求道者反不涉於事孔孟之書僅傳而學者莫得其門而入生民不克睹乎三代之盛可勝歎哉惟先生崛起千載之後獨得微指於殘編斷簡之中推本太極以及乎陰陽五行之流布人物之所以生化於是知人之為至靈而性之為至善萬物有其宗萬事循其則舉而措之則可見先王之所以為治者皆非私智之所出孔孟之意於以復明至於二程先生則又推而極之凡聖人之所以敎人與學者之所以用工本末始終精析該備於是五伯功利之習無以亂其正異端空虚之說無以申其誣求道者有其序而言治者有所本其有功於聖門而流澤於後世顧不大矣哉又曰自孟子没聖學失傳歴世久逺其間儒者非不知尊敬孔孟而誦習六經所得則不越於訓詁文義間而止矣於所謂聖人之心所以本諸天地而措諸天下與來世者蓋鮮克涉其籓而况睹其大全者哉惟先生出乎千載之後而有得於太極之妙今其圗與書具存道學有傳實在乎此二程先生始嘗受學於先生而其自得之深充養之至精粹純密更益光大聖門之大全至是發明無遺憾矣夫以孔孟之心至三先生而後傳則三先生所為傳心之懿在學者可不深求而力體之乎○又曰自聖學不明語道者不睹夫大全卑則割裂而無統髙則汗漫而不精是以性命之說不參諸事物之際而經世之務僅出於私意小智之為豈不可歎哉惟先生生乎千有餘載之後超然獨得夫大易之傳所謂太極圗乃其綱領也推明動靜之一源以見生化之不窮天命流行之體無乎不在文理密察本末該貫非闡微極幽莫能識其指歸也然而學者若何而進於是哉亦曰敬而已矣誠能起居食息主一而不舎則其德性之知必有卓然不可掩於體察之際者而後先生之藴可得而窮太極可得而識矣
  程子曰周公没聖人之道不行孟軻死聖人之學不傳道不行百世無善治學不傳千載無真儒無善治士猶得以明夫善治之道以淑諸人以傳諸後無真儒則天下貿貿焉莫知所之人欲肆而天理滅矣先生生乎千四百年之後得不傳之學於遺經以興起斯文為己任辨異端闢邪說使聖人之道煥然復明於世蓋自孟子之後一人而已然學者於道不知所向則不知斯人之為功不知所至則孰知斯名之稱情也哉○以上伊川作明道墓表
  又曰先生為學自十五六時聞汝南周茂叔論道遂厭科舉之業慨然有求道之志未知其要泛濫於諸家出入於老釋者幾十年返求諸六經而後得之明於庶物察於人倫知盡性至命必本於孝悌窮神知化由通於禮樂辨異端似是之非開百代未明之惑秦漢而下未有臻斯理也謂孟子没而聖學不傳以興起斯文為己任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髙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為無不周遍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於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汙濁雖髙明才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蓁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先生進將覺斯人退將明之書不幸早世皆未及也其辨析精微稍見於世者學者之所傳爾先生之門學者多矣先生之言平易易知賢愚皆獲其益如群飲於河各充其量先生敎人自致知至於知止誠意至於平天下洒掃應對至於窮理盡性循循有序病世之學者舍近而趨逺處下而闚髙所以輕自大而卒無得也○以上伊川作明道行狀
  伊川嘗謂張繹曰我昔狀明道先生之行我之道葢與明道同異時欲知我者求之於此文可也又曰明道之葬門人朋友為文以述其道學者甚衆人各用其所知蓋不同也而以為孟子之後傳聖人之道者一人而已是則同○劉安禮曰自孟軻没聖學失傳先生傑然自立於千載之後芟闢榛穢開示本源聖人之庭户曉然可入學士大夫始知所向○朱光庭曰先生之學以誠為本仰觀乎天清明穹窿日月之運行陰陽之變化所以然者誠而已俯察乎地廣博持載山川之融結草木之蕃殖所以然者誠而已人居天地之間參合無間純亦不已者其在兹乎蓋誠者天德也聖人自誠而明其靜也淵渟其動也神速天地之所以位萬物之所以育何莫由斯道也先生得聖人之誠者也自孟子以來千有餘歲先王大道得先生而後傳其補助天地之功可謂盛矣○范祖禹曰自孟子没中庸之道不傳後世之士不循其本而用心於末故不可與入堯舜之道先生以獨智自得去聖人千有餘載發其門鍵直睹堂奥一天地之理盡萬物之變真學者之師也○游酢曰天地之心其太一之體歟天地之化其太和之運乎確然髙明萬物覆焉隤然博厚萬物載焉非以其一歟陽自此舒陰自此凝消息滿虚莫見其形非以其和歟夫子之德其融心滌慮黙契於此歟不然何穆穆不已渾渾無涯而能言之士莫足以頌其美歟○吕大臨曰先生負特立之才知大學之要博聞強記躬行力究察倫明物極其所止渙然心釋洞見道體其造於約也雖事變之感不一應之以是心而無窮雖天下之理至衆知反之吾身而自足其致於一也異端並立而不能移聖人復起而不與易其養之成也和氣充浹見於聲容然望之崇深不敢慢也遇事優為從容不迫然誠心懇惻弗之措也其自任之重寧學聖人而未至不欲以一善成名寧以一物不被澤為已病不欲以一時之利為已功其自信之篤也吾志可行不茍潔其去就吾義所安雖小官有所不屑
  武夷胡氏曰程氏之文於易則因理以明象而知體用之一源於春秋則見諸行事而知聖人之大用於諸經語孟則發其微指而知求仁之方入德之序程氏之行其行已接物則忠誠動於州里其事親從兄則孝悌顯於家庭其辭受取舍非其道義則一介不以取與諸人雖祿之千鍾不顧也
  紹興間諫官陳公輔言伊川之學不正公上章辨之曰伏見元祐之初宰臣司馬光吕公著秉政當國急於得人首薦河南處士程頤以為言必忠信動遵禮義實儒者之髙蹈聖世之逸民乞加召命擢以不次遂自韋布超居講筵而臺諫朱光庭等又奏頤道德純備學問淵博有經天緯地之才有制禮作樂之具實天民之先覺聖代之真儒也而頤之見知於當世至矣自頤之司勸講不為辨辭解釋文義所以積其誠意感通聖心者固不得而聞也及當官而行舉動必由乎禮奉身而去進退必合於義其修身行法規矩準繩獨出諸儒之表門人髙弟莫或繼焉雖崇寧間曲加防禁學者向之私相傳習不可遏也其後頤之門人如諫議楊時右史劉安節舍人許景衡殿院馬伸待制吳給等稍稍進用於是傳者浸廣士大夫爭相淬勵而其間志於利祿者託其說以自售學者莫能判其真偽矣壬子年臣至行闕有仲弁者言伊川之學近日盛行士大夫將轉為伊川矣臣語之曰伊川之學不絶如綫可謂孤立而以為盛行何也豈以其說滿門人人傳寫耳納口出而以為盛乎自是服儒冠者以伊川門人自相標榜識者憂之士大夫所學各有黨與互相排擊自此起矣紹興五年省試舉人陳狀乞不用元祐人朱震等考試蓋從於新學者耳目見聞皆已習熟安於其說不肯遽變而傳河洛之學者又多失其本真妄自尊大無以屈服士人之心故衆論洶洶深加詆誚夫有為伊洛之學者皆欲屏絶其徒而乃上及於伊川臣竊以為過矣夫聖人之道所以垂訓萬世無非中庸非有甚髙難行之說離世異俗之行此誠不可易之至論也然中庸之義不明久矣自頤兄弟始發明之然後其義可思而得也不然則或謂髙明所以處已中庸所以接物本末上下析為兩途而其義不明矣士大夫之學宜以孔孟為師此亦不可易之至論也然孔孟之道不傳久矣自頤兄弟始發明之而後其道可學而至也不然則或以六經語孟之書資口耳取世資以干祿愈不得其門而入矣今欲使學者蹈中庸師孔孟而禁使不得從頤之學是入室而不由户也不亦悞乎夫頤之文云云然則狂言怪語淫說鄙諭豈其文也哉頤之行云云其餘則亦與人同耳然幅巾大袖髙視濶步豈其行也哉云云
  五峯胡氏曰程氏兄弟唱久絶之學於今日其功比於孔子作春秋孟子闢楊墨
  朱子曰先生之學以大學論語中庸孟子為標指而達於六經使人讀書窮理以誠其意正其心修其身自家而國以及於天下其道坦而明其說簡而通其行端而實葢將有以振百代之沉迷而内之聖賢之域
  黄州二程先生祠記曰天聖中洛人程公珦初任為黄陂尉秩滿不能去而遂家焉實以明道元年壬申生子曰顥又以明年癸酉生子曰頤其後十有餘年當慶歴丙戌丁亥之間攝貳南安乃得獄掾周公某而與之游於是二子因受學焉慨然有求道之志得孔孟不傳之緒於遺經遂以其學為諸儒倡今所謂明道先生伊川先生者也云云
  明道德性寛大規模廣濶伊川氣質剛方文理密察其道雖同而造德各異
  故明道嘗為條例司官不以為浼而伊川所作行狀乃獨不載其事明道猶謂青苗可且放過而伊川乃於西監一狀校計如此可謂不同矣但明道所處乃大賢以上事學者未至而輕議之恐失所守伊川所處雖髙然實中人可以跂及學者只當以此為法則庶乎其寡過矣
  明道之言發明極致通透灑落善開發人伊川之言即事明理質慤精深尤耐咀嚼
  然明道之言一見便好久看愈好所以賢愚皆獲其益伊川之言乍見未好久看方好故非久於玩索者不能識其味此其自任所以有成人材尊師道之不同又曰明道渾然天成不犯人力伊川功夫造極可奪天功○又曰明道當初想明得煞容易便無那查滓只一再見濂溪當時又不似而今有許多言語出來不是它天資髙見得易如何便明得○問遺書中載明道語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他見得容易伊川易傳却只管修改晩年方出其書若使明道作自無許多事伊川說話如今看來中間寧無小小不同只是大綱統體說得極善如性即理也一句直是自孔子後惟是伊川說得盡這一句便是千萬世說性之根基○問明道可比顔子伊川可比孟子否曰明道可比顔子孟子才髙恐伊川未到然伊川收束檢制處孟子却不能及又曰此道更前後聖賢其說始備自堯舜以下若不生孔子後人去何處討分曉孔子後若無孟子亦未分明後數千載乃始得程先生兄弟出來發明此理今看來漢唐以下諸儒說道理直是說夢只有箇韓文公依稀說得略似耳
  南軒張氏曰讀諸先生之書惟覺二程先生完全精粹愈讀愈無窮不可不詳味也
  又曰伊川之言看得似平易而研究其味無斁
  二先生所以教學者不越於居敬窮理二事取其書反覆讀之則可以見蓋居敬有力則其所窮者愈精窮理浸明則其所居益有地二者蓋互相發也
  二先生其猶一氣之周流乎何其理之該而不偏辭之平而有味也讀遺書易傳它書真難讀也
  上文云諸君子往往因有所見便自處之髙執之固後來精義更不可入故未免有病若云云○以上兼論周子二程子傳授○又伊川嘗言某於易傳已自成書但逐旋修改期以七十其書可出春秋待劉絢文字到却用功亦不多也今人解詩全無意思却待出些文字中庸書却已成今農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種五榖吾得而食之今百工技藝作為器用吾得而用之甲胄之士被堅執銳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却閒過了日月即是天地間一蠧也功澤又不及别事又做不得惟有補緝聖人遺書庶幾有補爾○陳長方見尹子於姑蘇問中庸解子曰先生自以為不滿意焚之矣○又先生自涪陵歸易傳已成未嘗示門人弟子請益有及易書者方命小奴取書篋以出身自發之以示門弟子非所請不敢多閱門弟子請問易傳事一字之疑先生必再三命之蓋其潛心甚久未嘗容易下一字○又先生云吾四十以前讀誦五十以前研究其義六十以前反覆紬繹六十以後著書著書不得已○又南方學者從伊川既久有歸者或問曰學者久從學於門誰是最有得者伊川曰豈敢便道有得處且只是指與他箇岐徑令他尋將去不錯了已是忒大㬠若是自得尤難其人謂之得者便是已有也若論隨力量而有見處則不無其人也○又胡文定公言昔嘗見鄒志完論近世人物因問程明道如何志完曰此人得志使萬物各得其所又問伊川如何曰却不得比明道為有不通處後再論河南二先生學術志完却曰伊川見處極髙因問何以言之曰昔鮮于侁曽問顔子在陋巷不改其樂不知所樂者何事伊川却問曰尋常道顔子所樂者何侁曰不過是說顔子所樂者道伊川曰若有道可樂便不是顔子以此知伊川見處極髙又曰浩昔在潁昌有趙鈞國者自洛中來浩問曽見先生有何語鈞國曰先生語學者曰除却神祠廟宇人始知為善古人觀象作服便是為善之具○按以上數章皆足以見程子之學術故附焉






  西山讀書記卷三十
<子部,儒家類,西山讀書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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